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轩和许逸尘同时怔住：“我们……”
苏浅月脸色难过：“二师兄不仅被废了功法，如今筋脉也断了，他以后该怎么办呀……”
“小师妹放心，师尊会救二师弟的。”
“对，只要金丹还在，就一定还有机会修炼。”
沈云轩和许逸尘同时安慰道。
苏浅月抬眸看了二人一眼，突然抿了抿唇，小声说道：“师兄，你们有没有想过，明明都是按照正确方法替二师兄解除筋脉禁制的，为何最后二师兄还是筋脉尽断？”
沈云轩点头，同时满脸疑惑：“确实，为何会筋脉尽断呢？”
许逸尘眯了眯眼，看向苏浅月：“小师妹的意思是……”
苏浅月长睫微垂，隐在袖子下的手微微握紧，清丽的小脸上却露出茫然的神情，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感觉二师兄在昏倒前喊出桑师姐的名字有些奇怪……”
她迟疑着开口：“……似乎带着恨意？”
这么一说，沈云轩和许逸尘瞬间想起了欧阳默吐血前的一幕。他确实是恨极般喊出了桑千暖的名字，难道是桑千暖做了什么手脚？
许逸尘和沈云轩对视一眼，立刻道：“我这就去青云峰找她！”
沈云轩也严肃地点头：“我同你一起去。”
看着两人身影消失在屋内，苏浅月袖下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她盯着屋外阴沉的天看了许久，才自语般轻喃：“对不起了桑师姐，我只是不想师兄们离开我，你不会怪我的吧……”
“轰隆！”
一道惊雷划破阴暗的天空，瞬间下起了大雨。
玄天宗山下。
泥泞又脏污的水滩中，欧阳默在暴雨的倾砸下，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暴雨如同石子，窸窸窣窣往下急速砸落。
冰冷又剧烈的疼痛让昏迷的欧阳默惊醒了过来，他艰难地睁开双眼，看着眼前瓢泼大雨有一瞬间的茫然。
“这是……哪里？”
他下意识想从地上爬起来，却不料手脚踉跄了一下，再度扑进泥泞里。
腥臭的泥水溅了他满脸，却根本无暇顾及。
因为四肢百骸传来的剧痛，让欧阳默脑海‘嗡’的一声，瞬间空白。
他体内筋脉竟然尽数断裂！
是了，他不是在飘渺峰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大师兄呢？三师弟呢？还有小师妹？他们都去哪里了？为何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儿？
“……你在青云峰说的那些话都被桑师姐用留影石录了下来，掌门大发雷霆，已经将你逐出玄天宗了……”
苏浅月的话突兀地在脑海响起，欧阳默脸色一变。
他蓦地扭头朝四周看去，果然看见大雨倾盆中，玄天宗紧闭的大门正遥遥矗立在不远处。
“不——”
欧阳默瞳孔骤然放大。
他忽然手脚并用地往玄天宗大门爬去，哪怕筋脉尽断剧痛缠身，哪怕满身泥泞脏污不堪，他也浑然不顾。
他怎么可以被赶出玄天宗？
他是玄天宗缥缈峰的真传弟子，是仙君君洛衡的二徒弟，是所有玄天宗弟子们眼中的骄傲和天才。
他怎么可以——
被赶出玄天宗？！
他要回去……
大雨倾盆而下，玄天宗大门外，欧阳默咬着牙、脸色惨白，却双眸坚定地朝玄天宗大门爬去。
努力的姿态如同一只在泥水里挣扎的蚯蚓。
可怜又可嫌。
然而蚯蚓能爬出泥坑，他却不行……
欧阳默爬了半天却不过是在原地辗转腾挪而已。
手脚筋脉俱断让他如同一个废物，哪怕忍着钻心的疼痛，四肢却依旧软绵绵的使不上半分力。
那静静矗立的玄天宗的大门，明明近在眼前，于此时的他，却如同远在天涯……
“不……”
一股悲愤涌上欧阳默心头。
他仰头怔怔地看着雨帘中的白色大门，无力、又不甘心，同时，还有股说不出的愤怒和绝望。
大师兄、三师弟、四师弟……还有小师妹，你们都在哪？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在他身边？
为什么他堂堂仙君弟子，说被赶出宗门就被赶出了宗门？师尊……为何不替他说话？
