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钰菲又问夏军山,“你呢?吃什么?”
夏军山道:“我要吃花卷。”
孟钰菲拿起一个花卷递给他道:“…那剩的米饭就留着明天再吃吧。”
夏军山接过花卷笑道:“行,明天早上我给你们做蛋炒饭,这蛋炒饭就得要用隔夜的米饭,这样炒出来的才香。”
孟钰菲笑道:“好,那我可等着了。”
夏沁沁咽下口中的鸡蛋拌饭,跟着附和道:“沁沁也要等着。”
“好…”夏军山笑着点头。
吃完饭,放下碗筷,夏军山对孟钰菲道:“我晚上有夜训,估计得明天早上才能回来,你们晚上睡觉的时候把门从里面拴上,不用给我留门。”
说完就起身收拾碗筷,孟钰菲道:“留着我来收拾吧,你什么时候走?”
夏军山道:“还有时间,等我把碗洗了,再给沁沁把凤梨削了再过去。”
孟钰菲抿了抿嘴,有些担忧地开口道:“这么晚了,你注意安全啊。”
夏军山笑笑,语气轻松道:“没事,就是常规训练而已。”
—————
陈副团长自从下午和复处长交谈后,脸色就一直阴沉着,搞得战友们都在猜测,这不会是两口子又吵架了吧。
自从陈副团长的家属来了岛上,不说齐慧英和别的家属间闹的矛盾,他们两口子好像也经常吵架,但没有哪次陈副团长这么生气的啊……
这齐慧英又惹出什么事啦?
没办法,鉴于齐慧英现在的口碑,但凡她和别人闹矛盾,第一反应就是她惹的事。
下了班,陈副团长在食堂吃完晚饭才回家。
齐慧英坐在沙发上,见他两手空空的回来,问:“你没去食堂打饭?”
陈副团长脱下帽子,面无表情道:“我在食堂吃过了。”
齐慧子眼一瞪,没好气地问:“那我吃什么?”
“家里有钱,有票,还能饿着你?”
齐慧英一噎,她因为没选上幼儿园园长,觉得丢人,今天一天都没出门,晚饭也不想去食堂,总觉得经过公示栏那里,会有人在嘲笑她。
她抬起下巴,理所当然地指使道:“你去帮我打回来吧,我饿了。”
陈副团长没理会她,自顾自的去厨房烧洗澡水,齐慧英叫住他:“喂,你听没听到我说话啊?”
没有回应。
她气的起身走到厨房门口,质问:“你怎么回事啊?”
陈副团长坐在灶下烧火,盯着燃烧的火焰,开口道:“我下午遇到后勤处的复处长,和他谈了一下你报名的事。”
齐慧英脸上闪过一丝心虚,“你……我不是不让你去问这事么?”
陈副团长转头看向她道:“以后你在家属院消停点吧,别老想着出去工作了,等之后有了孩子,好好在家带孩子就行。”
齐慧英诧异道:“你说什么呢?我才不要在家做家务带孩子呢,那是黄脸婆才干的事。”
陈副团长点头道:“行,你不做家务,那过几天把我娘从老家接过来。”
“不行!”齐慧英坚决反对,“我不同意!”
结婚前齐慧英跟着回过一趟他老家,对婆婆的印象就是一个粗俗愚昧的乡下妇女,她是不可能和这样的婆婆住一起的。
想到薛营长家的老娘,她这个不爱出门的人都看到过好几次那老婆子撒泼的样子,心里越发抵触。
“为什么要把你妈接过来,你想都别想!”
陈副团长冷声道:“要么你老实待在家,要么把我娘接过来,你自己选一个吧。”
齐慧英气的直跺脚,看到丈夫冰冷的表情,她心里有着惶恐,他……他怎么突然变了?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比我大那么多,又没有文化,我都没嫌弃你嫁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他不是应该好好哄着自己么?
