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问话,正看着远处走神的江甜甜下意识回答,“土豆炖鸡和萝卜炒豆干。”
说完她一扭头看向谢辰,抿抿唇把饭盒塞他手里,“你自己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喏,水壶也给你,我从家里灌的凉白开,都给你拿来了,我先走了。”
谢辰叫住她,“等下,为了谢你今天帮我带饭带水,我有东西要给你。”
“不用。”江甜甜心说这不是你要求的吗,不然我才不来。
谢辰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个有两个手掌心那么大的铁盒递到她面前,“这个给你,里面是黄油饼干,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江甜甜看着那个铁盒有点好奇,她吃过饼干但不知道黄油饼干是什么,不过她没接,摇摇头又拒绝了一遍,“我不要,你自己留着吃吧。”
看他穿着打扮还有昨天拿出来的肉罐头等,她猜谢辰家里条件应该很不错,这个黄油饼干看包装就知道不便宜,他们非亲非故的,她才不敢收。
谢辰从她表情看出一点她的想法,就直接把铁盒打开,让她自己拿一块尝尝,“这就是吃的,比较难买,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他让了好几次,江甜甜这才伸手从铁盒里拿了一小片尝尝,饼干入口酥酥脆脆的,轻轻一抿就化渣,像桃酥又比桃酥更香更酥,吃完满嘴留香,但又不是特别腻人的那种,相反它还没有老式点心一半甜。
江甜甜眼睛亮了亮,她蛮喜欢这个黄油饼干的,好吃不腻,是甜而不腻的那种感觉,正好她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这个饼干刚好符合她口味。
“喜欢吗,这一盒你都拿去吧,”谢辰又递了一次,“我家里人怕我在这边吃不好,就爱给我寄一些零嘴吃,我那里还有很多,你就当帮我分担了,不然吃不完东西放坏了也可惜。”
他说的好像真的一样,江甜甜虽然有点不信,但看他是真心想给,就收下了这盒饼干。
“谢谢你的饼干。”
谢辰朝她举了下饭盒,笑着说,“是我要谢你才对,要不是你给我送饭,今天中午我可能都吃不上饭了。”
刚收了人家一盒饼干,江甜甜不好意思立刻就走,站着又跟他说了几句话,两人说着说着她不知怎么又答应了后面几天继续帮他送饭的事。
等下午上工铃响起,吃饱喝足休息好了的下河村村民们又一个个精神饱满的扛着农具下田干活去了。
知青们今天中午吃了顿好的,除了方哲文和周亚萍两人看起来脸色不对外,其他人看起来精神都不错,通沟的活干了两天,下午不用记分员催他们一到地方自己就开干了。
周亚萍顶着大太阳来到田里,想到在食堂帮忙的女知青,还有只需搬把凳子坐在仓库前守着一天就能拿满工分的江甜甜,她心里不平衡极了。
中午从食堂回到宿舍后,周亚萍和方哲文又简单商量了下,如果江甜甜这里还是行不通,他们打算换一条路走了。
半下午的时候,赵梅香把蛋蛋和小花送到她这来,食堂要开始准备晚上的饭菜了,她没时间看俩孩子。
蛋蛋和小花跟江甜甜很亲,等赵梅香走后,江甜甜拿出谢辰给的小铁盒,给他俩分饼干吃,俩小孩很快就把奶奶忘到了身后。
这边赵梅香回到食堂,跟另一个妇女一起抬了盆土豆去削皮,俩人边干活边聊天。
陈会计媳妇虽然爱逞威风,但还不敢使唤到赵梅香头上,就把刚来的女知青指挥的团团转,又是抬水又是擦桌子刷锅切菜,几乎所有活都干了个遍,在食堂忙一天比在田里通沟还累,女知青受不了向陈芳求助,她却像没看见一样,自顾自翘着二郎腿坐在一边跟人聊天。
就像江甜甜想的那样,能去食堂帮忙的基本都是村里几个小领导家的关系户,女知青以为去了食堂就能轻松下来,实际那里的水深的堪比大队部,要不然为啥这样好的事她两个嫂子宁愿去地里晒太阳都不愿意去呢。
都说了江甜甜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尤其记仇。
晚上江大哥从镇上回来,家里其他人都在食堂吃过了,只有他还没吃,江大嫂去厨房给他下了碗汤粉,江大哥吃完一抹嘴,叫住路过客厅的江甜甜,压低声音跟她说,“你让我打听的,咱们村陈会计女儿跟镇上革w会刘家儿子要订婚的事是不是说错了,我这两天问了好几个人都没听说刘家儿子要跟人订婚的事啊?”
