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听到凶案现场的声音(长缨止戈)

马队问：“那晚上呢？还会吃宵夜吗？”
保姆摇摇头：“他们家没有吃宵夜的习惯。偶尔下午的时候王姐会做点点心放在冰箱里，孩子夜里要是饿了，就直接去冰箱里找东西吃。”
“王姐之前还跟我说过，她就负责一天三顿饭，要是还要做宵夜的话，肯定是要加钱的。”
许雁亭轻嘶了一声：“那有没有可能是半夜的时候孩子饿了，自己起来弄吃的，结果操作失当，引发煤气泄露？”
保姆犹豫了一会儿：“应该不会。他们家孩子不说娇惯，但从小到大也没进过厨房，估计连煤气怎么开都不会。”
那就有意思了。
按她的说法，六点多的时候梁家就吃过了晚饭，并且从那之后，应该就再也没人去动过煤气罐。那从六点多到十二点多，六个多小时的时间，又是在有明火的前提下，真的会过这么长时间才爆炸吗？

第129章 软管
但这些也只是他们的猜测而已, 究竟是不是蚊香引发的爆炸；晚饭时间后，又究竟有没有人进过厨房，谁都不能确定。
现在唯一的证人还在医院紧急抢救, 他们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有。
沈青叶到的时候, 已经将近凌晨两点。
她下了车, 看着面前那栋废墟般的别墅, 先是呼吸一窒, 随后眉头紧锁，快步走到了岳凌川的身边：
“岳队, 马队。”
岳凌川偏头看了她一眼：“来了？”
马队也有些意外：“怎么把小沈叫来了，这大半夜的。”
岳凌川道：“要真是命案，那就得争分夺秒，耽误不得。”
马队看着岳凌川，忍不住摇了摇头，觉得这小子真是不懂怜香惜玉。
不懂怜香惜玉的岳凌川垂眸看着女孩, 对上她清亮的眸子，刚要说什么, 就见沈青叶笑了笑, 对马队道：“没事儿, 我也是刑警, 这种工作都是应该的。”
没等马队反应，她又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火灾？”
她有些不解, 如果只是火灾, 应该不至于出动刑警啊，这也不归他们管啊。
岳凌川摇摇头：“的确是火灾，但是是爆炸引发的火灾。”
“爆炸？”沈青叶瞳孔骤缩，惊愕回眸：“到底怎么回事？”
岳凌川将事情经过同她说了一遍, 沈青叶深呼一口气，喃喃道：“的确可疑……”
她抬眸看去，治安部门正在跟别墅负责人了解情况，痕检组和法医组正在勘察现场，消防队灭完了火，还在进一步调查起火原因……
这个案子若真是意外，那自然最好不过，可若不是……
爆炸，纵火。
这种情况的谋杀案，肯定会引起上级领导的高度重视。
沈青叶唇瓣紧抿，看着他们忙了一会儿，回头对岳凌川道：“我过去看看。”
岳凌川点了点头，并未阻止，反而对马队道：“小沈直觉敏锐，或者能发现咱们没发现的东西。”
马队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沈青叶的能力他自然清楚，只是岳凌川这态度……
“你这是在培养她啊？”
岳凌川笑了笑：“她也不需要我培养什么，只是入职时间短，缺乏一些经验罢了。”
马队啧啧称奇，又看着跟着技术科众人一起忙碌了起来的沈青叶，慢慢沉下心神。
自从得到那种能力后，沈青叶就一直没有放弃探索这种能力的使用场景。
最开始的时候，她只知道在发生了命案之后，自己能听到死亡现场某一样物品的声音。但这个时候她还不确定这个命案现场是仅限于死者被害而亡，还是包括死者主动自杀。
所以在这段相对比较空闲、没什么命案的时间，沈青叶没少去那些河边、车祸现场、曾经有人跳楼自杀过的地方，她甚至还跑过几次医院，专往那些急诊科里钻。而事实证明，无论是在哪里，她并没有听到什么异样的声音。
由此，她大致判断，她的能力发挥范围，仅限于死者是被害而亡的命案现场。而那些主动自杀或是因意外死亡的，并不包括在内。
这个能力，在现在，是很好用的。
