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罗拉将这页纸撕下,慢慢念诵咒语,缓慢引导魔力进入法阵,让米拉能清楚看见法阵被点亮的过程。
当整个法阵都亮起来,它的上方突然出现一丛小火苗,然后随着奥罗拉撤去魔力而熄灭。
“哇——”米拉忍不住鼓掌赞叹,“好厉害!”
她终于明白了,每次看别人施法都会有地方闪个光,原来那是魔力激活法阵的瞬间。
奥罗拉:“法师对魔力控制力越强,念诵的咒语就越短,顶尖的法师几乎可以瞬发魔法。如果想要更大的火焰,那就需要更大的法阵和充足的魔力,魔力不足就需要用炼金材料或者魔药补充在法阵内。”
她继续用那张纸,在圆圈周围写下一圈符文:“如果想要增强火力却没有更大的空间画大法阵,就可以在周围填上符文。每个神系的符文排列又不太一样,这也是一种辨别方式,不过我对这方面的研究不多。”
紧接着,她在中央的三角形出画了个倒三角,让中间的图形变成六角形。
“倒三角代表水,我们也会把法阵组合到一起。”奥罗拉的魔力被引导着只点亮了倒三角和圆圈,很快,法阵上方就出现了一个水球,“这样,既能节省空间,又能把法阵拼接,组合成另一种用途的法阵。”
奥罗拉举了举自己的笨重木杖:“这经常被用到制作法杖上,我的法杖内部就雕刻了上千个组合法阵。这样做的唯一缺点,就是施法者本身要有极强的控制魔力的能力。魔力进入错误的法阵就会使法阵失效,甚至会损坏法阵载体,非常危险。”
奥罗拉拿着那张纸,将魔力在上面胡乱引导了一番。
纸张开始疯狂震动,最后撕裂成了好几片。
这个米拉见过,那几个困了塞维尔一路,结果突然短路的镣铐。
米拉:“我见过一个人,他并没有法杖,但他全身都有法阵刺青。”
“这个原理和法杖一样,只是这样更危险,也更困难。他把自己的身体当成了法杖。”奥罗拉不是很看好这种方法,她身上的几个法阵都是印上去的,而且都是比较安全的小法阵,“但是泰拉人身体变化太快,就算刺青也会随着长大或变老导致法阵走形。”
米拉:“他不是泰拉人,是山精灵与泰拉人的混血。”
奥罗拉恍然点头:“那就怪不得了。山精灵是不允许擅自损坏自己的身体,像是泰拉人常做的刺青和打耳洞都是触犯律条的。”
“奥——罗——拉——!”
米拉侧耳:“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奥罗拉还没能开口说出一个音节,一个身影闪电似的扑来,紧紧抱住她。
高大的青年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半挂在奥罗拉身上。
站在她帽子上的塞维尔早就趁机起飞,在青年的脑瓜顶扑腾下两片羽毛表示嫌弃。
米拉则是被呛了一嘴的沙子,在一旁“呸呸”。
一转头,就看到辣眼睛的一幕。
曼德尔单膝跪在奥罗拉身前,一脸委屈:“奥罗拉,你答应我,以后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
一个人没关系,单独和没有共同语言的人在一起就很要命!
奥罗拉看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叹气摸狗头:“就这一次,委屈你了。”
让一个憨批去引开一只狐狸确实是很为难他。
曼德尔泪眼汪汪:“你不知道我这段时间过得多煎熬,我再也不想离开你了!”
马卡斯真的太不会聊天了!根本无法展开话题……
奥罗拉:“以后去哪儿都带着你。”
让他一个人面对马卡斯也很危险,以后还是不要落单了。
米拉偏过头,默默捂住双眼。
塞维尔扑扇翅膀,飞到她身旁的树枝站定:“你在做什么。”
米拉:“太闪耀了,我的钛合金狗眼要瞎了。”
曼德尔很激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奥罗拉拐走了米拉的白鹰,但还是自觉上前,拥抱新伙伴。
塞维尔对这个纯种泰拉人战士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嫌弃,赏了他一翅膀,飞到奥罗拉的帽子上站定。
两人一鸟在前面闹成一团。
米拉在后面看着咋舌:“单身狗就要有单身狗的自觉,做电灯泡是会被天打雷劈的。”
普利密斯没吭声。
米拉隔着衣袖,给他一个爆栗。
不久,一个闷闷地声音传出:“干什么?”
