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可否带我去看看香灰？”
“可。”
寒山寺里的香灰每日都不会取尽，最少剩下三分之一。
还未靠近，乔柒就已经确定了特殊气息的来源，并不在香灰之上，而是来自香炉。
日复一日，香炉里的气息渗透进香灰中，这才让香灰产生异变。
这个香炉上蕴含的特殊气息比她之前得到的几样东西都要强。
“大师，这个香炉……”
她想要。
“咳咳，小友，香炉对我寒山寺格外重要，不可赠送于他人。”
“大师，这世上一切都讲究缘法，我觉得我和这香炉甚是有缘，我再捐十张香油钱如何？”
她拿出手的都是一千两一张的银票，十张就是一万两。
“小友，缘之一事，强求不来，它更适合待在寒山寺……”
“大师，我再捐二十张香油钱。”
“小友……”
“大师，五十张，若还是不成，想必我和这香炉是真的无缘。”
无求大师：“……小友，贫僧忽然觉得，你和这香炉甚是有缘……”
将五万两银票塞进功德箱，乔柒抱着香炉和无求大师告辞。
遥望乔柒的背影渐行渐远，无求大师长叹一声回了禅房。
他有他的路，但求问心无愧便是。
下山路过小二家时，乔柒并未进去，却被正出门的小二喊住。
“神医大人……”
一边喊，小二深一脚浅一脚从雪地里跑过来，双手递过来一布兜红鸡蛋。
“神医大人，这是我娘煮的红鸡蛋，送您。”
乔柒接过红鸡蛋，在空间里随意挑选了一块成色不错的玉佩塞到他手上。
现在她空间里几乎什么金银珠宝都不缺，不少都是月皇和太后以及长公主所送。
也有她自己遇到心仪买下来，或是搜刮而来……
“恭喜你喜得贵子，这是我送他的见面礼。”
“这、这太贵重了，使不得……”
小二话还未说完，乔柒的身影便已经消失在风雪中。
他低头打量着手中的玉佩，心中复杂又酸涩。
这样上好的玉佩，他这辈子都接触不到，可神医却能随手送给他这般低微的人。
拿着玉佩回到屋里，小二将玉佩递给自家娘子，让她好生收好，待孩子长大再交给他。
“老李头今天一早就出门了，也不知他家里怎么样了，估摸着明天雪就能停了，到时候我去多买些肉回来，给你好好补补。”
“再给老李头家也带一些米面棉衣什么的，他那闺女的药都停了好多天了，我也带上几副过去，说来我有这样的福运也多亏了老李头……”
若是没有老李头，他和神医估计也没有搭话的机会，他娘子，或许真的会因难产而……
“无碍，天寒地冻，你们驻守在此也辛苦了。”
雪橇车进了城，路过衙门门口时，却见一个妇人跪在雪地中，似是有什么冤情。
妇人的脸都冻得青紫，人也摇摇欲坠，最后被衙役带着进了衙门……
几人并未在意这点小事，城中没有酒楼，一行人找了间客栈入住。
乔九给老李头也要了一间房。
“李叔，你先在这住两日，等雪停了再回去吧。”
老李头并未过多犹豫就连忙感谢应下来。
临走时，他已经把那十两银子给了家里人，口头交代了不少事，甚至后事都想到了。
来时太过凶险，好在平安到达，若他一人回去，他也怕再出什么意外。
不如在这歇息两天，耽误了些时间，可能平安回去自然是最好。
“这是剩余的银钱，拿着这些银子回去给你女儿好好看病。”
乔九又递过去一张十两的银票，连带着定金，一共给了他二十两，和之前说好的十两银子相差甚大。
老李头双手都不敢伸出来，沟壑纵横的脸上满是惶恐，他连忙摇头：“各位客人，银子你们已经给过了，说好的十两就是十两，这太多了，更何况你们还送了我这么一件披风，我、我……”
“李叔，本来说好的，送我们到城里你就回去，不过我看城里积雪尚深，这两日我在城中少不得用车，只怕还要麻烦你。”
“这有什么麻烦的，本来我也要在这边待几天等雪停……”
老李头看着面前的银票，最终还是伸手将银票收进了怀中。
当天下午，待狗吃饱喝足休养好后，乔九当即就带着小桃，让老李头带他们去北城。
