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昼终于有了动作,他不疾不徐踏出一步,从角落来到战场边缘,两手垂落,重心后移,是个很放松的姿势。
上次见他是有剑无鞘,这次却反过来,腰上悬着的只有剑鞘。华灯想,不知是哪个摊主大发善心两折卖给他的。
当这个念头兴起又消失的时候,满场喧哗戛然而止。
华灯不明所以地看过去,发现比赛已经结束。
百人竞技场变成一人竞技场,九十九人伏地哀嚎,唯余沈昼屹立不倒。
观众和裁判目瞪口呆。
旁边的哥们“淦”了声,骂道:“这还花钱看个屁啊!”说好的血腥呢?!
“嘶……”华灯的震惊不比他少。
刚才她看得分明,沈昼居然连法术都没用,是真的靠一柄剑鞘在三秒内击败了所有人,哪怕对修仙者来说,难度也不亚于七十老太暴打泰森。
她瞬间心潮澎湃,对沈昼的实力有了新的评估,迫不及待冲下看台,去前厅寻找沈昼的身影。
当她赶到时,沈昼领了奖金正朝门外走,华灯几个箭步冲到他面前,抬手将他拦下。
动作幅度有些大,腕上的桃花手链晃了出来,她又赶紧藏好。这是五岁时一个修士路过给的,能隐藏她的体质,她还不想暴露自己的特殊性。
莫名被人阻拦,沈昼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微微垂下眼睫,等待她的解释。
华灯快速扫过周围,开门见山地问:“沈昼道友,你现在有道侣或者喜欢的人吗?”
听到名字的时候,沈昼看了她一眼,然后说:“无。”
华灯满意地微笑:“那你介意多一个道侣吗?”
沈昼平静反问:“什么意思?”
华灯深吸一口气:“我的意思是,你愿不愿意和我结为道侣?”
怕沈昼不同意,她一口气说完:“我现在急需一名修为过硬的人当道侣,思来想去只有你最合适。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出每月五万灵石。当然,没有包养你的意思,这完全是道友间的友好交流。”
说完这一大段,她轻松不少,心想沈昼绝对拒绝不了这优渥的条件。
沈昼确实没怎么犹豫,他说:“我不与人双修。”
“你同意就……啊?”
愕然片刻,华灯问:“你修无情道?”
沈昼说了个“不”字,直接越过她离开了这里。
华灯:“???”
两辈子加起来都鲜少有被人拒绝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去抓沈昼的衣袖要他说个明白。
然而那片衣袖就跟云烟似的,从她手心悄无声息地溜走,似乎极厌恶被她触碰。
华灯:“………”
她被嫌弃了吧。
是被嫌弃了吧!
大小姐脾气上来,她当即拎着裙子追了出去。
“你为什么不同意?我还可以加价的!八万行不行?”
“不是你不修无情道还有什么可犟的啊?”
“难道是觉得我配不上你?”
无论华灯怎么跟在后头喊,沈昼都无动于衷。
她追得气喘吁吁,难以理解地询问系统:“沈昼在书里也是这种性格吗?”
系统:“嗯……大概吧。他在书里确实没什么戏份。”
虽然没戏份,可也不至于这么惜字如金吧,华灯总觉得哪里不对。
但无论如何,她已经没得选了,与其让她回去走剧情不如趁早让她去死。
沈昼倒是毫不关心她这边的情况,离开竞技场后便加快了步伐,朝着街道尽头的一座高楼走去。
华灯随意瞄了眼就匆忙跟上,完全没注意牌匾上“飞烟阁”三个大字。
等进了高楼,她才发现不太对。
周围有些过于安静,每个人都在认真盯着手里的传讯碟,或者墙上巨大的卷轴,没人交谈,也没人在意其他。
有几道目光朝她射来,带着探究的意味,她快走两步紧跟沈昼,小声叫道:“沈——”
后面的字突然发不出声。
她睁大眼睛,面前只有沈昼的背影。喉咙像被木头堵住一样,说不出话也难以呼吸,手脚变得不听使唤,带着她无比僵硬地走上楼梯。
是沈昼做的吗?这是什么法术?
