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原本大家默认书院不收寒门,必是贵族、门阀所开设;就像是社会公认女子不能出门做工,需三从四德,无知无求,到了时间点就嫁人;就像是所有人都告诉他,必须给书院找个后台背景,支持某皇子上位,才能保住这拥有的一切……
当规矩被渐渐打破,思想被逐渐侵蚀,到最后,谁还会记得原本是什么呢?
这就像是愚公移山,一日不行那就两日,一个不行那就两个,迟早会将这千疮百孔的朝廷,慢慢改变为他想要的样子。
乍一听到童启的野心,柏盛青换了种目光,认真的打量起他来。
说实话,从初次遇到童启开始,他便不觉得对方像个“孩子”。
不论是行为举止,亦或者思维模式,童启都时常会让他感觉恍惚,就如同一个与他平起平坐的成年人套了个孩童的外壳一般,令人违和。
“你确定,你今年才十一岁?”
他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不是没见过天才,可哪个天才,如此年幼便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语的?
确定不是什么老道修炼成精,故意下山伪装成小孩子骗人的吗?
童启内心被扎了一刀,强忍着尴尬回道,“如果您问的是生理年龄的话,那我今年,确实才十一岁。”
但若是问他心理年纪,抱歉,他已经是一个两世加起来快三十多岁的老叔叔了,实在是装不起来小孩子的模样!
柏盛青无奈的摇头笑了笑,也不在意,只问道,“说起来,听闻潘阆先生就任华夏书院的时候,曾问过你三个问题,后来才因此留了下来,那三个问题是什么,我能听一听吗?”
童启犹豫了一瞬,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毕竟对待和系统一脉相承的“造反头子”潘阆,他的说辞是比较出格,且不怎么尊重朝堂的,自然符合对方的口味,可同样的回答,对于柏老这样为了朝廷付出一生的人,却势必听不惯。
见他为难,柏盛青也不再追问。
“罢了,若是不好说,那便算了,我能也问你一个问题吗?”
童启忙伸手请问。
“我知晓你们书院乃是以文著名,可见你始终不忘操练学生,让他们强身健体,且与我那不争气的儿子走的颇近,便知你并不讨厌武将之道。如今朝廷对于契丹及西夏态度暧昧,是和是打,始终争论不休,我很好奇,若是你,你会如何选择。”
来了来了,真正的历史题来了。
童启顿时精神一振,因着大奉朝代替的是原本历史上北宋的时间段,所以此时大部分的事件人物并没有可供参考的锚点,但这两年随着童启对周边国家的了解日益增多,他神奇的发现不少外部威胁势力逐渐崛起,竟和原本的历史轨迹逐渐驱合,甚至相同起来。
尤其是北部的契丹族与西边的西夏,狼子野心之明显,连不少朝中的官员都隐隐感觉到了不安。
可真正的历史结果呢?
但凡读过这段历史的都知晓,最后真正灭掉这个朝代,险些让宋朝不复存在的,其实还有另一个更大的危险来源——女真。
“女真族?”柏老皱紧眉头,似乎对这个势力感到稍许的陌生,更难以想象那点人物竟能比骁勇善战的契丹更加可怖。
“所以,你也是主和的一派?”
他好奇问道。
拉一个打一个,的确是目前主和一党的首要方针。
“别别别,我可不是那等保守之人,我向来是激进党的!”
激进到甚至暗暗发下心愿,若有机会,定要提前灭掉倭国和棒子国,一绝后患的那种!
童启连忙摆手割席,绝不认证自己和那群窝囊废有半点相似的可能。
“那……”柏老有些懵了。
童启站起身,颇有些怀念的说道。
“实际上,我曾听到过这样一句话,振聋发聩。今日愿分享给您,以示我对于这些外部国家的统一态度。”
柏盛青微微坐直了身体,前倾的看向对方,专注起所有精神。
“弱国无外交,国弱,则民辱。”
一句话,简简单单,却令对方瞬间缩紧了瞳孔。
而后紧跟的一句,更是令他直接站起,全身颤栗不止。
童启背着手站在窗前,斩钉截铁道,“尊严,只存在于剑锋之上,而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腾”的一声,巨大的椅子后撤摩擦出尖锐的声响。
柏盛青连倒地的椅子都难以管,一把上前,捏住了童启的手问道,“这话,你还跟谁说过?”
