菟丝花不想修罗场(花酒欢)

“没这么忙，你都不来看看我，你知道我这几天怎么过的吗......”
迟年的声音顺势低了下来，耷拉起嘴角。
沈焕停下脚步，低下头看她，莹白小脸，乌发红唇，衬得多了分清冷感，却又生生做出这个表情，不丑，像是流落人间的仙女。
“嗯，瘦了，是不是生活费不够了，连饭都吃不起了？”
这句话简直是在迟年的心窝里蹦达。
她低下头去，咬了下唇，又觉得这样子沈焕看不到，复抬起头来，眼睛水盈盈的：“我妈本来给我的钱就不够，按照你的标准给的，但是你会自己赚钱，我，我又不会，怎么够花嘛......”
“昨天就没钱了，打电话给我妈，我妈还让我多存钱，别乱花，她，她都不知道我没钱了就指责我了，要是知道，那还了得。”
“哦对了，你可别告诉我妈，不然我们就不是朋友了。”
说到最后，迟年还不忘凶巴巴地警告沈焕。
沈焕应着，听了这么多，想着却是另一个细节：“那你怎么不打电话给我，昨天有吃饭吗？”
“我，我这不是不好意思找你吗，你在打工，总找你拿算什么情况嘛，况且，昨天有好心人请我吃饭了。”
迟年巴扎巴扎眼睛试图留出不属于的泪水，买一波惨。
“好心人？男的女的？”
迟年耍了个心眼：“女的。”
“嗯，女的就好，千万不要相信外面男人的鬼话，知道吗？”
沈焕没半点怀疑迟年的话。
......
从教务处整理档案出来，回到宿舍后，天已经黑了下来。
许昭进宿舍，看到江逾白坐在椅子上还有点惊讶。
“逾白，今天不回家吗？”
今天周末，家就在本地的江逾白不是周末也不经常在宿舍过夜，一连两晚都在宿舍里看到他，许昭还真有点不适应。
江逾白头都没抬，眼睛直勾勾盯着手机屏幕，嘴里说道：“不回去了。”
许昭挺欣赏佩服江逾白的，能做到绩点蝉联两学期的第一，况且，已经早早跟导师进入课题组学习了。
一年多时间相处下来，许昭已经摸清他的习性，彬彬有礼又距离感强，身上的气质像是大户人家才培养得出来。
所以倒没觉得他低头看手机回话不好，只是觉得难得他一直看着手机，他走近想瞅一眼。
但他一靠近。
手机立马被江逾白倒扣上，速度太快，他只看到白色的界面。
像是聊天软件……
迎着他射来的眼光，许昭讪讪，摸着头，突然灵光一闪：“我今天早上看到迟年了。”
以他的观察，昨晚上江逾白的态度，不像是对迟年不感冒。
果然，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变暖和了。
许昭又坐回自己椅子上，慢吞吞地放下书包，并把里面的物品一一摆放整齐，期间江逾白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他不开口，那他也不开口咯。
“许昭，你在哪里看到她了？”
最终，江逾白硬邦邦地开口了。
“教务处，”许昭挑眉，贱兮兮地看着他：“你喜欢迟年吧？”
“但是你可能要失望了，早上我看到她的时候，她和沈焕师兄在一起，可亲密了。”
“确定不是你自己添油加醋？”
“怎么可能？”
许昭见他不信，翻出早上他悄悄拍的照片。
照片上男人的手还搭在少女的肩上，少女侧着脸对着他，表情生动，嘟囔着什么，照片终究是照片，拍不出来语言，但两人之间的表情动作却胜似语言表达。
许昭眼睁睁看着江逾白的眸子变得黑沉。
“没、没事吧？”
“没事，谢谢你。”江逾白除了眸子变黑了，其余都正常。
骗子，小骗子，他还在等她的微信通过，她却和别人在一起吃饭。
江逾白拿起倒扣的手机，开锁亮屏，将联系人页面划掉，后收拾东西，什么都没拿就出了门。
“诶，怎么又出门了，不是说不回家了吗？”
“改主意了，再见。”
一个人往学校外面走，另外两个人却向里走。
迟年看到了女生宿舍楼了，看了眼旁边的沈焕，下巴掩在外套衣服内，闷着声：“我到了。”
她今天该满足的，吃饱喝足，下午还去逛街。可东西买来后意味着贬值，她也不好意思退货拿现金......
