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清叛的这个过程中,让程澄奇怪的是,徐铭表现得非常的出色,他给刘煜出了不少的建议,这些对将军府实力的保存贡献不小。
程澄看到这情况,就又纠结了。
他实在不懂,徐铭到底是友是敌?程澄不想做背后挑拨离间的,所以,他决定自己再观察观察。
但或许正是因为他心里藏着太多事,程澄在战斗时也会不自觉的就去观察徐铭,一心二用,自然精神恍惚。
于是,程澄没有注意到,他经过的路边,有一个叛军是在装死。再接下来,他被这人一击即中,糊糊涂涂就死了。
程澄一死,地上就出现了一个只能他看见的黑洞,黑白无常从洞中飘了出来,扔出勾魂索,就要带程澄的魂魄回地府。
程澄刚死的时候,有一瞬的糊涂,他下意识的就想要跟着面前的黑白无常走。
才走了两步,他停下了脚步,因为他听到了徐铭的哭声。尽管徐铭哭的很是悲伤,但程澄的怀疑并没有全消,他突然就想到了徐铭可能对将军府存在的潜在威胁。
不行,不行,一想到刘煜的忍辱和谋划,有可能会败在皇宫那些人不入流的阴谋下,程澄就走不动了。
他对黑白无常说,希望给他一点时间,他要留在将军府,帮将军看着点徐铭。
程澄是个固执的人,他走不动,就真的不走了,任勾魂索如何拉扯,都拉不动他。
最后,黑白无常似乎有些无奈,他们看着程澄,突然笑了,然后黑无常对白无常说道:“兄弟,你说,这样的执念还挺少见呢。反正,现在咱地府也挺乱的,这捉魂嘛,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要不……?”
黑白无常当着他的面低声讨论了一番,竟然就悄悄漏了个破绽,把他给放了。
于是,程澄就留了下来,
程澄做梦都想到,他这人一向幸运,死了居然也还能遇到这等好事。即使因为和他见到的一些厉鬼不一样,他就是个废柴,一直没有增长多少实力(当然,很有可能是他一直没吸收什么负面情绪之类为食),但他留下来,本来也就不是为了这些,所以丝毫不在乎。
程澄留在人间的执念就是守护,他始终遵从自己的执念。
在程澄死后,刘煜越发重视和程澄关系好的徐铭。程澄试过想向刘煜传递消息,但刘煜根本看不到听不到。最后,程澄实在没办法了,他略施了一些小计,让徐铭表现得就跟生了病一般,既然生了病,自然不能在时时刻刻呆在刘煜身边,就这样,程澄让徐铭近半年来,逐渐远离了将军府的核心层,而程澄自己,就一直守在徐铭身边监督他。
在期间,程澄也继续尝试过向刘煜传消息,可刘煜一无所觉。
渐渐的,程澄也就放弃了。
直到今天。
听了程澄的诉说,徐铭颇有些苦笑不得。
他对程澄的鬼魂解释道:“兄弟,你应该给兄弟我多一点信心的啊!你看到的那些,都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
程澄尽管变成了鬼魂,也有些不好意思。但丢人不能丢气势,程澄对徐铭反驳道:“哼,谁叫你小子鬼鬼祟祟,一看就有事情瞒着将军和我呢!”