“除了您,并无他人。”
童启认真的看向自己被握紧的双手,掩藏起所有的野心与戾气,乖巧说道。
“好好好,”柏盛青赞了三声,这才发觉自己过于激动了,清了清嗓子,转过身道,“好,我便答应你,任职华夏书院。但我有个请求,若你能做到,我不仅会如你所说担任书院的监院一职,还会保证你明年所有的学生们,皆能够进入朝堂为官。”
“真的?要求是什么?”
童启瞬间眼睛一亮,忙追问道。
柏盛青拿起桌旁的一封信递给了他。
他一目十行快速看完,顿时陷入为难之中。
这是一封救助信,信上的人名为曹钟诚,乃柏盛青的世交挚友,原本在朝廷担任工部尚书一职,因受到四皇子牵连,如今被全家罢官流放,受困于环县之地,病的病死的死,已经连饭都快吃不上了,这才不得不托人求到了柏盛青这里,希望能够稍加施以援手,帮忙一二。
“我知这不好办,可……”
“放心,不就是救个人嘛!只要把他及其家小全部救出来就行,是吧?交给我了!我这就带人前往环县!等我好消息!”
童启一拍胸脯,唯恐柏盛青后悔一般,拿着信,便扭头离开了,直接将其后半部分的话全给憋回了肚子里。
柏盛青:……
实际上,他只是希望对方能够托人令其生活环境好一些,并无一定要救出来的意思。
毕竟那可是圣旨,不容更改!
可听听童启的口气,好家伙,还连带着将其家小一同救出。
疯了不成?
柏盛青缓过劲儿来,忙叫人去追童启,可小厮匆匆跑出去,却只得到一个已经乘车离开的回答。
只得暂时作罢。
京城里,岳家祠堂内。
岳灼华端正的跪坐在冰凉的地面上,数着佛豆,任由幽幽的燃香环绕在四周中,满心烦绪一点点安静下来。
还未数到一千颗,大门便被人“嘭”的一下一脚踢开,岳盛天气势汹汹走了进来。
“混账!谁准许你在宴席上跟四公主顶嘴的?她和胡家人吵架,关你什么事,也用得着你去出风头?”
天知道他在衙门里听说了这个消息后,有多么的胆战心惊!
那可是四公主啊!
若说皇子里面,三皇子最受宠,那公主里面,便是四公主为最盛!甚至因为对方是公主,不是皇子,争不了权,陛下对其,还要远比其他皇子更为纵容一些,这便是对方能够横行霸道,如此嚣张跋扈的原因!
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竟敢跟四公主起争执?
这也就是对方没追究,不然的话,砍了他也不够平息的!
岳灼华静静的垂眸数着手里的豆子,任由父亲发泄着怒火,没有任何辩驳,直到对方喊叫完,才习以为常的伸出手,令其抽打了十几下手板,方才罢休。
“你啊你,简直就是个来追债的!早知道,我就不该将你母亲娶进门,果然,武将之后,能有什么脑子?”
岳盛天恶狠狠将手中的木板仍在地上,见到岳灼华轻勾唇角,一副嘲讽的样子,不觉更加被刺痛了几分。
“你那是什么表情?不服气吗?怎么,我哪里说错了?人家那岳家都是给女婿提携撑腰,我呢?整日里给你们擦
屁股,收拾烂摊子不够!连前途都被你们扯得死死的。你知道我一个正二八百的探花郎,为什么这么多年都升不上去吗?不就是有个拖后腿的岳家吗?”
“所以,您不是已经如愿娶了新夫人了吗?”
岳灼华出言反讥道。
想当年,她母亲刚过三年忌,父亲便迫不及待将新夫人给抬进了门,就像是急忙割席,划清界限一般。又是给钱又是给权的,唯恐其他人不知晓,可怎么也没有见到他升上去半分呢?