若是没什么声音，那或许就是个意外，若是有声音……
那也能给他们提供更多的破案线索。
梁家别墅一共分为三层，是中间挑空的设计。一层是客厅和厨房餐厅，二楼是住宅区，三楼则是个阳台。
但此时，三层楼已经全部被炸毁。别墅外墙发生明显垮塌，楼层的楼板更是大部分都断裂了，室内一些非承重墙体也是破败不堪。
爆炸过后，火星点燃了沙发窗帘，引发了火灾。此时火灾散去，屋内大部分的物品都烧成了灰烬。
技术科将别墅内的灰烬分成了几个区域，一片片地装袋、筛查，回去后要勘验出灰烬里都有什么。
沈青叶一片片走过，凝神听着周围的声音，一边喃喃自语，希望有东西能回答她的话，一边又不希望有东西能回答她的话。
一楼走了个遍，沈青叶将自己找到的可能有用的东西装到了物证袋中，交给了许队他们，又转而上了二楼。
好在梁家的楼梯不是木制，在这种时候，还能保存下来。
沈青叶顺着楼梯而上，看着走廊上同事们来来往往，脚步匆忙。正要朝不远处打开的一扇门里走去，却忽然听到旁边角落里一道微弱的声音：
“不是意外，不是意外……”
沈青叶脚步一顿。
“是有人故意打开了煤气，故意点了蚊香，制造了这起爆炸的！”
“是有人故意害他们，不是意外！”
沈青叶闭了闭眼，心下像是终于尘埃落定一般，沉沉叹了一口气。
她偏头看去，就见楼梯旁边靠墙的角落里，断了一只腿的桌子正歪歪扭扭地靠在那里，而在桌子下面，则是零星散落着的几片瓷器碎片。
沈青叶上前两步，用戴着手套的手，轻轻拿起了那片纯白的碎片。
“你看到了什么？”她低低地问。
瓷器显然还没意识到什么，还扯着虚弱的嗓子，不住地嚎着：“是有人故意要害老梁一家，是有人故意要害老梁一家！”
“你们警察一定要明察秋毫，一定要给老梁一个公道啊！”
“我知道，我知道。”沈青叶轻轻拂去白瓷上面的灰尘，轻声道：“我知道是有人害他们。”
“所以，告诉我，你都看到了什么。”
白瓷声音先是一顿，随后就是狂喜：“你能听到我说话？你能听懂我说话？”
它顾不得想那么多，忙噼里啪啦地道：“老梁一家都睡了的时候，外面忽然有人打开了房门，然后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走了进来。他好像对这里很是熟悉，进来就直接摸到厨房去了。我不知道他干了什么，只知道没一会儿他就出来了。等他出来后，又在客厅里翻出了一盘蚊香，用打火机把蚊香点燃了，然后就又走了！”
“我一开始不知道怎么回事，还奇怪他到底要干什么，大半夜偷偷摸摸地进来，就往厨房走了一趟，点了个蚊香，就走了，别的什么都没干。直到爆炸开始，我才意识到不对，可已经晚了！”
沈青叶沉吟片刻：“你说是一个高高瘦瘦的人？你看清他的脸了吗？”
“没有，没有！”白瓷哭嚎：“下面太黑了，我什么都没看到，只能勉强借着外面的路灯看到他的外形。他点蚊香的时候也是在背对着我，我只看到他又高又瘦，应该是个男人。”
沈青叶心下微沉，又问：“那他来的时候，大概什么时间，你知道吗？”
白瓷道：“我不知道，太黑了，我看不到时间。我只知道老梁一家九点多就睡了，等他们都睡着了，过了好像很长时间，那人才来。”
沈青叶：“他来的时候，是拿钥匙开的门吗？”
白瓷说：“我不清楚，我听到动静看过去的时候，他就已经推门进来了。”
沈青叶半蹲在原地，一时陷入了沉思。
高高瘦瘦，男人，对别墅很熟悉……
难不成是熟人作案？
还没等她想出来个思绪，楼下忽然传来一阵欢呼：
“找到了，找到了！”
沈青叶连忙起身看去，就见技术科的同事拿着一截软管跑了出来：“找到煤气罐连接的软管了！”
“上面有一条很长的、被刀划破的口子！”
此话一出，周围皆是一静，众人纷纷看了过去。
就在这时，另一边也有人惊呼：“这边也有一条软管，上面也被刀划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正在跟治安部门讨论案情的岳凌川和马队倏地看了过来。

