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心思玲珑的女郎不再用京兆府提供的绣球,而是拿出自己的女工缝制精美的绣球,在抛绣球那天独领风骚,找到了如意郎君。
那绣球还被当作了定情之物,又给京城添一桩风流事。
还有的女郎在抛绣球之前抱着琴演奏一曲,曲有误,周郎顾,引得通音律的郎君搭话,二人就此看对了眼……看来老把戏永远不过时,只要用得顺手都有奇效。
但八月十七这日,有两位女郎端着精美的绣球登上楼后,底下的郎君一听说是后宫周淑妃的娘家侄女,出身清贵的郎君都躲开了,唯恐她们的绣球抛给自己。
朝臣们许久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七皇子萧承彧的外祖家周家,竟在不知不觉中失势了,有成为京城里的破落户的势头。
回想前一阵子皇帝萧敏忽然调原通州知府周六河为闲官太常卿,京城弥漫着一股微妙的不安。这种不安,也许历朝历代在经历立皇储的时候都会遇到。
不敢押七皇子萧承彧了,自然也不会有人上赶着和他的外祖周家结亲。
真是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啊。①
他们把目光渐渐转移到大皇子庄王萧承均的身上,觉得他最有可能成为皇储,跟当今皇帝一样,庄王是宫女所出,母亲早逝,日后没有外戚干政,且他在先前的庄王妃杜氏和离之后,娶了更大的京兆世家谢家的女郎为庄王妃,近来呼声很高。
近来皇帝召见庄王的次数也多起来,萧承均多少有点飘了。更准确地说他想要在他父皇面前展现自己有才干的一面,一日,在看了沈持的《平西南策》之后,说道:“父皇,西南不毛之地,图来有何用处?”
“况且就算依沈爱卿所言,少则三五年,多则十年往上,朝廷等得起吗,还不如派精兵良将直接攻打下来呢。”“速战速决。”
萧敏觑他一眼:“打仗?”与大理国掰手腕?呵。
“庄王,”萧敏耐心地教导他:“沈爱卿所写的这些计策,全是在算账,算朝廷将大理国纳入王治之下有多值,你再仔细看看。”
朝廷的开支——兵部需要给将士发军饷,运粮草,遇到青黄不接的年头,户部赈灾需要银子,工部营造要花钱,吏部在册的官吏每个月都要从朝廷领取俸禄……这一笔一笔的钱从哪里来?只能问税赋要,问矿山要,归根结底,想要减少西南边关的打仗麻烦,又要开采大理国内的矿产,这才是朝廷的目的所在。
庄王萧承均心不在焉地说道:“是,父皇。”
萧敏:“……”一看就知道庄王没懂,他心道:朕的大臣们怎么会觉得朕会立他当太子,朕还没眼瞎呢。
终于等到第二轮抛绣球择婿结束,已经快到八月底了。京兆府一统计,媒氏那头说成了两次抛绣球下来成了三四十对夫妇,真不少了。怕后续少年男女对此没了新意,今年京兆府便不再开绣球楼,等到明年春日再说。
且这个月进账的商税又增了两成,看来前来京城做生意的客商又比先前多了。
沈持叫司仓参军钱前去问了那些远道而来的商行,在京城经商是盈利还是亏损,十有八九的商户说京城人有钱,赚了。
商人有钱赚,那么对于京兆府来说是双赢,这是个令人惊喜的结果。
到了九月,深秋时节,秋风萧瑟天气转凉。
随着孟度婚期的临近,沈持少不得去搭把手帮他。乐莲舟的父母早在活着的时候就给她攒了田地、商铺等作为嫁妆,她变卖了之后换成银子,叫人捎话给孟度,说看中哪套宅子就用这些银两买下来,他一文不要,说是她傍身的钱财。自己把大半辈子的积攒,也就不到二百两银子拿出来,在城南稍稍偏僻之处买了套二进院的宅子,虽小,但足够夫妇二人居住。
沈持一并沈家等人都来帮他装潢宅子,屋内屋外的墙面和地面清理平整、洁净后,里外贴上“囍”字,又买了些时序的花花草草种在院子里,沈莹等女眷来帮他照料,还请了秦州会馆掌柜申四明的侄子,一个做木匠的后生来给做了一水崭新的家具,只等到了吉日迎娶媳妇儿。
皇帝萧敏也听闻了孟度和乐莲舟的事,说这二人不容易老天怜悯遇到彼此,赐下两匹锦作为新婚贺礼。