陈副团长今年三十一岁,齐慧英二十四岁,两人相差了六岁。
陈副团长之所以拖到现在才结婚,一是因为之前几年都在边疆驻扎,好几年都没机会出来。二是因为眼光比较高,他老家给他介绍的乡下女孩子他都不愿意,一心想找个城里人,最好是文化人。
最后也确实给他找到了。所以自从结婚后,他对这个小自己几岁的媳妇多有包容,想着城里人可能就是性子比较挑剔罢了。
但这次齐慧英做的过了,他觉得不能再这样纵容下去。
在齐慧英的想象中,觉得找了个军官就能吃香喝辣的,能在这个年代住上小洋楼,坐上小汽车,享受别人的吹捧了。
谁知道来岛上随军后,现实与理想总是差距过大,这里完全就是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
没有百货公司,没有国营饭店,没有电影院……别说小汽车了,连自行车都没有……
来自于几十年后的齐慧英,见惯了摩登都市的繁华,哪里受的了!穿越后在琼州市的那段日子,她都觉得落后的要命,更何况是这个岛上。
而且跟过来随军的家属们,哪家的男人不是军官,就算丈夫级别低点的,也没人去做那上赶着奉承的事。
在这个年代,走后门拍马屁是件丢人的事,也没人敢明目张胆的搞这一套,不符合主流思想价值观。
这个年代,最光荣的身份就是工农兵阶层的人,对于齐慧英这样资本家后代的身份,不是个好身份,是别人鄙视的存在。
齐慧英越想越觉得委屈,抱怨道:“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嫁给你!”
陈副团长听到这话,冷笑一声道:“我看你是精心挑选后才嫁给我的吧。是,我是看中了你年轻、有文化,还是城里人。可你呢,还有你妈,不也是看中了我的军官身份么。”
他的这番话把齐慧英怼的一怔,结结巴巴道:“你……你……你胡说……”
原本属于成年人间的各取所需,被直白地揭露出来,一直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的齐慧英有些崩溃。
她有一种剧本怎么跟自己想的不一样的无措和惶恐……
陈副团长从灶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沉声道:“接俺娘过来,还是你老实在家,你好好考虑吧。”
丢下这句话,他自顾自的打水洗澡去了,留下齐慧英呆滞地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
薛老婆子下午被孟钰菲吓得跑出家门后,来到了后面一排的侯营长家,他家也有个跟过来随军的老母亲。
侯营长家是整个家属院少数几个有长辈一起跟着来随军的家庭。
自从上岛后,薛老婆子最不满意的就是这个岛上没什么和自己说得上话的人,家属院的女人们基本都是比她矮了一辈的小媳妇,自己和她们聊不到一块去,就这个侯营长家的汤婆子能和她聊一聊。
薛婆子是小时候逃荒被薛家捡了回去做了媳妇,自此跟了薛家姓。而汤婆子和侯营长的父亲是同村的邻居,嫁人后别人还是喊她本家姓。
两个老太太最喜欢的就是聚在一起说自己儿媳妇的坏话……
汤婆子正在家里纳鞋底呢,见到捂着手跑过来的薛婆子,笑她:“你干啥呢,手上有什么好东西啊,遮着跑这么快。”
薛婆媳进家里,伸头在屋里看了一圈,汤婆子道:“不用看了,家里没人,就我一个,快坐吧。”指了指旁边的小板凳。
“俺娘咧,你是不知道,我这手差点被人给折断了!”薛婆媳一屁股瘫坐在板凳上抱怨着。
汤婆媳好奇地问:“你家媳妇打你啦?”
薛婆媳绿豆大的小眼一瞪,撇嘴道:“她敢?!反了天了她个小娼妇。”
“那是谁啊?”
薛婆媳凑过去,小声叨咕着:“是夏团长家那口子,多管闲事的!我在家教训儿媳妇呢,她跑过来插手,你说气不气人!”
汤婆子想了想,道:“夏团长家的,那不是财务科来的新人——孟主任么?呦,那天发票俺还去见过呢,看起来斯斯文文不像会打人的啊。”
“怎么不像啊?”