身着风衣的沈焕闻言站住了脚，双手都提着购物袋，里面都是过秋衣服和饰品。
他腾出一只手来，看着少女毛茸茸的发顶，这个角度他看不到少女鬼灵精怪的眼睛，只有白皙的皮肤，在冷风中颤巍巍。
“冷了。”
迟年终于抬起头，看向他。
原来是只幽怨的小包子，沈焕轻笑。
迟年疑惑，再瞅他一眼，想和他摆手说再见上楼了。
还没迈步，就被沈焕拿起手机的动作迷了眼。
他摇了摇手机，“我们的小公主怎么能没钱吃饭呢？”
“叮咚！”迟年的兜里的手机接到转账信息，是她专门为接收转账设置的声音。
她眼睛亮晶晶的，一下子蹦到沈焕的怀抱里。
“沈焕哥哥，你真好。”
“只是哥哥吗？”
沈焕只有一只手能接住她，对上少女明亮得堪比今晚月亮的眼眸，心里的种子想冒出芽了。
“是、是啊。”
迟年一会儿后顿觉不合适，慢慢拉开两人。
看着沈焕，语气坚定：“你永远会是我的哥哥，”又向他许诺：“等到我以后赚到钱了，也会在你困难时接济你的。”
一句话说得沈焕哭笑不得，算了，时间还长......
“过几天我还会再回校一趟，到时候再见了年年。”
“嗯嗯。”迟年点头如捣蒜，心里头都是她现在有钱了，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然后就飞快跑上楼去。
“再见啦。”
“呀，年年你怎么跑这么快？别摔了。”
蓝诗涵下楼拿衣服，迎面撞上来了迟年，连忙扶着她喘着气。
“谢，谢谢。”
宿舍三人都在自己位置上坐着，黄溪撇了她一眼没开口。
林凌在刷着手机，突然看到上的消息，大声开口：“过几天有篮球赛诶，我们要去参加吗？”
“篮球赛？”
黄溪看向她，激动起来：“是江逾白的他们院那场吗？”
“对！”
“我要去我要去。”
“什么时候啊？”
“星期二下午，我们正好没课！”
“那我也去。”
黄溪和蓝诗涵都开口要去了，接着，林凌看向迟年。
虽然迟年从入学来，很少或者说甚至没有与她们一起出去玩过，但校园活动有时她们还是会一同参加的。
篮球赛，一大堆陌生人在观众席上坐着，拥挤、吵闹、还有球在空中飞来飞去......
迟年犹豫，又听到林凌接着说：“篮球协会真大方，去观赛还给我们送饮料和小蛋糕。”
饮料和蛋糕？虽然她现在被接济了，但多一点零食她就省了点钱，她最近又看到了小乖家新出的服饰，很漂亮，宣传图上的设计精妙，很戳她的心尖。
如果节省这几天的开销，一个星期后，老妈又会发生活费给她了，到时候，她又有多余的金钱了。
想定了，她直起身来：“去！”
“哦耶，那我们一个宿舍就整整齐齐的啦！”
林凌欢呼。
“迟年，江逾白没有喊你去吗？运动员有前排观赛的名额呢。”
迟年皱眉：“我昨天说了，我和他不认识，只是偶然吃了一顿饭。”
“哼。”
黄溪转过头去，没再说话。
气氛陷入尴尬，另外两人早已嗅到不对劲的味道，正在阳台避难。
迟年也回到位置上，终于有机会拿起手机。
弹出来许多条信息，有沈焕的，班里的通知，还有以前加的男同学发来的寒暄。
联系人那里有个红点，她刚点进去，还没细看。
迟母的视频就弹过来。

“诶，年年啊，在干嘛呢？”
迟母清脆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周末工作一天了精力依旧很足，但她的视线没落在迟年身上，一直往她身后的背景望，看到熟悉的上床下桌设施，脸色稍微变了变，
“又呆在宿舍里吗？今天星期天，学校不用上课吧？都干了些什么？听我的，多出去走走逛逛，别总闷在宿舍里......”