岳盛天闻言大怒,拿起木鞭便再次朝她身上打了过去,狠狠质问道。
“怎么,你对你的母亲有什么意见吗?可惜,人家名门望族,大家闺秀出身,必是不可能有任何错的,要错,也是我小时候对你管教太松,致使你成日舞刀弄枪,没有半点女孩子气的错!今日起,你便哪里都不准去了,给我老老实实禁闭,准备婚事!哪一日你嫁出去了,再哪一日教训老子不迟!”
岳灼华手下一滞,顿时神色一慌道,“你答应过我,只要我去参加赏秋宴,就允许我去送一送婉欣的!”
“是,但那是你没有惹上四公主之前!”
想起什么,岳盛天满脸更加不屑了起来,“哼,枉我还觉得岳父一向聪慧,看看他交的这些人吧,都是什么路子?连四皇子谋反那样的大事也敢横插一脚,什么工部尚书,以后不过就是罪人一个了,还是少沾染的好。”
说罢,他转身离开,抬脚带起的尘土,就像是其背影一般,冷漠无情。
角落里藏了许久的小丫鬟见到老爷离开后,这才连忙带着伤药上前,流着泪为自己小姐包扎着。
“小姐,您就别跟老爷倔了,咱们自身难保,曹小姐那边,柏将军他们肯定会想办法照拂一二的。”
话是如此讲,可流放之路遥远,听闻那环县环境恶劣,干燥野蛮,婉欣一个闺阁女子,连门也没出过,怎么可能受得了?
想起往日的闺中情谊,岳灼华咬了咬唇,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不行,她怎么也得去亲眼看一看,方能安心。
可怎么出去呢?
她心念一动,不由想起了一个好主意。
且说那童启为了说服柏老,决定前往环县,营救工部尚书曹家一系。
温叶辞和潘阆等人听完后都十分赞同,认为其义气可嘉,该当如此。
可系统,却持完全相反的意见。
“你不能去!那可是流放之地,说不得有什么危险呢!况且那什么曹钟诚,历史上根本就没有留下任何名讳,想来这便是他的命运!既然已经注定了的事,咱们又何必多插一脚?落不到什么实惠不说,性价比也不大。”
“话不能这么说。咱们来大奉朝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改变历史吗?若真要认命,那还开什么书院,索性躺平,等蛮夷外军攻进来得了!况且咱们是为了柏老,买一送一,还附带着能拐个前工部尚书回来,哪里还有如此划算的买卖呢?”
系统一时语滞。
“可这不在主任务清单里啊!不仅没奖励,而且还耽误你培养学生的时间,再说,明年二年级不就要参加乡试了吗,你不抓紧培训,万一有人落榜怎么办?”
这一次杨舟万可是倒数第一,下一次,还能考上吗?
童启犹豫了一瞬,一边收拾着行装,一边解释道,“放心,往返不过一个月,咱们速战速决,耽误不了多久的。考得好不如选的好,他们明年考试,怎么也得要八月份,且还早呢!等柏老入职,给他们指点指点,可比纯复习要靠谱的多!该教的,我都已经全都教完了,剩下的就是看书整理,有着清虚子和潘阆他们在,没问题的。”
这就类似于高三最后阶段,除了多刷题多看书,还真没什么太多的方法。
拼到最后,全看学生自己。
他一个校长,在或不在,并无多大影响。
与其留着充当吉祥物,不如找两个“懂得填志愿”的专业老师回来,反倒更靠谱些。
“可……”
“可什么可?系统,你有点不正常啊。”
童启放下手里的东西,一脸疑惑道,“若是以往,你这种反动分子不是最喜欢我冒险,或者反抗朝廷权威的吗?这一次怎么百般阻拦,说,什么情况,是不是背着我知道了点儿什么?”