第130章 线索
梁家厨房里一共两个煤气罐, 若是只有一个煤气罐软管出现了划痕，还能勉强解释为巧合意外，可若两根管子上都有这种痕迹呢？
这种想法在所有人脑海中浮现, 岳凌川立刻打电话给被爆炸消息吵醒醒来还没睡去的宋支队, 对方闻言大惊, 要求立刻立案, 同时也迅速上报给上级领导。
一个半小时后, 岳凌川接到通知，鉴于此次案件性质严重, 影响恶劣，省厅成立6·21专案组，由省厅刑侦总队副总队长闫海峰担任组长，岳凌川担任副组长，平江市各刑警竭力配合，侦破此案！
岳凌川神情肃然, 应了声是，待挂断电话后, 也并不觉意外。
蓄意谋杀, 又是爆炸纵火。也就是在别墅区, 各家各户离得远, 才没让火势蔓延开来。但尽管如此，梁家隔壁两家被爆炸的冲击波及, 别墅外墙墙皮已经有了不同程度的脱落。
可想而知, 若是在寻常的居民小区……
那情况就远远不会像现在这样只是死六人、伤一人那么简单了。
岳凌川深吸一口气，看着那一片废墟，眸光晦暗。
凌晨五点十分，省厅刑侦总队副总队长闫海峰抵达平江, 未加休息，直接就此案案情展开会议。
宽大的会议室内，闫海峰看着手上的照片和技术科加班加点赶出来的检测报告，四十多岁的男人神情冷肃，眉眼沉沉，道：
“根据检测结果显示，两截煤气罐软管上的划口分别长约五厘米和七厘米，划口边缘锐利清晰，色泽鲜艳，可见是新造成的划痕，且凶手下手时没有停顿，一刀而就。”
“由此可以推断，此案并非意外，而是人为的、有预谋的谋杀。”
“此外，技术科在死者家厨房外的餐桌下面，找到了蚊香燃烧过后的灰烬以及未燃尽蚊香的碎片，可见的确是蚊香燃烧时的明火引发了爆炸，印证了大家之前的猜测。”
“技术科的同事还根据死者家厨房客厅的面积以及软管划口的大小判断，若是要使空气中煤气浓度到达爆炸点，大致需要煤气持续泄露一小时二十分钟左右。由此大致可以推断出，凶手作案，应该是在晚上十点半到十一点这个区间。”
他说完，抬眸环视了一圈：“大家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众人面面相觑，岳凌川率先道：“我之前问过别墅负责人和保安，说是从十点往后，并没有人、车进入住宅区。”
闫海峰敲着桌面：“凶手若是行凶，也不可能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来。”
他顿了顿，又问：“别墅区有监控吗？”
岳凌川摇摇头：“说是原本打算今年装的，但是今年一直有各种事，拖到了现在，监控也没装上。”
他又道：“问过周围的邻居，都说那个时间他们已经休息了，没注意梁家有什么动静，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过去过。”
闫海峰眉头紧锁，沈青叶一开始默默听着，见状也补充了一句：“我观察了下，别墅区后面的矮墙不算高，凶手若是不想惊动人，从那边翻进来，再潜入梁家的可能性很大。”
闫海峰多看了这位年轻的女刑警一眼，他知道这个小姑娘，前段时间就有传言说平江这边新来的刑警破案率百分百，手底下就没有悬案。但这种事，能力是一方面，运气也是一方面，再加上还有岳凌川杨万民等人在，他也没太在意。直到前几天安口市那边来电话，说是他们的刑警在一起命案中帮了对方大忙，闫海峰才又听到了这个名字。
但一个刚毕业的小年轻，就算在破案方面有些天赋，也到底年轻。岳凌川这次把她带进来，估计也是怀着锻炼锻炼她的心思。
闫海峰点点头：“这的确是个思路。”
马队也说：“刚刚技术科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梁家别墅大门并没有被撬过的痕迹，所以凶手应该是通过钥匙直接进来的。”
杨队道：“有他们家的钥匙……那凶手跟他们家应该是比较亲近的关系。”
岳凌川道：“且别墅一楼二楼并没有被翻找过的痕迹，现场残留的也有一些金银首饰，可见凶手并不是为了入门盗窃而杀人。”