薛婆子急的把手伸出来,却见上面只有黑灰没有一点伤痕,又尴尬的缩了回去,道:“反正就是很厉害的贱……一个女人,还说要去部队领导那告我呢,说话一套一套的。”
想到孟钰菲之前的威胁,她到底还是把那骂人的脏话收了回去。
汤婆子斜了她一眼,又低头认真纳鞋底,道:“这有文化有工作的女人,都厉害。”
薛婆子点点头,“是啊,你看你家那母老虎儿媳妇不也是么,你手上的鞋子一看就是又给她做的吧?我记得你上个月不才给她做过鞋么,怎么这么败家啊!”
汤婆子叹口气道:“谁说不是呢,新鞋才穿了一个月,前个又和我说,咳,咳……”她咳嗽两声,夹着嗓子模仿道:“天气热了,现在的鞋穿着焐脚,我要换双薄面的单鞋。”
学完话,又摇摇头道:“啧啧啧……你说说,现在的小媳妇多矫情啊,俺们以前,一双鞋从年头穿到年尾。”
薛婆子一拍大腿道:“谁说不是呢!俺以前做媳妇的时候,从来就没穿过新衣服新鞋。现在俺家那媳妇,年年要做新衣服!还有那三个赔钱丫头,吃好的穿好的不说,我就让她干些家务活,结果就和我吵起来了……”
越说薛婆子越来气,“你说,有这样做媳妇的么,敢和老婆婆顶嘴?”
汤婆子点头道:“是的,俺们以前做媳妇的时候,婆婆说话的时候,那是一声不敢吭。”
薛婆子可算找到人吐苦水了,“诶,世道变了哦,婆婆越来越不好做,俺儿也是个没用的,他娘被欺负了他就跟不知道一样,你说气不气人?”
汤婆子拿针挠挠头,附和道:“俺家的也一样,怕老婆的怂货,那母老虎说啥就是啥,一点男子汗气概都没有。”
薛婆子气愤道:“要是在俺们乡下,这样的婆娘要被男人打死!”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的起劲,不知不觉就到了下班时间。
赵美霞拎着挎包回到家,在门口听到屋里有说话声,喊道:“妈,家里来客人啦。”
屋里的声音瞬间停了。
赵美霞推门进屋,看到薛婆子在,眉头轻轻一皱,随即又笑道:“薛大娘来了啊。”
薛婆子起身道:“美霞下班啦,呦,天色不早了,俺先回去了。”
等薛婆子离开后,赵美霞道:“妈,你怎么又和这薛婆子在一块啊,不是和你说了她在家属院名声不好,以后少跟她来往么。”
汤婆子讪讪道:“那个,是她自己找来家里,俺又不好撵她走,就是说说话。”
赵美霞皱眉道:“我回来的路上可听说了,下午的时候,那薛婆子把儿媳妇孙女都给打进了医院。”
“啊?”汤婆子惊讶道:“那俺可不知道,她来了就说跟儿媳妇吵架了,谁知道还动起手来了。”
赵美霞道:“你以后还是别和她来往了。”
汤婆子点头道:“唉,俺知道了。”
赵美霞从包里拿出一根莴笋出来,道:“这是今天菜摊没卖出去的,戚大爷让我们几人分了带回来。”
汤婆子笑着接过:“这莴笋看着嫩的很,做凉拌笋丝最好,你们单位过年发的麻油还有半瓶,加上几滴香的很,援朝这小子最爱吃了,我这就去做,等他放学回来就能吃上。”
赵美霞在供销社上班,每个月不仅有三十多块钱的工资,平常的福利还很好。汤婆子背地里再是对这个儿媳妇不满,当面可从来不会表达出来的。
赵美霞把挎包挂起来,瞥见沙发上做了一半的鞋子,看着码数像是自己的,她转头问:“妈,这鞋是给我的做的啊?”
“对,”汤婆子有些邀功地说:“你不是说要穿单鞋么,我给你做双新的,鞋面鞋底都透气。”
赵美霞笑道:“我不是说了去买一双么,您费这功夫干嘛。”
汤婆子道:“买的哪有我做的穿着舒服啊。”
赵美霞点头道:“行,等你做好了,我给你手工费。”
汤婆子笑了,摆摆手道:“哎呦,哪能要你的钱,我去做饭了。”
转身去厨房的汤婆子心里乐滋滋的,这儿媳妇虽然脾气霸道的很,还爱教训人,不过为人却大方。每个月都给自己五块钱,说是给她辛苦做家务的钱。
这做家务有什么辛苦的啊,也就是烧烧饭洗洗衣服,在乡下还得干农活呢。到这里了每天就干些家里的活不说,还有工资拿!
