少女仓灵满怀着对婚姻的憧憬嫁过去,她以为今后自己就会是这天下最幸福的女子,然而现实却并非是她所期盼的那样。
仓灵在家中时,见过父母兄嫂相处时的样子,他们有时甜蜜、有时拌嘴,一派温馨融洽,和她犹如一摊死水般的婚姻截然相反。
就拿洞房那夜来说吧,楚穆白以身体不适为由,就那么和仓灵干巴巴的躺了一个晚上,这是意料之外的情况。
仓灵出嫁前夕母亲给了她一本图册,并笑着叮嘱她一定要仔细看完,上面的图画让仓灵面红耳赤,却又令她隐隐期待。
不过仓灵怎么也没想到她的新婚夫婿会在这档口身体不适,仓灵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儿,有些失望和沮丧,甚至还暗暗怀疑楚穆白是不是不满意她这个新婚妻子,不过她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念头,毕竟是楚家亲自登门求的亲,她在心中安慰自己,不必急于一时,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圆房是在两个月后,婚后的日子,他们相敬如宾,即便有过最亲密的举动,也如陌生人一般,简直不像夫妻。
有时仓灵甚至怀疑,如果她也不说话,楚穆白是不会主动开口理她的。
仓灵好奇别的夫妻是怎样过日子的,她悄悄向好友打听,问:“你们夫妻……多久亲热一回啊?”
好友又羞又喜的和她说:“嗯……每晚都会……有时白天也会……”
仓灵吃了一惊,白天也会啊?她又问:“那你和他讲过心事吗?或者他会同你说心里话吗?”
好友就笑:“当然有啊,我们每天都说好多话,他说很喜欢很喜欢我,能娶到我是他的福气……”
仓灵沉默了,她几乎可以确定……楚穆白是真的不喜欢她。
伤心过后的仓灵很快振作起来,在她十几年的成长生涯中,她的母亲一直给她灌输一个道理,很多事情,逃避是没有用的。
于是仓灵开始想方设法的讨好楚穆白。
他爱喝鲫鱼豆腐汤,她就去和厨房做菜的嬷嬷学;他喜欢穿绣有玉兰的衣裳,她就亲手缝制;他总是捧着一本《楚辞》爱不释手,她便也去看……
仓灵事事亲为,投其所好,倾其所能,只是想让楚穆白知道,她很喜欢他,她会做好他的妻子,会一辈子对他好。
不仅如此,仓灵也愈发孝顺公婆,一日三趟的问候,直把他们当作亲生父母来孝敬。
对了,仓灵也很关心小叔楚逾白,楚家兄弟俩容貌有七八分像,然而性格却是天差地别,楚逾白从仓灵嫁进楚家起便总喜欢逗弄她,仓灵没有弟弟,便拿他当亲弟弟来疼,虽然楚逾白只比她小了一天。
仓灵把爱屋及乌做到了极致,公婆直言娶她做儿媳是楚家的福气。
很快,仓灵贤惠的好名声就传出去了,大家都夸赞她,喜欢她,然而楚穆白依旧对她不冷不热。
仓灵终于鼓起勇气问他:“夫君,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啊?”
楚穆白没有说话,只是摇头。
仓灵不解他的沉默,直到有一日,她无意间在楚穆白书房的暗格中发现一幅画,打开来瞧,画中人竟是一位美丽的女子。
画上还题着一首诗,仓灵细细念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最后一个字音消失在齿间时,眼泪夺眶而出,这是前朝一位诗人悼念亡妻之作。
仓灵明白了……她什么都明白了。
后来的日子,仓灵失去了所有的热情,她开始学着楚穆白对待自己的样子来对待他。
或许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楚穆白反到对她比从前要上心许多。
一段时日后,仓灵有喜了,阖家都很高兴,这个孩子的到来,重新唤起了仓灵的生机,但她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一次意外……孩子掉了。
仓灵沉浸在悲痛之中,但没想到,还有更悲哀的事情在等着她。
那是在失去孩子的第三日深夜里,仓灵还沉浸在丧子之痛当中,夜里睡的不踏实,半梦半醒时,见楚穆白衣物整齐的悄悄推了门出去。
她一下子就清醒过来,疑惑他大半夜的是要往哪里去,便偷偷起身跟了出去,见楚穆白一路往书房走,以为是有什么未完成的公务,却不曾想会听到这样一段对话。
“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那可是我的亲骨肉啊!”
