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然按住她的肩膀,待沈音回过神来时,她竟已经坐到了凳子上,“美人要是吃醋的话,不如明日我让离商把那人找出来?”
他死死盯着她,“美人觉得,可好?”
顾沐阳真是疯子,完了,要是明日离商真的要去找人的话,那她不就暴露了吗。
她现在真的很后悔,她为什么要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啊,刚刚她为什么要作死假装自己吃醋?
“离商侍卫也挺忙的,还是不麻烦了吧,再说妾身就是随意说了一嘴,若是让旁人知道了,还以为妾身恃宠而骄呢。”
四周静得可怕,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千万不能让顾沐阳发现任何破绽,要不然她今夜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外面突然有一只麻雀叫了几声,才打破屋内的寂静。
他转过身子,负手而立,道:“既如此,那就依美人的。”
她这才舒了一口气。
“美人既染了风寒,便好生在屋里休息吧,时辰也不早了,本文就先走了。”
沈音对着她福了福,“王爷慢走。”说完她又敢在他对前面,替他把门拉开了。
谁料顾沐阳突然转身,她的头撞到了一块儿坚硬的城墙上。
她强忍着疼痛,把门又拉开了些。
他微微有些发怔,鬼使神差中,他把手伸到了沈音的额前,他柔声问道:“还痛吗?”
沈音也没有想到他会如此,“还、还好。”
“屋里有药吗?”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便如实回道:“有,但妾身不知王爷要何种药?”
“治疗瘀伤的。”
“还有止血的。”
她愣了几秒,还是回道:“有。”
活血化瘀的?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痛啊,她不禁咧了咧嘴,难道顾沐阳要给她上药?
在她愣神之迹,他拉起她的手向屋内走去。
他又问道:“药在哪里?”
沈音指了指右手边的柜子,“在中间的匣子里。”
顾沐阳把她按到椅子上,道:“别动,我去拿药。”
拿药?不是她似乎也没有受很重的伤吧,顾沐阳到底要搞什么?
一阵寒风从门缝里钻了进来,打在她的额头上,不知什么的,她感觉她的额头好像有点痛,她抬手抚额,额头上不知沾了什么东西,黏黏糊糊的,借着微弱的烛火,她看清了手上的血迹。
她流血了?
怪不得顾沐阳要去拿药。
不对,她头上的血是哪里来的呢,明明方才还没有流血。
不一会儿,顾沐阳把匣子里的药都拿了过来。
他看到沈音额头上的血迹时,他微微皱了皱眉,“血怎么流得如此厉害。”
他从怀里掏出帕子,按在沈音的头上,她有些怕疼,在他的帕子覆上来时闭了眼。
不过还好他的动作还算轻柔。
她微微翕动鼻翼,她好像闻到了薄荷的味道。
薄荷味愈发浓郁,额上也有一股清凉,这味道是从她头上发出来的。
他又向她靠近了些,轻轻用帕子拭去她额上的血迹。
方才的味道又浓郁了些。
原来薄荷味是从顾沐阳帕子上散发出来的。
薄荷凉凉的,敷在头上很舒服,适才的疼痛现在已经消减不少。
“按着。”
“啊?”
顾沐阳看着她,有些无奈,“帕子。”
“哦。”她这才从他的手中接过帕子。
他转身在匣子里翻来覆去,玉瓷药瓶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沈音还从未见过顾沐阳如此浮躁,今日他这是怎么了。
他回过头来看着她,“止血药在哪里?”
她连忙回笼思绪,“在、在最底下,王爷再耐心找找。”
沈音给了提示后,他很快就找到了那瓶止血药。
这药还是前几个月她特意找小叮用积分兑换的,药到血即止,且不会留疤,效果老好了。
他拿起瓷玉瓶,对着沈音晃了晃,“是这个吗?”
“是,就是这个。”
听到沈音的回答后,他立马拿着药瓶过来了。
他取下瓶塞,浓烈的药味扑面而来。
药的粉末状的,他又从怀里掏出一条帕子,把药粉倒在帕子上。
他又上前一步,沈音一时愣了神,“王、王爷,您干什么?”
