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这人与她想象中的幕后黑手有些偏差。
她竟然梦到了自己和……六皇子。
六皇子约她在东宫一处角门外相见,含情脉脉地握住她的手:“云葵,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在东宫受苦。你放心,明日我便去求太子兄长,让他把你送给我,我会对你好的。”
而“她”也感动得稀里哗啦,满脸信任和期待,娇滴滴地回应:“我等着六殿下。”
然而六皇子的计划并不顺利。
画面一转,梦中黑云压城,马蹄飞扬,一派阴沉肃杀的气氛。
丛林深处,一队黑衣人马从荒草碎石间呼啸而过,前头一对男女拉着手仓皇出逃,最终被兵马围困在万丈悬崖之上。
云葵也跟着紧张起来,再仔细一瞧那崖边私奔的男女,不就是她和六皇子!
黑衣人追至崖边,为首的那人坐于高头大马之上,一双深黑冰凉的眼眸冷若寒霜,杀意凛然。
六皇子气喘吁吁,狼狈至极,却依旧视死如归地挡在她面前,“太子兄长,只要你愿意,天下美人尽是囊中之物!你什么都有了,可我只想要一个云葵,你就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太子张弓搭箭,面容冷酷,只听寒风中“嗖”的一声,寒光凛凛的银箭破风而出,朝他二人直射而来!
悬崖边退无可退。
六皇子与“她”相视一眼,眼含热泪:“在天愿作比翼鸟。”
“她”亦泣泪相和:“在地愿为连理枝。”
云葵便眼睁睁看着这对亡命鸳鸯双双坠崖。
但故事至此还没有结束。
崖下是深潭,他们侥幸捡回性命,碧池之畔,白雾缭绕,彼此湿透却火热的身体交缠在一起……
云葵:“……”
六皇子这是吃了多少话本才能做出这样的梦!
由于画面实在没眼看,云葵强逼自己从梦中醒了过来。
没想到六皇子今日才头一回见她,看着一本正经的,年纪还未必有她大,竟然对她起了这样的心思!
她抬眸去看太子,没想到太子也醒了,漆黑的眼眸隐隐透着冷怒之色,与梦中把他们逼下悬崖的太子殿下如出一辙。
云葵:“……”
「这么凶做甚?谁又惹他了!」
太子向来浅眠,被她一通咋咋呼呼的心声吵醒,心头升起一股难平的躁怒。
“看到什么了?”
他的声音还算平静,云葵却只觉得一股寒意漫上背脊,刚想扯谎敷衍过去,却听太子冷声道:“孤要听实话。”
她被这沉冷的嗓音吓了一跳。
「什么实话假话,我还没说是什么梦呢!」
「可这梦也着实荒唐,倘若如实告诉他,不知道会不会害了六皇子……毕竟六皇子什么也没做,只是梦里想想,我总不能拿住这一点就上纲上线,跟太子告状。」
「又或许,太子压根不在意吧,一个小小的侍寝宫女,皇子之间互赠也是常事,六皇子若是当真向他讨要我,他会给吗?」
「六皇子看着很随和,今日还在九皇子面前替我解围,倒不像是会随意发落下人的人,可他是皇后的儿子,就算过了太子这关,皇后娘娘也绝不会允许的。」
「皇后娘娘若知道我那秘药并没有给太子服用,甚至还上交了,不知会如何处置我……」
思及此,云葵便有些心烦意乱。
不知是难过自己身份卑微不能自主,可以被主子随意赠人,还是担心皇后那边不知如何交代,眼下甚至连一个小小的梦,太子都要冷眼逼问……
云葵沉默着转过身,鼻腔有些泛酸。
太子听到她的心声,面色也从一开始的冷厉慢慢缓和下来。
“云葵。”
云葵背对着他,咬咬唇道:“真不是什么好梦,殿下就别问了。”
太子沉默地盯着帐顶,良久道:“睡吧。”
云葵轻轻松口气,闭上了眼睛。
可脑海中却还是忍不住想起方才那个梦,皇后精明狠辣,辰王殿下也看着温厚持重,怎么六皇子……
还没想明白,耳边忽然传来男人淡漠的嗓音:“既不是什么好梦,还胡思乱想什么。”
云葵:“……”
「大佬,你管得有点太宽了吧!」
「这人怕是开了天眼,怎么每回都知道我在胡思乱想……」
云葵心里嘀咕了一会,困意渐渐上涌,原以为今夜会一无所获,没想到竟又让她梦到了一些奇怪的场景。
金碧辉煌熠熠生辉的大殿中,雕龙髹金大椅上坐着小小年纪脚还沾不到地的九皇子。
底下群臣跪拜,山呼万岁,五岁的九皇子趾高气昂抬起手,用仍显稚嫩的嗓音说“众卿平身”。
云葵旁观着这一切,惊得说不出话。
她虽然不懂朝政大事,却也知道太子才是储君,就算不是太子登基,九皇子前头也还有好几位兄长,他又非嫡出,怎么也轮不到他当皇帝吧。
难道这是九皇子的梦?他还那么小,也想当皇帝?
