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头从窗口探头喊了一声“不要在这里闹事。”
“嘿，你这老头。”那汉子不满意了，对着叶老头嚷嚷“我这可是帮你啊，这小娘们浪费了咱们多少时间啊。”
叶老头“人家有疑问，我解答，这是我的工作，你不要闹事。”
“嘿……”汉子卷起袖子要动手，这个时候售票窗口旁边的门打开，两个彪形大汉从里面走了出来，直接一人抓着一边胳膊将那男人给丢出了排队的队伍中。
其中一人脸上还有一道刀疤，指着那男人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能来撒野的？要买票就滚到后面重新买，不买票就别闹事。”
不少男人面色不太好他们也觉得设置一个专场给这些女人看不合适，万一给她们的心养野了呢。
但队伍当中一些小丫鬟婆子们都拍手称快。
“该，这种人就该收拾。”
男人被两个大汉盯着，也不买票了，灰溜溜的走了。
倒也不敢说什么狠话，更不敢有什么小心思，毕竟这里背后的靠山是敬王，大家都知道。
脸上有疤痕的男子环顾一周道“买票就买票，不要耍什么小心思，我们东家怎么安排你们就怎么买，再敢质疑看到一次揍一次。”
说完两个人又走了进去关上了门。
大家这才知道，原来这售票窗口里还内藏两个大汉，或许还有更多大汉。
等票卖完后，叶老头又拿出一张通告贴在旁边的墙上。
没买到票的就围上去看。
“哟，又有新节目了，大家伙儿开看啊，今晚花戏楼里有曲儿，还是曾经的花魁芸娘唱的。”
挤在第一排的人快速的将墙上张贴的内容总结了一下向众人传达。
“什么曲儿啊。”有人在后面喊“我最喜欢的就是听曲儿了。”
“这花戏楼的花样还挺多的。”
“啧，这样算起来，一天四场，这花戏楼得挣多少银子啊。”
“要不你进去问问。”有人笑道“看看人家告不告诉你。”
“这还不好算啊，一张票二两银子，一场坐满一百五十人，一天四场，这样算下来……”
那人嘴里念念有词又开始点手指头。
所有的人都看着他，等着他报出答案来。
“那就是一千二百两。”有个小孩率先报出了答案。
“嚯……”众人大惊。
“天啊，这么多？有的人一年都挣不到这么多钱吧。”
“别说一年了，普通人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啊。”
“我的天，听说这家花戏楼是个女东家，这女的得多有钱啊。”
“听说还没成婚以后要招赘呢，你们有儿子的可得关注关注。”
众人的交谈声渐渐偏离了原本的话题。
“这唱曲的可不用二两银子。”又有人道“只要一两呢。”
毕竟是第一次登场，陆辛夷等人也商量过了，听曲儿的价格就定好一两银子一个座位。
这比起去青楼听戏要便宜多了。
一般人去一次青楼，最少都得花销五两银子，不然都出不来，比起青楼，他们花戏楼已经算便宜的了。
不过芸娘他们的第一场票并没有卖完。
一来在这里听曲，肯定是不能摸摸小手占占便宜的，二来芸娘以前虽然是花魁，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很多年轻人并不买账。
对于只售卖了一半的票，芸娘等人虽然有些心里不得劲，但心里也清楚，他们唱的曲儿没有《白蛇传》那么有吸引力。
但她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今晚这些人听了肯定会觉得物有所值的。
花戏楼这边忙的火热，陆辛夷也没闲着，在家熬火锅底料。
辣椒让胡管事送到幺爷那边磨成粉，然后再拉回来。
幺爷那边的豆腐坊生意已经处于稳定，每天都有五六两的收入。
稳定之后，阿四他们每天又早起来是卖鸡汁豆脑，配合薛燕妮她们，鸡汁豆脑的生意稳定的很。
薛家因为薛燕妮的关系，获得了陆辛夷的许可，家里现在也卖鸡汁豆脑，家里的生意总算好转不少。
