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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开的意义(七宝酥)


「对方正在输入」——在我们恋爱一周年纪念日零点前,我曾在同样的界面,看到有个家伙这样写写停停长达一小时。
同时,还有个家伙,静悄悄地,暗中观察了一小时。
两个超级无聊的人,用很愚蠢且浪费时间的方式爱着对方。
00:00,纪念日小作文准时刊登发布至我们的双人频道,“亲爱的敏敏同学,My darling,我的宝,我的此生挚爱……”我在一长段累赘且肉麻的前缀里微笑调侃:差点以为你卡不上点了。
许树洲突然懊恼:靠,有个错别字。
在哪?我开始飞速浏览,在霸屏两页的密集字眼里启动找茬游戏。然后,我发现我根本找不出错。我的大脑像灌了甜酒一般晕眩眩的,难以集中注意。
许树洲傲娇回:不告诉你。
又引用我的大放厥词:怎么可能?我都提前在纸上写好稿子了。
我好奇:怎么不把写下来的给我看。
许树洲说:字不够好看,怕你笑话我。
他开始邀功,发来一叠字帖:我还提前练过字,还是写不好看,临时抱佛脚根本没用。
我问:能把原版拍给我看看吗?
许树洲严正拒绝:no!!!
我回复:yes!!!!!
许树洲:no!!!!!!!
我用更多的感叹号魔法打败魔法:yes!!!!!!!!!!
超级无聊的两个人,超级幼稚的对话,总是会进行很久,乐此不疲。
最后我说:求你。许树洲才将他的原版信件发送过来,他的字确实不好看,反正是不如我,但一笔一划的,用心而认真,不满意的地方还会用红笔标注修改。我心花怒放地阅读好多遍,以至热泪盈眶。信件的末尾,他发毒誓道,往后的第二年,第三年,第N年,我都会深爱丁敏一。如果做不到,就让我狠狠挂科,让我赚不到钱,让我一辈子都别好过。
概念好模糊的第N年,到底是第几年,“以后”又是什么,全像“一直”、“永远”那样莫测。
那会儿我很感动,有些疼惜地回复:别这样发誓好不好,我不想你不好过,即使离开我。
许树洲说:呸呸呸,撤回!我不会离开,我们更不会分开。
我担心应谶,撤回了我的话。
可你的誓言呢,也撤回了么,又是在什么时候。

第8章 8.
与许树洲不同,我不是个喜欢许诺且容易许诺的人。许诺意味着对自己的标榜,一旦下契,言出法随。但年少时,经由父亲威逼,我做出过不少“承诺”,还要将它们书写在纸张上,剪成长条的碎片,张贴书桌前,说好听点是以兹鼓励,难听点就是身不由己的训诫——父亲说:写下来,写下来才不会忘。
“下次期末考我一定会考到班级前五名”,“每天背一百个单词”,“温故而知新”……种种,也许我挺自愿干这些事儿的,但被要求写下来的话,他们就会变得像倒刺一样惹人生厌。但也仅仅是有忤逆的念头,我很清楚,如果我不照此去做,免不了遭骂。
许树洲说:宝宝我爱你,你也会一直爱我吗?
我想回:会啊。可心里也会有另一个声音响起:你说到就要做到,你能保证对方也做到吗?
但我还是会告诉许树洲:会啊。(并尽量避免当然,一定这些确凿的字眼)
比起真心话,这更趋近于安慰性质的表演,只因我认为应该这样。
我对对方没有信心;
对自己更没有信心。
得到,拥有,在我眼中意味着“等价交换或回馈更多”,还有尚未发生的剥夺。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父亲去省会出差,给我带回来一个原装的芭比娃娃。我到现在还记得娃娃的样子,淡金色卷发,身段窈窕,装在蓝白格的盒子里,穿的也是蓝白格短裙。她跟我以前玩过的、摊贩上所见的盗版芭比完全不同。我给她起了自己的名字,“敏敏”,她没有华丽的,带亮片的蓬蓬公主裙,但我拿着她去找朋友过家家时,她依旧是所有娃娃当中最为亮眼出众的辛德瑞拉。
可惜的是,那年期末考我数学发挥失常,没有得到满分,我爸怒不可遏地把我枕畔的娃娃抓走。我追在他身边,恳求他还给我,并抽抽搭搭地哭喊:我会努力的……下学期我肯定次次满分……
爸爸不为所动,打开自己卧室的抽屉,把娃娃咚得关进去,嘎达一下上锁:“那等你考到了再说。”
敏敏成为他手中的人质,而我是定期进贡的邻国。
贡品是分数,和绝不抗争的克制,为确保我的公主万无一失。
第二年,我兑现承诺。期中考后我和爸爸要过一次敏敏,他说期中考试成绩代表不了什么,期末做到了再说。
然而,期末考后,他没有如约交还敏敏,并漫不经心地告诉我,娃娃送给他一个领导的女儿了,暑假他会再买个补偿我。
我整个人呆若木鸡,喃喃问:“什么时候?”
