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施令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脑海里乱糟糟地在想什么,她只凭借着本能,不想让面前这个可恶的人太好过。
她坏心眼地加重了顶上的力道,见他呼吸一滞,喉间溢出一声极低的喘,冷笑道,“不做,两个孩子是怎么来的?你现在做出这一副贞洁烈夫的样子,是要为谁守身如玉?”
“还是说。”
脑海中响起好友娇滴滴的调侃声,施令窈的手攀在他肩上,伏在他耳边道:“忍了那么多年,你也就表面威风,实则,不堪一击?”
她太调皮,也太天真,挑衅完之后,就要撑着他的肩,退开他,远离他。
皱起来的鼻尖也晕着惹眼的粉。
那副表情好像在说,也没什么好玩的。
下一瞬,她的腰却被人紧紧揽住,重又压在那副滚烫的躯体之上。
施令窈有些慌乱地抬起眼,却被蛰伏了许久的猎人直接又干脆地封住了唇。
吸、吮,来回地磨。
施令窈很久没有过这种晕陶陶的感觉了。
上次她饮得半醉时,他也吻了她。
但上次的吻比现在要温柔一些,带着重逢后的怜惜与欣喜,温柔地把她包裹。
但今天不一样,施令窈恍惚间尝到了冰冷的、微咸的滋味。
……他怎么那么爱哭啊。
今天这个吻,有些粗暴,又绝望的意味。
粗暴到她忍不住并进腿,艰难地抑制着春水化冻的潮意。
但他的绝望,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施令窈被亲得迷迷糊糊,还有心思在点评谢纵微的情绪。
她也不是什么特别无情,爽完就跑的女人啊。
殊不知,正是因为她的懵然与无意识下的迎合,谢纵微才更觉得心如刀绞。
等她知道了真相,她再也不会这样对待他了。
谢纵微害怕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到憎恨、失望的情绪。
“闭上眼。”
不要看他。
不要看这样一个卑劣、无耻,又贪图她给予的最后恩赐的人。
会弄脏她的眼睛。
他的声音仍带着吻后的嘶哑,施令窈下意识眨了眨眼,却有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轻轻地盖住了她的眼睛。
下一瞬,他温柔地吻了上来。
到最后,施令窈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他抱到床榻上去的了。
她浑身像是被化冻的春水泡过,软哒哒的,提不起一点儿力气。
但看着要走的人,她咬住唇,低声叫他站住。
男人很听话,却没有向她走来,只停在原地,悲伤而无奈地看着她。
施令窈现在的反应有些迟钝,但这并不阻碍她生气。
“你到底在别扭什么?”
施令窈闭了闭眼,又睁开,看向他:“谢纵微,我不想一直靠猜测来和你对话。告诉我真相,这很难吗?”
她的眸光水润而明亮,带着初生小鹿一般的纯净天真,完完整整地映出一个懦夫的倒影。
他是一个卑劣的懦夫。
“我做了很对不起你的事。”半晌,谢纵微走到床榻前,半跪在她身前,呼吸着她身上传来的馥郁玉麝香气,想握住她的手,却又不敢伸出手去。
“阿窈,我总是把你推向痛苦。我的存在,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
他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自嘲与不确定。
眼睛垂着,瓷白面庞上投下的阴影并不平静,带着不安的颤。
施令窈还没有见过这么一副破碎到近乎自暴自弃的谢纵微。
很对不起她的事。
施令窈眸光一瞬间凌厉起来,拽住他绘着九章纹的圆领袍口,恶狠狠道:“你给大宝小宝添了个弟弟,还是添了个妹妹?”
她想到谢纵微那副绝望到让人以为是不是天崩地裂的样子,语气变得激动起来:“不会一下子又有弟弟又有妹妹吧?”
“自然不是,不是。”谢纵微看着她扑腾起来就要下床,连忙按住她,还没穿鞋,要去哪儿?