说起来,也确实是他自作自受。
徐铭是在进了将军府一段时间之后, 才知道的,将军府的“敌人”竟然可能是当今圣上。但是, 无论是现在的将军刘煜,还是曾经战功赫赫的刘老将军等一家子, 都是徐铭的偶像, 所以, 他由衷的希望,刘府的所有冤屈能够得到昭雪。
可是, 也正因为如此, 徐铭不敢说出舅舅在宫里当差的消息。在感情没到位时,他担心的是自己知道得太多了有危险;而在感情日渐稳固之后,他又担心这个身份背后潜在的风险,会导致他和大家分崩离析。
好在, 刘煜只在他进府前对他做了背景调查, 进府之后, 就给予了他充分的信任。
徐铭是真的没想到程澄会在私下里对他产生了怀疑。
说起来,程澄看到的那次,应该是徐铭娘生病的那回。
徐铭的娘,或许是因为她自己吃过太多的苦头,所以, 她很能忍。小病小痛, 她从来不会和家里人说, 她的观点是,只要忍忍就过去了。
但是, 有病有痛,就应该早治疗啊,越拖只会越麻烦。
那次,徐铭的娘就是在做事的时候突然晕了过去,大夫上门,检查的接过是营养不良加体内有脏器衰竭。用大夫的话来说,如果不好好调养,她最多只能再活十年。
徐铭觉得自己就是个大王八蛋,居然一直没有注意到自家娘亲身体的问题,所以,那段时间,他总才会总是分心,因为他总想着要如何给自家的娘亲养身体。
而程澄撞到的,刚巧就是徐铭舅舅看望他娘的那次。
舅舅是宫中人,要出宫一次不容易,可好巧不巧,就这么一次,竟然给程澄看到了。舅舅给的银票,自然是为了给徐铭他娘补养身体,可他们的对话过于含糊,所以,又让程澄进一步的产生了误会。
“或许,这些巧合都是老天爷的忠告吧,他就是为了要告诉我,不要自作聪明,要做一个坦诚的人。”徐铭最后总结道。
这次,程澄没有反驳他,也反省了一下自己:“是啊,我也有错。其实,我何尝不是自作聪明、不够坦诚呢!”
总之,此番事件之后,刘煜的众下属沟通起来,都变得开诚布公了很多,这也算是这个小插曲的最好影响了。
陆凌瑶并不知道自己给刘煜开的天眼,帮着他解决了府上的这个困扰多时的难题,因为,自那以后,她在宁德侯府,也陷入了一个难题,她忙着在应对自己的难题。
陆凌瑶时常带着陆凌燕出府,而且陆凌燕对陆凌瑶的异常亲近,终于引来了何芳的警惕。
所以,何芳对陆凌瑶禁足了。
用何芳私下里对她说的话来看就是:“燕儿还小,但你不是什么小娘子了。你在乡下长大,可能习惯了东家走西家窜,但京城不是乡下,你别带坏燕儿。虽然你不把我当娘亲,但我到底是你的母亲,接下来,你就好好收心,在家里学着抄抄经、绣绣花,磨练一下自己的性子。”
陆凌燕跑去跟她娘说情,也被一起说了:“你娘这是为了你阿姐好,你阿姐没有娘,本来就嫁娶比较困难。再把名声给坏了,以后难道不嫁人吗?”
陆凌燕理所当然的说:“不嫁人不好吗?为什么要嫁人呢?如果嫁一个对自己不好的人,本来就还不如自己一个人过啊!”
陆凌燕说得太理所当然了,却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么惊世骇俗,完全把何芳给惊到吓到了:“你哪来的这些念头?是陆凌瑶对不对?是她,一定是她,虽然你对她这么好,但她居然想毁了你。……太过分了,太过分了……从今天起。不准你再和她混在一起。”
陆凌燕还要说什么,被何芳阻止道:“别再开口。让我静静。你如果再劝,就罚你回自己的房间里,一起禁足,一起抄经。”
陆凌燕只好无奈的作罢。
不过,陆凌燕走之前还忍不住对何芳反驳道:“阿姐才没有和我说什么不要嫁人的事情呢,都是我自己想的,娘亲不要把什么事情都冤枉在阿姐身上,像个恶毒的后娘一样……”真真是把她娘何芳给气了个够呛。
这就是陆凌瑶遇到的大难题:在她兴致勃勃的想要开拓市场、多赚点钱,做大事业之际,想她,一个在外人人捧着敬着的“捉鬼大师”,在自己的家里,被禁足了。
如果陆凌瑶不跟这些所谓的“家里人”撕破脸的话,她陆凌瑶就只能当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死宅,每天做着何芳安排的所谓的抄写经书之类的事情了。
陆凌瑶才忍了一天,就忍不住了。
陆凌瑶问丁嬷嬷道:“嬷嬷,如果我离开侯府,你是想和我一起,还是留在侯府?”
