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想赚钱(白日行)

几声清晰的抽气声在旁边响起，这么刚的应聘者，他们也没见过啊！
“……”
换了以往的吴勇，那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毕竟做经纪人就是得能忍。
但是，你说我可以，你说我们星耀做什么？
吴勇也有点气，正想开口，就听沈岚继续说：“我本来以为和你们星耀的工作理念一致，没想到你们挂羊头，卖狗肉。”
“你们想要的那种社畜，不好意思，我做不了。”
说完他还礼貌的点头致意，然后头也不回就往外走了。
连带着又有几个人也站起来收拾东西跟着走了。
吴勇站在原地直接愣住。
什么情况？星耀哪里有社畜？星耀的员工福利难道还有其他公司能比得上？
他下意识低头去看桌上被沈岚留下的试卷。
【第一题.你愿意无条件加班吗？】
【第二题.你是自愿的吗？】
【第三题.你对996有什么看法？】
【第四题.如果周末领导还让你做工作，你会怎么办？】
【第五……】
这是什么题目啊！这赤裸裸招社畜的司马昭之心也太明显了吧？
简总是拿错题了吧？一定是吧！
我们星耀可是从不加班的啊！
吴勇脸一黑，立马找了别人帮忙看着笔试，自己则快速冲到简知的办公室。
根本来不及敲门，他直接进去，还带着明显喘息：“简总！不好了！试题拿错了！”
“啊？”
看着风风火火进来的吴勇，简知也是一惊。
怎么回事？试题怎么可能拿错呢，就一套啊……
简知下意识反问：“没拿错吧？”
“那就是有人要害您啊，害我们星耀啊，简总！”
吴勇意识到不对，脑子里闪过无数可能，难道公司里还有其他卧底？故意换掉简总的试题，损害星耀的名声，让星耀招不到靠谱的人！
太坏了！
还有这种好事吗？简知狂喜。
“谁要害我？你具体说说？”
她倒是要看看是哪路英雄！她一定倒履相迎！
“……”
简总为什么又开心起来了？
来不及多想，吴勇立马说：“简总，刚才我一发试题就有几个人走了，说是我们星耀的职业理念和他们不合，我一看那试题，居然是诱导大家996和自愿加班的！”
“这肯定是被人换了！我们现在去说明情况？还是……”
吴勇无比焦急，又见简总脸上那点愉快消失了，果然简总也意识到事情的危害了！
白高兴一场的简知无话可说，只是转念一想，这不就筛选出了几个职场混子了吗？
一看这种996试题立马走人，这是多么高的躺平摸鱼觉悟啊！
这不就是她的目的吗？
简知一开始就是想通过这样的卷子反向选人，把那些愿意加班，支持996的都筛出去。
这次可算给她捉到几条大鱼了！
简知的神情又轻松起来：“你记下了刚才走到那几个是谁了吗？”
吴勇立马点头，他知道简总一向惜才，所以都给记下来了。
“简总是要我马上联系他们……”
不等吴勇说完，简知接过话头：“对，联系他一下，告诉他们，他们被录取了。”
这么草率的吗？简总不是还不知道走的那几个是谁吗？
疑问刚上心头，吴勇顿悟，简总这是在用怀柔政策啊！直接录取那几个反996的“斗士”，证明了星耀的立场和姿态，挽回口碑！
果然，简总的每一步都不是随便走的！
“好的，简总，我立马去联系，那剩下的卷子要收上来换掉吗？”
其他的也得处理啊。
简知立马摇头：“不用换，等收上来之后，你把那些答不接受996的都录取了就行了。”
吴勇瞪大了一双眼。
这……这么草率的吗？之前那几个就算了，是为了口碑，可是这些剩下的……
难道招聘不该不考虑专业技能这之类的吗？
唉。又要忽悠了。
简知撑着桌面站起来，严肃地看着吴勇：“我们星耀最重要的一个理念是什么？”
吴勇被突如其来的问题考住了，他想说积极进取，拼搏向上……
却又觉得这种老套的话不可能是简总要的答案。
“当然是绝不加班！”
简知直接自问自答了。