北城相对混乱一些，不过有巡逻军，也没人敢当众闹事。
乔九去北城寻人，乔柒留在了客栈中。
蒙黑城再往前几十里就是军队驻扎所在，而在另一边，则是三不管地带。
她在混乱之地的拍卖行除夕一过就开了起来，章管事只在当初传过一封信来。
通讯符有使用时限，章管事手中的通讯符早已经失效。
“无名，拿着这个令牌，去一趟混乱之地……”
“是，属下即刻去办。”
无名接过令牌，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房间内。
傍晚时分，雪终于是停了。
乔九脸色惨白地回到了客栈房间中，上楼梯时差点被绊倒，还是小桃将她拽了回来。
“怎么了？”
乔九整个人摇摇欲坠，一副要碎了的模样。
娘已经没了，爹已经不再是她的爹。
若是连爷奶也没了……
见她张了几次嘴，喉咙都像是被堵住一般说不出话，乔柒示意小桃回答。
“大小姐，我们找到接头人，可当初给二小姐传消息的人在一个月前人就没了，听说……”
“听说，一月前，那一片因为火灾，死了不少人，这人也死在了那场大火中。”
乔九接到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可若真是一月前人就死在了火灾中，岂不是刚传完消息，人就没了？
“可有去找官府了解具体缘由？”
“嗯。”
“我怕其中有什么隐情，先是和周围的人打听了一番，后又托人去官府那边去问了，得到的结果大同小异……”
小桃将事情一一道来。
她怕其中有什么隐情，若是贸然爆出乔九郡主的身份，官府那边若是知道她来寻人，肯定会有所隐瞒。
要真有什么，说不准会暗中下手，这里毕竟是别人的地盘，她得小心为上。
“至于大火发生的原因，据说是天气太冷，一户人家的火盆打翻引起的大火，北城本就是三教九流聚集地，人不少，据官府那边透露的消息，那场大火中死了三十多个人……”
三十多个人也只是官府透露出的消息，北城那边不少乞丐或是无家可归者，死了也没人知道。
听小桃如此说，乔柒总觉得很奇怪。
什么样的大火能烧死三十多个人？难不成都被困住出不来？
“那么大的火，没人救火吗？”
“有，据官府所说，是天气太冷，河水冻上了，唯一的井水打水又太慢，根本来不及抢救。”
官府的说辞毫无漏洞，似乎真的只是个意外。
“尸体呢？”
“官府之前让人去认尸，只是尸体全都烧的焦黑，根本无法辨认，还有的一家子都被烧死在了里面，也无人来认领……”
有家人牵挂的，只能勉强认领一具相似的焦尸回去。
没家人牵挂的，都被官府统一埋葬了。
这里聚集的人太过混杂，有时候官府也不好统计。
“你花些银子，偷偷去找城中的那些乞丐打听些消息，记得不要暴露了身份，若真是什么都打探不到，再去官府那边探探虚实……”
小桃立刻照办。
乔柒看向双眼呆滞无神的乔九，让她去床上好好休息一会儿。
自从收到消息后，她基本就没怎么好好休息过，就靠着爷奶的消息撑着。
若只是假消息还好，可骤然听到人很可能死了，她心里一直紧绷的弦肯定断了。
半夜，小桃裹着一身风霜回到了客栈，见到乔柒直接摇了摇头。
“大小姐，我在那些乞丐中没问出什么消息来。”
乔柒眉头微蹙，难不成她猜错了？
“罢了，你先回去吧。”
小桃既然没问出消息，那只有两个可能。
其一便是官府所言为真，那些人真的死于火灾意外。
至于第二个可能……
那就是这些乞丐都被人封了口，他们根本不敢将真相宣之于口。
想到这，乔柒揉了揉脑袋，她发现她好像太过阴谋论了。
或许那场大火真的只是意外呢。
次日，乔九买了一些贡品去了乱葬岗。
乱葬岗积了厚厚的一层冰雪，不曾有半分消融，下面的坟头都已经被掩埋。
官府只是随意在这边挖个坑就把人埋了，若爷奶真被葬在了这，她也不知道哪个是他们。
更何况这些坟头都被积雪掩埋，短时间根本不会消融。
她只能多买了一些贡品，在各个方位都祭拜了一二。