为什么！！！
“啪！”
巨大的情绪之下，欧阳默握起拳头的右手，竟然抬了起来，又狠狠摔在水里。
欧阳默愣了愣，随即大喜。
那双绝望的眸子再度迸发出希望。
“师尊……”
只要去找师尊，他一定会救自己的！
发现自己终于能动弹后，欧阳默如同被注入了力量，再度用尽全力往玄天宗大门爬去。
一次不行，那就两次。
两次不行就坚持十次，总有一次他能再次抬起手臂。
泥水脏了衣物没关系，雨水打痛脸庞没关系，现在如同狗一般爬在地上也没关系，只要找到师尊，以师尊的修为定能救他，只要他能再次回到玄天宗，再次站在缥缈峰，现在屈辱都不算什么！
到时候，他定要将那个把他害得如此凄惨的女……
抱着这股强烈的意志，欧阳默断断续续，竟然真的爬到玄天宗大门前的石阶上。
就在他手指碰上最后一层石阶时，一只粉白色秀气的鞋子突然出现在他视线内，然后坚定无误地踩在了他那只好不容易爬上石阶的手指上，并且狠狠碾压了起来！
“嘶~~！”
欧阳默痛得倒吸凉气。
他惊怒抬头，就看到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小脸。
桑千暖笑眯眯地看着他：“痛吗？”
少女打着一把粉白色的小雨伞，将凶涌的雨水都隔绝在伞外，整个人清爽又干净，再配上她酒窝上的甜美笑容，恍惚让人以为是在春天。
与满身泥泞狼狈不堪的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欧阳默双眸瞬间变得猩红：“桑！千！暖！”
桑千暖握着伞骨蹲了下来，小脚脚依旧踩在欧阳默的手背上。
看着欧阳默凶狠得恨不得杀了她的眼神，她轻哂：“欧阳默，落到这个下场你后悔吗？”
“后悔？”
欧阳默喋血般瞪着她：“我后悔没早点杀了你这个毒妇！”
“毒妇？”
桑千暖愣了下，随即笑出了声。
笑声悲凉而讽刺。
原来在欧阳墨心中，她竟然是毒妇。
毒妇啊……
那就做点毒妇的事吧。
小姑娘偏头打量着欧阳默，一边笑一边用力地碾压他的五指，声音温柔又甜美：“是啊，我这个毒妇曾经为你煮雪取暖，为你制冰纳凉，为你学狗叫学猫叫……
整整十年，即便你一直冷眼相待，也依旧妄想着用自己的热忱去温暖你、救赎你……
欧阳默，我一直很奇怪，哪怕畜生也该有心了，你为何却没有？”
随着少女缓慢的讲述，欧阳默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穿着狐裘、梳着双髻满脸天真的小丫头。
那时候他练功走火入魔，修为倒退至筑基，险些毁了仙途。
从天之骄子跌落至筑基废物，他无法接受那种巨大的落差，整日将自己锁在屋中不见光日。
就连师尊让他去见新来的小师妹，他也不愿出门。
却不想那个新来的师妹自己却找上了门。
“二师兄，你一直待在屋子里会憋坏自己的。”四岁的小丫头推开他的屋门，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着他，认真道：“桑桑带你出去玩吧，很好玩的。”
那日，紧闭的屋子迎来了久违的阳光。
刺得他睁不开眼。
但他还是将小丫头扔了出去。
然而新来的小师妹似乎很有精力，每天契而不舍地在他门前做一些希奇古怪的事。
她装猫吓他，装狗咬他，甚至怕他寒冷将自己变做火炉为他融化积雪，却因术法不精把自己的衣服给烧着了……
欧阳默有些恍惚。
原来他和桑千暖之间，还有那样…美好的回忆么？
为何如今却如同仇人？
不对，如果桑千暖是记忆中那个小女孩，他怎么会厌她、恶她、恨她？
欧阳默冷笑一声：“没错，以前缥缈峰只有你一个师妹的时候，你确实伪装得很好，但自从五师妹成为师尊的弟子后，你就再也伪装不下去，将你自私、愚蠢又心胸狭窄的恶劣品性暴露无疑！
若不是你盗窃小师妹的碧焰生息丹，冒领别人的功劳还死不承认，我也不会对你如此无情，这一切都是你自作……”
“你说这个？”
桑千暖忽然打断欧阳默，一粒蓝色丹药出现在她掌中。