施令窈很愤怒:“我要去漱嘴!谢纵微你真是恶心死了恶心死了——”
她的拳头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一样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谢纵微尽数收下,只是重复着刚刚的话:“阿窈,你真的想多了……我没有背叛你,我以我的性命起誓。我谢纵微这一辈子,只有施令窈一个妻子。没有妾室,没有外室,从头到尾,只属于你。”
施令窈想嘟哝两句,诸如三十几岁的老男人用性命来起誓,也不是很靠谱。
但下一瞬,她发烫的面颊被一双熟悉的手温柔地捧住。
两人额头抵在一起。
他语气中那种孤绝的真挚,清晰地被她感受到。
“你是我唯一的爱人。”
刚刚还怒意勃发的人又软哒哒地靠在了他怀里。
但她还是很坚持,让他把这些时日的异样和源头都告诉她。
谢纵微叹了口气,知道她不喜欢被敷衍,但是,现在就把真相告诉她,只怕她今晚都别想睡了。
“等明天,我再告诉你,好吗?”
施令窈被他搂着,浑身都泛着酥,看着他扶着她躺下,细心地替她掖好被角,眉如墨画,面如冠玉,很是养眼。
就是有些太瘦了。
看着妻子咕噜噜转动的灵动大眼睛,谢纵微克制不住心头疯涨的爱意,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好了,我们来说些会让你心情好一些的事。”
施令窈的眼睛噌地一下亮了起来。
“过两日,卢太妃会在皇家别苑举办一场马球赛,我记得你很喜欢打马球,届时她会给你发来帖子,去玩玩吧,当是散心也好。”
施令窈有些失望。
却又听得谢纵微一字一句,分外认真道:“用你自己的身份,阿窈,我不想你变成别人。”
这是什么意思?
施令窈愣了愣:“我变我的,和你有什么干系。”
她这副狐疑又嘴硬的小模样太可爱,谢纵微笑了:“嗯,我觉得再娶你一次,太难。还是原配夫妻好,有始有终。”都是彼此,都是他们。
这个老东西,心机真深。
但施令窈忍不住追问:“你有把握?要是我被人抓去当柴火烧,我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是吗?”谢纵微若有所思地笑,“那我就再跳一次崖。”
听着像是玩笑话,但话里隐隐的孤绝却让人难以忽略。
她先死了,怎么知道他后面什么时候死。
施令窈翻了个身,不想理他。
“有我替你撑腰,不要害怕。”谢纵微轻轻捋着她缎子似的乌发,语气笃定,“你是施令窈,没有人会质疑,他们也不敢质疑。”
施令窈哼了哼。
“好吧。最后信你一次。”
她只是随口一说,但最后两个字,却倏地刺痛了谢纵微的心。
他垂下眼,视线落在她仍泛着粉的面颊上。
软绵绵,又很甜。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夜色里却有什么东西变浓,交缠。
“对了。”
施令窈抬起头,一双眼睛亮亮的:“……你怎么知道我在别扭什么?”
谢纵微笑了:“下次见面再告诉你。”
说完,他低头又亲了亲她的脸。
施令窈晕乎乎地想,今天好像亲了太多次。
……而且又让他逃过去了!
施令窈呸他一声,翻过身,把轻薄的软被往头上扯了扯,眼不见为净,准备睡觉。
经历了刚刚那一遭让人心跳加速的折腾,施令窈原以为自己会像刚刚那样翻来覆去睡不着,但是她头碰上枕头,被子盖住了脸,鼻间仍盈着他身上甘洌的青竹气息。
无孔不入。
施令窈愤愤地闭上眼,
她睡着了。
谢纵微轻手轻脚地把她罩在头上被子往下扯了扯,露出她娇艳犹如桃花的脸庞。
真是可爱。
谢纵微克制着,没有再亲她。
……不然他不能保证,会不会吵醒她,再受几句她娇声娇气的斥骂。
谢纵微坐在床边,静静坐了一会儿,近日来被波谲云诡的朝廷局势搅得烦躁而愈发冷然的心在这一片馥郁芬芳之中醺然欲醉。
该走了。
谢纵微深深望她一眼。
有这一次,已值得他用后半生的夜半时光反复回忆。
他照例轻手轻脚地翻窗出去,身姿利落,像一只翩飞的燕。
却有人在熟悉的地方,等待捉雀。
谢纵微沉默着与谢均晏对视。
梅开二度……?