“我在这里,没有记忆没有熟人,对这个全新环境心怀恐惧。你却一上来就让我去做那么危险的事,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心情。”米拉垂眸,语气淡淡的,“但我还是按照你说的做了,不是因为我全然相信你,而是疑神疑鬼就无法达成合作,总有人要踏出这一步。”
“这一路上,你我认识时间最长,你也帮我很多,我自然也会回报你。”
“我选择了相信你,你是否也能,给予我一些信任?”
普利密斯沉默许久,才开口:“不是我不信任你,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我怎么会不相信你。”
“那就告诉我真相,”米拉拉开与前面的距离,声音很低却语气强硬,“智慧神究竟是谁?祂都做了什么让你那么记恨祂?”
“………………”
普利密斯没开口,米拉有些失望。
她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祂……曾经是玛尔忒姆大人的侍女,后来成为了生命神庙的大神官。”
普利密斯的声音有些艰涩,但还是开口了。
米拉终于露出一个笑,隔着衣袖摸摸他。
“那个时候……我……我正处于,即将变化形态①的阶段,并不在玛尔忒姆大人身边……”普利密斯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艰难说出口,“祂那时已经很虚弱了,我们都感觉到了,祂即将回归世界意志。”
“那一天,我隐约感觉到有几个人进入了玛尔忒姆大人的卧室。但那都是熟悉的气息,我敢肯定都是神庙里的人。”
“他们进去不到半天,来自世界意志的丧钟就敲响了!”普利密斯的声音抖得厉害,“随后就是,同样来自世界意识的讯息,有七位神明诞生了……”
“生命神庙的大神官,被世界意志赐名奥克乌罗斯的智慧神……祂是进入卧室那帮人里的其中之一。”
米拉的脚步不由停住了。
她觉得脑子里嗡嗡地响,一股热流冲上头顶,头皮发麻。
梦境中那双碧绿的眼睛,含着温柔的笑意注视着她。
她也勉强勾勾嘴角,快步跟上。
那她就更要搞清楚这次的真相了。
三人一鸟终于到达城堡外门,马卡斯站在门口向他们颔首示意:“奥罗拉导师,米拉小姐。”
奥罗拉:“封印法阵已经解开了?”
马卡斯一如既往带着温驯的笑:“是的,曼德尔去迎接你们的时候我就算好了时间,刚刚解开。”
奥罗拉点头:“你很优秀,辛苦了。”
马卡斯似是害羞的低下头。
米拉上前,相继给他们上了个buff。
连塞维尔也没落下。
马卡斯很好奇:“米拉小姐的法术好特别。咒语这么短,也没有魔杖或法阵吗?”
米拉对着他营业微笑:“当然是有的,不过是藏起来不能给你们的看的哦。”
马卡斯表示理解,看了眼坐在奥罗拉帽子上的塞维尔,又问道:“这只白鹰,您送给了奥罗拉导师?”
米拉开始扯大旗:“是白鹰自己选择跟随奥罗拉,这是法图姆给予他们的命运。”
马卡斯笑着点头,不再说话。
四人一齐走进城堡。
昏暗的大厅有阵阵凉风吹过,地面有各种玻璃、瓷和砖瓦的碎片,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地响。
四人渐渐走到大厅中央,站在最前面的曼德尔皱起眉头:“这里不太对。”
奥罗拉也沉声道:“太安静。”
上次他们来,这里明明还是群魔乱舞的状态!
“咔嚓”
一个突兀的声音从众人身后响起,同时普利密斯大喊出声:“背后!”
米拉迅速转身,一柄大剑正朝她的面门劈来!
“小心!”
