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想赚钱(白日行)

洛伊春笑着拿起麦克风：“这首歌是在我人生最低谷的时候创作的，那时候我为了做音乐欠了很多钱，想录新歌却连租录音棚都不行。”
“我很绝望，甚至一度想过就这么算了吧，可是这时候有人对我伸出了援手。”
“我想大家应该都看到特别鸣谢。”
“也许大家不知道，在圈里像我一样没钱做歌的这一批底层歌手里，没有一个不感谢她，她无偿提供了顶级录音棚给我们，让我们有了最后的希望。”
“没有她，我可能根本就没有机会站到这个舞台上。”
“我想，她就是我的那一束光，感谢你，简总！”
洛伊春深深鞠了个躬，久久没有起身，眼眶却已经红透，直到一滴眼泪滴落在台上，他才转身擦去。
洛伊春火了，和他的歌《光》一起。
这首歌的视频直接在微博等各大平台上被疯狂转载，甚至冲上了热搜第三。
音乐评论人也都纷纷下场。
【他的声音，给吃尽人间苦的善良人，一颗糖。】
【清澈中带着沧桑，温柔又有力量，稳定中又带着波澜，这就是洛伊春的声音】
【有极致的清醒，又有动人的忧伤，这首歌会勾动你一些深埋在内心的脆弱，却又能治愈它。】
大家讨论歌的同时也把那段感谢词一起捎带上了，很快“星耀简知”这个词条也爬上了热搜前列。
【这就是音乐圈菩萨吗？】
【达则兼济天下，这格局，粉了粉了！】
【不吹不黑，说点实际的吧，星耀的那间录音棚可是国内最顶级的，就这还能给免费用，而且是只给独立音乐人和新人音乐人用，这不仅是在扶贫，而是在给国产音乐圈保留生机和火种。】
【确实！我听那些流水线口水歌真的腻了，这种歌多来点！】
而赛后媒体去采访洛伊春。
“我们了解到您现在是没有签约任何公司的，如果之后有公司来找您接触，你最想加入哪家呢？”
洛伊春沉默了一会儿：“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去星耀。”
“不只是为了报答简总的恩情，而是因为星耀对音乐和原创这方面的认可和重视。”
“也许大家不知道，星耀在制作的新专辑的词曲都是以百万价格购买。”
“简总是个真正懂原创不易和其价值的人。”
这个采访一被发出，网友们又炸开了锅，原来还真的存在“百万词曲”这种神操作吗？
热评第一条是：我还小别骗我。
然后接连好几个圈内人出来证实这一点，大家口径都很统一——
真事，很强。
词曲大拿王华伟还调皮地发了一条微博：不过这个钱我们这些老家伙是赚不到的，人家星耀简总只喜欢提拔新人，要是我再年轻个二十岁就好了！
给新人开这么高的价？这真的不是活菩萨吗？
星耀办公室。
简知看着网上热议差点喷出一口老血，谁来告诉她为什么会这样？
她不过是为了让录音棚名正言顺的不赚钱，又怕太红的人跑来用，所以才想着免费供给新人和独立音乐人使用。
可是谁知道这一批人里居然还有卧龙凤雏！
你说你红自己的不好吗？为什么要拉上我啊！
魏薇进办公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满脸愁容的简知，她先是一愣，随后又释然了——
简总一向是有居安思危的大格局。
“简总，关于洛伊春的事您想必已经知道了吧？”
“……”
哪壶不开提哪壶，简知觉得自己心口又开始疼了，这个洛伊春真的不是故意来害自己的吗？
“知道。”
“那简总有意向把他签下吗？”
没有，完全没有！
简知在心里斩钉截铁，正想脱口而出，就听魏薇开始分析。
“不过我觉得还可以再观察一下，具我调查洛伊春的歌一直都偏小众，而且是走实验音乐的路线，这一次的爆曲并不是他一贯风格。”
“而且在形象方面，他也很有一些欠缺。”
