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持不假思索:“就这里。”他所求的不就是她生产顺利嘛,至于生男生女对他来说都一样,没有更偏爱的。他甚至从来没想过这件事情。
邱长风圈定了地方,想着明日让赵蟾桂去寻工匠来,将那间屋子收拾重新给装潢一下。
哪知次日史玉皎听说东南方利长女姻缘,不干了:“移到正东面去吧。”
古代的宅子中,正东是长子的方位,说此方位有助于长子科甲兴旺,怀珠抱玉,来日出人头地。
沈持懵了片刻,他心想:莫不是为了更好地戍守边疆,效忠国家总是期盼诞育男丁?这大抵与普通百姓之家喜好男丁所谓的传承香火不同吧。
他赶紧说道:“儿子闺女都行,三娘你不也一样戍守边疆那么多年嘛。”万一是个女儿,还未出生就被娘亲嫌弃了可不好。
史玉皎看了他一眼,凝眉道:“不管小子丫头,都要养成能文能武,至于贵婿什么的都是虚的。”
在她这里,旺自个儿的才是正经。
第248章
沈持听懂了, 他媳妇儿的意思是不管生男生女,都得像培养家族长子一般寄于厚望并严加管教,卷起来!
所以就算怀的是个女儿也要把宴室建在正东方位, 想来来日养育时也不会骄纵溺爱,他在心中暗暗心疼了一把即将见面的闺女。
想到邱长风说东南方是保平安生产的方位, 沈持拿出哄人的调调:“三娘,在我心里你能顺利分娩比什么都强。”
史玉皎鲜少听他这样说话, 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虽然是新手心里没底儿但也不想放在明面上说, 气定神闲道:“阿池放心吧, 会的。”
给沈持一种“不值一提的小事情”的错觉, 但他向来谨小慎微,还是说道:“听道长的话好不好?”
在妻儿的事情上, 他是极其迷信的。
史玉皎很犟:“听我的。”
沈持不再同她争执:“好, 都听你的。”夫妻二人就宴室之事达成一致后,嘱咐赵蟾桂去办。
另外到时候还有选一至两名稳婆, 还得有个随叫随到医术高明的大夫……都要提前花些心思预备周全。
需要个人来张罗。他想了想, 入夜时分去了趟孟家。孟度见着他微愕, 把人请到书房,又揶揄又严肃地说道:“我的沈相,你怎么来了?”
“夫子,”沈持自己倒了杯茶放在手边, 开门见山:“我有件事想麻烦师娘。”思来想去, 在京城, 唯有师娘乐莲舟可靠妥当。
孟度又微讶:他原以为他是为裴牧被贬的事来的,毕竟近日朝堂还算平静,唯有此事算个不小的风波。
“哦, 史将军快到临盆之日了吧?”很快又反应过来。
沈持:“还有一个月左右,今日定了宴室,我想请师娘帮我张罗一下稳婆、大夫等诸多琐事。”
孟度笑了一笑,叫下人去请乐莲舟来:“你亲自同你师娘说。”
沈持端起茶盏润喉:“多谢夫子。”
不一会儿,乐莲舟推门进来,一袭素色襦裙衬得她人淡如菊,笑容温和道:“沈相爷来了。”跟着她来的还有孟乐,这小子快两岁了,两条粗胖的小短腿走路很稳,如水银丸般的眼眸亮晶晶好奇地打量着沈持。
沈持连忙施礼说明来意:“不知师娘能否抽出空来。”
乐莲舟笑了笑说道:“这些事交给我就好。”算是应承下来了。
音落,孟乐来到沈持身边,爬到他身上仰着脸用清晰的小奶音说道:“你叫沈持?”
“嗯,”沈持摸了摸他的小脑瓜:“你叫孟乐对不对?”