【作者有话要说】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出自元稹
仓灵听出这是小叔楚逾白的声音, 尽管压的很低,她仍从中听出了痛心的意味。
仓灵心下生疑,小叔并未成婚, 又一向洁身自好,连通房都没有,怎么忽然冒出来什么亲骨肉?
这时书房内响起另一道声音:“你也知道那是你的亲骨肉, 不是我的。”
淡漠至极, 是她的丈夫, 楚穆白。
仓灵小心的靠近房门边儿, 这时的她还只是疑惑不解,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身处风波之中。
屋内的气氛剑拔弩张,往日里亲密无间地兄弟俩, 此刻横眉竖目, 犹如仇人。
楚逾白满面怒容:“可怜我那未出世的孩儿,你如何能下得去狠手,当初分明是你自己说,你不喜仓灵, 更不愿同她生儿育女,便是我与她有了孩子, 你也全然不在意……”
全然不在意吗?起先楚穆白确实这般想, 他的一颗心早给了别人, 再容不下仓灵半分, 他知道二弟一直喜欢仓灵……既如此, 让给二弟又何妨, 他甚至想, 要是二弟同她有了孩儿更好。
所以那段时日面对仓灵的讨好示爱, 楚穆白内心一直都是厌烦的, 甚至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可当仓灵不再用那种热烈的眼神来看他,他却忽然失落起来,他不喜欢她的冷淡……不喜欢她和别的人缠绵,尽管那个人是他的亲弟弟,尽管这荒唐的一切都是他授意……
他……后悔了。
面对楚逾白的怒不可遏,楚穆白只是淡淡道:“之前是我糊涂,往后……我会和仓灵好好过日子,至于那个孩子……还有那些事,你还是忘了的好,仓灵她……始终是你的嫂嫂。”
天知道他现在有多后悔,又有多嫉妒楚逾白,即使那个孩子也是楚家的血脉,楚穆白还是狠心除去了,他想和仓灵有一个属于他俩的孩子,不……是很多个,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意,从今往后,他会对她好,会全心全意地去爱她。
屋内的争执还在继续,然而仓灵已经听不下去了,耳边嗡嗡的响,脑子里一片空白,心口一阵冰凉,她无意识的攥紧了拳头,长长的指甲嵌入掌心里,震惊、屈辱、悲愤……齐齐涌上心头,疼痛万分。
青岑浑身发凉,犹坠冰窟,好半晌才颤抖着声音问:“姑姑她……后来怎么样了?”
虞氏擦了擦眼角的泪:“仓灵受此大辱,就……就下药毒死了他们兄弟二人……安国公府的人想叫她陪葬,是你祖父祖母同你父亲拼死护下来,后来为着她的安全,就将人送去了金陵,托你祖母娘家人照看着。”
青岑霎时松了口气,又急声追问:“那姑姑她现在怎么样了?”
虞氏终于露出一点欣慰的笑容:“好着呢,后来想通了,也重新嫁了人家,如今还有了一双儿女。”
青岑点点头,一颗心分作两瓣,一瓣儿心疼这位小姑姑的遭遇,一瓣儿心疼姐姐舒意……真是一条难走的路,两家有这样大的仇恨在,你怨我毁了你女儿,我恨你害死了我的儿子……如何能再欢欢喜喜的结为亲家?
虞氏愁眉苦脸:“你父亲已经发话,说要把舒意许配给少川,尽快把她嫁出去,好绝了她的心思。”
“什么?二表哥?”青岑惊讶。
虞氏点点头:“舒意退亲后,你大舅母就曾探过我的口风,今日我去永平侯府,为的就是这桩事,过几日你大舅母就会来家里下聘了。”
这桩婚事,虞氏其实并不多满意,侄儿少川是武将,做武将的妻子,免不了以后有个担惊受怕,且舒意是晋国公府的嫡长女,少川只是次子,将来不能袭爵,未免有些委屈了舒意,但她拗不过丈夫,只能妥协。
青岑沉默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从虞氏房里出来后,青岑去了毓秀阁,院子里里外外都是仆妇。
房间里,舒意趴在窗前的软榻上,桌上的饭菜一口未动,青岑颤颤叫了声“阿姐”,舒意回头时,苍白的面孔上……泪痕犹在。
青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上前抱住舒意,姐俩儿拥在一处,好半晌舒意才带着哭腔说:“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们两家为何会有这样的恩怨,这都是他们上辈子造的孽啊!”