“傀儡术。”系统贴心地解释。
等到了二楼空台,沈昼顺手揭下悬赏令的同时,放开对她的控制,淡淡地转过身。
华灯捂着脖子喘息,指责道:“你干嘛?想暗害我呀?”
沈昼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华灯回忆了下牌匾上的字:“飞烟阁?”
沈昼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墙上的卷轴。
华灯于是跟着望去。
只见信息不断变幻的卷轴之上,一个名字赫然在列——
悬赏令,第一名,沈昼。
赏金:七千八百万。
飞烟阁,买凶杀人之所。
华灯默默地住嘴了。她说:“我知道了,在这不会叫你的名字。”
沈昼:“不要跟着我,我不会答应的。”
这是他对华灯说的第一个长句。
语气平淡到近乎诡异。
华灯眨了下眼,在他抬脚离开时,却并没有依言留在原地,而是再度小跑着跟了上去。
“你现在不答应是没见识过我的财力,等下你绝对会后悔的!”华灯握着拳头发誓。
“宿主,要不还是放弃吧。”系统看不下去劝说她,“其实走剧情也没那么难,而且你的男主们大多都……呃,比较拟人。”
“我不!”华灯反而坚定了想法,“他越拒绝我,越证明他能摆脱合欢圣体的影响,我一定要砸钱拿下他!”
她才不要跟各种奇怪的物种玩奇怪的play!
华灯说到做到。
等沈昼踏进兵器阁的时候,她立马抬脚跟上,储备灵石的玉牌早早调到手里。
她生得美艳,衣着更是华贵非凡,连脚踩的靴子都是越州特产的月华锦缎面,可谓浑身上下无一不精致。
掌柜的一瞧就知道来了大客户,赶忙上前奉承,只是转头又瞧见和华灯一伙的沈昼,不免心里有些嘀咕,俨然把他当成傍富婆的穷剑士。
华灯哪管这些,眼睛只顾着盯紧沈昼,他看什么她就跟着买什么,最后几乎买空半个店,出门的时候掌柜就差给她跪下。
沈昼仍是不见异样,仿佛身后压根没华灯这个人,该去哪去哪,该干什么干什么。
华灯跟了他大半天,买了不知多少东西。傍晚的时候,他终于不再逗留,出了城门,看架势准备去杀悬赏令上的人。
一进到城外弯弯绕绕的树林,华灯就意识到不妙。
没等她去抓住沈昼,果然眼前一花,沈昼的身影消失在原地,无影无踪。
华灯:“……”
她懊恼地跺脚,东西还没送出去,之后找沈昼又该费好大功夫,保不准药清宗会不会提前抓她回去。
“哟,哪来的美人?”令人作呕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打破这片寂静。
另外一个声音说:“今天运气不错呀,能让我们哥俩好好爽一爽。”
啊,又来了,华灯面无表情转身,内心毫无波澜。这就是女主buff,也是她之前很少出门的原因。
对面站着两个持刀的修士,华灯一身法宝,其实不是很怕,保险起见还是问了声:“系统,这两个傻叉什么修为?”
系统扫描了下:“两个都是金丹期。”
华灯沉重地说:“这样看,他们的实力可能在我之上。”
系统:“……”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眼看两人快要扑过来,华灯扭头就喊:“给你五百灵石,帮我杀了他们!”
那两人顿时笑道:“小美人和谁说话呢?这里可只有我们哦……哦哦哦!谁捅老子屁股!”
