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几乎屏息的听着,既怀疑又侥幸。
怀疑的是,这事连他都不知道,更从听说过。且就发生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怎么可能做到?
而侥幸的却是,童启提出的这两个人,还真的都是暗地里曾得过他恩惠的,若四皇子妃真的诞下了孩子,向人求助,找他俩,的确合情合理。
以童启的身份,绝不可能知道这件事。
他忍不住心脏砰砰直跳起来,激动的胸膛发痛,连声追问道。
“你的意思是我的孩子还活着?他在哪儿?还安全吗?”
童启敛下眸,摩挲着手中的杯盏。
“她的确还存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受人之托,将她隐藏在一个极其安全的地方,取了个全新的名字,并且答应了,会将她秘密抚养长大。您若不信的话,可以询问齐大人与徐常侍。”
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几乎所有人都本能的认为,四皇子妃所生的,一定是个儿子。
因此就连四皇子都没有询问性别,便先天的认定了是个男孩。
童启没有纠正的意思,顺着对方的话语往下说。
四皇子思考了一会儿,提防的询问道。
“所以,他现在在哪里,你要拿他,来威胁我?”
“不,我只是想要拿他跟您谈判。”童启说道,“四皇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难道您真的要为了一己私仇,将整个大奉朝的利益置之度外,心向外族吗?您也清楚,现在的契丹并不是大奉朝的对手,即便想要侵占,也不是最佳的时机,但是为了仇恨,您亲手推动了上百万人的死亡,真的值吗?”
“和谈,还请您不要插手。黄龙府我必是要收回来的,契丹人狼子野心,不是好的合作对象,您若是真的有冤屈,请亲自和皇帝陛下去谈,不要拿江山与百姓开玩笑。”
“我是开玩笑?”四皇子仰天大笑道,快要将眼泪给笑出来。
“你一个平民,哪里会懂的我的苦痛?是,他是皇帝,我是儿臣,就因为如此,不管是爹的身份还是君的身份,我都不能有任何的反驳!哪怕是他的错,这份错也要我去承担!凭什么?就因为母妃体内留着外族人的血,我从小即便是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也难以得到他一个笑脸!而那群蠢兄弟们,翻个跟头,都能逗得他乐呵呵?皇位,我不能争,不过一本账本而已,他就狠心将我的朋友们,我的师长,我的妻子,岳父全部流放追杀!难道,他就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与君王吗?虎毒尚不食子,可他呢,对我又何其残忍?若能选择,我宁愿自己从未生长在皇家……”
“不是我要动手,是他逼着我动手。你明白吗?而你现在却想要用轻飘飘的两句话,抹杀我的全部冤屈,让我放他一马?凭什么,试问我凭什么?”
眼看着四皇子越来越激动,童启忍不住皱起眉头,反问道。
“所以,这些事,与那些被你残忍屠戮的无辜百姓们,又有何相关呢?”
他失望的抬眸看着对方。
“你说陛下对你残忍,可你对其他人又有何不同?那些被你诓骗打开城门的百姓们,他们也是把你当成了君父啊!可你呢,却用刀剑指向手无寸铁之人。若你真的有仇恨,难道不是应该去惩罚犯错的人吗?为什么要对准无辜者?四皇子,你这并不是复仇,你只是欺软怕硬,只敢欺负比你羸弱的人罢了。”
这句话明显戳中了对方的痛点。
四皇子大怒,一把拽起童启脖颈前的衣服,大口呼吸着,就像是快要竭泽而死的鱼一般。
额头上,青筋直冒。
可童启却毫不避讳,死死的紧盯着他,并无退让之意。
“你胆子确实不小。”
半晌,四皇子才几乎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松开了手中的衣领。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的儿子在哪里?”
“您退兵,和谈,我会让你见他一面。”
“我凭什么信任你?”