系统:……
这宿主眼皮活得,简直跟属猴一般,它不过稍稍露出一点点马脚而已,便立马被察觉到了。
“没……我只是,只是担心你嘛。”系统心虚不已。“毕竟那么远,又不在咱们的地盘,万一出点什么事……听说北边不少部落都喜欢秋冬南下劫掠什么的,不然你就多带点人,总好过单打独斗。”
它冒着封号的风险,自认已经违规提醒的足够多了,可童启却没有立即懂得这话语中的暗示。
他后知后觉皱起眉头,颇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因着常年教书,固守在河南府小小的县城内,所以朝中大事,边境危机,童启只是听闻,却并不知晓详情,信息来源的渠道也十分狭窄,所以始终认为大奉朝整体环境目前仍是趋于和平的。
毕竟柏大将军都被扣押京城了,边境应该是相对于比较安全的吧?
可与柏老及系统的聊天,又突然让他想起一件始终忽视掉的事情。
——燕云十六州。
历史上,这一块疆域乃是处于辽国治下,并不属于北宋的版图内,因此赵光义在位期间百般折腾,试图收回,这才给自己弄出了“高梁河车神”的外号。
可如今的大奉朝因着“赵爱国”猛人的横插一脚,格局已大大改变,燕云十六州早在建国时便被收回了,而契丹也因为地理位置问题,尚未称国。
那么问题来了,如今的契丹,难道对这块地就不会垂涎吗?
万一它和西夏联手的话……
尤其如今朝廷内忌惮武将,柏大将军刚被调回京城,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再令其带兵出去的,若他是西夏国国王,这何尝不是一个绝佳的动手机会?
内乱未平,若外患又起,以如今的环县、北部防线,能拦的住吗?
越想越觉得心惊,童启有意再套一套系统的话,问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这非酋的体制,总不可能只是去救个人,都能恰好碰上什么历史重大事件吧?
可偏偏系统却如同装死一般,再也不肯吭声。
问,就是建议别去,压根不肯说出任何有用的内幕消息。
迟疑了整整两日后,童启终究还是忍不住,决定亲自去看一眼。
毕竟这片土地是他未来长久生活的地方,他可不想老年生活在动荡不安之中,若有什么变动,提前知晓,防范起来也是好的,但因着系统的“友好”提醒,这一次,他不再轻装简行,而是带够了人和物品,这才出发。
不仅从售货机里多囤了几把水果刀,还特意将自己的秀才文书之类能表明身份的东西,全部带在了身上。
安保队的队长童继本这一次也一同随行,他清点了数十名好手,又从全胜镖局里找了十几名见过血的镖师,这才护送着童启,驾着马车,一群人浩浩荡荡,直奔环县而去。
所经之处,所有见到的商队、平民皆避让不已,不敢招惹半分。
甚至还因
此惊动了两个小县城的守门人员,误以为他们是来寻仇之类的,不敢放入,直到见了童启特意托县令大人开设的“游学文书”,这才半信半疑的令他们通过。
环县距离伊川,大概有1000公里之远,光是坐马车,就要行驶二十多天!
再加上官道不平,多有颠簸。
童启头一次长途跋涉跑这么远,差点将胃都给颠了出来。
到了地点后,别说去救人了,自己便先缓了个十来天,这才开始慢慢打听起曹家人的事情来。
一来二去,倒是比岳灼华偷摸跑出来还要晚上几日。
话说曹家一众,乃世代居住在京城的书香世家。
曹家家主曹钟诚,祖上更是担任过开国皇帝赵爱国的先锋营粮草官。也因此,其父娶了四皇子母亲身边的首席女官后,便算是与四皇子多少沾了点关系。可谁能想到,正是因为这一点关系,导致他们全家皆被牵连,判为四皇子一党,皇帝震怒之下,令其流放西北!
远至环县!
曹家上上下下六十多口人,被发卖的被发卖,被判刑的被判刑,最后只剩下六个嫡系,一肚子委屈,有苦难言,来不及辩驳,便踏上了离京的路。
一路上受尽冷眼折磨,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还未到达目的地,便已经因高热死了两人。
曹钟诚抱着自己的发妻,哭的痛彻心扉,小孙子刚刚殁了,陪伴大半辈子的妻子又离他而去,这世上,哪里还有比这更悲惨的事情?
“都怪我,都怪我啊!”
若不是他看不清局势,误信了那四皇子,也不会在年近晚年,还遭此大劫,更重要的是拖累了家里人,今后还有何脸面,再去见地底下的列祖列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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