还能是谁,当然是眼里只有灵石的沈昼。
他揭悬赏令时,华灯碰巧瞄见,悬赏额不过三百灵石,所以她故意加价,就赌沈昼能听见,并且会赶来。
她赌对了。沈昼出现得极快,杀人的动作也极快,手起剑落,竟是一滴血都未曾溅出。
刚巧华灯也有点洁癖,对此更为满意,抱着灵石就跑了过去。
忽然,一阵寒风刮过,她打了个冷颤。当看清沈昼的状态时,这股冷意竟更甚之前。
地上的人已经死透,沈昼周身散发的杀气却并未收敛,久经战场的血与戾气尽数向华灯倾轧而来,快要将她的血液冻结。
华灯的脚步逐渐迟缓,然后停止。
她再迟钝也能意识到,现在的沈昼和先前完全不同。如果说之前的他是一柄收敛入鞘的剑,那现在无疑已经锋芒毕露,令人胆寒。
周遭寂寂无言,唯有风过林梢传来涛涛声响,沈昼随意拔起插在尸体上的剑,转头望了过来。
那张青铜面具泛着寒光,居高临下,吐字淡漠:“你好像还没发现。”
“——我能杀了他们,现在也可以杀了你。”
每一个字,都是毫不掩藏的杀气。
华灯总算明白,为何之前面对沈昼有股强烈的违和感。
因为那些并不是他真正想要说的话,他的平和,冷淡,都只为压制心底的杀意。
而现在,他不需要了。
乌云不知何时飘过苍穹,本就稀薄的月光被云层一挡,霎时天地昏暗。深沉的夜色如同一团黑雾,让沈昼本就极具压迫感的身姿变得更加晦暗。
他正对着华灯,束发的红绸拂过脸颊,血色刺眼,对比鲜明的半截青铜面具压着一双沉沉的眼眸,比腊月寒风还要冰冷。
这一刻,华灯能清晰听到心脏怦怦直跳的声音。
她捏了下掌心,努力平复呼吸,随后看向沈昼,不躲不避,轻声问:“那你要杀了我吗?”
她毫不怀疑沈昼真的可能杀了她,但她更相信自己奉行的准则——有钱能使鬼推磨。
如果不能,那就是钱不够多。
听到她的话,沈昼目光微动,一双如同死水的眸子,终于显出少许活人气息,冷沉不耐:“不是让你别跟着了吗?”
华灯立刻上前一步,把怀里的灵石捧给他看:“这是五百灵石,给你的报酬。”
一边说着,一边不断从乾坤戒里调出今天买的东西,咚咚咚扔到地上,很快堆成半人高的小山。
她暗示道:“这些,这些,还有这些,你都看到了吗?”
沈昼:“我不瞎。”
华灯笑起来,说:“都给你了!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以后还会有更多!”
“你的要求?”沈昼站得直了些,面具下的眼似乎在打量她,“——做你道侣,这种要求?”
未及华灯回应,他嗤之以鼻:“可笑至极。”
华灯马上追问:“为什么?”
沈昼只说:“我不与人双修。”
华灯双眉紧蹙,再次听见这句话,她察觉出些许不同寻常的意味。
不与人……
“啊,我知道了。”福至心灵,她恍然明白了什么。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没想跟你双修!”她急忙辩解,“我的意思是——我需要有人占据我道侣的身份,就这样而已。”
就这样而已?
沈昼把玩长剑的动作一顿,终于转动眼眸,正视眼前的少女。
她穿着杏黄色的衣裳,身披狐裘斗篷,也许是跑得久了,乌发散乱在脸侧,划过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
腊月天气冷寒,她还没学过抵御寒气的法术,所以总是小幅度地跺脚搓手,说出话时会呼出淡淡的白气。
明明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人,此时脸上却没有半分不耐,自始至终含笑看着他,好像完全无视他手里的剑,也无视他言语中的威胁。
沈昼来了点兴趣:“你不是合欢圣体?”
少女脸上浮现惊讶的神情,仿佛惊叹他的实力:“我已经做了伪装,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愚蠢的问题,他懒得回答,干脆挑起另一个话题:“不双修,那你图什么?”
她理所当然地说:“图你不想跟我双修。”
沈昼:“?”
难得的沉默,让华灯意识到了机会。
她迈动僵硬的腿脚,努力走近一步,手捧灵石笑眯眯地说:“你看,我的体质你也发现了,比较特殊,所以我很需要一位放心的保镖。你不觉得自己就很合适么?”
“保镖?”
沈昼头一次听见如此荒唐的要求,只是周身杀气到底收敛了些,查探周围有无埋伏的神识也渐渐收回。
他以一种看傻子的眼神,对华灯问:“你真的知道我是什么人?”