他记不清具体时日:“前阵子你上学吧,他带他姑娘来玩,家里什么玩具都没有,我就拿出来给她了。”
我不可置信地瞪他:“那是我的娃娃。”
他莫名地看我一眼:“不是都说了再给你买一个么,你什么眼神看我?”
坐在去往T大的地铁上,我呆坐着,任由儿时的记忆毫无防备地浮出。在我和许树洲最相爱的阶段,我依旧能感受到我们甜美的融合间有一线罅隙,而罅隙后总有风吹向我,仿若警示。
人生中第一束花是许树洲送我的,11朵洁白的玫瑰,代表一心一意的爱。
我把它们小心地抱在怀里,羞于坦诚:这是我第一次收到花。
我只夸:“花很漂亮。”
许树洲说:“你更漂亮诶。”
我当时刚从自习室出来,啃书啃到灰头土脸,昨晚也没洗头发:“哪有?花比我好看多了。”
许树洲说:“不管,我们敏敏公主全世界最漂亮。”
我埋头嗅身前的玫瑰,它们在夜色里像裹着柔光的精灵,簇拥我,让我变成了真正的公主。在宿舍楼下道别前,我看向许树洲:“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他歪头看我,浓眉蹙得紧紧的:“说这个干什么啊?”
我说:“我不想让你白花钱啦。”
许树洲“啊?”一声:“说什么鬼话,送你东西又不是为了让你还我。”
我快感动哭了,对自己说:他好好啊!这个人对我好好噢!与此同时,风声又出现了:丁敏一,你真的心安理得吗?
后来我从自己的小金库里贷出一小笔恋爱金,给许树洲精心挑选了一只两百多块的雷蛇鼠标。收到后,他惊喜到合不拢嘴的样子比我自己收到花还开心十倍。心头悬挂数日的东西倏然坠地,我缓了口气。
从此,类似的交换仪式在我们的恋爱关系里逐步建立并成型,我也据此找到平衡。
既已拥有明码标价的平衡,为何我还是容易感到不满。我越来越爱重新定义和解读他的言行,听他辩解,看他道歉,再不计前嫌地走向我,剧情反复上演,失衡才会消弭。就像待在没有根系和枝条的果树下,让苹果一颗颗用力砸落在我身上,我才会有疼痛的餍足。我要的,是“平衡”吗,还是别的什么。
车厢静止后,一个词在我心头落定——安全。
那个丢失的娃娃,我精心呵护,视若珍宝,给她倾注最多的爱,可她并不安全;
她最安全的时刻,是关在抽屉里。
所以我才要一遍遍回到抽屉里。
当她被关在里面,不被看见,不经由人手,她才会在孤独与封闭间,获得至高无上的安全。
不能再把所有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且昂贵不菲的蜡烛上,不能再像过去那样坐以待毙,我要去见许树洲,我要找回“敏敏公主”。如果能当面见他,我们的感情兴许会有转机。毕竟,这个方法在他身上奏效过很多次。文字再恶劣,态度再冷森,可当他出现在我眼前,一切都会变得柔和,氤氲成春天的雾气。
去往他宿舍楼时,周遭的树木与人都叫我恍惚,恍若隔世,明明我上个月底才来过这里。
我从前置摄像头里检查自己隆重到可以订婚的妆容,又退出来给他发微信:你在寝室吗?