“所以，只有回答拒绝996的员工才是契合我们星耀理念的，才能和我一起建设星耀。”
一起摸鱼躺平，实现伟大的亏钱计划！
吴勇内心极为震撼，但是又莫名觉得哪里不对劲……
好像，不加班和建设星耀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吧？
不过既然简总这么说了，那肯定有她的道理，吴勇准备自己私下继续消化。
“好的，简总，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先去联系走的那几个人。”
沈岚走出星耀没多久，就收到了朋友发来的消息。
【朋友：面试怎么样啊？星耀那公司真不是营销的？那个招聘条件我可不信。】
“……”
我现在也不信了。
沈岚刚想回朋友的信息，把星耀的所作所为控诉一遍，手机就响了。
“你好，请问是沈岚沈先生吗？”
“是的。”
电信诈骗？他回国的时候可以被亲朋好友们提醒过的。
“我们这边是星耀娱乐公司，电话致电你是想告诉你……”
哦，来公关的吧。
这种垃圾吃人公司，本质上就喜欢压榨员工，还非要装样子。
这打电话来估计是想给自己封个口，完成公关罢了。
本来准备和朋友吐槽一下就算的沈岚决定要曝光这件事。
“想要告诉你，你被录取了。”
“我不会被公关的！”
两个声音重叠在一起，双方都陷入了沉默。
沈岚怀疑自己听错了，对方居然说星耀要录取他这个带头离席，还骂他们星耀的人？
略一细思，他又有了想法，星耀不愧是娱乐公司，心眼就是多。
这样把他录取了，既可以堵住他的嘴，又能堵住悠悠众口。
摆出一副姿态：看吧，我是反对996的。
可是真的反对996的公司怎么可能出那种试卷？
“你们星耀的公关手段太低级了。”
“我们本来就是要录取拒绝996的员工。”
两个声音又一次重叠，双方又一次沉默下来。
沈岚神情有些微妙。
“不信的话，你可以等星耀公布其他录取结果再说。”
毕竟只招他一个可能是做秀，但是招了所有拒绝996的，那就说明星耀确实是有这个初衷。
沈岚沉吟一会儿：“好。”
星耀一楼会议室。
比起楼上普通招聘的热闹，一楼会议室里显出了几分凝重来。
大部分人脸上都带着几分不安和焦虑。
石强算里面最为镇静的一个，他环顾一圈会议室，发现来的人比他想象是要少上很多，他还以为这样的条件，应该大部分人挤破头都愿意来。
转念一想，这特招的类别人群里，大多数都是不愿意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人。
这里面也包括他。
他们经历了很多苦难，每一步都走得比普通人更艰难，却不一定能够和普通人一样的回报。
所以即使这么大一个馅饼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会犹豫——
这样的好事真的轮得到他们吗？
但是，石强希望可以。
正想着就听到前面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叫到了他的名字。
他推着轮椅准备往前，轮椅的轮子却不小心被卡住，他操作了好多下都没有成功，脸上的窘迫马上要溢出来。
这时一只有些粗糙的手握住了他的轮椅把手，帮他把被卡住的轮子抽出来。
一个带着很浓重口音的声音小声地说：“这样可以了吗？”
石强转头，就看到一个晒得黢黑，但是眼神很明亮的男人，穿着的像是工地的衣服，上面还有灰尘，但是能看出是已经拍过的，只是还有薄薄的顽固的一层，显出几分风霜的味道。
对方很有分寸，没有推着他向前，也没有大声嚷嚷，让他不用陷入尴尬之中。
石强点点头，也小声道了谢。
他顺利到了前面，就看到那个职业装女人挂着的工牌：总裁特助魏薇
魏薇没有和有些人一样对石强进行打量，只是递给他了一个工牌。