童启从怀中将赵天阙金黄色的襁褓掏出来,展示给四皇子看。
对方顿时神情一肃。
这花纹的确是他亲手给孩子挑的,乃四皇子妃生产前最喜爱的花色,她一针一线,亲自缝完了孩子的襁褓,充满期待着畅想着未来的生活,可却还没来得及看见,便被打入了冷宫之中。
看来,这人确实没有撒谎。
他的确是知晓自己儿子的下落,或者了解其中的一些信息,才敢如此讲。
“好,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也无法保证契丹那边会对此做如何反应,总之,我会尽量争取,但在那之前,你不能离开。更不能让皇帝知道我儿子的事情。”
四皇子不得不退让一步,道。
童启爽快的点头,“自然,我也怕皇帝知道后砍我的脑袋呢,这件事涉及的人员颇多,为了性命,也不会有人说出去的。”
四皇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心中权衡着,无奈,只得将其暂时安排住在了府衙后院内。
原本,他并没有如此在乎童启这个人。
即便对方死在黄龙府,或者因为找不到客栈,被契丹人所杀,那也和他无关,大不了,他再让大奉朝再派个使臣过来便是。
毕竟大奉朝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文官。
可在知道对方有可能掌握自己儿子的信息后,他犹豫了。
万一呢,万一真的像他说的,只有他知晓自己儿子的所在地,那岂不是杀了他,就彻底失去了此生和儿子相识相认的可能?
四皇子不敢赌,也不愿赌。
他宁愿将对方层层保护起来,去想办法撬开那张嘴,也不愿意冒任何风险。
这个世界上,他只有儿子这么一个亲人了,若也没了,那他真的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什么可值得他留念。
不过四皇子也并没有完全相信童启的话。
他暗地里连忙派人前往京都,去调查这件事,确实是否属实,还想办法找人去伊川县,寻找曾出现在童启身边,有过亲密接触的小男孩,大概一岁左右,与他长相相似。
希冀着用这种方法,去寻找自己儿子的位置。
可这注定是大海捞针。
连信息都微妙的出了差错,又怎么可能会找得到?
当然,童启也没料到,四皇子会真的在乎天阙的存在。
他回到后衙,反复思考着对方的反应,觉得似乎不是伪装,于是便静等了几日,想在确认了四皇子的回复后,再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可在他与四皇子谈判的这几日中,王常侍所递出的那封密信,也兜兜转转,到达了目的地中。
只可惜,收到的却并非是四皇子。
而是辽国的首领,耶律隆绪。
四皇子在防着契丹,可契丹,就真正的相信了四皇子吗?
怎么可能?
从一开始,两方便清晰的知道,这只是一份互惠互利的合作。
契丹人只是想把他当作一个合理向大奉朝出兵的引子,最完美的叛徒与信息提供者,不然他们凭什么借兵帮他攻打黄龙府,自然是自己也有利可图?
辽国。上京临潢府。
自收到三州相继沦丧的消息,以及耶律修哥即将撤兵京都的书信后,皇城里的氛围便一天比一天沉默与压抑。
所有朝臣都像是拢入了阴云密布之中般,连呼吸都是轻的。
任谁付出一年多的兵力、物力,却得到这么个结局,只怕都会难以接受。
尤其是他们还差一点就成功了!
只差一点!
这就显得如今的败势如同梦魇一般,就连曾经的辉煌都不禁令人怀疑起是否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虚假认知。
太后萧绰备受打击,与自己的儿子耶律隆绪相聚在书房内,复盘着这几场的失误。
“天罚,天罚,又是天罚。那天罚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虽然哀家很是不想承认,但那大奉朝若是没有这东西的帮助,怎么可能顺利夺回三州?我辽国的好儿郎个个骁勇健硕,哀家将整整三万人交给了耶律修哥,可他呢,竟然半年了都没拿下京都,还只带着三千多人就灰溜溜的跑回来了?简直可恶!那东西到底是什么,难道我们就这么束手无策的看着?没有任何可以克制的方法吗?”
“如何克制?母后,我们甚至连那东西是什么,都不清楚。”
耶律隆绪无奈的反问道。
这玩意儿就像是突然出现似的,他们动用了无数插在大奉朝官员内的暗桩,都无一人听闻过其来路。
连个具体的名称也无,只是用“天罚”来代称。
可这真的只是巧合、天命吗?