十月十二,孟度娶亲。
孟度到了迎亲的那日才见到乐莲舟玉颜,她生得一张瓜子脸面,眉眼温婉,是他喜欢的模样,到了这个岁数,没有了年少的那种轻狂与冲动,多半是相守着过日子,但他却喜欢的紧,满眼都是她。
来吃酒的亲朋好友想起成亲一天的礼仪繁琐之累,怕他们洞房之夜有心消受,却无力支撑,心照不宣地没有闹洞房,喝了杯喜酒便陆续告辞,把花好月圆的静夜留给新婚的夫妇。
十月过半后,天寒催日短。沈持总觉得每日天不亮就出门,到了掌灯时分才进家门,与家人打照面的次数都少了。
一日,他娘朱氏忽然跟他说:“前阵子帮着孟夫子装潢宅子,阿莹看上一个后生小子,是秦州会馆申掌柜的侄子,是个做木匠的,叫申厚,这后生从小没爹娘,投靠叔父一家在京城做工。”
沈持有点意外:“阿娘,这事儿咱们做不了主,还是写信回去问问大伯吧。”
朱氏:“我也是这个意思,先叫你爹去问问申掌柜那边有意无意。”
结果申家也有意攀沈家这门亲,朱氏又让沈月写信去问沈家大房。他们得知后,觉得也算门当户对,便同意了,于是两下里就做了这门亲。沈莹算是有了婆家。
沈知朵见沈莹找到了婆家,跟朱氏说道,婶娘要是真疼我,也给我寻普通人家能过日子的就行。
朱氏答应给她留意着。
沈持忙到京城的花市上开始卖含苞待放的梅花花枝时,已是年底十二月初了。
吏部下了公文,调沈持为户部右侍郎,林瑄为京兆少尹,自明年起就任,但没有告诉沈持年后要去黔州府着手收服大理国一事,不过他已经隐隐猜到了。
不过他一点儿都不因为要去西南而难受,他挺喜欢黔地的,那里夏天不热,溪水多洗澡方便,除了吃盐贵一点儿,没别的毛病。
历史的规律来看,往南走总是不差的。
且那里也有他的老朋友。如今的黔州知府是前户部员外郎俞驯,三年前他们曾一起到铜仁去开过朱砂矿,去年他被擢升为黔州知府,此人是个严谨的性子,在户部的时候行事以稳重著称,想来治理地方是手腕也不会差。
几日后,皇帝萧敏宣沈持去上书房见他。
沈持去的时候,大理王段思仓的侄子段爱琦也在,见了他笑道:“恭贺沈大人高升。”
沈持还礼:“段郎君。”
皇帝萧敏说道:“沈爱卿,今日把段郎君请来,朕和你一道听听他所知道的大理王是个怎样的人物?”
段爱琦回忆着说道:“我叔父那个人,是个粗中有细的枭雄,他抢了本该是我父亲的王位,我堂弟,世子段清川,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公子哥儿,对治国没什么见解和手段,如今我叔父全靠丞相段弼和大将军段若嫣二人辅佐。这二人都是他忠心耿耿的旧日家臣,一般撼动不了。”
他看着沈持说道:“沈大人要去对付他,难了。”
沈持淡然一笑,没回他的话。
就他上次去大理国的见闻,直觉告诉他,大理王段思仓如今像一个大家庭的主妇,已经捉襟见肘了,还要想尽办法维持着这个家族该有的体面——国中经济实在是不堪,穷得叮当响。
皇帝萧敏命段爱琦退下,只留了沈持说话。
“沈爱卿,朕打算派你以巡视黔地开矿的名义到西南边关去,”他说道:“主持平定西南之事,你意下如何?”
“臣定不负陛下所托,”沈持说道:“早日带着大理国的地图归来献给陛下。”
萧敏又说道:“沈爱卿这次过去,先成亲,别把人家史爱卿给耽搁了。”
沈持:“……是,臣遵旨。”
萧敏又说道:“功成之日,你与史爱卿双双把家还时,朕还有重赏。”
沈持:“谢陛下,臣无比期待这一日。”
从上书房出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下的冬雪飞落如点点扬花,片片鹅毛。
沈持走在雪里,回到家进门时弯腰抓起一把雪团了个雪球, 轻砸在摇着尾巴来迎接他的旺财身上,他狗小叔跳起前爪刨雪往他身上泼, 一人一狗在院子里追着撒欢。
屋里,沈月立在暖阁瞧见了, 披上斗篷出来,张大眼睛看他们闹腾:她那个沉毅有断一向古井无波的兄长, 怎么说颠就颠了?