“给你上药。”
“哦。”
她的右手还捂着帕子,突觉手上一凉,顾沐阳把她的手从额上拿了下来。
他的手很凉,沈音下意识地缩了缩手。
他松开她的手后,便一只手扶着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把帕子上的药盖到她的额上。
药粉在接触到皮肤的那一瞬便使劲钻进了伤口里。
这药的效果虽好,但药也比普通的药烈些。
在上药期间,她下意识地闭了眼睛。
不过还好,她并没有感到很痛。
顾沐阳手中的那块帕子就似织云般柔然、轻薄,覆在额上毫无重量,不闷,也不厚重,还带着薄荷的微凉,很是舒适。
沈音感受得到,他手上的动作也很轻。
就在她抬头之迹,她发现顾沐阳胸前的衣服好像破了,有一个像钩子之类的东西从露了出来。
她微微蹙眉,怪不得她的额头破了,按理说顾沐阳身为皇子,平日里穿的衣服定是用上乘法的料子做的,怎会她撞一些额头就破了,原来是这个钩子惹的祸。
看衣服破损了痕迹,像是与人打斗留下的。
难道今日顾沐阳出府有什么要事?
她努力回想着书中的情节,这个时间有什么大事呢。
还有几个月就是春闱了,书中说考试有人买通了考官,提前泄露了试题,但崔列之还是凭借自己的努力夺得会元,最后还是顾逸飞揪出了舞弊案的幕后之人,皇帝也因为这件事对顾逸飞刮目相看,这为他日后夺位奠定了基础。
但书中也只是大致概括了一下顾逸飞的壮举,并没有进行大篇幅的描写,连幕后之人是谁都没有写,就写了两个字——“反派。”
之后就着重描写顾逸飞同白诗言的爱恨情仇了。
不是,就只有反派二字,谁能猜的出来啊。
又一阵冷风从窗子里灌了进来,沈音的脑子顿时清醒,反派?
她又偷偷瞥了一眼眼前之人,顾沐阳不就是书中的大反派嘛,他会不会就是舞弊案的幕后黑手?
要真是他的话,他今日是去干什么了呢?
不对,不对,她怎么感觉顾逸飞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人,如此来说的话,那他是不是也有嫌疑?
算了,算了,不想了,反正无论如何,这件事目前还没有威胁到她,且对崔列之似乎也没有什么影响,她又为何要多管闲事呢。
顾沐阳一直按着帕子,约摸着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药粉完全渗进沈音的皮肤里,他才缓缓松手,看到沈音的几近愈合的伤口,他有些微微愣神。
“不知美人用的是何药?效果竟如此好?”
她抬手摸了摸额头,伤口几乎已经愈合了,她没有想到这药竟如此厉害,完了,顾沐阳不会怀疑她吧,毕竟古代的药哪有这效果。
她舒了一口气,笑着对顾沐阳说道:“这药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我舍不得用,所以这些年来一直搁在箱子里,谁料今日竟被王爷翻出来了。”
“母亲一直说这是神药,我一直不信,今日这才长了见识。”
顾沐阳也笑笑,“本王今日也跟着美人长了不少见识。”
沈音总感觉顾沐言笑得有些假,“这药王爷若是喜欢的话,妾身就把这瓶药送给王爷,可好?”
他拿起药瓶笑道:“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美人当真舍得?”