“知道,你是沈昼,修仙界最厉害的剑修,我一直很崇拜你。”华灯信口拈来,徐徐善诱,“我很有钱的,五万一个月,绝对不亏。”
沈昼敛眸,半晌,开口。
“——可以。你别后悔。”说完,他略微顿了下,“十万。”
“八万!”商人的本能令华灯下意识砍价。
旋即就看到沈昼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立刻察觉不妥,改口道:“十万,就十万!”
华灯心在滴血,见沈昼没有再恶意加价,这才松了口气,艰难取出契书,含泪改价。
“那说定了,以后你就是我名义上的道侣,不能反悔。契书我已经拟好,待会你看完画押签字就行,一年起步,上不封顶!”
“最多三个月。”
华灯咬牙:“……成交!”先把人骗到手再说。
就这样,两人对着树林间隙冰凉的月光,一同读过契书,签订了契约。
考虑到沈昼的要求,还特意加上一条:“在此期间,绝不强迫乙方(沈昼)行双修之举。”
四十七条阅读完毕,沈昼的手印从最后一页落下,华灯立马将契书抱进怀里,抬起头时笑得像只狐狸。
“以后,我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不管遇到什么危险,你都必须得来救我。”
沈昼淡淡地“嗯”了一声。收钱办事,这点职业道德他还是有……大概有的。
华灯放下一门心事,顿觉身轻如燕,再也忍不住吐槽的心:“看不出来,你还挺在乎你的贞操。”
她还没说什么呢,他倒先介意上双修的事了。
亏她还认真思考过他不答应的原因,甚至发散到他会不会有个深埋心底的白月光。
结果居然,只是因为他怕被玷污了清白!
“我看起来像是会强迫你的人吗?”
面对她不胜唏嘘的质问,沈昼平淡地回:“我所修功法,需元阳强盛之人方可掌握。”
得,又是为了练功,剑痴一个。
抛开这事不提,华灯心情还是很好的,边朝树林外走边说:“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沈昼不紧不慢跟在她身旁,想起来什么,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这个啊。”华灯正低头掏荷包,翻出一小块肉干,“华氏家大业大,找你一个人还不是轻轻松松?”
沈昼黑沉的眼睛注视着她:“我是问,你是怎么找到‘沈昼’的?”
华灯往嘴里塞肉干的动作一滞。
她想起来了。
沈昼在外一直用“沈夜”作为化名,修为也完美压制在金丹期,所以起初几天才没有他的消息。
如果不是有系统,她根本就认不出这个人是沈昼。
大脑飞速运转,她缓慢地咀嚼着,假装若无其事:“这很难吗?你取化名也不用心点,昼啊夜啊生怕别人发现不了吗?”
沈昼:“……嗯。”
华灯的两名侍女月牙和月满收到消息,早已驱车赶至城外,成功接到华灯。
见到沈昼她们也没有多问,面色如常地恭候在旁,请两人上车。
沈昼走得快,长腿一迈就跨了进去,华灯紧赶着踩上去,从后面努力探头:“你干嘛走那么快?以后要跟在我后面。”
“嗯。”
沈昼刚答应,就听她得寸进尺道:“还有下马车你要比我先下,走路要落后我半步,平时尊称我为华灯小姐。”
声音叽叽喳喳的,清脆甘甜,像只飞在他耳边的百灵鸟。
沈昼侧过身,给她一个走在前面的机会。
华灯满意地点头,越过外间,径直走向车厢中部。
甫一进去,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她褪掉斗篷,发出舒适的喟叹。
华家与修仙门派多有合作,还是群仙盟在扬州城的代言人,生意涵盖各行各业,可谓实打实的巨富之家。
连出行的马车都是旁人想象不到的豪华。
马车外表不显,实则用了空间法术,内部极为宽阔,由雕花木门切割空间,共分作三层。
内层是储物间,外层是月牙和月满待命的地方,甚至包括一个小厨房,能随时满足华灯的各种需求。
她自己则待在中间的车厢,几乎和她华府的房间一般大,床榻案几一应俱全。
沈昼本该坐到外面,那里有空闲的桌椅,华灯想了想,还是招手让他进来,顺便忍痛割爱分给他一个美人榻。
榻上放着软绵绵的抱枕,还有些她凭记忆复原的仿造玩偶,比如卡皮巴拉和邦尼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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