汤婆子干了大半辈子家务活,也从来没人说给她开工资啊,更何况,她可是给她儿子、孙子的家干活,心甘情愿的很。
想到这,汤婆子又想:要是这个儿媳妇性格再温顺点就好了,对自己这个婆婆再尊敬点,对自己儿子别再大呼小叫的……
第38章 抽烟
薛婆子回到家后,见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心里骂道:这么晚了还不回来做饭,死哪里浪去了!
坐在沙发上等了一会,薛婆子没等到儿媳妇,等到了下班回来的儿子。
薛营长见自家老娘坐在沙发上,朝自己射过来凶狠的目光。
“妈,你怎么了?”薛营长疑惑地问。
薛婆子看向儿子身后,没见到身后跟着人,她问:“你媳妇那婆娘呢?”
薛营长反问道:“我怎么会知道,你们不是都在家么,你不知道她去哪了?”
薛婆子骂道:“谁知道她去哪浪了,一天天的也不着家,一点都不安分,你看看这都几点了,还不回来烧饭,是想要饿死俺们娘俩啊?这要是在乡下,早就打她八百回了,看她下次还敢不敢!”
薛营长听她越说越不像话,板起脸不悦道:“你胡说什么呢!”
薛婆子一听不愿意了,“你这个没用的,娶了媳妇忘了娘,也不想想当初俺怎么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养大……”
她又开始细数自己对儿子的养育之恩,薛营长听着烦躁地叹气。
这时门开了,尹桂香终于回来了,她手里抱着小女儿,身边跟着大丫二丫。
薛营长忙问:“你们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薛婆子在沙发上阴阳怪气道:“哎呦喂,你还知道回来啊,俺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呢,也不看看外面天色都什么时候了,不知道回来烧饭啊?”
尹桂香猛的抬头,视线在他们母子两身上扫视一番,冷冷地对着他们宣布:“你们以后别指望我给你们做饭了!我和孩子以后都在食堂吃,你们母子俩自己想办法。”
她的脸上还有碘伏药水的痕迹,薛营长看到面色一沉,问她:“你脸是怎么回事?”
尹桂香指着沙发上的薛婆子道,咬牙气愤道:“还不是你妈干的好事!”
薛婆子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狡辩道:“俺可没有打你,你别想冤枉俺。”
尹桂香冷笑道:“是么,自己下午才做的事现在就不承认了?你们要不要现在去家属院随便找个人问问,看看人家怎么说?薛家婆婆把儿媳妇孙女打进医院的事可都传遍了,咱们家已经彻底沦为家属院的笑柄了。”
“从今天开始,咱们分家,我带着孩子过,你们母子俩自己过去吧。还有,下个月我和孩子们的票我自己收着,谁也别想从我手上拿走。”
听到这话,薛婆子急道:“那我吃什么?”
尹桂香:“哼,你找你儿子去吧,和我有什么关系?”
说完带着孩子们进了卧室,把门关上。
薛营长转头语气严肃地问:“妈,你为什么要打桂香和孩子?”
薛婆子对上儿子的眼神有一瞬间心虚,随即又理直气壮道:“婆婆打儿媳妇怎么了,天经地义,不听话的儿媳妇就是要好好收拾收拾!要是在俺们乡下,早把这个你那个不听话的婆娘赶出门了。”
薛营长深吸了口气,冷声道:“既然你这么想回乡下,我明天去买船票,你收拾收拾回去吧。”
听他要送自己走,薛婆子立马一屁股坐在地下哀嚎道:“你——你这个不孝子!好啊,好啊,你发达了就瞧不起你娘了……哎呦,俺的命好苦啊……”
薛营长站在那里,一脸不耐烦的看着地下撒泼打滚的母亲,过了许久,他长叹一口气道:“好了,你别哭了!你不想回去是吧,行……暂时就不回去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