鬼才会信。
他敢断定,这背后绝对是有人在人为控制的。
只可惜,目前还没有任何消息内幕罢了。
“那四皇子,还没有回信吗?不是说让他想办法安插人进入军营,打听天罚的来源?”
萧太后烦躁的摆了摆手,“别提了,那小子蠢的很,一问三不知,除了柏弓良,没几个相熟的,更别提打听信息了。等等,你说……他会不会其实是伪装的,只是留一手,故意不告诉我们?”
萧绰迟疑道。
连日的挫败,已经让她耐心告罄,甚至开始怀疑起四皇子的衷心。
耶律隆绪摇摇脑袋,“不像,不过这人一向圆滑,的确该防一手。我已经在他身边安插了人,只要发现不对之处,便会提前通知……”
两人皆没有提及那与大奉朝的谈判之事。
总不过是一个拖延之举,又不会真的答应,至于谈的如何,又有何在意呢?
而这个时候,突然到来的一封信,其峰回路转之下,简直如同天上掉馅饼般,令人难以置信。
辽国太后几乎是一目十行看完的那些信息,寥寥数语,透露出来的东西,却比任何事都让她感到兴奋。
“确定这消息属实吗?那天罚,果然是有迹可循之物,竟是童启研究出来的?怪不得我们如何都难以破解,立刻派人去境内寻找这些原材料,想办法复刻出来,若能做出,哀家大大有赏!”
“是!”
旁边的侍卫一脸振奋,忙拿着那方子便匆匆下去实验。
耶律隆绪只得将满腹的话语重新咽下。
他垂眸看着那信纸上的信息,静静思索着。
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顺利。
如信纸上所说,那火药乃是军中至密,没几个人知道配方,即便王常侍再怎么深受大奉朝皇帝宠爱,柏弓良等人会毫无防备吗?
而且按照情报上的消息,童启是什么样的人?
事必周全,谋略颇深,多智近妖。
会没有考虑到有人泄露的可能?
他总觉得这人背后应该还留着什么底牌的,只是到底是何物,他却怎么也猜不出来。
见到耶律隆绪沉默不语,自觉处理了一件心中大事的辽国太后,舒心不已的暗示道。
“我的儿,这童启,确实才华无比啊。不仅能够想出那么多赚钱的法子,还可以研究出如此可怕的武器,才华渊博,学富五车,难怪那大奉朝皇帝如此喜爱,若能够成为我辽国之人……”
整个拉拢过来。
那还何愁拿不下区区一个大奉朝呢?
“母后,谁都有可能成为我辽国之人,但童启,绝不会。”
耶律隆绪无情的泼醒了对方这份妄想。
“他不是朝臣,却因着大奉朝皇帝一纸诏令,号召三军。您以为只是靠的什么尚方宝剑吗?不,靠的还有其文坛的影响力,以及他华夏书院山长的身份。”
“华夏书院?那不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座小书院吗?能有什么蹊跷?”萧太后疑惑道。
耶律隆绪上前两步,缓缓展开那大奉朝的完整地图,注视着伊川县的位置。
“汉人有句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山长的身份可远比您想象的能量要高得多,不说其门下的世家子弟以及皇亲国戚们,就说那西夏的李元昊,千里迢迢为什么非要进去那里上学?图的,不正是未来的同窗之谊么?听说华夏书院第一届学生皆已毕业,个个龙章凤资,出彩斐然,其中有位叫做汪启元的,甚至成为了胡丞相的女婿……”
你觉得,这会只是偶然吗?
这童启在做什么,其他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他多少能够猜出一二。
如同一盘围棋,对方在做执棋手,暗暗将自己的棋子(学子)分布出去,侵占着其他人的领地。
悄无声息。
表面上说是三皇子一党,实则分明是在布置自己的棋局。
而那些被吞没的仕宦、寒门、外戚、宠臣,便是他盯紧的团体。只要他能够将所有的学生分布进入每一个领域里,成为其中的佼佼者,那么到最后,谁能分清楚到底那些领域是他的人,还是他的人控制着那些领域呢?