还有一些中等富户家里来订鸡汁豆脑。
于是几个小的每天又多了不少任务，就是给这些富户家里送机制豆腐脑。
之前陆辛夷让两个小乞丐来这边，那俩小乞丐现在也每天跟在其他小孩身后，奔跑在送货的路上，虽然很辛苦，但不用担心被欺负饿肚子已经很好了。
这天白天陆辛夷在家熬火锅底料，晚上芸娘的第一次登场，陆辛夷还是过来捧场了。
只是意外看到了一个男人，觉得眼熟，但没想起来是谁。
那男人冲他颔首后什么都没说，找了第一排的位置坐下了。
陆辛夷刚要坐下，就听到有人喊她。
她扭头一看，见是敬王来了，惊讶的起身“四叔，您怎么来了？”
敬王道“听说你这里又上新花样，过来看看。”
一旁的管家笑道“王爷一下午到现在就没走，下午的地方戏，晚上的皮影戏，吃了个晚饭又来听曲儿……”
敬王瞪他“要你多话。”
管家作势打了自己一巴掌“老奴多嘴了。”
“行了。”敬王坐下，让陆辛夷来自己这一桌坐“你那个火锅什么时候开张啊，我可有点馋了啊。”
说完又耸了耸鼻子，不由的往陆辛夷那边靠“你偷吃火锅了？”
他在陆辛夷的身上闻到了火锅味。
“没偷吃，下午在家制作底料呢，等下个月初一就正式开张，到时候还要您来给我放第一挂鞭炮呢。”
“没问题。”敬王很高兴。
这个时候舞台上有人出来了，敬王也就没说话了。
舞台上多了很多乐器，等大家都入座后，芸娘抱着琵琶缓慢走了进来，先冲众人见礼，而后就坐下了。
今天是他们的舞台，所以芸娘并没有选《白蛇传》上的歌。
第一首就是《红尘》。
“寻梦也许梦已空，是非错对乐悲笑痛，幻影中似逝去一梦，越近越朦胧，越远越情浓，聚散得失谁料中，红尘尽虚幻终会空，休说苍天作弄……”
这是一首能唤起人回忆的歌，也是他们不曾听过的曲儿。
曲子让人的情绪不由的就跟着低沉了下去，将心里的回忆跟无奈都唤醒。
之前陆辛夷觉得面熟的男人，看着台上的芸娘，思绪不由的就被带回了十多年前。
李二看着台上的人垂着眸子唱着他从来没听过的歌。
这是她家乡的小曲儿吗？
一曲完毕，芸娘等人起身致谢。
陆辛夷带头鼓掌“好，好听……”
其他人也鼓掌，确实很好听，跟他们之前听的那些曲儿有非常大的区别。
芸娘看着台下的人，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看到李二的时候就是一怔。
李二冲她颔首，倒是没说什么。
芸娘冲下面的观众盈盈一拜后也没说话，坐到位置继续第二首。
第二首是《半壶纱》，依旧是那种淡淡的带着遗憾的曲风。
第三首《人生何处不相逢》。
“随浪随风飘荡，随着一生里的浪，你我在重叠那一刹，顷刻各在一方，缘分随风飘荡，缘尽此生也守望……”
这三首歌虽然好听，但不得不说这三首唱的人心情都挺低的。
好在一首《不谓侠》，又唱出了豪情来。
接着一首《笑傲江湖》将众人心里的抑郁变成洒脱，再次获得满堂彩。
敬王听完觉得有些不得劲儿，他侧头对陆辛夷道“这些曲子是好听，但不适合我这样的老爷们听。”
说完敬王还是让管家赏了银钱。
有敬王带头，还是老样子，大家多多少少都给了一些打赏。
这个时候敬王对陆辛夷继续道“下次我就不来了。”
敬王那可是混迹风月场所的老手，他不喜欢听，那么其他人估计也差不多。
见他要走，陆辛夷把人拉住“那您跟我说说你为什么不喜欢？”
敬王有些为难。
但陆辛夷明显一副你不给我答案我不让你走的表情。
敬王压低声音“你这些不适合男人听。”
陆辛夷不解“那男人适合听什么？”
敬王啧了一声，忽然想到她身边也没个女性长辈教她，唯一的那位桂姨一门心思扑在樊楼上，估计也没时间跟她说这些。
于是敬王豁出去了，压低声音道“男人为什么去青楼听曲，那自然是因为能美人在怀，还能……咳咳，还能听听那些撩人的曲儿。”
陆辛夷明白了。
她不服气“那是您，我看有人就喜欢啊。”
“谁喜欢？”敬王环顾一周，不少人都一副失望的表情。
正好之前那个眼熟的男人正要起身，陆辛夷指着他“他……”