“嗯嗯，我会多出去逛逛的，妈妈。”十几年的相处以及这一两个月通电话的经历，迟年很乖巧地点点头，眼神却在乱飞，收到钱的心情低落下来，跑上楼梯红彤彤的脸色消散不少。
但迟母没发现，继续自己的话语。
迟年带着耳机，耳朵里都是迟母不停息的话语。
眼见迟母又要叨叨，迟年冒着被说教的风险，急忙开口：“知道了妈，今天我出去玩了，和沈焕哥。”
迟母听到沈焕的名字，果然转移了话题：“和小焕？小焕这么忙了你还叫他和你玩，我和你说呀，多向他学习没问题，但要注意别打扰到人家，惹人烦了啊年年。”
“妈，不是我自己叫沈焕来找我的，是他正好回东大办事情，我们偶遇到的。”
下意识的，迟年向母亲隐瞒沈焕说本来回学校的目的是要来看她。
“嗯，多跟人家走走，向沈焕取取经，他每一学年都获得奖学金的，听沈阿姨说，又要评优秀毕业生了，”迟母感叹：“多优秀啊。”
迟母在感叹，迟年一动都不敢动，也不敢吱声，怕惹话题到自己身上。
“你多向小焕学习学习，争取也拿个奖学金，你看你，高考都能考上东大，我们家年年是很有潜力的。”
迟年陪着笑，却不敢点头，她是擦着分数线进的东大。
刚开始同学们自我介绍时，总会提到自身的高考成绩，其余人也都纷纷加入讨论，她坐在那里，如坐针毡，简直好想逃离，何况，她感到周围人似有若无一直在瞟着她。
她抿着唇没开口，承受不了别人知道她成绩后再望向她的眼神，结果冷面的模样被人传做不合群......
想到这，她的心情又低落下来，收了线。
退出界面，再点起微信联系人时，用户人的头像是只雪白的猫咪，迟年脑海里一晃而过喂猫少年的身影，但晃晃头，她没多想。
点进主页，上面显示性别男。
没说清添加的原因说明不是重要的事，她刚才挨迟母说教的不满直接发泄在“不通过”按键上了。
其实也不是单纯的发泄，主要是前段时间她的照片被人po在学校论坛上火了之后，这两个月内断断续续地有人来加她。
刚开始她还是会通过的，只是有的人一上来就恶心她......
从此，迟年便很少通过别人的微信了，更何况是这些添加原因都没有说明的人。
东大旁边的某公寓。
江逾白从浴室出来，裹了浴袍，夜晚天气凉爽，他习惯性地将身体遮得严严实实，不仅挡住了冷气，也挡住线条分明的曲线，即使屋子里没有其他人，他也不会只围着一条浴巾走来走去。
向后撩着搭在眉骨的发梢，水珠顺着滴落，粘在细长的睫毛上，他面无表情，随手拿起手机，打开心心念念的联系人添加框。
以为会是毫无动静，没想到这一次，直接弹出来红色的不通过信息。
洗了热水升温过后的身体迅速冷了下来。
手机被紧紧攥在手上，罢了，不就是不通过吗，虽然以前都是他不通过别人。
那天下午，少女与小白窝在一起，披着暖阳的画面时不时会闯进他的脑海中和梦里，肌肤如雪般莹润的小脸，软糯无害的眼神亮晶晶、充满期待地看着他，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那她呢？
江逾白第一次对自己的外貌产生怀疑，他不经常照镜子，对自己的外貌都是通过其他人的反馈，他收过许多礼物，小时候会有莫名其妙的糖果放在他的桌上，长大一点，会有多封多封情书塞在他的桌肚里，以此，他自觉自己长得不算差。
那迟年......