“大姐，不知不觉，我和爷奶已经快两年未见了，未曾想……”
乔九抹了把脸上的泪水：“爷奶这边我会继续让人留意他们的消息，若爷奶在这，全当是我这个做孙女的孝敬他们，若他们不在这，也是我这个做孙女的求求各位爷奶叔伯，保佑我爷奶平安无事……”
祭拜完，乔九这才起身准备往回走，却见一个身影从一棵树后快步跑开。
小桃没等吩咐，飞身一跃就上前将人抓了过来。
“刚才就见你在这鬼鬼祟祟的，说，谁派你来的。”
小桃将人丢在地上，众人这才看清这是个瘦弱的男人，从上到下邋里邋遢的，一身破烂不堪的衣服，为了御寒，里面塞满了稻草。
“谁、谁鬼鬼祟祟的了，就你们能来祭拜，我就不能来祭拜了？”
瘦弱男人梗着脖子嘴硬道。
小桃也不惯着他，抽出一把匕首就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哼，我倒是要瞧瞧，是你的嘴硬，还是你的脖子硬。”
“啊！别！我说，我都说……”
男人被吓得瞬间抱头蹲在地上惨叫。
见小桃没伤害他，这才又颤颤巍巍地站起身。
“我、我真的是来祭拜我兄弟的……”
男人犹豫了一瞬，又开口：“他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提到大火二字，男人眼底再次闪过犹豫，终于还是一咬牙开口。
“我看各位穿着打扮不似一般人，来这祭拜，似乎也有亲人死在那场大火里，我也不管你们是什么人，我只要十两……不，五两银子，我就将我知道的都说出来。”
乔九一个眼神扫过去，小桃立刻掏出一张十两银票塞在他的手里。
“说。”
“我怀疑那场大火就是场阴谋……”
男人的目光中也染上了一丝恨意。
那一天，忽然就有消息说，有贵人在北城发馒头。
可不巧，那两天他染了病，只能躺着，爬都爬不起来。
他兄弟就说到时候多去两趟，多拿一个回来给他。
却没想到，那一去，就死在了火灾里。
据回来的人说，除了发馒头，贵人还打算施粥，不过要等，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我悄悄留意过，那次火灾后，城里单是无故失踪的乞丐就有三十多人，只不过全都分散开，没什么人留意过……”
乞丐本就行踪不定居无定所，失踪了也没人在意。
要不是他仔细留意，看人只看一面就能记住，只怕也发现不了。
加上这三十多个乞丐和本就居住在那的人，死的何止三十多个。
“此事不曾有半分风声透露出来，是有人威胁你们？”
小桃昨夜出去打听一圈，却什么都没能问出来。
“呵……”
男人讽刺一笑：“哪里需要什么威胁，但凡敢乱说的，第二天人就消失不见了，几次下去，谁还敢乱说？”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我劝你们还是别多管闲事的好，别到时候命都没了。”
小桃将他松开，男人一溜烟地就跑远，没有半分停留。
“他们为什么要谎报？”
小桃满是不解。
大火死了再多人，那也是意外，蒙黑城又离京城极为遥远。
天高皇帝远，还不是知府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何必谎报？
“只怕其中另有隐情啊，我们先回去。”
乔柒越发相信其中有阴谋。
几人回到客栈时，就见客栈掌柜送来一封请帖，态度极为恭敬。
“各位客官，这是知府大人府中送来的请帖。”
“多谢。”
乔九收敛了伤感之情，侧面和掌柜打听了下这知府为人如何。
掌柜的说话自是滴水不漏，没有说出半分不好。
房门关上，乔九拆开了请帖，上面是知府夫人邀请乔九去参加府中后日举办的宴会。
她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去参加宴会。
“小桃，你去帮我推拒了。”