这还是那天江甜甜跟家里人说的她梦里的事,这几年革w会那帮人闹出来许多事,现在陈会计家居然跟革w会的人扯上了关系,他们不得不防,江大哥上回听妹妹一说立刻记在心上了,这两天在镇上上班抽空就在打听刘家的事。
“陈芳她姑确实给她介绍了刘家的儿子,但我打听到这事好像没成。”
镇子不大,稍微用点心,这些事情不难打听到。
江甜甜听了大哥的话,想到今天在食堂看见陈芳,她脸色好像确实不大好,不过这事事关重大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可能这事还没传开,但不管他们订不订亲,哥你有空还是得多盯着点革w会那边。”
江大哥点头,“甜甜你放心,哥心里都有数。”
妹妹那个梦做的确实蹊跷,但既然家里人都选择相信,江大哥就会认真去对待。
想到这些江大哥又心疼起妹妹来,以前甜甜哪需要操心这些,都怪那姓方的,还有不怀好意的陈家,现在收拾不了陈会计,但可以找姓方的出出气。
这么想着,跟妹妹聊完,江大哥转头又找到二弟,“你上回说要给那姓方的套麻袋的事,计划的怎么样了。”
江二嫂洗澡去了,江二哥闻言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起,拍着手气道:“我早就手痒了,奈何那家伙根本不落单,找不到机会啊。”
“笨死你得了,他不落单你不会想个招让他自己走出来吗?”
江大哥摇摇头,二弟虎了吧唧的,妹妹又弱又容易被骗,这个家还得他多操心啊。
江二哥被大哥一提醒,拍着脑门醒悟过来,“是哈,现在我就去试。”
江大哥没阻止,跟着他一起出了房门,江二哥摸黑出了门,江二嫂洗完澡出来看见大哥站在院里,奇怪问,“大哥,你看见和平了吗?”
“他啊,刚出门说要去摸黄鳝。”江大哥面不改色替二弟找了个借口。
江二嫂没怀疑,转身回了屋,等她一走,江大哥回房跟江大嫂交代一声,要跟二弟去田里摸泥鳅就也跟着出去了。
江家兄弟俩摸黑‘抓泥鳅’后半夜才空手回家。
江二嫂听见动静睡得迷迷糊糊问,“你摸了多少黄鳝?”
“什么黄鳝?”江二哥累得不行,进屋就往床上一躺,套麻袋也是需要体力的,不过他现在心里爽快的很。
江二嫂也没留意他说了什么,翻个身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江大哥一早骑车出门去镇上上班,江大嫂起床后去院里找了一圈没看到昨晚男人摸的泥鳅,她正奇怪呢,江二嫂走过来问她找啥呢。
江大嫂就问她,“昨晚胜利跟二弟不是去地里摸泥鳅了,泥鳅呢?”
“不是摸黄鳝去了?”江二嫂才奇怪呢。
随后俩人一致看向蹲着刷牙的江二哥,“你哥俩昨晚到底干什么去了。”
恰好江老头从东屋走了出来,江二哥看到他急中生智说,“没,没摸着,大嫂,媳妇你们想吃今晚我叫上大哥再去看看。”
谢辰这时漱漱口站起身拍了下江二哥的肩膀插了句,“你们晚上再去能带上我吗?”
江二哥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行啊,咱们一起去套咳,摸泥鳅去。”
江老头走过来顺口催了一句,“都站在院里干嘛,赶紧收拾好上工去。”说罢先一步出了门。
事情就这么有惊无险的混过去了,江二哥松口气,十分感谢的揽住谢辰的肩说,“好兄弟,晚上咱们一起去摸泥鳅!”
早上上工,知青那边有人跟江老头请假,说方哲文出了点事,这两天不能来上工了。
江老头闻言脸色很臭,但现在农忙他没那么多闲工夫去管知青,手一挥就不管了。
江二哥站在一旁听见这话心虚的转过头,刚好被江甜甜看到,他二哥以前干了坏事就这表情,难道方哲文不能来上工跟他有关?