画面中,九皇子下朝后直奔慈宁宫,迎接他的是容貌娇美珠翠满头的玉嫔,再看那玉嫔身边站着的男子……竟然是宁德侯世子!
九皇子跑到两人中间,仰起胖胖的脑袋,高兴地喊“父亲”、“母亲”,笑着说起今日朝堂的见闻。
云葵看到这里,更是目瞪口呆。
尤其是九皇子唤那一声“父亲”时,她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九皇子竟然唤宁德侯世子父亲!
云葵从梦中惊醒过来,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她好像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只是不知这是谁的梦,倘若是九皇子的梦,那他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的生父并非当今陛下,而是宁德侯世子?
但若是宁德侯世子的梦,或许这一切只是他的痴心妄想,毕竟他在梦里都想占有皇帝的妃嫔,让姘头的儿子喊他“父亲”似乎也合情合理?
云葵这下完全睡不着了,激动地转过身,伸手去扒拉身侧的男人,“殿下,你睡了吗?”
太子早就被她的心声吵醒了。
两人靠得太近,而她的心声又与平日怯懦的姿态大相径庭,太子躺在她身边,时不时便能听到她刺耳的惊呼。
他被她晃了几下胳膊,太阳穴阵阵抽痛,掀开眼皮,漆黑的眼眸血丝遍布。
云葵看到他赤红的双目,原本还兴致勃勃的想要与他分享梦中看到的一切,此刻气焰消了大半。
但人已经被他晃醒了,她怕挨打,依头顺脑地往他身边蹭:“殿下,你猜我梦到了什么好东西?”
太子头痛欲裂,不太想说话。
云葵自己就是个藏不住事的人,没等他开口,就小心又兴奋地说道:“上回我不是同您说过,玉嫔娘娘在梦中与宁德侯世子私通么,方才我又梦到九皇子竟然不是陛下亲生,是宁德侯世子的儿子!”
她心里喊那么大声,太子早就听到了。
这梦多半是宁德侯世子的。
五岁的孩子藏不住事,真若知晓自己的生父是谁,早就闹翻天了。
倘若九皇子真是这二人私通所生,都不用他动手,淳明帝也不会放过,事关皇家颜面,宁德侯府抄家斩首都是轻的。
云葵看到他唇角很轻地勾了下,可眸中的疲乏掩藏不住,想起曹元禄先前的交代,她不免有些担心,“殿下可是头疾又发作了?”
太子闭上眼睛,眉心紧紧地皱着。
云葵小声道:“奴婢去请何军医,还是请曹公公进来?”
太子冷嗤一声,“你不是自诩忠心不二么?孤头疾发作,你便想远远地躲着?”
“自然不是!”云葵赶忙否认,“奴婢只怕自己无用,伺候不了殿下。”
太子笑道:“是么,孤只要你伺候呢?”
云葵气得脸颊鼓鼓。
「您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可怕吗!」
「罢了,伺候就伺候吧,虽然倒也不至于杀了我,可……万一他暴躁起来,想要狠狠要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受得住……」
太子:“……”
那晚就被他吻得几近窒息,云葵想想就有些后怕。
她呢,第一次亲人,还是天底下最尊贵、脾气最差的太子,心内太过紧张,也没有发挥好。
若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肯定……
想着想着,便发现太子一双厉眸冷冷盯过来。
云葵立刻表现出与心声全然不同的乖巧,低眉顺眼道:“殿下可需要奴婢做什么?”
太子眸光落在她轻轻翕动的唇,不禁想到那晚被他吻得媚态横生、楚楚可怜的模样。
方才她在心里说,若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会如何?