“阿乐,”孟度一本正经训斥儿子:“不能呼他姓名,等你长大,让他给你当老师。”紧接着又追了句,瞧着乐莲舟说道:“我来教阿池的娃儿,换着教。”
不是自家孩子打起来不心疼。
大人们相视大笑,吓得孟乐一骨碌从沈持腿上爬下去扑进乐莲舟的怀中,她起身抱着儿子:“打明儿起我给你留意着,你们聊吧。”说完带着孟乐出去,只留师生二人对坐品茗。
孟度说道:“裴大人被贬出京城颇是遗憾。”
沈持安静地点了下头:“夫子,官场起伏再正常不过。”
“你是越发老练了。”孟度笑着说道:“那日我一直担心着你。”那时候去保裴牧,简直就是给别有用心的人送菜,生怕沈持下场捞人。
沈持:“有家有口的,脑子热不起来。”
早学会了审时度势。
“怎么听说冯大人上书为裴牧说话了?”孟度又问。
沈持:“嗯,我知道。”
孟度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冯大人……真是正直。”
沈持好半天没说话,待喝了一盏茶后才道:“多半是徒劳。”皇帝不会听的,甚至还有可能大发雷霆,再骂上奏的人一顿。
孟度眯着眼没再说下去。
“户部主持案比的事浩大,”他说道:“我一时半会儿分不出身来,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弄完。”最近的六年前那次案比,前左丞相萧汝平、户部统共花费足足半年多才录完。
没有电脑的时代真耗时耗力!
沈持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句。
要牵扯他大半年的精力,还丝毫懈怠马虎不得。
“听说案比的事是曹相提出来的,”孟度问:“怎么忽然想起这个来了?“
沈持:“嗯,要不是他塞我手里这件事,兴许我还能给裴牧想想办法。”他太忙了,以至于当裴牧跟他说了那件事之后,他再没来得及多想。未几,已是回天无力。
电光火石间,他低声道:“会不会……”
是曹慈在对裴牧动手之前事先给他挖了个坑,让他无暇顾及。倘若如此,此后遭殃倒霉的就不止一个裴牧,还会有其他人——跟他走得近的都将会被视为他的党羽而加以排挤铲除。
想到这里他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对了夫子,”他掩去几分紧绷,问孟度:“你在大理寺这些年,可否知晓京城世家明里暗里的财路?”
孟度:“放京债,之前也有摸着边拐卖人口分一杯羹的,还有倒卖古玩字画,疏通关系牵线的……你都知道。”给了他一个怎么忽然说起这个来的眼神。
沈持手指蘸了点水,在几面上写道:“曹家有横财吗?”写完把从云苓处听来的话简要说了一遍给孟度听。
孟度想了想说道:“竟有这等事情,还从未听闻。”京城但凡不光彩却又隐蔽无从上奏弹劾的财路,曹家都没有参与。
沈持沉默半晌:“京城没有,难道在外地?”就算曹家祖上积攒下来的金子会下单,也总得有个窝接着吧。
孟度:“你还别说,这还真有可能,不过,倘若曹家在外面敛财,那些钱早晚得送进成京城不是?”
送进来一定有迹可循。
不经意的一句话提醒了沈持,他眼睛骤然一亮:“我叫人留意下。”京兆府的盘查或者银号之类的。
“京兆府啊,户部啊,”孟度说道:“这不是顺手的事儿吗?”都曾是沈持的地盘。
沈持:“夫子说得是。”聊到这儿,已是月上中天的深夜时分,他跟孟度告别,踩着夏夜的月色往沈家走。
路上遇到京兆府的衙役巡逻在驱散行人为一辆行色匆匆的马车开道,见了他都来给他行礼,为首的韩为道:“沈相爷。”
当年任京兆少尹时,他都和这些人打成一片的。
“韩大,”沈持朝他们的头儿瞧了一眼:“咱们京兆府,这么晚了还有马车进城啊?”