“一个月后来上班就好了，具体岗位到时候会另行通知，如果在其他方面困难，可以现在申请预支工资，预支的工资会从你每个月奖金里以百分之五的比例扣除。”
石强没有听清魏薇后面的话，他紧盯着手上那张薄薄的工牌，觉得一切都格外的不真实。
他不是没有参加过招聘，各种面试笔试他都去过，结果却从最初的满怀希望变为徒留失望。
可是现在……
“我就这么被录取了？”
就这么简单？
“当然，我们的招聘简章上不就说过特招人员是无条件录取吗？你被录取了，恭喜你。”
魏薇一开始也没有搞懂简总的用意，可是在看到这些特招人员之后，她懂了。
给这些人一份希望，是星耀的社会责任。
“……那为什么要一个月后才能上班？”
他看前面那几个好像没有这样的要求，他更担心的是一个月太长了，万一生变怎么办？
“因为我们星耀这次会招残障人士，所以需要对内部一些设施和区域进行改造，方便你们动线。”
听了这话，石强沉默了，他没有想到居然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
对方的眼神里没有怜悯，也没有特别的关切，那种平等的公事公办的态度让他很舒适。
可是她却又每个字都透着真实的关心，不是轻飘飘的一句话。
星耀吗？真是一家好公司啊。
石强道了一声谢，推着轮椅移动到了旁边，他低头给妈妈发了条微信。
【妈，我找到工作。】
他没有去等回复。
关上手机，嘴角扬了起来。
而他后面被叫到名字正常刚才帮他的那个人。
“曹文。”
“来了！”
和与他说话时候的轻声细语不一样，这个曹文本来的声音格外洪亮，一听就很有力气。
曹文快步上前，也同样被我递了工牌，他脸上绽放出一种惊喜。
“真的？老板你们真的录取我？那工钱是按月结吗？我要干些什么？我力气很大，能吃苦！”
“具体的工作岗位会另行通知，不过我们招聘的职位应该不是体力劳动类的。”
魏薇依旧耐心地答了。
却看曹文脸上的惊喜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警惕：“你们不是做传销的吧？不是搞诈骗的吧？违法犯纪的事情我可不干啊！”
“……”
魏薇也不是今天第一次被问到这样的问题，她淡定的拿出各种经营许可证明。
“我们公司是合法公司，实在不放心你也可以去派出所调查一下。”
听到派出所三个字曹文好像吃了一颗定心丸，又略微有些忐忑开口：“我刚听你说还可以预支工资？”
“是的，填表，然后就可以领了。”
“这么简单？”
曹文的心完全放下了，能直接给他钱，还不怕他拿了钱就跑的，那肯定不可能是什么骗子了。
他赶紧拿了一张表格到旁边去填，找了半天却发现桌上的笔都被人拿完了。
这时一只手向他伸了过来。
“用我的笔吧，我正好带着。”
他偏头一看，正是他刚刚帮过的那个年轻人，他咧嘴笑了笑。
“谢谢啊！”
徐小可一走出星耀就被一起来的美食点评的同事拉住。
“我的天，我还以为我们公司就已经是大坑了，没想到这星耀更坑，还是那种白切黑！”
“看到那个题目的时候我都差点气晕了！这是什么黑心资本家，让不让人活了！”
“对了，你怎么答的？”
徐小可个子小小的，答同事的话的时候需要微微仰着头：“当然是写的拒绝996，绝不加班啊！”
“反正我们也不是真的来应聘的，不是吗？那肯定是写自己的真实想法啊！”
同事听了一脸受教：“还得是你啊，小可！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让自己爽一爽放飞自我不好吗？”
“不过……今天的拍摄还是没有完成啊，星耀食堂今天居然暂停营业，我们回去怎么交差？”
徐小可在公司一向以点子多出名，同事们私底下都称她为“金大腿”，大家有困难的时候也总爱找她帮忙。
这次也只能拜托她了！同事想着。