丁嬷嬷二话不说:“傻话,自然你在哪,嬷嬷在哪。……不过,你为什么要离开侯府?这里就是你的家,要走,也应该是他们其他人走,你吃苦了这么多年,刚刚过上好日子。……而且,傻孩子,你不要以为你有老神仙教的本领就可以自己在这个世道立足。不行的,现在大家都是笑贫不笑娼,你是侯府嫡女,就会有侯府嫡女匹配的姻缘找上你,但你要连家都没有,哪还能嫁到什么好人家。”
丁嬷嬷几乎是听到陆凌瑶的问题,就知道陆凌瑶的念头,而这样离经叛道的念头,丁嬷嬷想也没想就开始反驳起来。
可陆凌瑶是真的动了念头。
陆凌瑶回到京城,本来就不是为了来代替原主享福的,而且,她也不觉得在侯府这种生活,有什么福气可言。
陆凌瑶原本的目的有两个,一个,为原主讨个真相,讨个公道。另外一个,用自己这些年学会的本领,在这个古代做出一番风云大事业,不枉这意外得来的一生。
现在,经过分析,陆凌瑶大概也知道,蓝府和蓝心璇,甚至原主的悲剧,罪魁祸首,必然就是皇宫里的那位。而陆袁修,就算不是帮凶,也在其中发挥了很多不甚光彩的作用。
可,无论是皇宫的那位,还是陆袁修,她陆凌瑶要动点手脚,让他们死得莫名其妙都不难,但这样的报复,不仅让陆凌瑶自己沾了因果,也没法让蓝家的冤屈得到洗刷,甚至可以说,这样的死,有点便宜了皇帝和陆袁修。
更别说,如果冒冒失失的让皇帝或者陆袁修出事,可能对整个朝局,对她所生活得这个时代所产生的影响。
陆凌瑶从来不是一个冒失的人。
所以,陆凌瑶很明白,她现在,需要的是时间,是成长。
而这宁德侯府,与其说是福窝,不如说是牢笼。
陆凌瑶现在手里有了王豪给的几百两的银票,完全可以在京城里立下脚跟。
但这些,丁嬷嬷一个纯粹的古代人不一定能懂,陆凌瑶也不知道从何解释。好在,丁嬷嬷看着陆凌瑶坚定的脸庞,就知道她已经做出了决定。最后,也不过叹了一口气:“好,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嬷嬷都听你的。”
当然,要离开宁德侯府,可不是说走就能走的,否则,一个不孝的罪名降在她头上,那也够呛的。
陆凌瑶开始谋划。
陆凌瑶将计划实施定在了一个多月以后的宁德侯夫人何芳的生日宴当天。
而方式,也是现成的,之前她还和葛谧说过假死遁逃的办法呢,现在,就让她来先给葛谧示范一番吧。
只是,陆凌瑶隐隐的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直到某一天,陆凌瑶自己在抄着抄着经书,突然之间感到胸口如同针扎一般,再接下来,她居然一口血吐了出来。
陆凌瑶才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
她忘记了自己也可能遇到真正的危险。
因为陆凌瑶潜意识里就觉得“虎毒不食子”,再加上丁嬷嬷之间讲述的陆袁修和蓝心璇曾经的美好爱情过往,让她即使知道陆袁修有可能是布下“清风阵”的真凶,也不自觉的也对陆袁修还抱着一些幻想……她纯然忘记了,自己在回京前、回京后先后给自己算过两卦,都是凶兆。
而在她计划远离侯府前,这个凶兆落地了。
陆凌瑶跟着“祖宗们”学过的东西太多了,因此,她在吐血的那一瞬,就马上明白了这是什么情况。
这是有人以她的八字为牵引,在对她施加术法,从她吐血的情况来看,这次施术,就和此前侯府的“清风阵”一般,可谓毒辣,纯粹就是冲着让她死而来的。
而这背后,动手的人,除了陆袁修以外,很难有第二种猜测。
“狠,还是你狠。”陆凌瑶突然感觉,有种控制不住的悲伤,向着她的五脏六腑袭来,让她心都揪得疼。
这是原主的情绪。
任她是谁,任已经做好了多少的心理建设,知道自己的父亲,却是那个恨不得自己去死的人,都很难能够冷静得下来。
身体的不适,加上心里的不适,陆凌瑶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而陆远恰在此时飘了进……
身体的不适, 加上心里的不适,陆凌瑶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而陆远恰在此时飘了进来。
平时陆远都一幅游戏人间的模样,表情也以和煦和逗趣为主。
但看到陆凌瑶书桌上的血, 他整个脸色都变了,先是焦急的问陆凌瑶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等知道陆凌瑶这赫然不是病,而是有人在对陆凌瑶施法, 陆远暴怒了。
“居然有人敢动我们陆家的后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陆远立时在陆凌瑶的身后坐下, 对陆凌瑶道:“有人敢动你, 就让远师傅来试试他的本事。”
陆远虽然以测字算命的本领为主,但是, 这种面对恶意施术的回击之法, 是陆家每一个人的必修课。不求伤人,但是,任何人也别想伤害陆家的人。
虽然不知道这反噬术法是陆家哪位老祖宗传下来的,但是, 他的效力绝对惊人。因为陆家的反噬术法, 是将加害之人的施法之术, 叠加十辈和回报施术之人。
陆凌瑶自然也知道这术法,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定犯人, 陆凌瑶觉得, 这样挺好。
陆远这边在反噬之术。在京城的郊野的一个院落里, 也有人在施术。
站在施术之人旁边的,正是陆袁修。
此刻, 陆袁修那张多半冷着的脸上,有一些担忧和急切,他问施术之人道:“莫飞,怎么样了?”