江甜甜猜出来后也没多在意,方哲文挣不挣工分关她什么事。
中午她照常拿着谢辰的饭盒和水壶去食堂帮他打饭,今天她来的早,赵梅香正在帮忙炒菜,她自己去饭盆前盛菜。
陈芳在一旁看到她来了,起身走过去就瞪着她说,“江甜甜,你敢坏我好事,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的!”
这人一来就对她放狠话,江甜甜不仅没生气反而还笑了,“你怎么跟个三岁小孩似的,吵架前先放狠话吗?”
“你别给我得意!刘大业看不上我,你以为他就能看上你吗?”陈芳看见她笑认为江甜甜这就是故意在挑衅她,气得要死又拿她没有办法。
江甜甜猜她就是为了这事,忍不住翻个白眼道:“你以为那姓刘的是什么香饽饽吗,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眼不瞎,看不上他,你尽管放心好了。”
陈芳心说你眼不瞎你去喜欢知青,她已经从女知青那知道江甜甜被方哲文拒绝俩人闹掰的事,看见她拿着饭盒打饭就误会她是去给方哲文送饭的。
当即转了转眼珠故意道:“你这是要去给方知青送饭?人家都拒绝你了还上赶着,真是不要脸!”
江甜甜打好饭用铲子使劲压实,哼笑一声不会她继续去打菜。
陈芳见方法不奏效,没气到她,又换了个语气说,“你说你眼不瞎,依我看方知青就算眼瞎了也看不上你!”
“你盐吃多了是不是,实在闲得慌你就去地里挑大粪去,渴了饿了还能垫吧两口。”江甜甜怼完她差点给自己恶心到,拿着饭盒转身就走。
这回她出了食堂就直接去仓库找谢辰,把饭盒给他后,自己也从包里拿出她的那份,随便找了个大树底下坐着吃。
谢辰洗了手也来到树下,打开饭盒就被里头压的实实在在的饭菜给惊到了,刚拿到手他就觉得沉手,这是生怕他吃不饱吗。
他没忍住笑出了声,瞧见江甜甜转头看过来,谢辰就举起饭盒朝她道谢,“多谢江同志为我的身体着想。”
江甜甜不过是投桃报李罢了,昨天收了他一盒饼干,今天特意给他多打了些饭菜。
本来她是打算在食堂吃完再过来给他送的,但陈芳太烦人了,江甜甜才拿着自己的饭躲了出来。
她来的早,农机手的媳妇还没来给他送饭呢,瞧见那俩人并排坐在树下吃饭,他摸了摸饿瘪的肚子,跟谢辰打了个招呼,自己跑食堂吃饭去了。
仓库这边就剩下俩人,谢辰拿着饭盒又朝江甜甜靠近一些,从包里拿出一瓶家里给他寄的辣肉酱拧开递过去,“要尝尝吗,我妈亲手给我做的肉酱,配饭配饼都是一绝。”
食堂的大锅菜做的味道很淡,江甜甜闻着肉酱香香辣辣的味道,忍不住点点头。
谢辰自己先舀出来一勺,然后直接把瓶子递了过去,“这瓶送给你了。”
“这怎么行,这是你妈专门给你做的。”江甜甜只想尝尝,没想全给人拿走。
“我那里还有一瓶,放心吧,过几天我妈肯定还会给我寄的。”
谢辰家就在省城,寄东西比较方便,当初他是意外下乡,家里人都觉得亏欠他,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给他寄东西寄钱票来让他改善生活。
之前谢辰觉得这样太麻烦家人,甚至还写信给家里让他们顾好自己就行,别给他寄东西了,现在他只觉得多亏了这些东西,他才稍微多了些底气。
连续两天送饭,江甜甜还收了他给的饼干和肉酱,自觉两人熟了一些,她才感叹一句,“这些东西都不便宜,你家里人对你真好。”
谢辰笑了笑,顺势在她面前简单介绍了下自己家的情况,他父母都在省城机械厂上班,他爸是工程师,他妈是办公室小领导,他还有个姐姐前年也嫁给了同在机械厂上班的姐夫,一家人都住在机械厂家属院里。
“你家条件这么好,那你为什么会下乡啊?”
