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与偏见]亲爱的达西先生 (老牛拉破车)

为了避免再次发生这样尴尬的情况，达西先生决定把这些问题暂时搁置，先应对眼前的局面。那么首先要面对的问题就是，喝咖啡。达西先生喜欢喝不加糖和奶的咖啡。他把爱玛刚才说的每个字都记得非常清楚，拿过咖啡杯的时候下意识看了爱玛一眼。

爱玛回以微笑。她没想干涉达西先生的小爱好，只要这些爱好不损害他的身体健康。

达西先生像被烫了一下一样猛地收回眼神，喝了一口咖啡，耳尖有点发热。

吃过早餐，达西先生上楼去书房继续思考求婚词。走到书桌前，他发现上面摆着一本书。是他想要收藏不过没来及找的《莱斯特手稿》。书上摆着一张便签，流畅的花体字，达西先生一眼就认出是爱玛的笔记，写着：赠予达西先生。

达西先生努力回忆，他确信自己没有和别人说过他想要找这本书。爱玛为什么会知道？还是她想要送他一个礼物，刚巧挑中了这本书？这个神秘的礼物，加上早上的咖啡事件，让达西先生有点怀疑他因为思虑过度产生了幻觉。

事情其实没有达西先生想的那么复杂。爱玛曾经郎博恩的书房中看到过《达·芬奇手稿》，这本书摆在非常易于取来观看的位置，书页泛黄发脆，但整体保存的很好，偶有破损的地方都细心修补过。看来主人翻阅过不止一次，而且非常珍惜这本书。既然达西先生喜欢《达·芬奇手稿》，那么他一定不会拒绝《莱斯特手稿》。爱玛拿到《莱斯特手稿》的时候就想到了达西先生，她给乔治安娜写信的时候询问过彭博里的书房中有没有《莱斯特手稿》，说她自己想要借阅。乔治安娜非常抱歉地告诉她没有。达西先生之所以没有早收到这份礼物，只是因为爱玛想找一个合适的时机不那么突兀地送给他。昨天想通之后，爱玛决定直接一点。这几天的书房几乎被达西先生一个人承包了，尤其昨晚另外两位绅士打桌球到后半夜，他们早上爬起来去书房的可能性比乔治变得靠谱起来的可能性还要小。所以爱玛早起把书和便签放到了书房。

并不知道这些的达西先生依然很困惑。当然，更多的是惊喜和感动。无论是巧合还是必然，这个礼物都证明爱玛非常关心他。达西先生在书房里踱了几步，忽然很想看到爱玛。远远看一眼就好。

难得被冲动支配的达西先生决定去一趟楼下的画室。说是画室，其实就是一个空房间，每天早上乔治安娜有两小时固定的练画时间，爱玛一般会陪她，有时候充当一下模特。爱玛说过如果紧闭房门的话，颜料散发的气味对身体不好，所以画室的门会开一条缝。

达西先生刚走过楼梯的转角，忽然发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正好是他想要看一眼又不好意思见面的那位姑娘。她听到楼梯的声响，转头向这边看来。达西先生顿时僵立在原地。

爱玛今天没有去陪乔治安娜。一方面是今天乔治安娜不需要模特，另一方面是她想找个机会和达西先生说清楚她的态度。表达心意肯定会有一些不好意思，但是她的态度不明可能会让达西先生忧虑。

爱玛正想着在什么时间以什么方式找达西先生谈一谈，忽然听到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她转头一看，正对上达西先生的眼睛。爱玛的脑海中忽然浮现了一句中国古话：择日不如撞日。电石火花间，爱玛下定了决心。“我们出去走走好吗？”

达西先生当然不会拒绝。

爱玛和达西先生来到花园，两人一路上都在沉默。

达西先生不知道爱玛要说什么。一时觉得爱玛的态度明显亲昵了很多，下一刻又觉得今早这些事原因不明，不能太过乐观。一会儿激动一会儿忐忑，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爱玛先断了自己的退路，路上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好意思，脸颊开始发烫。她反复思索自己该如何如何表达，也腾不出精力来说话。

尼日斐的花园不大，爱玛回过神来才发现两人已经走到尽头。要是这样原路返回再转两圈就太傻了。爱玛强迫自己抬起头，望着达西先生，声音不高但是非常坚定。“这几天发生了一些事情，让我重新思索未来。当然，您也是我所思考的未来的一部分。”说到这里，爱玛还是顶不住羞涩的压力垂下了头。“您知道的，我不符合淑女的标准，也没法做到像大家认同的好妻子一样待在家里，将全部的精力奉献给丈夫和孩子。但是我希望您能知道，我非常认真地喜欢您，并且希望在今后的日子里能与您一直相伴。”