沈音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极强的占有欲。
她也笑笑,“母亲给我留了好几瓶,给王爷匀出一瓶来还是够的。”
他紧紧攥住药瓶,道:“美人既如此说,那本王就收下了。”
沈音在心里忍不住腹诽道:这个疯批还真会为给自己找借口,明明方才他的眼神就是想把她的药占为己有,还把话说得那么漂亮,好像是她求着他收下似的。
要是她不把药给他的话,依据他疯批的性子,谁知道他接下来会对她做些什么。
“时辰也不早了,美人也早日歇息吧。”
她对他福了福,“妾身恭送王爷。”
临走时,他把身上的大氅扯了下来,俯身把大氅披到了沈音的身上,“夜凉,美人要多注意身体。”
他弯腰时正好有风拂过,他的发丝随风打在了沈音的面颊上,头发一直停留在她的面上,随风来回飘摇,撩得她面上一阵酥麻,再加上他们之间的距离极近,他鼻间的气息全都喷洒在她的脖颈处,酥酥麻麻的,沈音不禁把身子往后移了移。
他又把腰往下弯了些,他们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不少。
随着他的不断靠近,刚才的薄荷味又了浓郁几分。
她的心跳也加快了几分。
她慢慢屏住呼吸,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跳,好在顾沐阳把大氅披到她身上后立马就抽开了身子。
“天寒。美人要记得多穿些。”
“多谢王爷,我都记住了。”
说罢,顾沐阳便起身离开了。
随着脚步声渐渐消歇,她舒了一大口气,还好今天她偷偷跑出去的事没有被顾沐阳发现,看来最近这几天她还是不要轻易出去了,先在暖香阁避避风头。
顾沐阳从暖香阁出去后,一个人在雪地了走了许久,这些天雪花纷纷扬扬的,几乎没停过,雪花飘落在地,堆积成了厚厚的雪堆,他今日穿的这双靴子,靴沿较低,他只顾着向前走,没留意路况,一脚便踩进了积雪堆,带着冰渣的碎雪一股脑地往靴子里钻,触碰到肌肤的温热,瞬间便化成了冰水。
他的心也随着脚下的冰凉怔了怔,水中的玉瓷瓶已经被他握的发热。
待回去后,他就把沈音给的药瓶放到了桌子上。
“离商你过来。”
离商有些懵,他不知道顾沐阳为什么会突然让他过去。
他走到顾沐阳的面前,“王爷,何事?”
只见顾沐阳从腰间掏出一把短刃,他对离商说道:“手递过来。”
离商抖了抖身子,他试探地问了一句,“主子,您要干什么呀?”
主子手里那把短刃的锋利程度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主子这意思,难道是要对他用刑?
离商摇了摇头,想想就可怕。
顾沐阳瞥了他一眼,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只是借你的手一用。”
顾沐阳对着离商招了招手,离商只得上前一步,把手递了上去。
只见顾沐阳手持短刃,猛然朝离商的手心刺去,离商吓得连连闭上了眼。
短刃在他的手心划开了一道口子,“啊!!!”离商忍不住叫出了声。
顾沐阳鄙夷地看了离商一眼。
手心被划破后,鲜血的腥味顿时在空气中蔓延。
离商吸了吸鼻子,道:“主子,你还说不会杀我。”
顾沐阳没有理会离商,随后他又从桌上拿起沈音给他的那瓶药,“忍着点,马上我要给你上药。”
离商不解,他家主子到底要干什么,把别人的手划破后再上药?
这是什么特殊的癖好?
顾沐阳把药粉倒在离商被短刃划破的手心。
离商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药粉渗进皮肤里的感觉他再熟悉不过了,那真是令人痛不欲生。
等了许久,那股痛意终于来袭,离商这才睁开了眼睛。
奇了怪了,他手心的伤口怎么自己愈合了?
方才他明明看见自己手心有一道长长的口子,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见鬼了。
他望着顾沐阳,“主、主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顾沐阳淡淡一笑,“你也觉得这药神奇?”
离商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手上的伤口上,“这还用说嘛,药粉还刚渗入伤口,伤痕便愈合了。”
顾沐阳没有回答,他叹了一口气,“如此高效的药本王之前从未在大晋见过。”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儿帕子,把瓷玉瓶里的药粉往帕子上倒了些,“这块帕子你先收着,你抽个时间把这药粉拿给西邮先生。”
离商看着帕子上少得可怜的药粉,不觉撇了撇嘴:“主子,就这一点药,够西邮先生研究吗?”
顾沐阳给了他一个眼神。
他躬身道:“属下知道了,明日一早属下就去。”
离商又问了一句,“不过主子,不知这神药您是从何处得来的?”