马卡斯将米拉往自己身边一拽,躲开了这致命一击。
米拉没有防备,带着马卡斯一起摔倒在地。
奥罗拉已经反应过来,一个火球扔了过去。
对面是一个服装带有公爵领标识的骑士,脑袋被奥罗拉轰飞,动作也古古怪怪,关节处异常柔软。
米拉和马卡斯还趴在地上。睁眼前,她似乎感觉到有什么光亮一闪,随后就是耳边传来的几声“咔吧吧”的脆响。
心里喊出一声卧|槽,一边手忙脚乱地挣扎爬起一边高声喊道:“快退开!”
脚下地面似是听懂她的意思,很给面子的塌了……
等奥罗拉终于消灭对面那个伪装成骑士的魔物时,原本趴着两人的地方,只剩下一个黑漆漆的大洞。
女人拉着女孩的手走在大街上,夕阳的余晖将她们的身影拉得老长。
女孩头上缠着纱布,负气和委屈在稚嫩的小脸上交替,紧紧握着女人的手,抿着嘴一声不吭。
女人:“你在生气。”
女孩倔强喊道:“我没有!”
嗓音透着哽咽。
女人没有看向她,但一直牵着她的手,语气平和:“憋着气只能气坏自己,那些惹你生气的人可巴不得你能气死。”
“明明是他们的错!”女孩猛地甩开女人的手,眼泪终于不受控制的涌出,嘶喊出声,“他们打劫!他们是坏人!我去帮朋友,他们却说我多管闲事!连老师都说、说是因为我反抗害得我们被打!”
发泄完,直接扑进女人怀里,鼻涕眼泪糊了女人一身。
女人看她哭得那么伤心,哈哈笑着把她抱起。
女孩更生气了,把自己的鼻涕往女人脸上抹。
女人把女孩向上颠颠,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晚风带着凉意吹过,女孩逐渐安静下来。
女孩揪揪女人的头发:“是我的错吗?”
女人侧头做出思考状,点头道:“嗯嗯……不自量力就会付出代价。”
女孩生气了,用头撞女人的头,逗得女人又咯咯笑出声。
女人:“下次遇到这种事,你还会上去帮忙吗?”
女孩赌气:“会!”
女人:“要是他们还说你多管闲事呢?”
女孩沉默,揪着女人的发尾缠到手指上。
女人摸摸她的头顶,缓缓说道:“你需要好好想想,你想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女孩迷惘:“成为什么样的人?”
女人:“对,你来决定自己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决定自己不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给自己设定一个目标,再给自己设定一个底线。”
“目标是你努力的方向,底线是你要守住的东西。”
“你可以永远达不到目标,但你不能堕落成那个你瞧不起的人。”
“现在,告诉我你的答案,米拉。”女人的侧脸映着夕阳,慢慢转向她。
光辉褪尽,米拉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那是一张和她极为相似的脸。
“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成为什么样的人?
大量记忆涌入脑中,回忆如同胶片快速闪过。
小时候读故事,想像主人公那样,做一个除恶扬善、伸张正义的英雄。
少年时,想像自己未来会变成一个言出必行、纯粹而正直的人。
长大后开始嘲笑自己的无知。
世界从来不会因为一个人改变,她在洪流里挣扎,像个无法扎根的浮萍。
她唯一能做的只是随波逐流,连逆流而上都做不到。
什么怀抱着粉身碎骨的意志,什么以身殉道。一片叶子而已,被水淹没只是一眨眼的事,什么都留不下。
即使如此,即使看到了未来,她还是不甘心……
“米拉!快醒醒!”
“米拉小姐!您听得见吗?米拉小姐?”
两道声音合在一起吵人得很,不停往米拉耳朵里钻。
米拉睁开眼,眼前都是重影,什么都看不清。
她闭上眼,想晃晃脑袋,但后脑传来一阵剧痛,不禁呻|吟出声。
耳边传来马卡斯焦急的声音:“您先不要动,我扶您起来。”
一条手臂穿过她颈后的空档,扶着她慢慢坐起身。
米拉摸摸后脑,沾了一手的血,不禁咋舌出声。
普利密斯的声音里透着慌张:“这、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头撞到石头出血不是很正常?
米拉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摸了两下手腕示意没事。
他们坐在一堆瓦砾上,抬头就能看到一个大洞向上延伸……
米拉无语:“居然塌了不只一层……这是哪来的豆腐渣工程?”