敬王循着她指的看过去，见是李二，就喊了一声。
李二赶紧过来给敬王见礼“刚才就看见您了，只是快要开始，不好叨扰。”
“没事。”敬王摆摆手“你觉得今晚唱的这些曲儿如何？”
“下官觉得挺好的。”李二道。
陆辛夷“呐，你看，人家就觉得挺好。”
是你精虫上脑只想去那地方吧。
当然了这话她可不敢说。
敬王啧了一声，不予多说，就对陆辛夷道“反正我觉得大部分男人不喜欢，不过一些小娘子可能会喜欢，要不你也开一个女眷专场试试，行，我走了。”
说完敬王就走了。
目送他走，陆辛夷认真的问李二“您觉得什么样的男人才愿意来听这样的歌曲？”
李二认真的想了想“可能更适合书生吧。”
陆辛夷闻言有些泄气，前面几场的顺利让她有些想当然了，觉得芸娘他们唱的这些歌也能火，但事实……
这个时候芸娘也过来了，有些歉意的看着陆辛夷。
陆辛夷给了她一个抱抱“没事没事，我们再想办法。”
芸娘情绪有些低落。
李二开口道“其实唱的挺好听的，如果在青楼肯定会受欢迎，但这种场合……对男人来说，确实是少了点什么。”
芸娘点点头，“多谢你来捧场。”
李二“你的场我还是要捧的，别着急，你们陆东家很聪明，她应该会有办法的。”
陆辛夷也安抚“对，芸娘你别急，我肯定会想办法的。”
芸娘道“我不着急，不行我就去樊楼唱。”
樊楼之前留的台子还在的。
“今天才第一场，说明不了什么。”李二道“或许刚才敬王说的有点道理，你唱的曲儿意境都不错，或许更适合那些文人以及小娘子们听。”
芸娘点点头，没有说话。
李二也不好再逗留，颔首后也就离开了。
“他是谁啊？”陆辛夷八卦问。
芸娘“一个曾经被我放在心上但现在已经放下的人。”
陆辛夷“……”
整的跟绕口令似的。
要是真放下了就还好，要是没有，那大力可就苦咯。
第281章 人心跟人性，都是经不起考验的
大力喜欢芸娘，还是桂姨跟她说的，桂姨的意思是让她帮忙撮合撮合，但陆辛夷拒绝了。
芸娘虽然是青楼出身，但识文断字，学问还挺不错。而大力不说目不识丁也差不太多，两人思想不在一个高度，想要共度余生，得有更多的东西维持，比如感情。
目前来看，芸娘对大力是没有什么男女之情的。
思想不在一个高度又没有感情，这样的搭伙过日子对二人来说都不公平。
所以说大力这条情路难走。
芸娘首次登台的效果不太好，这让她很是消沉，回到家也闷闷不乐的。
陆辛夷把人带到自己的书房，开解道“这有什么，这才开始呢，那些不喜欢听的人都是常年喝花酒心里不纯粹的人，我们可以试着来一场女眷的，小女娘们对还是很敏感的，应该喜欢听。
这条路走不通，或者你就教人唱曲，我看你教的那几个人就不错，你可以转行，再不行你现在年纪还轻，找个人成亲也是可以的。”
芸娘跟其他人不同，虽然也在群芳阁，但当初她赎身的钱是她自己的，陆羽绮只是出面帮她赎身，后来又收留了她，所以她的卖身契在她自己手里。
之所以不离开群芳阁，一来是没地方去，二来也是为了感谢原主娘，三嘛，就是没钱了，她也得攒钱生活。
后来群芳阁那么艰难，她也没走。
如今群芳阁已成往事，樊楼生意已经稳定，她不用再抛头露面，完全可以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芸娘闻言笑了笑“先按照你说的试试吧，至于成亲……我这般出身的人，谁又愿意呢。”
“那就找知道你的出身还愿意娶你的。”陆辛夷道“你长的这么好看，性子也好，又有本事，想娶你的人很多，不过咱不去做那妾，咱要嫁就做当家主母，宁为贫妻，不做富妾。”
芸娘被她逗笑，“说起我来你头头是道，那你呢，你可也不小了，之前崔家闹那一出你还扬言要招赘，如今呢？还招不招？你不在家，之前还真有邻居打听到我这里了。”
“哈哈……”陆辛夷打哈哈“那都是借口，崔家还没有把我爹的东西给我呢，我暂时不招赘。”
“那秦大人呢？”芸娘忽然问了一句。
陆辛夷脸上的笑一僵。