顾沐阳不语。
离商瞥了一眼顾沐阳,看他脸上并无异色,便又从口中吐出了几个字,“不会是您从沈美人那里搜刮的吧。”
离商的话刚说完,一道冷冽的眼神便扫了过来。
“多嘴。”
“办好你自己的事。”
离商立马低头赔罪道:“主子恕罪,属下这就去把药粉拿给西邮先生。”话一说完,他立马推门拔起腿就跑。
待离商走后,顾沐阳突然从袖中甩出几根银针,它们全都打在灯芯上,只是一瞬的功夫,适才满屋的光亮全都暗淡了。
屋内只有几缕凄寒的月色,冷风一刮,更显凄凉。
顾沐阳把沈音给的那个瓷玉瓶子从怀里掏了出来。
他的眉头微蹙,这到底是什么药,这里实在是太奇怪了,从小他便被外力死死控制住,一举一动皆不能随心。
沈音来到这里,他的境遇才好了不少。
而且沈音这个人很奇怪,她身上好像有一股奇特的力量,总是吸引着他。
譬如今日,明明他知道沈音在府里,但在街上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后,他还是会忍不住怀疑。
再比如今日他回府后,明明知道沈音还在禁足,但他的脚还是不听使唤,走到了暖香阁。
他这是怎么了。
而且他总是忍不住向她靠近,纵使现在他不需要她便能左右自己的思想了。
不行,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既然沈音现在在禁足,那日后他便不会再踏进暖香阁一步。
他低头时才发现自己胸前的衣服破了,上面还带了一个小钩子。
怪不得沈音的额头都被撞破了。
是他一时大意。
今早他同离商去调查春闱舞弊案,结果半路上便冲出来几个蒙面黑衣人,把他们紧紧包围,不过还好他提前在半路上安排了接应的人。
那几个黑衣人都是大晋一等一的高手,他和离商联合起来勉强才能与他们抗衡,幸好接应的人来得快,最后才击败了黑衣人,最后黑衣人看败局已定,便咬舌自尽了。
想要他命的人难道是顾逸飞?
现在没有任何证据,他也只是猜测罢了。
但能费力请出这些高手,这人是有多恨他。
看来这舞弊案他是必须要查了。
他摇头轻笑,无论如何,他定会让幕后之人现出原型。
看来,日后又有不少危险了。
靖王府,乌压压的人跪了一地,众人皆屏着呼吸,聆听坐上之人的威怒。
“废物!废物!真是一群废物,连一个平日不学无术的纨绔都杀不了。”
“真是废物,你们都是废物。”
一个老者双膝跪地,花白的长髯拖在地上,风一刮便随风起舞。
“王爷,此次是我们大意了,派出去的那七人都是大晋数一数二的高手,他们若联合起来刺杀,大晋恐无一人活命。”
“但线人来报,说安王提前安排了高手在半路接应,所以我们的人才……”
顾逸飞一字一句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本王的计划不够缜密?”
老者拱手,“王爷,臣并不是这个意思。”
顾逸飞弯腰,怒视着老者,“那你是什么意思?”
“臣的意思是安王这些年可能在韬光养晦,刺杀之事他或许早有预料。”
顾逸飞眯了眯眼,“也是,本王也总感觉我这个五弟近来有些变了,上次悬崖遇险我还以为是他命大。”
“但若加上今日之事,单凭运气,他可逃脱不了。”
“来人,给李之乐修书一封,让她近来好好盯着顾沐阳。”
良久,四周还是一片阒静。
顾逸飞身旁的侍卫轻声说道:“王爷,李侧妃近来被安王收回了管家之权,再让她收集消息恐会暴露。”
顾逸飞的脸色又变难看了几分,他思索一会儿说道:“那就把这封信交给沈美人。”
众人皆皱眉,“沈美人。”
“既然李之乐办不好本王交代的事,那便换个人。”
“可是王爷,属下听闻安王很是宠爱沈美人,她真的能为王爷所用吗?”
“住嘴!”
“啪”的一声,那个侍卫被打了一巴掌。
“本王的事轮得到你多嘴吗?沈美人是否为我所用,本王不比你清楚吗?”
侍卫低头道:“是属下多嘴了,属下这就去把信送给沈美人。”
“好了,都散了吧,本王今日也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