许树洲没有回复。
等了会,我说:我在你宿舍楼下,你愿意见一面吗?
这时,许树洲才有了动静,简单的一个:?
后腰很痛,像排异反应。原本的脊椎被抽走,置换成一根无法支撑的代替品。
我在楼道口的阶梯坐下,烦闷且欲哭无泪。我第二次发问:可以见我一面吗?我在楼下等你。
我就知道,许树洲不会那么绝情。
许树洲下楼了,还是那个他。可是看起来又有点儿陌生,是因为戴了黑框眼镜?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从阴影里走到我面前时,我感受到了救赎。无以复加的软弱在我眼眶里泛滥,往我喉咙里拥堵,像个久病的人终于等来医生,它们驱动着我起身,迎向他,试图和他打招呼。话未出口,许树洲无感情的目光来到我脸上,他唇瓣动了动,说出我这辈子都无法想到的话:
“哭就别跟我说话。”

第9章 9.
感受和情绪是奇异的产物。许树洲话一出口,泪腺像一扇被哐当摔上的房门,旋即关闭。
剧情跟我预想的完全不同。
我以为,当我开始流泪,许树洲会如往常一般心疼地拥抱我;
退一步讲,即使碍于颜面,当我表露出难受,他起码该安慰几句。
而现在,我的泪水,像能在空气里挥发出带毒性的病菌,一滴都不可以有。
我咬肌的位置正在发紧,为了镇压滂沱的难过。
我也将注意力往其他地方转移。
我观察起许树洲的镜架,状若无事问:“你眼睛不舒服吗?”
侥幸在滋长,或许,在我因为分离偷偷落泪时,许树洲亦如此。他为了掩饰,才戴上眼镜。
许树洲回:“左眼长了颗麦粒肿。”
“是吗?”离他有些远,我情不自禁上前半步,想要看得更清楚。
而许树洲后退了一步,也把我定住。
我没有再动:“疼吗?”
许树洲说:“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明明有问有答,听起来却公事公办。
我倏地词穷,尴尬弥漫,曾几何时,我们是无话不谈的人,现在却什么都不是。
跟许树洲确立关系那天,也是他深夜偷跑出宿舍,只为给我清唱《初恋》的第二晚,我们从操场散步归来,许树洲送我到宿舍楼下,临别前怎么也不愿意放开我的手,我伪作挣扎很多次,他越扣越紧,央求:“等会儿吧,再待会儿。”
他的手汗在我心头渍满别扭的甜蜜:“好啦……明天又不是不见了。”
许树洲说:“可是今晚很漫长。”
我像在哄一个小孩:“回去了也可以发消息。”
许树洲深深叹了口气。
过路的女生都在偷瞄我们,我成了过往不屑且不齿的黏糊小情侣之一,最终只得佯愠:“放开啦——”
许树洲总算松了手,可他明亮的眼睛仍牵着我:“好吧……到了宿舍就给我发消息报平安。”
我失笑:“有必要吗,我就住二楼。”
“有必要。对我来说很有必要。”
“好啦,我知道啦。”我没辙地答应。
睡前,我古板地认为我们需要仪式,需要正式的角色和定位,代表从此进入对方的生命。
我在微信里打直球:现在我俩算什么?
不知许树洲有意无意,欠揍地回:不知道。
我生气了,讲反话:哦,我知道了,什么都不是。
我就知道这家伙在欲扬先抑,他立刻反驳我:明明什么都是。
我愉快地求证:什么都是?都是什么?
许树洲口气很大:朋友,爱人,家人,这些身份我都想有。
也是这句话,如信仰般横贯之后的五年,于他于我。
脸颊开始灼烫,我意识到我们在太阳下站立太久,我问许树洲:“你这会儿忙吗?要不要去校外找个地方坐下聊。”
许树洲淡着声回:“就在这儿说吧。”
事实上,此时此刻的我,不知道要说什么,要做什么,天色茫茫,我心里也惘惘的。我怀揣着坚定不移的挽回信念前来,可现在,眼下的一切只让我怀疑。文字尚能美化,但见面后的遥远真实到刻骨,我无法再自欺。
有一瞬间,绝望的念头没过头顶,我猜,如果贸然提出复合,许树洲没准会立刻转身上楼。
我找到缓兵之计:“方便问你个问题吗?”