青岑只是叹气:“阿姐,你还记得咱们去青山寺时,你讲给我和岁云听得那个故事吗?”
是那位公子和小娘子的故事,二人因家族恩怨而不能在一起。
舒意痛苦的捂住眼睛,如今想来,似乎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为了断绝舒意的念想,也怕时日一长,这孩子左了性子弄出什么傻事来,晋国公就和虞氏说:“咱们两家素来熟稔,但等两个孩子八字相合后,便就直接择个好日子把亲事给办了,反正嫁妆早就备好了,你娘家一屋都是厚道人,少川这孩子也稳重,姣姣嫁过去,我也放心。”
晋国公是铁了心要赶紧把舒意给嫁出去,生怕有个夜长梦多,虞氏见状,也只得听吩咐办事,叫周嬷嬷拿着两个孩子的生辰八字去找算命先生,回来说正是天作之合。
永平侯夫人来登门时也道:“我特地命人拿去延庆观请真人指点,不得了,那真人说,咱家少川和姣姣可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将来一定是夫妻恩爱,儿孙满堂,好的不能再好。”
如此一来,婚事就是板上钉钉了,加之少川的年纪也不小了,娶妻一应物事也是早早就预备好了,两家一合计,下月十七宜婚嫁,便就择定那日亲迎。
郑虞两家要结亲的消息传出去没几日,元慎就来晋国公府看望青岑,他从不空手来,今日除了吃食玩具之外,还带来一封信。
两个人在园中坐着,女使们便识趣的不在跟前儿碍眼,见四下无人,元慎便从袖中掏出信来递给青岑,言明:“楚二郎托我送来的,他不日就要去西北从军了。”
青岑眉心轻拧,心下惴惴的接过来,目光触及信封上的“舒意亲启”四字,想起那日她做好挨骂的准备去跟父亲求情,结果父亲却并未生气,而是一脸语重心长的和她道:“当年安国公夫人,也就是如今安国公府的老夫人,当时出事以后,她是死命要让你姑姑陪葬,半点不肯松口,为父和你祖父祖母拼尽全力才将你姑姑给保下来,她家大房这一脉因你姑姑断了,从此便恨我家入骨,那楚二郎的父亲是从楚氏旁支中过继到楚家大房的,楚二郎从小就养在这位老夫人膝下,便是我应允你姐姐嫁过去,她往后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的。”
青岑叹气,纠结了整整一夜才将这封信带去毓秀阁,后来青岑再去探望,她终于不再以泪洗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认命般的颓然。
青岑心里不是滋味儿,她既心疼舒意的遭遇,又不得不认同父亲的顾虑,心里憋着一口气,整日也怏怏不快,元慎三天两头来看她,见此便安慰说:“你也别多虑了,他们二人本就相识不久,统共也没见过几面,不过是三分情分被人一阻挠,便就觉着情比金坚了,等时日一长,日子充实起来,也就忘了。”
青岑狐疑,画春曾偷偷告诉她,说舒意白日里是不哭了,也肯好好吃饭睡觉了,可每天收拾床铺时,那枕巾子却总是湿漉漉的。
不过青岑转念一想,也是,她以前就暗戳戳喜欢过一个人,嗯……还想过要和人家成亲过日子呢,不过自打她和元慎定亲后,便就再也没想起过那个人了,等阿姐成了婚,有了自己的小家,或许就会慢慢淡忘了吧。
元慎见她一副想通了的神色,便又道:“这各人有各人的缘分,只能说他二人命里没那个缘分做夫妻罢了。”
他一副局外人看透所有的模样叫青岑觉着不顺眼,便借机问道:“殿下说楚二郎也是被家里逼着去从军的,那若殿下是楚二郎,碰上这样的苦楚,待要如何?”
元慎一噎,不明白话题怎么扯到这上面了,他心里下意识就反问若你是大姨子,你会认命吗?