莫飞哼了一声,道:“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的本事。这有什么困难的,我保证再来三次,管叫她死得无声无息,放心,到时候,我保证什么仵作也查不出毛病。你自己随便编个从小弱疾之类的本领就好了。”
陆袁修在一旁松了一口气。
而莫飞看他的样子,却有些疑惑:“你这个人啊……我真是有些看不懂。你说你既然不想她活着,干什么要把她接回京城?都花了力气接回了京城,就算当个货物卖给哪家,也比你这又花钱自己来让她死好啊!”
莫飞的话,没有得到回应。陆袁修已经冷了脸:“莫飞,我以为你知道我们之间的规矩的。不该问的,不要问。轮不到你管的,也不要多管闲事。”
陆袁修的态度高高在上。引来了莫飞的不满:“哼。陆袁修,我也请你认认清楚,一直以来,是你有求于我,至于我,以我的本领,你以为缺你那点钱?”
陆袁修也没有示弱:“是,你不缺那点钱,但你想要的地位呢?”
莫飞被他一问,到底让了步:“行。你记着你承诺我的就行。我也不管你什么妻子女儿,只要不坏我们的交易,都好。”
莫飞让步,陆袁修也下了一个台阶:“我只是自己也没想到,我那般看不得她那个和小璇几乎一样的脸而已。”
莫飞在心里也哼哼了两句。小璇、小璇……叫得倒是深情而亲切,动起手来,可半分都不含糊。这人呐,可真Tm的毒。不过,莫飞还从陆袁修这里赚钱赚权呢。自然不会把心里的话给说出来。
莫飞只是笑着道:“你就放心回去吧,忍不了几天你就可以再也不用看见了……”
可是,就在陆袁修转身的瞬间,变故发生了。
陆远那边的术法生效了。
莫飞突然之间,发出了极大的呻吟:“啊,啊,啊!”那声音,有如在杀猪,让人忽略都很难。
而陆袁修一回头,就只见莫飞一张口,大口大口的血从他嘴里喷射而出,直直的就喷向了陆袁修。
爱干净的陆袁修,被这一口血喷身上,都要疯了。
他怒道:“莫飞,你干什么?”
可莫飞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在陆袁修张嘴质问的时候。他又一次的喷出了一大口血,这次的血。不止溅在了陆袁修的身上,甚至连陆袁修张开的嘴里也喷到了。
恶心,是真恶心。
陆袁修躲开。
他还要再次质问,但他发现,莫飞已经没有能力再回答他了。刚刚还胜券在握的莫飞,此刻就跟一摊烂肉一样,在连续吐了几口血以后,痛得在地上打滚,毫无姿态可言,而血还在源源不断的从他的嘴里吐了出来。
陆袁修知道,眼前的人,没救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陆袁修知道,自己不能和他的死牵扯上关系。
他顾不得莫飞看向他的求救眼神,立刻走去莫飞的卧房,将被莫飞溅得都是血的衣服脱掉,然后,从莫飞柜子里拿了一件和他原本衣服差不多颜色样式的穿上,陆袁修和莫飞年龄相仿,身量相近,穿起来倒半点不显突兀。
等陆袁修换好衣服,再回到之前莫飞施法的房间,莫飞已经完全没了生息,只余得满房间的血,看着像是一个极为恐怖的虐杀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