这份眼光之长远,耐心之十足,简直让任何一个人都感到毛骨悚然。
可如今,却只化作了一句
“有教无类”。
什么叫有教无类,不过是拢和所有可拢和在一起的力量罢了。
“他明明身负和谈任务,却压下不提,反而先拿下三州,控制了军权,才与四皇子和谈,只这一举,便足以看出其心思之重,傲骨之胜,轻易不会与任何人低头。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可怕,绝不在我们能控制的范围之内。”
“可那太监不是还注明了童启的弱点吗?若我们能够加以利用起来,牵制一番……”
萧太后不甘心的说道。
如此人才,百年,不,只怕千年也难遇。
若真的就让她这么放弃,那才是真正的可惜!
耶律隆绪苦笑一声,无奈道。
“我明白母后的求贤若渴,我也爱惜人才,只是……这样吧,我率兵亲自去一趟黄龙府,实验那火药到底是不是真的,顺便借此机会,将童启拉拢一番,若他能顺应时局,那自然是最好,可若是对方抵死不从。那么,母后,我建议您能够允许我将其原地斩杀。这样的人,绝不能放他离开。”
“有这么严重吗?”萧太后被吓了一跳。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儿子如此重视提防一个人,其话语中的冷厉与血腥,几乎扑面而来。
不过一个文臣而已,会有这么厉害?
耶律隆绪肯定道,“有。”
他目光幽深的看着那张信纸上□□,冷静的分析着,“若他真的与那传闻中的一致,那么,不论我们付出多大的代价,都绝不能让他安然离开这里。文臣不可怕,多智近妖的文臣也不可怕,但拥有文人的风骨还多智近妖,那便不容小觑了。母后,我有直觉,若我们今日不能够使对方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那么今后,他将会是我们拿下大奉朝的最大敌人。”
事实证明,耶律隆绪的判断确实没错。
而后几十年内,这则预言不断的验证着,提醒着童启对周边所有国家的强大影响力。
即便耶律隆绪不在了,这则说法也依旧在实行。
可惜,如今潜龙在渊,水池尚浅,很少有人将这句话真的当真。
而有着萧太后在,耶律隆绪还未真正亲政,即便满腹忧虑,也只得以母后的意见为主。
他答应了,一定会尽量努力拉拢,能生擒就尽量生擒,实在不行,再想办法,就地斩杀。
萧绰这才总算是放心,放任他带兵前往了黄龙府。
而此刻的蓟州城内,童启的弱点——李元昊和赵天阙两个小崽子,也正行驶在街头,兴致勃勃的聆听着百姓们的反馈与抱怨。
自跟随山长出来后,他们见识了不少的新鲜事,头一次遇到比伊川县还寒冷的地方,也头一次知道,原来普通百姓们过的生活竟然如此可怜。
赋税、兵役、旱灾、涝灾、疫病、生计……
一桩桩,一件件,简直让他们大开眼界。
原来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读得起书,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吃得起饭。
相比起他们,这些人就像是生活在炼狱之中,可却因为他人的一点点小恩惠,对生活产生的所有变化,感到幸福与感激。
两小只几乎是亲眼看着这个州城从战乱荒凉到重归繁华。
每日随着山长的一条条命令,而改变一点点,一个多月后,便如同神迹一般,再难以见到从前的影子,每个人都在笑,每个人都在赞,他们满心骄傲又感慨。
从不愿上街,不愿离开童启身边,到现在每日都必须抽出一段时间,出来倾听百姓们的生活。
“山长真的好厉害啊,怎么什么都知道。”李元昊忍不住感叹着。
“那当然,要不然怎么他是师父呢?”
赵天阙一脸得意。
再过两个多月,她便要二岁了。
是个大孩子了!
虽然去年一整年她几乎都是在牙牙学语中度过的,可今年,她已经可以自己单独行走两三条街道,腿不酸,气不喘了!
这段时间,她正在努力干饭,估计要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和柏弓良大将军一样长高高,替师父打倒一切坏人,令其再也不用东奔西跑,忙前忙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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