第40章
夜色幽微, 月晖清冷,时不时有几声轻轻的虫鸣掠过,父子俩一人站在石阶上, 一人站在竹影下, 沉默对望,相似的眉眼映照在对方眼瞳中,让他们心头忽地生出些微妙的感受。
“轻声些,随我来。”
一回生,二回熟, 谢纵微对于每次稍稍能和妻子亲近些之后,总会遇到儿子的事已经接受良好,他缓步下了台阶, 风姿从容, 神姿高彻,看不出什么异样。
谢均晏默不作声地跟上他,直到两人来到墙根下, 他本以为在这里说话就好, 却不料谢纵微转过头,态度温和地问他:“翻墙, 会吗?”
谢均晏僵着脸,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阿耶真的越来越不像阿耶了。
“不会?”谢纵微蹙眉, 视线上下扫了扫身姿颀长,犹如青竹的儿子。
似乎在思量着抱着他一块儿翻出去的可能性。
谢均晏实在受不了阿耶那样怪异的眼神, 点头:“我会。”紧接着, 他又解释,“上回和均霆一起出去收拾安崇凯的时候,翻过一次。”
谢纵微嗯了一声:“那你先翻吧。”
谢均晏轻轻颔首, 脸上表情却有些别扭。
谢纵微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得无奈地叹了口气,对这个自小就有君子包袱的孩子低声解释道:“我在这里看着,若有什么意外,我也好及时接住你。”
谢均晏:……他或许比不上翻墙经验丰富的弟弟,但也不至于那么笨吧。
他一声不吭,眨眼间就爬上了墙头,轻轻一跃,便跳了下去。
谢均晏平复了一下呼吸,再抬眼,就看见谢纵微站在他面前,霞姿月韵,分外潇洒。
“落地的声音还是有些大了,之后你可以向均霆多请教请教,细节也要尽善尽美才好。”
谢均晏眉头微抽,委婉道:“这样的事……就不必一昧追求尽善尽美了吧。”
说完,他抬起头看向谢纵微,似笑非笑道:“毕竟我不像阿耶,今后也不怎么能用到这桩本事。”
谢纵微却半分没有被刺痛的尴尬感,只微笑道:“是吗?均晏,事无绝对,可别将话说得太早。”
若是施令窈在这里,听了这话肯定要瞪谢纵微两眼——这不是在咒大宝和他一样情路坎坷吗?
谢均晏礼貌道:“阿耶教导得是。但我想,阿娘不会舍得将我拒之门外。翻墙这种事,到底太过粗鲁,失了坦荡君子的仪度。今日陪着阿耶体验一次,已然够了。”
阴阳怪气,字字诛心。
谢纵微脸上神情未有半分变动:“是吗?所以待会儿你要推门进去?”
谢均晏抿了抿唇。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好了,均晏,我知道你在为我冒犯你阿娘的事生气,但眼下的当务之急不是与我斗嘴。”谢纵微语气里难得能让人直接地感受到他的情绪。
他此时心情很好。
谢均晏却不买账,阿耶心情好,岂不是说明刚刚在阿娘屋里时,真被他尝到了什么甜头?
谢纵微刚刚被妻子甜沁了的心仍柔软着,看向她们的孩子时,目光也不自觉变得更加温和包容。
“你们阿娘身份的事,我已办妥了。过几日有个马球赛,你与均霆也陪着她一块儿去瞧瞧吧。”谢纵微语气从容,“她马球打得很好,你与均霆还没见过吧?到时可以好好欣赏一番。”
谢均晏心里纠结着阿娘身份的事,闻言,顿时敏锐地觉察出了阿耶隐隐的炫耀之意。
他在得意,在她从前的人生中,他有过许多参与的时刻。但他与均霆作为他们的孩子,耶娘的从前,有相当一部分,他们是无法参与、见证的。
谢均晏哦了一声:“秦王叔叔曾与我们提到过,说阿娘从小就爱打马球,他也曾陪着阿娘练手过许多次。昨日还递了信来,邀阿娘去郊外庄子上跑马,只是阿娘想多陪陪外祖母,便婉拒了。”
谢纵微保持微笑。
好儿子,真会用妻子的青梅竹马来刺他的心。
“这场马球赛,便是秦王生母卢太妃举办的。”谢纵微眉心有些胀痛,他揉了揉,闭上眼时,便止不住地露出了一些疲乏之意。
谢均晏注意到了这一幕,没说话。
他当然看到了,短短几日,阿耶清瘦了许多。
他抿了抿唇,没再阴阳怪气地呛声回去。
“卢太妃德高望重,有她出面承认你阿娘的身份,其他人再有疑惑,也不敢在明面上质疑。”谢纵微淡淡道,“你应该也知道了,如今朝堂局势一团乱,汴京里的人都忙着将视线放在与他们利息相关的事上。这个时候让你阿娘大大方方地出去转一转,对她是好事。”
说完,他看向长子那双肖似他的单薄凤眼:“均晏,你也希望她能用自己的身份活着,对吗?”