“如果他以后继续走过去的路线的话，他的商业价值……不太高。”
魏薇说得很委婉，意思却很明确，那就是：这个人不能给公司赚大钱。
一听这么说，简知有点心动了：“你确定？”
“啊？”
魏薇被问懵了，又很快理解了简知的意思，拿出准备好的资料递过去。
“这些是我统计的洛伊春过去的歌的类型和发售数量以及点击率和讨论度。”
“还有少量的评价。”
“这些都能证明他的个人风格虽然鲜明，却非常小众，并且……”
魏薇还在分析，简知却开始动脑筋。
昙花一现的歌手那可是，太多都是只有一首成名曲然后迅速地沉寂下去。
而这些歌手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本身风格过于小众，或者是跟不上当前的流行趋势。
而这个洛伊春怎么看都像是属于这一类的。
要是真是的话，那签他也是不会赚钱的好买卖啊！
再给他多发几张什么实验性质的音乐专辑，这不就亏了吗？
简知终于笑了。
“联络一下洛伊春吧，问问他有没有签约意向。”
“按照最顶级歌手的价码和待遇给他签，还要保证三年内两张专辑的发行。”
魏薇试探性地问：“简总，这个待遇会不会太高？不如多一点弹性条约？比如先发单曲，再按单曲销量来决定之后的……”
“不行！”
简知双手交叠，满脸认真地盯着魏薇：“我们不能对一个对音乐抱有热忱的人玩这种花样！”
“而且，他以诚挚待我们，我们也必须以诚挚去回馈。”
“最重要的是，我相信他的才华。”
小众的才华，不赚钱就行～
简知心里美滋滋，觉得又化险为夷了一回。
而魏薇只是点头，心里又羞愧又感动，却不免感叹：待人还是要学习简总，永远以真诚为第一！
“你整天躲在屋子里写那些没用的东西有什么用？”
“谁会买你这些东西？”
“又不能换钱吃饭，你写来有什么用！”
“你就是一个小镇上的，你别做那些实现不了的美梦了！”
屋外传来咆哮，齐凡却依旧在安静地整理着被弄得一团乱的书桌。
将桌上的词曲原稿一份份归置好，厚厚一叠纸张在桌面敲出沉重的声音。
他用手指轻轻抚摸纸上每一个音符和文字，拿起来想要撕掉却又舍不得。
他又看了看微博上那个热搜。
百万词曲招新人，应该不是骗人的吧？就算是骗人，他也什么都没有……
星耀吗？
也许可以试试。
那就再给自己最后一个机会，如果还是不行，就放弃吧。
他挑出几首自己最满意的作品，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信封里，又贴上邮票，然后郑重地踹进胸膛。
他低着头走出房门，不敢看任何一个人，背也佝偻着，直到出了门才开始奔跑起来。
越跑越快，他好像不是在朝着一个邮筒跑，而是在朝着自己的梦想奔跑。
最后，他在那个破旧的泛黄的油筒边上停下，珍之重之地掏出已经被胸前温度温热了的信封。
再度确认了一下地址，他才深吸口气将信封丢了进去。
信落入油筒内发出一声略显沉闷的声响，他听了却笑起来，嘴里哼着一首小调，脚步也轻快起来。
再试一次，就一次。

星耀会议室。
“简总，这些就是我们挑选出来的第一批词曲，我们的建议是主打歌就从这三首里面选择就好。”
周曦月满脸兴奋地将手上的词曲递过去，还是简总有远见啊！
虽然投来的大部分词曲质量都很青涩，可是却真的藏着黄金。
这三首的质量完全是可以拿奖的水平！
拿出去说是当前词曲大拿们的作品估计都有人信！这百万一首那可是太值了！
还不用等人家档期！简总果然是算无遗策！
简知接过来看了几眼，就有些懵了，她可是半点也不懂音乐，不能直接把干巴巴的音符转换成脑内音乐。
“咳……”她尴尬地咳嗽一声，抬头看一眼周曦月。
周曦月心里一咯噔，难道简总不满意？
“简总，不然还是听听demo再说？”
瞧着周曦月这么上道，简知立马点头：“那就听听吧。”