他无法否认，看到主动加她不被通过，心情像是泡在冰水般寒冷，也更清醒了。
度过了可怕的星期一，校园的氛围仿佛更轻松一点，连空气也变得清甜许多。
迟年她们向着学校的体育馆走去，路上很多人，看样子和她们同一个方向。
还有穿着拉拉服的，亮片布灵布灵的闪耀，短裙下又白又嫩的双腿赏心悦目。
但现在是秋天，迟年本来穿了件紧身短袖，贴合身形的衣服显得她身材曲线很好，但一吹风，她又觉得冷了，出门前又裹了件短外套，所有的身材都掩饰在外套下，只露出张俏生生的小脸。
林凌喜欢欣赏美女，特别是在她身边肉眼可见、她的室友迟年。
到了场馆内，比外头温热了许多，林凌劝说迟年脱下外套：“年年这么美，不要遮着捂着啦！”
察觉到越来越多人的目光落在她们身上，林凌更不自觉地挺起胸脯。
“哇，年年，这件外套是小乖家的吗？”
小乖家与迟年喜欢的乖宝形象是同一集团名下推出的女装品牌，知名度挺高，因而价格并不美丽。
林凌并没有压低声音说话，听到小乖家，迟年感受到周围落在她的视线都变了变，还有些许赞叹声。
“哇，小乖家的衣服诶！”
“好贵的那家，诶等等，这，她好像是那个迟年？”
“对对！长得美又有钱，我要酸了。”
不喜欢别人一直看着自己的迟年，罕见克服不适，升起隐秘的欣喜，这就是被赞美的感受吗？
脱离高中统一的校服，暑假被迟母推出去闲逛的时候，迟年走在街上，身上披着件穿了好几年前迟母买的T恤，已经洗得发白发皱了，但耐不住迟年那张脸，只洗了个脸也如清水出芙蓉般清丽。
一路上，吸引很多视线，以前在高中，至少还有老师在后面敦促说不可以谈恋爱，要好好学习，因此迟年受到的打扰并不多，有的只是小心瞄她的目光。
但，出了学校这座象牙塔，一切都不一样起来了，明目张胆、肆无忌惮地目光流连在她身上，连她看过去后，视线主人还只是朝她勾唇，目光移到她的身上一点没少。
更令她在意的是，是窃窃私语甚至到她面前直接塞给她小纸条：
“小妹妹，是不是没钱花了，开个价，一晚多少？哥哥给你送钱。”
迟年无法描述当时的心情如何，只知道回家后她哭了好久好久，还要蒙在房间被子里，不敢让下班了在厨房的母亲听到。
怕她说外出就哭，这样的人是不能在社会上生存的等等。
“诶，黄弘，那不是你女神吗？”
在场上认真做着准备运动的黄弘被其他队友捅了捅胳膊，
“哇去，不会是你小子每天许愿成功了吧？迟年竟然来看我们的比赛了。”
他们所在的数院男生多，热爱篮球的男生也比较多，个个都身强体壮的。
被招呼着的黄弘看过去，迟年正在一堆堆人的包围中，
下意识的，他偏头，看向旁边做着准备动作的江逾白。
他没看向迟年。
可能……他们真的只是偶然吃了顿饭。
这般想着，黄弘向着迟年那边走去。
“嘿，迟年同学，你们在找位置吗？我那边正好有四个位置，你们可以来前排看。”
黄弘在数院满是男生的氛围里算是长得端正的了，而且人又会来事儿，挺有异性缘的，又能把每个人处成兄弟的魅力。
但今天却不一样，这是他第一次和迟年说话，他一只手搭在篮球，另一只手在篮球下紧握成拳。
迟年不认识这个男生，还没说什么，整个人就被宿友带着先开口：“哇，真的吗？真的太谢谢啊。”
“我们，和迟年都会感谢你的！”
就这样，她被推着往前方观众席走。
黄弘还想趁机说几句话，见她们走得飞快，自己又没机会再与迟年聊天，下定决心要好好在赛场上展现他的风采。
心情颇好地重新回队，却发现江逾白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
“没想到啊年年，果然带你出来是对的，还有前排观众席可坐。”
林凌感叹，平时她们来看比赛，来晚了或者热门像有江逾白这种帅得人神共愤的比赛都被挤着向后方去了，后方只能看到模糊人影，因为高清图学校论坛里根本没有，据说是江逾白对自己的隐私极为看重，反正不允许上面出现他的照片。
所以有线下遇见的机会都令人兴奋。
迟年尬笑，眼睛一直盯着她手中的小蛋糕和罐装饮料，这是支撑她来这边的唯一动力，说真的，她已经想撤退了。
陌生的空气，陌生的人群，叽叽喳喳，她忍不住心跳加速，幸好旁边还是熟悉的宿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