“慢着，暂且留着，今晚我去探一探他的书房，小桃你再去打听一下知府为人如何……”
夜深，一轮弯月挂在半空，屋外仿若轻纱遮目，一切都那么朦胧。
乔柒没一会儿就找到了知府所在的书房。
此刻书房里已经空无一人。
她在书房中搜了一番，却并未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就连暗道都没有。
整个知府府邸不算小，乔柒搜了一圈却并未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正要离开时却忽然发觉不对，又快速返回了书房。
只见书房桌案上摆放着的宣纸，竟然是价值千金的龙豪宣纸。
这种纸，一张就要好几两银子。
镇纸和墨条皆是世间难求的珍品。
环伺书房，各种名贵的古董字画比比皆是，孤家珍品更是数不胜数。
一个知府，哪来那么多银子。
他夫人未曾嫁于他时，也只是普通的官家小姐，嫁妆的可能直接就能排除。
可据小桃打听回来的消息，朱知府在百姓中口碑不错，是个难得的好官……
从府邸离开，乔柒却看到两个人抬着一个麻袋从衙门后门出来，最后将麻袋丢到了马车上。
麻袋中滴滴答答的血液渗出，落在白雪上格外显眼。
此刻城门早已经落了锁，可马车却格外轻松地出了城门。
乔柒跟着马车，最后来到了乱葬岗。
两人嫌天太冷，在雪地里随意挖了几下就把尸体丢了进去。
“得了，快走吧，冻死我了，估摸着明天就被狼啃的什么也不剩了……”
两人匆匆地上了马车就离开了乱葬岗。
乔柒落在麻袋旁，手轻轻一动，麻袋就被解开，一具女人的尸体映入眼帘。
女人生前似是被折磨过，浑身上下都是伤，胸前更是被烙铁烫出无数疤痕，看着惨不忍睹。
她刚想用法术拂开女人脸上的头发，却发觉女人的生机竟然尚未断绝。
“没死？”
乔柒轻蹙了下眉，拿出一颗回春丹以及一颗补血丹喂进了她口中。
灵气打入她的体内，女人的胸口渐渐有了起伏，呼吸也逐渐平缓。
乔柒又用法术将她脸上的血渍清理干净，而后从空间中拿出一件披风盖在她的身上。
直到这时，她才想起来，这个女人不就是那日跪在衙门前喊冤的人吗。
女子还未醒来，乔柒用披风裹着她，将她带回了客栈。
房间内地龙烧的很足，没一会儿女人就清醒了过来，女人一醒来就惊恐地将自己缩成一团，眼底尽是恐惧。
乔柒直接让小桃将乔九带过来。
指着她对着女人说：“是我救了你，而她是皇上亲封的郡主，你有什么冤情可以和她说。”
女人先是一怔，接着震惊又不可思议地看向乔九。
“郡主？”
乔九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还是点头：“是，你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我可以直接面圣。”
闻言，女子直接从床上踉跄跑到了地上跪下，冲着乔九砰砰磕头。
“还请郡主为民女做主，民女的夫君死的好冤啊……”
女人名叫方小莲，和她夫君住在北城随意搭建起来的屋子里。
天又冷，家里又实在揭不开锅，她和她夫君就去了城郊的乱葬岗，想着能不能找到一些值钱的东西。
之前就有人在乱葬岗摸到了一个银镯子。
实在没值钱的东西，能找到一身棉衣也是好的。
没想到却见到了骇人的一幕。
他们看到竟然有人在挖乱葬岗的尸骸，腐烂的或者未曾腐烂的，甚至骨头都被挖了出来带走。
再后来，北城有人施粥，她和夫君各领了两个馒头。
后因天气太冷，粥还没煮好，她寻思着回去把被子抱来裹着，别到时候再冻出事来。
回去的路上，她却见到一伙人神神秘秘地将一个个麻袋扔在那些屋里。
因为施粥的缘故，大家都就去等着领粥了，这会儿各个屋里基本都没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