必是遇到大好事了。
“得, ”她问:“嫂……要回来……吗?”
沈持听见妹子跟他说话, 这才拍拍身上的雪说道:“没,是我要去找她。”
沈月:“……”
沈煌在听见他是话出来问:“阿池你方才说要去找谁?”
“爹, ”沈持说道:“走, 咱们进屋说话。”
父子两人进了屋,沈持把升任户部右侍郎及过了年一开春就去西南的事说了, 当然他只是去巡视矿务, 至于大理国什么的, 一字不提。
“你这次过去,”沈煌把朱氏叫来,说道:“能和史小将军相处些日子,也好。”
沈持:“嗯, 陛下还说让我跟她在那边成亲。”
一听这回要真成亲, 沈煌夫妇皱起眉问他:“要真在那边成亲, 怎么迎、怎么送,如何拜堂,史姑娘过门后第三日回不回门?”
总不能让沈、史两家的家眷都过去吧。
沈持:“爹, 娘,我是不在乎这些虚礼的,不知道史小将军怎么想,等到了那边,我问问她。”
“阿池是说做两手打算,”沈煌说道:“要是能成最好,成不了就等二人一道回京时再办婚礼。”
沈持:“嗯,阿娘,是这么回事。”
回头把这事儿跟史家一说,史老夫人拉着他的手:“咱们都不是古板人家,莫因为几处虚礼把你俩的大事给误了,阿池这次去西南,你俩择个吉日成亲。”
一旁的史二夫人却道:“不过,亲家,阿池到了之后也要问过三娘的意思。”她有些担忧成亲后女儿万一有孕,上战场时麻烦的很。
“那是自然。”朱氏说道:“让他们俩商量着办吧。”
这个腊月,沈、史两家都在京城的各家铺子里搜罗轻巧、喜庆又用得着的东西买了,归置在箱子里,让沈持带过去成亲的时候用。
朱氏又买了两个大的木头箱子,和上回预备的四个一块儿,能装整整一马车:“你走的日子不巧,你妹子二月出嫁,先前还指望你给她送嫁呢。”
沈持:“是了,不过君命难违,对不住了阿娘。”
“不怪你阿池,”朱氏说道:“家里天大的事也大不过朝廷的事,娘就是随口说说。”
娘俩在说话的时候沈月来了,笑着问他们在说什么。
沈持:“哥过了年就要离京,不能送你出嫁,到了舒家,日子该怎么过怎么过,不要委屈了自己,要是有什么不顺心的就回家来,天大的事有哥哥呢。”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对沈月说类似的话了。
迎娶新妇对男子家来说是一桩要祭告祖宗的喜事。然而对于养闺女的人家来说。女儿出嫁,意味着家中少了一口人,而多了一门亲戚,是件伤感却又不得不强行高兴起来的事情。
这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沈月笑话他们舒家离咱们家不过就五里地的路程,过两个胡同就到了,随时能回家,你们这样不放心,要不她就不嫁了吧。
沈持这才闭嘴,觉得自己的确有些小小的矫情了。嗐,头一次给人当哥哥,难免。他又在心里安慰自己。
到了腊月二十七休沐,沈持去找孟度喝了个小酒,到底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孟夫子红光满面,眼尾都带着春风,涤去了从前一身的冷清。
“你此番二次去黔州府,”他问沈持:“只是去巡视矿务?”
“都叫夫子瞧出来了,”沈持笑着用手指蘸水在几面上写下“大理国”三个字:“这次要慢工出细活,没有个三年五载是回不来的。”
孟度先是吃了一惊,后又皱起眉头笑道:“好,是件好事。”
沈持:“我有了这个去处,夫子可以安枕无忧几年了吧?”