音乐一放出来，简知的脸就黑了。
这么抓耳的旋律是怎么回事？她一个不懂音乐的人都能一下子觉得好听，这要是真收进专辑里还了得？
到了副歌更是连她都想跟着哼唱。
简知嘴角一抽：这真的是新人写的吗？现在的新人都是怪物吗？
她赶紧冷淡地打断：“就这样吧。”
“简总你的意思是？”
肯定是定下了吧！简总的眼光那么毒辣！
“这首不行。”
“啊？”
周曦月觉得自己听错了：“不行？”
要是换其他人说这句话，她可能立马掀了桌子，再骂几句“你懂个屁”，外行人还来管内行的事！
可是换了简知，她虽然嘴上反问了一遍，心里却已经开始认同：这首歌肯定有什么问题让简总不选它。
不等简知开始忽悠，她直接开口：“那我们听下一首吧！”
“诶？”
还在为忽悠词打腹稿的简知也愣了一下，这么轻松就过关了？
周曦月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同志啊！
简知满脸欣慰：“直接放demo吧。”
反正她也看不懂。
这次周曦月还是稍微耍了一点心眼，她直接切入了副歌部分，想让简知最直观的感受一下这首歌的优秀。
“简总，这首歌曲风优雅，很好的融合了古典和流行……”
复古风，绝对不行！那可是太容易大火了！
简知摇了摇头，又吐出两个字：“不行。”
“……”
在场的其他专辑项目成员都惊呆了。
他们是了解周曦月的，虽然她平时看起来温温柔柔，可是一涉及专业的事就很容易轴。
之前在李茂那里，也常常拍桌子摔板凳，吵得整栋楼都能听到。
这次不会也……
所有人目光都锁在周曦月身上，准备等她一发飙就把人摁住。
毕竟简总可不是李茂那家伙啊！
而周曦月只是僵硬了一下。
她满脑子自我说服，简总做事一向力求完美，有自己的一套高标准严要求。
既然简总说不要，那一定是这首歌不合格！
想着她立马笑了：“好的，简总，那我们听下一首。”
见此场景，一部分人一脸惊恐：就这？周曦月是不是被夺舍了？
另一部分人则是了然：那可是简总，她的决策肯定有自己的道理，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呢。
而简知对众人这一番心里变化毫无所知，她只觉得疑惑——
怎么这些好歌都投她这儿来了呢！
周曦月又放了第三首，这次她没有再试图挣扎，她已经有了预感，简总不会满意的。
果然这首又一次被简知否决，不过出于安抚，简知大忽悠又一次上线。
“你们觉得什么什么样的歌算是一首好歌？”
众人先是一愣，然后有人答道：“旋律动听，歌词优秀。”
简知摇头：“不对，这样的歌只能算是一首合格的歌。”
“而我们要的是绝对的优秀！”
“真正的优秀的作品应该是能触动人心灵的，是以情动人的，是能让听众感同身受，想到自己的一段经历的！”
“或者是能给听众打开新奇世界的，让他们可以暂时忘记现实烦恼的。”
“这种歌不一定要洗脑，也不需要多抓耳。”
“所以，我们选歌不一定要选那些成熟的词曲！这也是我觉得这三首不行的原因。”
“它们没有打动我。”
周曦月听完大受震撼。
果然，简总的审美就是高！她站的角度是自己还未能企及的！
“简总！我懂了！是我太浅薄了！”
简知点头，内心满是感慨，她的忽悠大法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突然她灵机一动：“除了这三首之外，其他词曲呢？”
周曦月立马答：“那些我都淘汰掉了……”
淘汰了好啊！
就从那些淘汰的作品里面挑歌，那必定火不了！
“把淘汰的那些都拿过来我听听。”
“你们的也没选上？”
王华伟端着茶杯，抿着嘴角看着两个好友，话却是朝着明显已经气坏了的李梦说的。
李梦轻哼一声没有答话。