看着这熟悉的丹丸，欧阳默愣了愣，接着瞳孔巨震，狰狞的脸上不受控制地出现狂喜之色：“碧焰生息丹！还是高级丹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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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姨妈来了，睡了一天还是痛，今天暂且就这些了，大家看完睡吧，晚安~
第68章 金丹还债
“高级丹品的碧焰生息丹，不仅能治好你尽数断裂的筋脉，还能帮你把被师妹吃掉的十重金身再度修回来……”
桑千暖垂眸盯着欧阳默，轻轻把玩着手中丹药：“要吗？”
欧阳默瞳孔微缩，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抢，却蓦地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从手背传来。
是桑千暖踩在他的手背上用力碾压。
剧痛让欧阳默清醒。
“桑！千！暖！”
欧阳默双眸猩红地瞪着眼前少女，他努力让自己忽略掉从手背上传来的一阵阵钻心疼痛，咬牙问道：“你怎么会有碧焰生息丹？”还是如此高阶的品级！
“我怎么会有？”
桑千暖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她俯身睨着欧阳默，冷笑：“欧阳默，四年前我为你失败百次炼制出碧焰生息丹，赠你十重金身功法，你说……我怎么会有？”
纵然知道前世是炮灰工具人。
纵然重活一次，再回想起从前的种种，桑千暖仍心绪难平。
她双眼不受控地微红，但声音却愈加冰凉冷静：“欧阳默，我一直有句话想问你。
畜生都懂得知恩图报，你为何却连畜生都不如？”
且不论她小时候如何哄他、逗他、给他带去温暖和阳光，就是四年前那次赠丹，让变成废物多年的欧阳默再次重回巅峰，还因修习十重金身更上一层楼，天才、荣誉的光环再度齐聚在他之身。
可他竟能转头与她冷眉横对，恶语相向，甚至多次因苏浅月而对她刀剑相向！
桑千暖不懂，一个人怎能如此忘恩负义！
如果慕容辰的那些伤害会让前世的她伤心难过，欧阳默才是直接导致工具人桑千暖彻底炮灰的原因。
因为慕容辰和她认识的时间也就四年。
可是欧阳默却是与她相处整整十年的师兄，是她努力了十年终于要捂热的师兄，却在一夕之间将她弃如弊履。
被最亲之人背叛的感觉。
被人在你最开心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刀的痛。
大抵就是欧阳默这样的……
然而就连慕容辰都开始渐生悔心，可欧阳默……时至如今，竟依旧半丝悔悟都没有？
难道舔狗做久了，真的会丧失人心么？
桑千暖冷讽微嘲。
微红的眼眶渐渐恢复平静，她缓缓站起身，寂灭的眸光落在欧阳默身上，再无半丝情绪：“欧阳默，你真是猪狗不如。”
“不！”
欧阳默忽然艰难抬起左手，他抓住桑千暖的裙角，抬头，凶狠的眸光盯着桑千暖：“你撒谎！四年前那颗碧焰生息丹明明是小师妹所物，桑千暖，我知道你一直在讨好我，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行那偷窃之事，竟还厚颜无耻地说是自己炼制的……
若不是我在小师妹那里见过另一颗，就真被你蒙蔽了！
还有那部十重金身功法，你竟也敢说你之物？”
欧阳默即便狼狈地趴在地上，看桑千暖的眼神也依充满鄙夷和不屑：“你小小年纪，就会偷鸡摸狗盗用他人之功，自小师妹来飘渺峰后，更是因嫉妒小师妹，屡屡欺负伤害她……
若不是念着你小时候那点情谊，我早就杀了你！
事到如今，你竟还不肯承认？若我是猪狗，那你是……”
“等等！”
桑千暖忽然打断欧阳默那一声声的谴责和质问，她愣愣地看向欧阳默：“你说，碧焰生息丹和十重金身功法都是苏浅月的？”
“不错！”
欧阳默声音冰冷：“四年前，你赠我碧焰生息丹时，我发誓将来一定要护你一生，可我没想到那丹药竟是你偷来的，若不是小师妹求请，我早就将此事告知师尊将你逐出宗门！”
桑千暖怔住：“所以这些年你厌我、恶我、皆是因为你认为碧焰生息丹是苏浅月的？”