“不是盗窃，且死者妻子、女儿尸体上都没有被奸淫过的痕迹，却又下此狠手……”闫海峰靠在椅背上，沉沉叹了口气：“那就是为了报复了。”
众人一时沉思，报复……
得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才能把人家满门都灭了？
闫海峰拍了拍桌子，缓缓道：“谋杀的动机，说来说去也就那么几个。要么是为情，要么是谋财，要么……就是早有旧怨。”
他抬头，看向岳凌川：“梁家一家五口，都是干什么的？”
岳凌川事先早有了解，闻言便道：“梁永成大学专业是化学，还没毕业的时候就跟同学一起搞起了洗衣粉的研究，生意慢慢做了起来。后来毕业后，更是直接开了一家厂子，专门研究洗衣用品。到现在已经成立了公司，旗下的商品也不止是洗衣粉，而是涉及到各种家化产品。”
“梁永成的妻子丁秀敏生了小儿子后，就一直在家里当家庭主妇。他们一共育有三个孩子，大儿子在读高中，二女儿还在初中，小儿子刚刚上小学。”
“一家五口，各有各的交际圈。”
所以，凶手到底是冲着他们家谁来的，还真不好说。
闫海峰沉默片刻，又问：“徐红霞现在伤势怎么样？”
徐红霞就是那位捡回一条命的保姆。
岳凌川道：“医生说她受爆炸冲击波影响，外伤比较严重，再加上吸收了大量的毒害气体，脑部暂时性缺血。经过抢救，虽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还在昏迷中，估计得过个一两天才能清醒。”
闫海峰道：“医院那边随时关注着，有什么情况让他们及时通知我们，毕竟是唯一的幸存者，还是在梁家工作的，多少应该会知道些什么。”
他说着，又看着大家：“目前这边没什么线索，也不清楚凶手究竟是跟谁有仇。等天亮后，大家分头行动，分别去查那一家五口各自的交际圈，尽快找到相应线索。”
这个案子，等到天亮后估计就会开始发酵，他们必须尽快破案。否则好好的一个企业家，就那么被人灭了满门，难免引起公众恐慌，对公安部门的公信力也有影响。
众人顿时起身，肃声应好！
因是夏天，天色亮得早，刚刚六点多，太阳就已经露出了一角。
沈青叶和岳凌川接了调查梁永成的任务，再一次来到了龙湖别墅区。
隔壁的杜家还没休息好，听到敲门声，杜太太直接一句我跟他们家不太了解，有什么问题您问小董就回去补觉了。
沈青叶倒也没在意，看着杜家保姆董阿姨忙前忙后给他们倒水，道了句打扰，对方摇摇头，在他们面前落座，叹道：
“这算什么打扰，我跟隔壁的徐姐也算认识多年，要是你们这能从我这儿得到什么线索，我倒高兴呢。”
沈青叶闻言，直接顺着她的话讲：“您在这儿工作很多年了？”
董阿姨道：“是啊，约莫有……十来年了吧。我是89年的时候来的，一直干到现在。”
沈青叶道：“那可真不容易。”
董阿姨笑：“先生太太心好，没那么多要求，干着舒心，也就坚持下来了。”
她顿了顿，又道：“您二位也别多心，我们家太太就是那么个脾气，表面看着不太好相处，实际上最是嘴硬心软。昨天发现隔壁着火之后，也是她最先说要报警的，还说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几个孩子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笑了笑：“不是故意不给您面子，而是她真的很少跟别人打交道，顶多就是偶尔出去散步的时候看到他们打个招呼而已，对别人的那些八卦什么的也完全不感兴趣。”
沈青叶也道：“放心，我们心里有数。”
她又问：“您在这儿干十几年了……那对隔壁的徐阿姨应该很了解吧？”
董阿姨道：“还好。红霞在隔壁也干了有五六年了，我们平时出去买菜啊什么的经常凑到一起，久而久之，也就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