韩为回道:“回沈相,那是曹相家的马车。”
沈持点头“哦”了声,看着那叮叮咚咚的华丽马车出了会儿神,直到它消失在夜色中看不见。
翌日,乐莲舟来了一趟沈家,帮赵蟾桂看着宴室怎么布置,需要采买什么东西,尽心尽力。
史家的下人来送东西听说沈持特地去请了乐莲舟来帮忙,满意的很,见人就说“咱们将军算是嫁对人了。”
眨眼到了七月底,空中的暑气一丝丝被秋风抽走,日子开始清爽起来。
朝堂之上,办完庄王萧承钧的丧仪,该操心给五位皇子拟定封王的号了。
很快,皇帝向礼部索要封号,说拟完给两位丞相过目后再呈送给他。礼部尚书李叔怀连同侍郎林瑄花了几天时间,择了五个封号,分别是“宸、晋、楚、荆、淮”,分别送到曹、沈两位家中。
曹慈看着礼部呈送上来的五个字,陷入沉思。又到了曹家押注新君的时刻了。
曹家这百年来能屹立朝堂不倒,靠的就是每次新老天子更迭,从来都是算无遗策押对了人。
这次……他额上冷汗淋漓,心中有些微微的不知所措。
他们先前看好的七皇子雍王萧承彧受外族周家的连累,不成了。其余几位皇子,除了十皇子萧福满,其他几人根本不得皇帝待见,而且资质愚钝,毫无天子之相……但是一想到萧福满是沈持的学生,他眼皮垂下去掩住凌乱的眼神。这是他顺风顺水五十多年的人生中遭遇的最棘手的事情。
他的手指哆嗦着摸在“宸、晋”两个字上,都是极好的字,说不定皇帝会给十皇子,他咬咬牙,心道:太子必然是这位十皇子的了。
他们曹家押也得押,不押也得押。
这又绕到了最初的那个事情上——十皇子是沈持的学生,跟沈家走得近,跟曹家八竿子打不着。
这就难办了,但是他想到了十皇子的生母郑德妃,他心道:郑德妃虽然认了郑国公家为母家,但郑家衰微,远不如曹家势大可靠,她是个聪明的女人,会为了她们母子跟曹家走得近的。
曹慈打算把郑琼拉拢过来。
他背着手走到夫人王氏的房里,对她说道:“十皇子要封王了,你要去宫中走动,跟郑德妃搭上话。”
不用详说,王氏瞬间明了:“妾明白老爷的意思。”
她出身跟皇家沾点儿边,要是候着脸皮论起来,能跟几个老公主攀扯上亲戚,因而她时常厚着脸皮登门,当然她出手大方,送出去的礼厚,那些老公主们也愿意跟她结交。
就这样她得以有机会出入宫廷,常常去看看那些闲得发霉的老太妃什么的,接近郑德妃不是难事。
于是次日,她便带着厚礼,撺掇着几位老公主进宫去坐坐,寻找机会跟郑琼搭上话。功夫不负有心人,一连去了几趟后,终于碰到了郑琼。
尽管已诞育子女,年近三十,但郑琼冰肌玉骨依旧让王氏惊为天人,心中唏嘘:就这模样这辈子想失宠都难,怪不得相爷要押郑氏母子呢。
王氏虽跟郑琼搭上了话,但贵人待人十分疏离,除了寒暄之外从不肯多说一句旁的话,托相熟的老公主送的礼也被如数退回,丝毫不给她结交的念想。
她连临华殿的门都进不去。
王氏回家后跟曹慈抱怨:“那么个美人儿竟这样难结交,唉,老爷你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曹慈紧皱眉头不语。
要想押注扶持十皇子为新君,要么他们母子与曹家结盟,要么,他彻底扳倒沈持,让郑氏母子除了曹家没有可选的余地。
如今看来似乎只有后者可选。
然而彻底扳倒沈持,将人从朝堂之中逐出去却不是易事,曹慈心中涌起一股无从下手的暴躁感。
“本相先前让人盯着姓冯的,”他目光阴沉地看着管家曹四:“有信儿了吗?”
曹四摇摇头:“相爷,咱们的人还没找到姓冯的把柄。”
冯遂虽耿直却做事滴水不漏,他的心腹把这人的老底儿都翻出来了,却找不到一点点为官的过失。
第249章
然而事情却在两天之后发生了转机, 通州府发生了一桩惊天大案,同知高骜把知府向尔仁杀了。
之后,高骜又被向尔仁的家丁打死了。据说是向尔仁与高骜的一个爱妾有染, 事发后二人斗殴,以致于双双丧命。也有人说这二人联手贪了一大笔银子, 分账不均才打起来的……这些仅仅是风闻。
案子发生当夜已经报送进京,到左右两位丞相和大理寺、刑部了。
深夜里, 曹慈从睡梦中惊坐起:“向大人、高大人都死了?”
从通州府来的报信人说道:“是,曹相爷, 都死了。”
“通州府岂不是乱成了一锅粥?”不知有无人趁机叛乱。曹慈站起身来命家仆给他更衣, 只怕皇帝得知后会连夜召他进宫议事。
“如今是通判江载雪江大人主持治下一应事情, 暂时未出现岔子。”来人回道。
江载雪。
曹慈对他没有几乎没有印象:“你们江大人是哪一年的进士?”