“那就……”
还不等她说完，她就接了一个电话。
同事眼见着徐小可的脸从平静到震惊最后到喜悦。
这是发生什么好事了？
等徐小可挂完电话，同事才问：“怎么了？中彩票了？”
是啊！还是一等奖！
“我被录取了！”
“啊？”
“我先走了！我回公司辞职去了！”
只来得及看到徐小可背影的同事陷入沉思。
徐小可被星耀录取了？星耀要招的居然是拒绝996的？早知道她也那么写啊！
不对……
她现在最该担心的应该是：金大腿跑了？以后他们的工作怎么办？！
当晚的微博上，一条名为#星耀的招聘问卷#的热搜慢慢爬上了前排。
【乌鱼子，还以为星耀是什么好鸟呢，之前那么多人跟风吹，结果还不是半斤八两的吸血资本家！】
【@星耀娱乐公司@星耀简知出来挨打！】
【这可太恶心了！我之前还转发需要说想去星耀！要不是我现在工作稳定我就真去了！我现在像被渣男欺骗了感情一样恶心！】
【请问这是可以的吗？不讲劳动法的吗？能不能举报啊！】
微博上一片骂声，而在这一片骂声里，又不断有几个零星的声音出现。
【我真是服了星耀了！看在他们工资那么高的份上，我就忍了那份问卷了，我每个都答结受，结果居然直接通知我，我不合格？怎么？你们星耀不要996达人，还想要007卖命啊？】
【兄弟，我和你一样情况，我真的怀疑星耀就是想要007的，真是黑心啊。】
【……不，我答的是我可以007，但是我也没有被录取。】
【我觉得星耀在下一盘大棋，他们公司可能是想要雇佣机器人吧，每天不吃不喝不睡就只知道上班，给简知创造利益，真给我气笑了。】
很快网友们就发现了这些，然后骂得更狠了。
一条名为#星耀吸血#的词条直接在热搜上爆了。
有人跑去星耀官博私信辱骂，却收到一条在他们看来格外讽刺的固定回复——
【你好，星耀不加班哟，请工作时间再联系，星耀的工作时间为周一到周四，早九点到晚上五点，谢谢配合。】
有人把这条固定回复截图发来出来，还留下一条被赞了七万多的评论。
【真是表里不一的营销咖，这次星耀要是再能洗白，我直接去星耀大门口下跪道歉！】
微博上骂得厉害，各种大v都跟着来蹭热度，从劳动法到怎么举报这种公司，各种各样的内容应有尽有。
还有个大V直接带头发起了对星耀的举报。
就在群情激奋的时候，残联的官博发了一条消息。
【华夏残联V：感谢@星耀娱乐公司对推动残障人士就业所做出的贡献，这次我们组织参与招聘的十几个残障学校学生均被星耀公司无条件录取，再次，代表他们，也代表我们残联再次对星耀表示感谢！】
配图是十几张工作者和略去重要信息的聘用合同。
下面的评论不多，就十几个，但是每一个都在表达感谢，点开那些人的微博发现，居然都是残疾人。
而此时，这条微博的热评却变成了：星耀表面功做得真好，招残疾人洗白，666。
而残联官博马上回复了这一条。
【据我们所知，星耀不只是招聘了残障人士，还有农民工，贫困学生和长期失业人员，如果这是作秀，我希望多有公司都能如此。】
很快，这条微博也很开始发酵，而一些被星耀录取的的人也站了出来。
【我来说说吧，那个问卷我也做了，我回答的是不接受996，不加班，周末不处理工作，然后我被录取了。】
【我也是！我是真的不想活着只为工作，当时我看到那份问卷就直接跟着一个大佬走了，结果我居然也被录取了！】
【录取+1，看到大家都这样我算是放心了，说明星耀本来一开始想要招的就是不996的那一批人，开始我还有点担心准备不去了，看到你们说的，我现在恨不得立马上班！】
一个又一个被录取的人出来作证，终于帮网友们理清了事件。
【所以说……我们又搞错了？】
【对不起，现在就是脸疼！】
【我们只是脸疼，那儿还有一个要膝盖疼的呢，想到有人比我还惨，我舒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