太子嗓音喑哑:“靠过来些。”
云葵心中顿时忐忑起来。
「他想干嘛?」
其实两人中间还隔着一段安全距离,太子让他靠近,不会是想一伸手就能掐断她的脖子吧?眼下的距离不太好发力?
太子语气略沉了沉:“怎么,不愿意?”
“愿、愿意。”
云葵脖颈凉凉的,抬眸看到他嶙峋的喉结微微滚动,再往下,是烛火暗处冷白的锁骨和胸膛……
「靠近些,是要多近?」
她慢慢地蹭过去,曲起的膝盖最先感受到皮肉相触的温热,又让她不合时宜地想到方才被他捞起的膝窝,那股酥酥麻麻的触感自蹆间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心口噗通直跳,脸颊至耳尖都升起一股燥热。
「这可怎么好呢,我还要戒色的……」
「可大佬的话怎能不听?」
他不发话,她便慢腾腾地往他身前挪,直到近在咫尺,男人滚烫的气息就落在自己额头,她才颤巍巍地抬眼:“殿下,这么近可以……”
话音未落,唇瓣便被男人温凉的薄唇含住。
云葵霎时停滞呼吸, 只觉得浑身血液一股脑冲向颅顶,瞬间失去思考的能力。
「我是谁,我在哪, 我在做梦吗……」
唇瓣被吻得发麻,脑袋亦是昏沉,连一句心声都拼接不全。
明明他的动作还算温柔,她浑身却像是被施了蛊般麻酥酥的,未及反应,齿关就被男人温热的唇舌抵开, 清浅的药香卷了进来,舌尖被迫迎上他的柔软。
与那晚的强势霸道截然不同, 他像不紧不慢地品尝一块甜软的糖糕, 轻捻慢咬, 有条不紊地探索、蚕食,一点点地诱着她失去全部的理智。
她被吻得晕晕乎乎, 忘记呼吸, 等到男人的唇舌缓缓退出来,她才似溺水之人浮出水面,扶住他的肩膀, 下意识地大口呼吸。
太子看她满脸潮红不争气的样子,嫌弃道:“怎么跟个软脚蟹似的。”
云葵眼睫簌簌,浑身瘫软。
「我不是在做梦吧,活阎王竟然又亲我。」
「这是我的梦, 还是他的梦?」
太子淡淡道:“是你的梦。”
云葵诧异极了:「梦里还有这种好事?」
太子:“……”
诧异过后,她又在心里呐喊呼嚎。
「小葵花,你也太废了!连梦里都支棱不起来!怎么每回一亲就软了!你的斗志在哪里,你的胆量在哪里!」
她指尖发颤, 才发现自己竟还攀着他的肩膀。
指腹下隔着一层薄薄衣料,能够感受到他流畅结实的肌肉曲线,连那怒涨的青筋都贴着她的指尖隆隆跳动。
云葵感动得泪眼汪汪。
「还是做梦好啊,可以随便贴贴,这人平日那么小气,天知道在他身上找点甜头有多不易!」
上回她主动扑人,却又迫于他的淫威不得不囫囵吞枣,就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什么也没吃明白,如今回想起来,处处都是遗憾。
「尤其是那小荷尖尖处,简直是一触即离,根本没有细细赏玩!」
「梦里有这么好的机会,岂能轻易放过!」
「戒色什么的先往后稍稍,梦里摸摸不算色!」
她粘糊地在他手臂上来回揉捏,指尖沿着轮廓仔仔细细地描绘,充分感受那硬实线条喷薄而出的力量感,一时头昏眼热,口干舌燥。
「难怪力气那么大,轻而易举便能钳制住我。」
「这么壮硕的手臂撑在床面上,应该能坚持很久吧。」
「我看那宁德侯世子身材也就一般,玉嫔就已经嗷嗷叫了……」
太子:“……”
早就知道她入的那些梦极为露骨,俨然就是活春宫,可一想到她把那些臭男人的身体都看得一清二楚,他堂堂储君竟也与那些人一样,都是她可以肆意观赏和评判的玩物,他心里便涌起一股莫名的躁怒,想狠狠教训她一番。
云葵还在细细轻抚,直到察觉男人黑沉的眸光压下来,她指尖微微顿住,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梦里会有如此真实温热的触感吗?
梦里摸他的肩膀,也会被他狠狠地盯着?