那人想了想说道:“江大人大约七年前中的杏榜。”
“才七年就做到了五品通判,”曹慈叹道:“可见是个贤才。”能在混乱时以一己之力稳住通州府, 有些本事。
“是啊, 不光贤能,”那人想炫耀一下江载雪在朝中有人, 说道:“江大人还是沈左相的同乡兼同窗好友呢……”
曹慈忽然记起来江载雪这个人了, 是沈持年少时的挚友, 他眼神中的欣赏倏然不见,命家仆赏了来人一把铜钱,打发走了。
他不再等宫中来人,穿戴好官服后径直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灯火通明, 里面人影瞳瞳, 柳正、冯遂、孟度等人俱神情肃然, 可见得知此案后各官吏都从家中来了衙门,毕竟是震惊朝野的大案,怠慢不得。
“遣大理寺少卿冯遂、大理寺丞孟度立即赶赴通州, ”曹慈立在大厅的门外下令道:“彻查此事。”
知晓江载雪暂时主持通州府事务后,他有个主意:便是用向尔仁、高骜之事将江载雪牵连进去……不,一个姓江的不够,正好加赠大理寺那二位,好,扎堆了,正好等你们快办完案子的时候再遣刑部自己的人过去——刑部尚书刘渠可是他的人,挑这仨人的毛病,务要重挫这三人,最后让他们丢官,再回不到京城,一窝打尽。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真是天赐良机。
曹慈觉得这必是上天眷顾,曹家依旧气数正盛,搓手跃跃欲试。
柳正出来抬头望了眼四更初漆黑如墨的夜色,欲言又止,最后道了声:“是,曹相。”他看了身后的冯、孟二人一眼,说道:“你二人拿着大理寺的出城令牌,速速前往通州府彻查此案。”
二人齐声道:“是,曹相,柳大人。”没有一句啰嗦,接过令牌告辞而去。
孟度出城之前去找沈持,没想到走到半路正好遇到:“载雪那边出事了,不知有无波及到他。”
沈持也听说了通州府的事情,他正要赶去刑部——通州知府向尔仁曾在刑部任职多年,想来刑部的人与他更相熟,查起案子来更容易,跟刑部尚书刘渠商议遣官员过去查案,说道:“曹相下的令?让夫子与冯大人一道去通州查案?”
他领了连夜出城的令牌,马上出城赶赴通州府。
沈持微愕:曹慈竟火急火燎最先让大理寺去审理这桩案子?
他问:“刑部有人去吗?”这样的大案,不应该由大理寺独自审理,刑部、督察院,三司都要出动的。
尽管本朝的督察院是摆设,但刑部不是啊,那可是实打实主管刑罚的衙门,怎么都越不过它去。
孟度摇摇头:“不清楚。”
沈持:“夫子,此去定要谨慎啊。”不知为何,又在心中砸吧起裴牧那件事来。
“嗯,不用你说,”孟度说道:“我和冯大人定然会万分小心。”
“夫子……”沈持忽然笑道:“请稍等,”他对跟着的赵蟾桂说道:“去家中我书房的壁柜中取一些小银鱼来,再拿一套文房四宝。”
孟度:“……”
“夫子不急着走,咱们说说这案子,另外,到了通州府替我给江大人带个好,”沈持说道:“自从离开禄县,没见过几面了。”
说话的工夫,赵蟾桂就折回来了,将两个荷包中装得满满当当的小银鱼递给他:“相爷,都拿来了。”
沈持交给孟度:“江大人家有一儿一女,这是给他们的,请夫子帮我转交。”还有一套文房四宝,是京城最新式样的,大概是给江载雪儿子的。
孟度笑了笑:“这礼可够重的啊。”
“偶尔会想起在禄县的时光,”沈持说道:“一转眼快过去这么多年了,令人唏嘘啊。”
当时年少春衫薄,那些同窗是他纯真的回忆。
孟度眼眸微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这个。”
沈持苦笑:“我本来是想拖延些时间,看看我俩对通州的事能生出什么有预见性的想法来,现在看来却是脑子空空,算了,夫子多加小心吧。”
孟度点点头:“我走了。”
好巧不巧,沈持走到刑部衙门口,遇到了曹慈。
他从马车里下来同沈持打招呼,两人面上的笑意浮且淡,曹慈说道:“本相已遣大理寺的冯大人、孟大人赴通州府查案去了,快的话天亮之后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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