她很久没有受过这种气了，从她出道开始被拒稿这种事就少有发生。
圈里谁不说她的词写得细腻优美，情感丰沛？
结果到了简知那儿就不行了？
没眼光的家伙！
王华伟赶紧劝：“照我说啊，她不选我们可能不是因为我们的歌质量不好，而是因为她看出来那不可能是新人作品了。”
“她标榜的可是只选新人的啊……”
听了这个答案李梦脸色稍霁，嘴上却还是没几句好听话：“瞧给她能的！”
“不过也算她说到做到，不是搞的什么噱头，要是她真选了我们，我们还得去和她说明情况，更添麻烦。”
王华伟一看把人劝住了，连忙“对对对”附和。
“我本来以为她是真做噱头，没想到是真要提拔新人，这我倒是有点高看她一头了。”
“不过她真能在一群新人里选出什么凤毛麟角来？”
“我是有点不信的。”
一直在旁边看两人热闹的姜淮笑了笑，准备给两只吃了酸梅的“老家伙”一记狠活。
“我倒是听说这星耀的简总在会议上不选你们的歌的理由是……”
他故意卖关子语调拖老长，就被李梦一片橘子皮糊了脸。
“有屁快放！”
“这可是你要我说的啊，听了可不许生气！”
姜淮坐远了一点：“她说你们的作品没有感情，也不能给听众美梦～”
可不能怪他添油加醋，他就是想逗逗两个老朋友。
谁知道李梦立马就炸了。
“她简知欺人太甚了！”
姜淮一看知道自己闯祸了，立马准备安抚，就见李梦走出茶室打电话。
“给我一个星耀简知的电话号码。”
“你管我要来干什么！”
“快给我找！”
茶室内姜淮和王华伟面面相觑。
“你说你火上浇油个什么劲？你惹的祸自己处理啊！”
“不过……什么叫我们的作品，说得像你的没有被毙掉一样。”
姜淮无奈：“我这不就是逗你们玩儿吗？我现在去给星耀简知道个歉还来得及吗？”
“唉，这人情可欠下了。”
自从那场选歌会议之后，周曦月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简知的那一番“什么样的歌才能算是一首好歌”的论调让她辗转反侧。
凌晨三点她从床上坐起来，拿出手机点开了微信群。
因为她音乐制作人的身份，她和许多歌手都合作过，也有一些圈内好友。
她很神经质的挨个点开对方的聊天框输入：你觉得什么样的歌才算是一首好歌？
也许是因为音乐人大部分都是夜猫子，又或者这个突兀的问题让他们起了好奇心。
很快周曦月就收到了许多回复。
看着五花八门的答案她突然有个想法。
凌晨六点，一条仅有47秒的小短片被发到了网上。
短片没有任何配音，也没有什么精美图文，只是一些截图的拼接。
一开头就是一个问题：你觉得什么样的歌才算是一首好歌？
“让我唱起来觉得高兴的歌。”
“旋律朗朗上口的歌。”
“打破常规的新奇的歌。”
一张张截图慢慢过，然后是一段黑屏，白色的字慢慢打出。
“能感动人心，能带给听众幻想的歌——简知。”
【这就是我们的答案。】
本来这样粗制的视频是不可能传播太广的，可是里面出现的人却个个都是圈内小有名气的歌手。
先是本人跑来认领转发，然后是歌迷们开始宣传，到最后路人也加入了讨论。
一场关于什么样的歌才算是好歌的热议开始在网络上发酵。
就连李梦也在这天中午发现了这条热搜。
她静静看完那条视频，然后陷入了沉思。
她想起她过去的作词，每一首都是在诉说她自己，她的经历她的感情，真挚而热烈。
又是从什么时候，她写出的东西已经开始变成流水线上制式化的产品了呢？
是在她知道了大众的需求之后，她知道她写这种东西听众一定会喜欢，所以她写了，不需要调动任何一点情感，她就能轻松获得成功。
这样的词确实不能算得上打动人心。
李梦叹了口气，她觉得简知对她作品的评价好像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