欧阳默冷哼：“小师妹善良不愿与你计较，这些年才没有拆穿你，但你既然偷了小师妹的东西，此后你所得的一切自当送给小师妹。”
“所以这四年无论我得了什么，你都要抢去给苏浅月？”
桑千暖只觉得荒谬。
原来这四年来，欧阳默对她如此无情，竟是以为碧焰生息丹是苏浅月的？
他欺她、辱她、抢她的宝贝，都是为了补偿苏浅月？
“哈！”
桑千暖忽然笑了出来。
原来真相竟是如此？真是讽刺又滑稽呢。
她打着伞，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欧阳默：“对不起欧阳默，我不该说你是猪狗，因为猪狗有脑子，你没有。”
四年前，苏浅月还是个连引气入体都不会的村姑。
如果她有碧焰生息丹和十重金身这样的高阶丹药和功法，又怎会籍籍无名到十四岁没有宗门录取？
欧阳默竟可笑地以为，救他的是苏浅月？
就算真是苏浅月蛊惑了什么，可他宁愿信一个刚入山的陌生师妹，也不愿相信她这个相处十年的师妹。
哪怕是当面问一句……
然而什么都没有。
他只是突然间对刚入山的小师妹极尽保护讨好，对她冷眼相待。那种极致的反差和极骤的态度转变，一直是桑千暖心中想不通的点，几乎成了一种执着。
可当真相摆在面前时，她竟觉得如此可笑。
原来欧阳默之所以对苏浅月舔得如此忠心，是将她当成了拯救自己出黑暗的善良天使啊。
桑千暖忽然觉得真相如何很没意思。
她后退一步，面无表情地说道：“既然你认为碧焰生息丹是苏浅月的，四年前也是她救了你，那么四年后的今天，她也应该会救你吧？”
当年她炼制了两枚碧焰生息丹，不见了一颗。
现在知道了，原来不见的那颗在苏浅月那，贼喊捉贼都没她这么能玩。
欧阳默愣住。
是啊，小师妹还有一颗碧焰生息丹，为什么没有拿出来救他……
桑千暖可不管他如何想。
她垂眸看着自己裙摆上的脏污，面露厌弃：“你弄脏了我衣服。”
欧阳默愕然。
视线落在那块被他弄脏的衣摆上，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少女轻喃般说道：“那就用你的金丹来还吧。”
“噗滋——”
一只白皙柔弱的小手插入了他腹内！
“既是我助你重回巅峰，如今便送你再入深渊。”
冰冷残酷的话语自少女红唇吐出，那只插入他腹内的小手猛地一握。
‘咔嚓！’
“不——”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感受到体内金丹在瞬间破碎，欧阳默整张脸都变了。
震惊、错愕、恐惧、惊慌悉数出现在他脸上，最后定格成一片绝望！
不！他不要再回到做废物的时候。
他已经受够了不能修行的苦！
然而无论欧阳默怎样害怕，依旧阻止不了金丹破碎的命运，他只能眼睁睁感受着那一丝丝金丹之力迅速流逝。
身体上的痛苦远不如精神上的打击大。
功法被废，能再重修。
筋脉尽断，也能再续。
可是金丹若是破碎……
欧阳默绝望的脸上忽然布满狰狞之色，他霍然抬头，双眸猩红地瞪向桑千暖。
“桑！千！暖！”
欧阳默不知哪来一股力气，忽然凶狠地朝桑千暖扑来，绝望嘶吼：“我杀了你！”
“噗——”
桑千暖抽回了自己的手。
冷瞥了一眼脸色痛到扭曲的欧阳默，她抬起一脚，将他踢下了石阶。
看着手上残留的血迹，小姑娘撇撇嘴：“真脏。”
大雨还在淅沥沥急速而下，桑千暖将手放到伞外冲刷干净，没有再看欧阳默一眼。
她抖了抖伞面上的水，准备回青云峰。
结果刚转身，就看到一张熟悉、且震惊的俊脸，正目瞪口呆地瞪着自己。
“小、小师妹你……”
亓官阳一双眼睛圆溜溜瞪着桑千暖，似是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场景。
“五师兄？”桑千暖心中一跳，下意识朝亓官阳身边看去，果然看到大师兄也来了。
“大、大师兄……”
桑千暖忽然有些心慌。
糟糕，人设要塌了。大师兄和五师兄既然出现在这里，说明刚刚她折磨欧阳默的那一幕，师兄们都看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