谢均晏垂下眼,没有急着回答。
“人是真的,情是真的,身份不一样而已。我的感受和阿娘的安危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良久,谢均晏抬起头:“外祖父与姨母说得没有错,外人的贪欲在看到仍旧年轻健康的阿娘时,会滋生到何种程度,我们不知道,也不敢去赌。阿耶何以那么自信,觉得有卢太妃担保,便万无一失?”
“不止是卢太妃。”谢纵微办事,向来滴水不漏,“当年阿窈坠崖,伤得太重,一直没有醒来。我们便将她送到了苦缇大师处,苦缇大师佛心慈悲,多年诵经祈福,有深厚念力多年滋养,才让她得以苏醒。”
苦缇大师这号人物,谢均晏从前也曾陪着老太君念经礼佛,自然也听说过他的名号。
“阿耶,出家人不打诳语,您……”
谢纵微笑了笑:“苦缇大师欠了我一个人情,这次不过是偿还他自己的因果,不算破戒。”
谢均晏将信将疑。
“阿耶。”
谢纵微原本想让他先回去,却听得长子用一种分外严肃的口吻唤他,他脸上的神情便也变得严肃了些。
“你说。”
“……阿娘现在,原谅你了吗?”
一次便罢了,怎么两次都让阿耶得逞了?
谢均晏眼光里带了些微妙的酸,看向他的首辅爹——风韵犹存罢了。
这个词重重砸在谢纵微心头,把他刚刚才愈合了些的伤口重又砸得鲜血淋漓。
长子无意间的话却直接揭开了他自欺欺人的假面,等到她知道真相,莫说原谅,应该连一个字,一个眼神都不愿施舍给他。
半晌,谢纵微没有说话,但眉眼间的寥落与孤绝之情太明显,谢均晏不由得反思,他说什么伤害性很高的话了吗?
看阿耶这样,那多半阿娘还是没有原谅他,只是有些贪恋……嗯,而已。
谢均晏想起另一桩事:“阿耶,你确定,姑姑她们不会跳出来坏事吗?”
阿娘与姑姑关系不好,这是苑芳从前无意识间提及过的过往。阿娘回来之后,姑姑分外异常的反应也让谢均晏心里生出了疑窦。
看着长子清亮仿佛洞悉一切的眼,谢纵微摇头,轻描淡写道:“她不会再出来了。”
谢均晏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姑姑当年做了什么?”
长子很聪明,有些时候他的敏锐连他都忍不住惊讶。
谢纵微略顿了顿,将真相告诉了他。
听完,少年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也就是说,这段时日朝堂局势一团乱,是您的手笔……是为了给阿娘报仇。”
“是,也不全是。”
谢纵微坦然,也是在为他自己赎罪,是他亏欠她太多。
谢均晏的拳头紧了又松,忽地又道:“十年前,在阿娘坠崖之后,您并非漠视着这一切发生,也曾有所动作……您为什么不和我们说,也任由坊间谣言传得风风雨雨,也不加以制止?”
阿娘回来的事,被阿耶捂得极好,可见他也不是不知道谣言会有多伤人。
谢纵微唇角扯了扯,面无表情道:“没张嘴,太自以为是。所以现在我受到报应了。”
他话里自嘲的意味太浓,谢均晏沉默了一下,还是把那句‘活该’默默咽了回去。
阿耶这个样子,看起来也挺可怜的。
“好了,回去吧。今日我和你说的事,不要告诉别人,尤其是均霆。”
谢纵微知道小儿子那张嘴,十分不靠谱,他略想一想,就知道长子为何会在那儿守株待兔。
定然是均霆把他给供了出来。
“您不想让阿娘知道?”谢均晏有些迷茫,他现在可以相信,阿耶对阿娘有着超出他们想象的感情,这种可以帮助他解除与阿娘之间的误会的事,为什么又不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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