马卡斯摇摇头:“您感觉怎么样?”
米拉缓了缓神,摸摸手腕回答:“还行,奥罗拉他们呢?”
马卡斯:“奥罗拉导师刚刚离开。这个洞太深,他们决定找楼梯下来与我们会合。”
普利密斯知道这其实是在问他:“他们确实刚刚才离开。”
米拉惊奇:“她不能飞下来?”
魔法世界骑扫把骑法杖飞不是基操么?
马卡斯眼神怪异的看着她:“恕我见识浅薄,从未听说过这种法术。”
普利密斯的语气也很一言难尽:“除了有翼人哪还会有人类能飞?你都是从哪里看的,童话书吗?”
米拉不甘地向他们屈服……
明明回城卷轴都出现了的……
米拉扶着他的手臂站起身,走到一块相对平整干净的地方坐下。
冲马卡斯摆摆手,示意自己能坐得住,上半身弓着深吸口气,再吐出。感觉头晕好了不少。
“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米拉闭着眼,手掌撑着额头,一副难受至极的模样,“我们掉到哪里了?”
马卡斯走到那片瓦砾堆上,昂首看去:“上面两层的地面都塌陷了,我们现在应该在地下二层。”
米拉:……厉害了,战场直通车可海星。
米拉观察着马卡斯的脸色,问道:“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马卡斯看过来,似是不解的歪了下头,有恍然大悟道:“没有。您的法术非常厉害,我并没有上次那种法力流失的感觉。”
“那就好。”米拉点点头,视线在四周巡视。
他们像是掉到了一个走廊里,左右两边都是的石头廊道,不远处的石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放置一根火把。
马卡斯在她对面优雅入座。
用手指轻轻抚平身上的褶皱,把衣袍下摆理整齐,整理袖口和前襟,最后两手规规矩矩置于大腿上,对米拉露出一个温文尔雅的笑。
跟米拉的糙汉坐姿形成鲜明对比。
米拉:服气了。同样是坐在脏乱的地上,人家就能坐出精致的味道。
米拉佩服地真心实意,这种气质可不是一年半载能锻炼出来的:“您是贵族出身吧?”
马卡斯微怔,苦笑着摇摇头,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忧伤:“不是的。我的母亲只是一个子爵的女儿,她未婚先孕被赶出家门,生下我不久就去世了……我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已经知道他真实身份的米拉:这就很尴尬了!
不过她还是配合着马卡斯的步伐,一脸惊讶和懊悔地说道:“怎么会……我为我的失言道歉,先生。”
“这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马卡斯昂起头,镜片后的眼中仿佛承载着诗与远方,“不过也因此,我在孤儿院被陛下选中,送去黄金塔做学徒。我是个幸运的人,就更要真心这份幸运,为王国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米拉捂住心口,嗓子里发出一节的吸气又顿住的声响,表情怪异的扭曲了一瞬,眼角泛出泪花。
这是什么白莲花大型翻车现场!
差一点就笑场了!
马卡斯对她的表情很是满意。
虽然夸张了点,但这更是表达出她对自己的怜悯值达到了一个高度。
马卡斯适时将话题转到米拉身上:“米拉小姐是哪里人呢?您的气质很特别,不像贵族也不像平民,我在黄金塔也没听说过像您这样的研究人员。”
米拉暗暗调整了下呼吸,摆手答道:“不过是自封的学者,多走过几个地方,见得多自然就放的开了。”
马卡斯:“您现在是在做魔药方面的研究吗?”
米拉点头:“凡是植物系的都有涉及。”
马卡斯又问了几个有关炼金材料和魔药原料的问题,米拉一一回答。
即使有不会的,也有百科全书普利密斯的提示。
马卡斯看她的眼神很专注,肩膀却逐渐放松下来。
突然,廊道的深处传来爆炸的巨响,连石壁都跟着颤动了几息。随后就是一声沉闷的吼叫声。
马卡斯立刻站起,从腰间拿出他的法杖。
米拉这才第一次看清这只法杖。
与奥罗拉那柄又大又笨重的木质法杖不同,这只体型纤细,只有小臂那么长,马卡斯握住尾端,杖尖始终指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