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眸的付丧神摇了摇头,即便已经完全暗堕化,但他的姿态依然带着与生俱来的优雅,他的目光略过几近疯狂的狐之助,无奈地轻叹。
“看样子,已经完全失去神智了呢。”
紧接着,彬彬有礼的青年抬起手臂,寒光一闪!
方才还在大声嘶吼的式神,保持着即将扑上前去的姿势,毛绒绒的头颅却咕噜咕噜地滚到了鹤丸国永的脚边。
一期一振向审神者走去,随着他的接近,鹤丸国永将手搭上了剑柄,神情越发凝重。
哒,哒,哒。
鞋子踏在石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那道包裹着浓浓瘴气的身影,慢慢地从这片浓雾里显露了出来。
华丽的军装包裹着挺拔身躯,印着刀纹的披风随着他的步伐而摆动,看到青年那水色短发时,饶是身经百战的鹤丸国永也忍不住吃了一惊。
“竟然是你……一期一振!”
“请不要担心,我并没有与你们为敌的意思。”暗堕一期一振温声说道,将手中的太刀收回刀鞘。
他的目光落在了被鹤丸国永挡在身后的少女身上。
“我只是,想和你们的审神者说几句话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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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之助是为了辅助审神者的工作,由人类召唤出的式神。
它的同伴有成千上百个,分布在不同的本丸中,同类之间很少互相见面。
对于狐之助来说,它那枯燥重复的日常生活中,唯一值得令它期待的时刻,就是那一刻——
“又见面了呢,狐之助先生。”
“最近怎么样,雪枝?”
“恩……几次出战都顺利地保护了历史,还获得了新的同伴。大家都很努力呢。”
拥有一头棕色长发的少女,身穿印着樱花图案的嫩黄色和服,朝着围墙上的狐狸式神微笑。
“今天的天气也很好呀。”
“阿夏阿夏!”仅仅是两句话的功夫,便有耐不住性子的短刀跑过来寻她,“陪我们一起玩啦!”
她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短刀一左一右地牵着她的手,朝着另一个方向跑过去。
当他们离开时,狐之助清楚地看到那些有着小孩子一般无害容貌的付丧神回过头,眼睛里却全是阴沉的警告。
“狐之助先生……”如囚鸟一般困在寝室中的少女哀求着它,一条蜿蜒的锁链从华丽服饰下的脚腕一直连接到床柱上,伸出的纤细手臂上,点缀着欲望的红痕。
“求求你,救救我吧……”
那时狐之助被眼前的这幅景象惊呆了,时隔多日再度找到少女,她却已经成为了这般模样。它疯狂地跑到时之政府,恨不得能更快一点,再快一点,让她早日重获自由。
然而当她真的被时之政府救出以后,看着她陷入疯癫后被严密地保护起来,狐之助却后悔了。
紧随其后是量产型审神者计划的推动,雪枝也成为了母体之一,狐之助躲在暗处,看着一个个拥有与雪枝相同面貌的少女从培养仓中醒来,内心的后悔像是火焰一样,将所有一切都烧得精光。
如果……它没有救她出来就好了。
它想要再见到她一次。
睫毛像是蝴蝶翅膀般的颤动了一下,少女从梦境中醒来。
她梦到了狐之助的记忆。
“你醒来了吗?”
温润的声线在耳边响起,少女撑起身体,抬起头看向了身侧。
当看清身旁之人时,少女空洞的表情产生了细微的改变。
额生鬼角的青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请不要紧张,我没有攻击你的意思,而且你也并没有办法伤害到我呢。”
“鹤丸和药研……在哪里?”