爱玛本来还有很多话想说，例如自己什么时候喜欢上了达西先生，如何感激达西先生尊重并接纳她的不同，表达自己想竭尽全力对达西先生好的决心。然而开口之后，只剩下了最简单的、最诚恳的陈述了。一时，沉默笼罩在这片小小的天地。

爱玛很清楚达西先生的感情，不过紧张是不可避免的，他会高兴吗？会怎么回应？爱玛在一片沉默中心跳如鼓。终于，达西先生开口了，这个词很轻很飘，就像是不小心从唇缝里漏出来的一样。“求婚？”

爱玛愣了一下，抬头看去。

达西先生的表情诧异地就像是这个词不是他说出来的一样。事实上达西先生确实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说。爱玛说到他是她未来的一部分时，达西先生已经有预感到了什么。喜悦、惊讶、激动、守得云开见月明，种种情绪被吹了气似的猛然膨胀起来，挤在胸口。达西先生想要回应说他也是同样的心情，想要说最近困扰他的正是求婚的问题，他早就希望和爱玛共度一生，他想说他设想过很多和爱玛一起生活的片段，一起旅行，一起商讨投资，一起弹琴，一起看书。然而不知为何，有种违和感挥之不去，让他思绪混乱。“求婚”这个词脱口而出的时候，达西先生终于意识到了那种古怪的感觉是什么。他，好像被自己心爱的姑娘求婚了。

爱玛迅速反思了一下自己说过什么，然后不得不承认，那段话听起来似乎可能真的很像求婚“不。”爱玛果断地否认了。“我只是想表达自己的心情。您看，如果我真的要求婚，一定会安排一场花瓣雨，只是干巴巴地说话可不够浪漫。”

就在这时，一阵清风吹过，嫣红的花瓣像张开了翅膀的蝴蝶一样猛然飞起，打了个旋儿又敛翅落下，留下一道淡淡的香气。仰头望去，落红纷纷，似雨非雨。

等等，哪里来的花瓣雨？这可是夏天，又不是秋天。而且这些花瓣，爱玛从裙摆上捻下一片花瓣，轻轻捻了一下，水分充足，色泽红润，就像是刚揪下来的一样。

达西先生的脸色真是一言难尽，他想他大概知道花瓣是哪里来的了。查理想要营造花瓣雨的效果，肯定要先做实验。这些花瓣九成九是他买来的，趁着夜色运了进来，藏在了花园最深处。

爱玛还想抢救一下，回身指了一下客厅的方向。“而且回去也不会有朋友过来说‘恭喜你们’。”就算只有两个人在的时候，事实发生已经无法挽回，至少别人不知道。

“其实我并不在意。”达西先生低声道。

爱玛回身，怔怔地望着达西先生。

达西先生自己都不知道他此刻的神色有多么温柔。“虽然我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情景，但感觉还不错。我真的非常高兴。”他深吸了一口气。“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再次求婚的事。我希望这次能够让您感受到我的诚意。”

爱玛从达西先生的眼中看到了她自己，神色也是从未有过的温柔，祖母绿色的双眼在阳光下如同轻轻漾动的湖水。“我已经感受到了。”

“是的，感谢上帝。”达西先生微笑起来。

两人在花园里待了很久。互通了心意之后，所有的忐忑、担忧、焦急都像阳光下的雪一样融化消失了，他们终于有时间说一些在心里待了很久的话。

例如爱玛的感激和困惑。“我真的很难想象，您会接受我身上所有的不一样。”

达西先生自己也不曾想到。不过他纠结的点和爱玛想的不一样。“您在我面前展现出的聪明才智已经足够了，如果所有女性都有这样的水平，议会就该考虑给予男女同等的工作机会和财产权利了。当然，这对于一个家庭来说，这样的女主人会带来很多不便，但是和这些不便相比我更加无法接受今后的人生不能与您共度。而且自从母亲去世，我就承担了双份的责任，包括学习如何继承家业、安排家中的财务等事宜，教育乔治安娜。既然我做过，今后我也可以一直做下去。”

爱玛忍不住笑起来，达西先生的决心比她想的还要坚定，他已经准备好今后一边处理郡中的事务、一边处理家事，包括定菜单、教育孩子等等，一边处理生意了。不过情况显然没有达西先生设想的那样糟糕。“我会承担起家庭的责任的。您看，我现在也在处理家庭事务。我当然不能指望着乔治做这些事。只是或许没法每天待在家里等您回家。”

达西先生点了点头，心头涌起更深的喜悦。不是因为爱玛愿意分担重担，而是爱玛这样说，证明家庭也是她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进一步说，他也是她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证明了他在她心中的地位，达西先生开始舍不得爱玛这样劳累了。一般来说女主人负责家庭事务，但是爱玛在外面的事可能不必他少，那么她同时还要安排家事就太累了。“您可以不做，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完成，事情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