不用担忧他被皇帝拿去当刀使。
孟度眯眼呷了口酒:“是我想多了。”白操心了。
“最近大理寺在忙什么?”沈持问他:“没听说有大案子。”
“嗯,眼下没有案子可办,”孟度说道:“在整理从前的卷宗。”
话说这儿打住,两人静静地对酌,一杯复一杯。
这是沈家第三年在京城过年,结交的人渐渐多了,过年的时候要走动的人家也多,因而年底要预备种种招待客人的东西。
俗话说“腊月水土贵三分。”,到了年关,一应吃的用的都涨价,腊月二十八,沈煌夫妇从外头回来,对沈持说道:“这几样果子,菜,都比往日贵了四成,买起来真是心疼。”
沈持瞧了瞧:“朝廷还会赏赐一些肉什么的,有这些差不多了。”
他话音才落,宫中的小太监就用小车推着年节礼来了:“沈大人在家吗?”
赏赐来了。五斤猪肉、牛羊肉各三斤,还有一些果子和一罐茶叶,比去年丰厚,果然官当的越大好处越多。
送走小太监后,沈煌说道:“要是在禄县,拿这些祭祖不知多体面。”
朱氏把那罐茶叶收起来:“等过了年,请人捎回去上供给祖宗也是一样的。”
沈煌点点头。
沈持知道他爹惦记着家里,于是说道:“等过了年我南下时从秦州府路过,去看看爷奶吧。”
朱氏摇摇头:“阿秋今年没考中秀才,你三婶子正丧气呢,你何苦去扎她的眼。”
去年秋天的时候沈知秋考中府试成了童生,沈家三房本想着他今年能一鼓作气考中秀才,谁知落榜了。
而沈持这边又是升官又是娶亲,双喜临门,回到禄县说起来,不是叫人家瞧着难受吗。
沈持:“……”
只好打消了年后回禄县探亲的念头。
过年间,沈持与即将上任的新京兆少尹林瑄还未交接,每日仍旧还要带着京兆府的参军们在京城四处巡视一番,好在这个年过得太平,倏然就到了正月初七。
皇帝与百官结束休沐开始早朝,各衙门也正经开门了。
林瑄穿上从四品的官袍来京兆府上值,跟同样换了正四品官袍的沈持交接公务,二人相识这么久了,自有几分默契,不过用了十天半月便厘清了,都若释重负,笑着祝彼此官途平稳。
正月二十二,沈持携几名官吏一道南下,前往黔州府。
一路上,桃花朵朵开。一行人至八日就到了黔州府。以沈持如今的官阶,正四品的六部官吏,要住在当地府衙安排的单独的宅院。
来迎接他的正是老熟人,俞驯,一见他就大笑道,没想到我们二人又一块儿到这儿来了。
沈持一看俞驯这精神头儿,就知道他在黔州知府的位置上干的不错,笑道:“本官就是投奔俞大人来的。”
俞驯哈哈大笑:“我怎么瞧着沈大人这架势,是同史将军成亲来了?”除了官吏之外,还有一辆马车随行,上面载着贴满“囍”字的箱子。
“沈大人哪日成亲,本官这就回去准备贺礼。”
沈持:“这个要问过史将军才知,我此次来,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的,俞大人,我想在黔州城中置办一座宅院,想请俞大人给我寻摸寻摸。”
他来黔地办差,倒是能住在府衙里,只是出入不方便,更何况有成亲的打算,还是有一套自己的宅院自在。
俞驯跟他说,这个容易,这里的宅子比京城的便宜多了,三五十两银子便可买一套小宅子,相当于京城二进院的,不过建筑布局稍稍有差别,但家眷人少的话也够住了。
于是让通判韩越领着赵蟾桂先去看宅子,在黔州城中最繁华的地段,有几套不错的宅子,全都空着,看样子盖起来还没几年,说是先前盐务官奚文明敛财所得,被已故大理寺卿贺俊之查处后充了公,后来官府卖给私人,私人又要转手。赵蟾桂看了一套最亮堂的,外墙和门都很干净朴实,问了价钱,要四十两银子。
他回去跟沈持说道:“这套是最好的了。”
沈持:“还能谈价吗?”
他今年升了正四品的户部侍郎,一年的俸银是四十八两,这笔银子他手头是有的,并不是他去哪儿发了一笔横财,而是离京的时候,户部先支给他一年的俸银,不是徇私,我朝的官员,娶亲或是奔丧的,朝廷都会提前付给一整年的俸银,让应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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