且,方才她好像听到他说——“是你的梦。”
云葵彻底愣住了。
脑子回味过来,那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当真是极为清晰,不似她的幻想,难不成……
意识到这极有可能不是梦,云葵一颗躁动的心瞬间冷却。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让自己淡定下来。
「莫慌莫慌,毕竟上回那么大胆的话都说过了,连人都扑倒了、强吻过了,还有什么场面值得大惊小怪的。」
她若无其事地掸了掸他肩膀的衣料,讪讪挤出个笑来:“殿下的寝衣好像沾了灰尘,我帮你掸啦。”
太子抿直唇线,冷冷拿开她的爪子。
好吧,果然不是梦。
云葵缩回手掌,小心翼翼往后挪,惹不起,她躲还不行吗!
床帷外,烛影摇曳,更漏声声滴响。
太子神色微凝,忽然问道:“还睡吗?”
云葵身子顿住,不知他为何突然这样问,是还想让她入谁的梦么?
其实入梦也蛮累的,身临其境跟着梦中人经历一切,就像戏台前看了一整日的戏,精神头肯定不如安安稳稳养精蓄锐地睡上一觉来得好。
太子:“不睡就替孤更衣。”
云葵微诧:“殿下要起身了?”
外面天还黑着呢。
说话的功夫,他已掀被坐起身,“孤今日要上朝。”
云葵怔了怔,回过神后赶忙随他去里间。
偌大的承光殿内间,太子衮冕、朝服、常服以及各个场合要穿的礼服都在此处陈放。
云葵从未来过此处,满脸惊艳地看向那架上整齐悬挂的玄色绣金盘龙圆领袍,才想起魏姑姑先前提到过,太子常服多绣莽,然祭祀、谒陵、朝贺等重大场合皆以龙袍为主,这是天子的特赐。
她何德何能,这辈子竟能亲眼见到龙袍?
从前在针工局待过一年,她也有幸见过宫中主子们各种奢华庄重的冠服,那些盛装华服给幼时在宫外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她带来了巨大的视觉冲击,也才知道,哪怕只是冠上一颗最不起眼的珍珠,都比一屋子人的性命还要值钱。
后来宫中几年长了不少见识,也曾看到那些天潢贵胄、高官命妇进宫觐见时个个华冠丽服珠光宝气,然而这一切却都不及眼前之景来得震撼。
衮冕九章,冕九旒,玄衣纁裳,玉佩革带,目所及处皆是熠熠生辉的金线织就,各色贵重的金玉宝石点缀其间,独属于上位者的华丽章纹处处彰显着储君的赫赫威严。
太子回京至今一个月,除了前段时间大张旗鼓地肃清了整个东宫,似乎不是昏迷吐血,就是卧床养伤。
她从最开始的极度恐惧不敢接近,到现在已经能跟他睡在一张床上插科打诨,甚至有胆子动手动脚,一度忘记了他高高在上的储君身份,也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云葵轻轻吐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沉重的衮龙袍取下来,勉强将各种佩带、玉圭认全,真正替他更衣时还有些生疏和吃力。
太子低头看她手忙脚乱的样子,不由得皱起眉头,“没有人教过你这些?”
云葵如实道:“魏姑姑教过,可教的大多是给殿下侍药和侍寝,更衣也只细细教过常服的穿着,至于殿下的朝服,我们只看过形制图,魏姑姑简单演示过一遍,不曾细讲……”
太子扯唇:“以为孤活不到上朝了?”
云葵被他语中冷意慑住,脚底有些发软,“奴婢失言……”
可她的确也没有说错,当初太子身中数箭沉疴难起,谁也没想到他能这么快好转,而她们这些近身伺候的宫女,谁又想过自己还能活到今日,甚至连教她们魏姑姑都被遣走了……
太子垂眸看她一眼,又唤了曹元禄进来。
曹元禄是伺候惯了的,恭恭敬敬地替太子换上衮龙袍,将朝服上一些细枝末节也一一教给她,最后道:“姑娘给殿下梳头戴冠吧。”
云葵微微一愣,视线沿着太子胸前明明赫赫、凛然生威的盘龙纹样往上,再对上男人那双深邃冷峻的凤眸,她连心口都在微微地震颤。
平素见到的太子殿下只着一袭玄色常服,举手投足间的气场已是凛然不可侵犯,今日龙袍加身,威严肃穆盖过了以往的阴鸷冷酷,更显得五官深峻,渊亭山立,是那种与生俱来的,令人心生敬畏的储君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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