许树洲的眉心皱了皱:“你说。”
我咽咽口水,小心地陈词——也不理解自己为什么变得这般小心:“我们分开也有一个月了,这一个月来……你是快乐更多,还是难受更多?”
许树洲望了望远处的树冠,眯眯眼,重新看向我:“快乐。”
强震再次来袭。站着交流果然是个草率的决定。
我勉力维持着呼吸节奏:“就是说,脱离这段关系后,你觉得自己快乐了,对吗?”
许树洲毫不迟疑地“嗯”了一声。
“好。”我已经不确定我是怎么发出声音的了,“挺好的。”
许树洲又说:“比起快乐,轻松可能就更恰当。”
颏肌带动下唇颤抖,我再一次应“好”。
许树洲变得模糊,开始翻找裤兜,左边,右边,最后取出一整包鼓鼓的纸巾,递过来:“丁敏一,”他顿了顿:“别再来找我了。”
纸巾没有拆封,被我握在手里,像是握着实体的余温,残存的善意。许树洲预感到了我的哭泣,就像我也识别出了他的决绝。
过来之前,我想了很多要对他说的话,比如——
你是个很好的人;
你才不差劲,差劲的人是我;
我可以改的,请你相信我;
毕业后我一直在忙工作,是我忽略了你,忽略了我们的感情;
我真的愿意改,真心实意地改,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我不会再说丧气话,更不会动辄提分手,用这种糟糕的方式考验我们的关系。
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
许树洲,对不起。
泪水在我脸上肆虐,我找不准纸巾的封口,抠了几次都失败后,负疚和悲楚像瓢泼大雨降临,令人窒息,我的心在反复絮叨:天啊,丁敏一,你看到了吗,看到他对你的态度了么,这就是你的惩罚,你应得的,你就是个不会爱也不配得到爱的人,这是你的报应,你的自私和任性让你弄丢了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快到校门时,汹涌的情绪有所缓和,我用双手拭去满脸湿漉,静静站在那里,等候它们完全风干。此间,我注意到对面马路的药房,快步走了过去。
穿白大褂的药师在柜台后问我需要什么。
我清了下喉咙:“有治疗麦粒肿的眼药水什么的吗?”
她开始打量我双眼,而我迅速回避:“不是我用。”
她不再多看,从货架上找到一只小粉盒和一管白色的药膏,详细告诉我使用方式。
支付时,我额外购买了一只纸袋,将药品妥善收好。正要出门,我转头回到收银台,询问:“有笔吗?”
理智告诉我,我在做一些多余且自我感动的行为;
可如若不这样,我的心将永远得不到安定。
我拎着袋子,折返校内。计划把它们交给宿管,然后再给许树洲发条消息。
来时沉重,这会儿我轻松了许多,我告诉自己,我仍在努力,我不会打扰他,我只是……还想有转圜的余地。
失去发生了,我才后知后觉;就像小王子起意离开,花儿才跟他袒露心迹:
“我以前很笨……对不起。祝你幸福。”
“是的,我是爱你的。你却什么都不知道,这是我的错。”
我有四根天真的刺,却没有玫瑰的骄傲,星球开始荒芜,我如此不堪一击,想要回到温暖的玻璃罩里。更疯狂也更荒唐的念头跑了出来,也许……我可以辞职,放弃现在的工作,退掉现在的屋子,再在校外重新租房,专心爱许树洲,陪伴他,照顾他的生活与感受,像他过去对我那样。如果我们的关系能得到修复,我愿意全力以赴;如果他能回到我身边,我甘心当一辈子爱情的傻瓜和奴隶。
快到许树洲楼下时,我远远看到了一个人——我总是能一眼认出许树洲。我顿住了,直觉告诉我,他并不是在等我或找我。很快,一个撑着浅蓝色阳伞的女生走进同个画面,许树洲冲她招了下手,而她也快步走上台阶。
他们面对面笑谈,没有任何亲密举动。
许树洲很轻松,两个人都很轻松;与刚刚的我们迥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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