“唔,出了点意外。”谢辰下乡确实是意外,本来他已经靠自己拿到了工农兵大学生推荐名额,但家里莫名被人举报,为了避风头,他只能选择放弃去上大学,那个时候家里也没办法帮他进机械厂,就只能下乡了。
一开始下乡谢辰确实有些郁闷,后面慢慢才适应乡下生活,现在他又遇到了江甜甜,谢辰忽然觉得那个意外也不全是坏事。
他没跟江甜甜详说出了什么意外,只笑着转头看向她说,“不管我因为什么来到这里,总之我现在还挺喜欢这里的,这里风景好,生活平淡简单,人也,人也很淳朴。”
江甜甜总觉得他最后一句话停顿别有深意,尤其是谢辰略显深邃的那双眼睛还一直看着她,看得她眼神躲闪,莫名不敢再和他对视。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舀了一大勺肉酱拌进饭里,没注意谢辰欲言又止看了她一眼,江甜甜往嘴里塞了一口米饭,刚嚼两下忽然侧头捂住了嘴,辣的脸都红了,嘴里的饭吐也不是咽下去也不是。
她从没吃过这么辣的东西,勉强把饭咽下去后,辣味还在嘴里蔓延,这时候她应该吃口不辣的菜赶紧压一压,但刚才她把辣酱拌匀了,饭盒里的菜都是辣的。
谢辰赶紧拿着拧开的水壶递到她手边说,“先喝点水漱漱口,那个肉酱我刚才忘记告诉你了,我妈老家是川省,她做的酱放了很多辣椒。”
江甜甜也没注意看,接过水壶赶紧喝了一大口水,等嘴里的辣味消散后,她嘴唇都被辣红了,眼角也泛红,被辣出了泪意。
谢辰看她被辣成这样本该愧疚,但江甜甜眼眶红红,嘴唇红润润的模样落在他眼里,他心跳居然可耻的加快了好多。
不等他狼狈挪开眼,江甜甜擦擦眼角说,“谢谢你的水,这肉酱我吃不了,你还是拿回去吧。”
话说完她愣住了,等等,这水壶是谁的,她的水壶还在包里,所以这个是。
谢辰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沉默着从她手里接过水壶,默默重新拧上盖子放回身侧,这才说,“不用谢,是我没提前跟你说清楚,害你被辣到,抱歉。”
江甜甜闭了闭眼,不再纠结水壶的问题,但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她的饭现在辣的不能吃了,回食堂重新打就要把饭盒里的倒掉,这也太浪费了。
她被家里人宠着,虽然没饿过肚子,但从小也没少听江老头念叨粮食的重要性,知道每一粒粮食都来之不易,就这么倒掉实在可惜。
江甜甜转身翻包,想倒点水把饭泡一下,把辣味冲掉一些继续吃。
谢辰这时把他的饭盒递了过来,“我们换换吧,我能吃辣,你那盒饭给我吃,你吃我的吧。”
他刚才舀的辣酱没拌开,饭盒里的饭菜有一大半他都没动过,这一半可以给她吃。
“这个我吃过了,我用水泡泡还能吃。”江甜甜摇头拒绝。
谢辰挑眉表示,“我不介意,这世上吃不饱饭的人多了去了,浪费粮食不好。”
江甜甜又被他说的有点犹豫,谢辰直接上手把两人饭盒交换过来,“你先吃,吃不完剩下的待会儿拿回去喂狗。”
其实他也不介意吃江甜甜剩下的,但他怕江甜甜接受不了。
她确实接受不了,但看谢辰无所谓的样子,江甜甜又觉得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她爸妈还有她两个哥哥以前还吃过她的剩饭,谢辰应该也是如此,是她自己太在意了。
两人交换了饭盒,谢辰吃完了她拌了辣肉酱的饭菜,他看起来很能吃辣,对江甜甜来说辣的受不了的味道,他吃起来面不改色的,除了吃完嘴唇颜色变深了一些。
江甜甜最后也没吃完谢辰饭盒里的饭菜,她是按照成年男人的饭量打的,她饭量虽然不算小,但也吃不完这么多,最后剩了有一半左右。
“你的饭盒先放我这吧,待会儿我把这个剩饭带回家喂狗。”
江家养了两条看门狗,一只大黄一只大黑,两条狗很通人性,谢辰来家里这么久它们都没咬过他。
谢辰不回江家午睡,中午吃完饭就继续跟农机手一起修拖拉机,昨天他把拖拉机所有隐患都检查了一遍,今天村里去农机站买的零配件都到了,他得趁大家午睡的功夫把新零件都换上,这样后续拖拉机才不会再出什么问题。
江甜甜拎着两个饭盒回家,偷偷摸摸给大黄和大黑加了餐,又把两个饭盒都洗干净装回包里,这才简单擦擦躺到床上午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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