“他们没有事哦,只不过因为太过精神,不得已之下只能打晕了扔在无法妨碍到我的地方。”
暗堕一期一振解释完,又道,“我想要跟你稍微聊聊,审神者,我有一些想要从你身上知道的事情呢。”
他那血红色的眸子探究性地望入了少女的眼中。
“你是如何,产生自我意识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狐之助便当了。
其实说快完结了,不过并没有这么快啦,后面应该还有好几章的样子,你们不用担心缘更啦,最近更新会勤快更新这边。
☆、停止的前奏音
如果说对抗时间溯行军的战力是刀剑付丧神的话,那为了操控刀剑而被制造出来的少女们,就是相当于磨刀石一样的存在。
她们对于人类来说,是趁手的工具,是一支笔,是一把剪子,虽然有着和人类别无二致的外貌,但内里却是截然不同的。
量产型审神者,并非活着的生物。
然而当这支笔这把剪刀萌生了自我的意志时,它就会从无生命体,变得活过来。
当她走上与同类们截然不同的道路,当她萌生出保护刀剑的意志,当她为了不把手中的刀刺向鹤丸,而亲手斩下了自己的手指,少女正在从一件工具,一步步地变成人类。
即便她自己都不清楚这其中的区别。
“这种问题,并不在我的知识范围之内,我无法做出回答。”
少女机械地说道。
除了在最开始,问出了鹤丸与药研的行踪外,她再也没有回答任何一个问题,安静地跪坐在那里的姿态,与六十六号一模一样。
最后一期一振对她的最后一点兴趣也消失殆尽,握着那把已经变得通体漆黑的本体太刀,俯视着少女的发顶,有些失望地叹息了一声。
随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身体中那驱使着她不顾一切发起攻击,即便被摧毁也要消灭敌刀的意志终于和缓了下来,就像是放弃了这具还在活动的身躯一般,它不再攻击少女的自身意识,停止了运转。
少女低下头,凝视着从自己的双手。
暗红色的血迹从包扎伤口的衬衫布料下慢慢浸染了出来,纵使药研藤四郎医术再高明,也无法治愈被切断的皮肉与骨头。
就像是她的手指一样,少女知道自己已经完全地坏掉了。
不再能够完成自己的使命,反而一直在抗拒着做正确的事情,她的全部机能都在不停地出错,已经到了必须要被废弃的地步。
痛觉消失,面部表情机能也没有了几乎一半,也变得无法说出很多的话语。
她能够感受得到,自己正在渐渐地停止运转了。
但是为什么呢?从心脏不停跳动的位置,逐渐涌上来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她比之前任何一个时刻,都更像是活生生的东西。
明明作为量产型审神者的功能大部分都无法运行,但她却第一次觉得,自己或许是在喜悦。
在已经无法成为像母亲那样优秀的审神者,并且即将报废的现在,她却如此高兴。
****
“鹤丸。”
雪白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两下,鹤丸国永睁开双眼,起初还有些迷茫的神情,在下一秒就变得凌厉了起来。
他飞快地直起身体,却没有注意到跪坐在他身旁的少女,额头与下巴进行了一次彻头彻尾的亲密接触。
“嘶……”
鹤丸国永抬起手扶着脑袋,额头被撞到的部位传来了一个柔软的触感,是少女在轻轻地触碰着那块发红的皮肤,然而仅仅蜻蜓点水般的一触,她就收回了手,脸上没有呈现出任何表情。
“跟我来。”
说完后,少女往前走了几步,沉默地回过身来,等待鹤丸国永赶上。
她面无表情的模样让鹤丸国永愣怔了一瞬,金色的眼瞳微微睁大,起初见到审神者的惊喜渐渐消去,随后嘴角溢出了一丝苦笑:“哎呀,这可真是吓到我了,不要在我满心欢喜的时候,给我这么大的惊吓啊。”
如果是以往的话,面前的少女会有点天真又有点坏心眼地笑着说什么“这次成功了呢”之类的话,不过如今的审神者只是站在那里,像是一樽做工精致的玩偶。
“我还以为会是我赢了啊。”
鹤丸国永在接近审神者时,确实是抱着豪赌一把,大不了赌输了被砍一刀的心态的。
如果赢了,那少女便是真实的,输了那便是输了,不过是由于自己的疏忽大意碎刀罢了。
总归是一把被从墓里挖出来的刀,重归死亡的怀抱,也没什么吓人的。
直到此刻为止,他都以为自己赌赢了。
然而少女也的确在与自己的交战中,即使伤害自己也要保护他。
鹤丸国永定定地看了她几秒,从地上翻身站起,走到了她的身边。
“药研呢?”
“我在这里哦,鹤丸殿下。”
代替少女做出回答的,是身影于浓雾中浮现的军装稍少年。
他走到鹤丸国永身边,朝着少女轻轻颔首:“大将,请行动吧。”
于是少女回过头,开始笔直地向前行去。
注意到鹤丸国永脸上那微妙的一言难尽,药研藤四郎在对方开口之前,率先出声解释道:“我是在你之前醒过来的,被打晕的时候,一期哥对我下的手要比对鹤丸殿下你的轻一些,所以我恢复的也比较快。”
“所以趁我不在的时候,你和小姑娘达成了什么秘密协议吗?一起吓我一跳之类的。”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鹤丸国依然语气轻松地开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