不过也只是想想,面上乖乖道:“我定然是不会轻易认命的,即便你都退缩,我也是要迎难而上,想法设法为自己争取的。”
青岑“嗤”了一声,撇嘴笑道:“殿下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谁知这话一下戳中了元慎的心窝肺管子,他觉着青岑这是不相信他的一腔真心,当即想也不想地跳起来道:“我怎么就站着说话不腰疼了,想当初你冷不丁就要和西宁郡王府结亲,要不是我主意拿得快,现在和你卿卿我我的人指不定是谁呢。”
两人照旧坐在园子里,附近没什么人在,饶是如此,青岑依旧脸红心跳的厉害,忙拉他坐好,嗔怪道:“你瞎说什么呢?什么卿卿我我的,你……”
说到一半青岑才反应过来,望着一脸不愉快,眼睛眉毛都拱在一起的人问:“什么叫你主意拿的快?”
元慎也意识到那话不妥,眼睛不自然的四处乱瞟,一阵心虚懊恼,他往日里一贯谨慎自持,从不乱说话,偏和青岑待在一块儿,就满心满眼都是小娘子惹人喜爱的模样,心里迷的七荤八素便有些找不着北了。
青岑一见他的反应就晓得自己是猜对了,想起旧事来,讶然道:“难道说,当初我和叶郎君八字不合……是你搞的鬼?”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措辞比较隐晦,不是橘猫偷懒呦。
第30章 时英
青岑当时就觉得奇怪, 也不是没怀疑过,只是没想到还真是这厮干得,不过话说回来, 又像是元慎能做出来的事儿。
哎,这人真是……
青岑想明白了就有些气鼓鼓的盯住元慎,到也不是生气他搞阴谋诡计, 就是有点心疼自己当时白花了那么多心思, 结果到头来还是掉入他的陷阱, 好气哦!
元慎被她看得心里发毛, 忽然耷拉着眉眼瘪瘪嘴说:“我不这样做,你就要和别人过日子去了。”
嘿,被人揭穿了过错还一副理不直气却壮的样子……也是没谁了。
青岑一时没吭声, 心里有千万句, 嘴上却不知怎的没话说,元慎以为她心里生闷气,怪他搅乱了她的好姻缘,这一想, 心里就愈发不是滋味儿了,就嘴痒道:“难不成你还惦记着那位叶公子?你如今都是我的人了, 便是人家还想着你, 也是不能够了。”
他一脸的阴阳怪气, 青岑简直熟悉得不得了, 前世这厮遭她拒绝后, 后来二人再相遇, 他就是这样一副阴阳怪气的嘴脸, 青岑暗想这才是他本来的面目, 看着矜贵自重, 实则也是无赖泼皮一个。
青岑觉得好气又好笑,便哼哼了一句:“什么你的人,咱们可还没成亲呢?”
元慎听了就直勾勾地盯住她,眼神忽然变得跟狗一样,其实青岑觉得更像狼那种动物,不过她没见过狼,到是祖父在世时曾养过一条大黄狗,见着肉就是元慎此时这种眼神,这回换成青岑心里发毛了,没等她有个反应,这人就一下凑过来,撅起嘴“吧唧”一声……
光天化日的,青岑被占了便宜,又羞又恼的去推元慎:“哎呀,殿下你做什么又没个正经……”
只见元慎颇不要脸皮的摸了摸嘴:“你都给我亲过了,便只能嫁我了。”
九月末旬,桂花香正浓的时候,贡院放榜,庭桉不负众望,桂榜题名,其中最欢喜的,莫过于他未来岳母常夫人了。
常夫人觉着果然没看错庭桉,这孩子是个有指望的,当即表示他和岁云的婚期可以提上日程了,不过庭桉却羞羞答答说:“我想等春闱及第后再和岁云完婚,届时有功名在身,也不算委屈了她。”
常夫人却不这么想,科举考试哪有那么容易,秋闱一次就中,春闱却未必就有这样好的运气,再者即便庭桉明年春闱也有好消息,她的肚子却是等不起了,她是六月多怀上孩子的,明年春闱在三月,到时候她挺着一个大肚子给女儿操持婚礼也不好看,且也保不准究竟是先办满月宴还是喝女儿的喜酒。
于是常夫人就和虞氏两下里一合计,便把婚礼定在下下个月十一日,因着舒意的婚礼在下个月,一月不办两桩喜,就错开些日子。
说定好一应事项后,常夫人摸了摸还没显怀的肚子,其实还有个顾虑她没说,凭庭桉的相貌和家世,倘或春闱得中,殿试被哪个公主、郡主给瞧去可怎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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