芸娘低声道“之前秦大人往我们家跑的可勤快了，最近这段时间都没怎么看到人了，你们是吵架了吗？”
也不知道是芸娘的声音太好听具有诱惑性，还是她也有了想倾诉的欲望，毕竟她身边还真没什么闺蜜。
有些事情不好跟父母说，不好跟姐妹说，但可以跟闺蜜说。
刘巧儿跟薛燕妮她们，只能算是朋友，算不得闺蜜。
“没有吵架。”陆辛夷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之前只是合作的太愉快，以至于让我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不过现在我已经清醒过来了。”
陆辛夷单手托腮，看着窗外，今天二十六，下弦月如钩。
“他是朝廷命官，又是开封府的通判，虽然只有五品，但也是有实权的，对我们这些普通人来说，是无法触及的高度。
而我呢，母亲青楼出身，父亲就算是崔家那位大郎，可毕竟故去多年。”
“谁家有出息的郎君愿意要我这样身世复杂的女子？”陆辛夷说到这里放下手轻叹一声。
在这里生活的越久，就越能明白阶级是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谁想跳过去就有跌下去碎尸万段的危险。
其实现代也一样，替换一下，开封府五品通判，相当于现在的京城公安局副局长。
说起来她虽然也是公务员，其实也不过就是最底层的牛马。
两人的身份放在现代也是不合适的，现代有钱有权的人家更讲究门当户对。
芸娘也跟着叹息一声“那万一他愿意呢？”
“芸娘，男人的愿意会随着周遭的环境变换而变换，就目前为止，我对他了解不多，我们之间的感情也没有到那种地步，所以我只能拿他跟其他男人一样对比。
今日他是愿意的，明日他也愿意为了我将那些闲言碎语阻挡在家门之外，但日子久了呢？人心跟人性，都是经不起考验的。”
“再说，他是个风光霁月的人，也是个好官，是个被老百姓需要的好官，他的生活包括以后的日子，都不应该因为我而带来很多被人嚼舌根的话题。我不忍心，也不舍得。”
芸娘听她说完，只觉得心里涩涩的，她道“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你也不差的，先不说你崔家的出身，就你跟敬王的关系，你手里这些生意，哪一样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辛夷，你是一个聪慧又坚韧顽强又心地善良的小娘子，我们这些人要不是遇见你娘，要不是有你，早就不知道埋骨在何处了。”
“我觉得你是配得上秦大人的。”芸娘道“以前唱这些歌的时候，大概知道要表达什么情感，但总觉得隔着一层，今日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那些歌应该唱给你这样的人来听。”
陆辛夷一笑，凑过去抱着她的胳膊晃啊晃啊，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要不我们就搞一个失意者歌会，咱们的歌只唱给知音听，那些糙老爷们不配。”
“对，他们不配。”芸娘刮了一下她的鼻头“我想好了，咱们不能跟那两位班主比，我一个月就唱个一两次，票的话咱们慢慢卖，卖满座了咱就唱一次。”
“我这个喉咙本来就没好利索，反正我现在靠着你养活，你现在有钱，我也不那么辛苦操劳了。”
“嗯，咱不要那些臭男人，咱有钱就自己好好过日子，干什么去给那些臭男人当牛做马的。”
“对嘛。”陆辛夷道“咱自己也能把日子过好过精彩了。”
两人说说笑笑，一扫刚才的阴霾。
笑完陆辛夷又道“对了，我现在打算把《白蛇传》弄成话本子，到时候找个说书的再说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