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看到了,”陆南祁态度果决,语气强势,“那枚戒指。”
“你和我说过很多次了吧?我很像你那个忘不掉的前男友。”
“我起初以为你愿意接受我的心意,都证明你心里有我,我以为你已经开始慢慢放下了。”
不知道是否因为凛冽的冷风止不住迎面吹来,陆南祁的眼眶在大堂微弱的灯光映照下有些红肿。
“可是你没有。”
“程衿,我说过吧,我不会让你做谁的替身。”
陆南祁抬起朦胧的双眼,声线开始颤抖。
“可是你呢?把我当做谁的替身了?”
“程衿,我是陆南祁,我从来都不是别人。”
“所以应该是你给我一个解释。”
陆南祁像是心中吊起的石头终于落下一般,释然地长长舒了一口气,撇过脸整理过激的情绪。
他望向室内灯火通明的厅堂,亮眼的灯光却在他眼中只形成了模糊的光斑,让他既看不清前方,也看不清程衿的面容。
怎料程衿蓦地哑然大笑起来,陆南祁顿时不知应该作何反应,原本正处于对峙上风的劲头一下子就泄了气。
笑了许久,程衿才渐渐抬起头来,脸上极尽嘲讽的神色:
“你是在责怪我么?你是在向我要答案么!”
陆南祁看着程衿可怖的面孔微怔,后退了几步,程衿却将双手背在身后,直着腰气势凛然地逼近。
“好啊,我全都告诉你。”
程衿一字一句都带着冷漠的嘲讽,语气中的寒气比此刻室外的凛凛朔风更加森冷。
“你觉得你是替身,可我告诉你,从始至终都是你!”
“那个戒指是你,我忘不掉的前男友也是你!”
陆南祁闻言犹如惊天霹雳,放大的瞳孔使视线焦点不受控制模糊一片,目光呆滞停留在程衿的眸底。
“你多潇洒啊,一次失忆就能忘记一切,那些你觉得无足轻重的三年。”
“可是那不重要的三年,都和我有关!”
程衿已经明显哽咽,可撕心裂肺的倾诉依旧冲破被堵塞的喉咙,将真相一一捅破。
她突然不顾外面寒峭的冷风,将衣领蛮横地扯开,露出洁白脖颈上的黑痣:
“你说过你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颗痣,对,没错,你当然最熟悉不过了,”
程衿目眦尽裂,每一句话都在啃食陆南祁的身体一般,让他窒息心闷。
“因为这是你三年前日日夜夜极尽欲望亲吻过的肌肤,这是我们交往三年难舍难分的相亲!”
“是你,三年前断崖式分手,不给我们之间任何解释的机会!”
“是你,失忆后活得逍遥自在,让我被一个永远得不到的答案折磨了整整三年!”
寒流呼啸而过,陆南祁此时此刻已然听不见任何声音,只剩下发青的脸色和颤抖的双手。
他缓缓伸出手想要牵住崩溃的程衿,冰凉的指尖刚触碰到她的手背,就被程衿狠狠甩开。
程衿恶狠狠地盯着他的双眸,眸底是一片死色。
“你想要的答案我给你了……”她惨白的双唇艰难微动,“你呢……”
“你能给我答案吗……”
清安的初雪如期而至,雪花如同细小的羽毛,无声覆盖了整片园林。
寒风依旧肆意呼啸着,带着冰冷的触感穿透了肋骨之下血淋淋的心脏。
所有的真相,都在这方安寂的一隅,
无言挣脱苏醒。
陌生的女声冷不丁在陆南祁耳边响起,声音随着音调的提高才逐渐清晰。
“你还写不写啦?”妇人脸上明显露出不愉快。
陆南祁低头一看,由于自己走神,水性笔一直停留在记录本上的一个地方,墨水顺着走珠渗出了一个大黑点。
经过门口的林江白看见陆南祁这幅心不在焉的模样,出于顾及所里的口碑,机灵地向周边的同事使了个眼色,把陆南祁替换下来。
“不是,你又怎么了?”林江白勾住陆南祁,压低身子窃窃私语,“你这样子影响多不好,要不找王队请个假调整调整?”
陆南祁眼神摇摆,漫上来满满的颓丧,音调低沉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可是我的问题不是请个假就能解决的……”
“啧啧啧,瞧你这幅故作忧郁的样子,”林江白使劲抓挠陆南祁的头发,试图把他身上的落寞赶走一些,“这样吧,哥们请你吃甜品,吃点甜的就不会想着苦了!”
林江白说得豪爽,奈何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不过最近‘徜徉梦’是不是都没开门啊……”他摸着自己的下巴回忆道。
他又用肩膀撞了一下陆南祁,调侃道:“不过你肯定吃的到吧?毕竟四舍五入也算你的店了。”
可是陆南祁被这么一打趣,既没有嫌弃也没有羞涩,反而徒增阴沉。
他微微动了动嘴巴,只轻声吐出几个字:“这就是我的问题……”
这一惊天霹雳的大消息简直把林江白劈成了灰烬,脚底像被胶水黏住一般抬不动脚,嘴角不停抽动。
“你,你们俩真的完全没戏了?”
陆南祁轻飘飘瞥了一眼满脸不可置信的林江白,垂眸落寞的神色让他此刻像个上了年纪的深沉小老头一般。
“你不知道,当然我也不知道,”陆南祁坦言,“其实我和程衿有一段。”
“你这是什么意思?明眼人都知道你俩有问题啊!”
“不是现在,是之前,确切来说——是六年前,并且持续了整整三年。”
“哈?!”林江白被这话惊得倒抽一口凉气,眼睛陡然睁大,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林江白凑近陆南祁,只敢小声询问:“抱了?亲了?还是睡了?”
“我们就要结婚了。”
“我去!哥们你这进展太快了吧?我还在磕你俩的暧昧呢!结果你现在和我说你俩居然已经是睡过一张床的关系?”
也许是林江白一惊一乍的高声让陆南祁听得头疼,他手肘撑在桌上,死死抱住头,垂头丧气的样子像被抽干了所有精力。
“可是……我全都忘了啊……”
“咳咳咳……”林江白刚咽下的茶水愣是一滴不剩全喷了出来,“就你之前和我说过丢了的那段记忆?居然和程衿有关?”
陆南祁沉默不语,算是默认了他的猜测。
“你这个负心汉!”林江白有模有样地骂了一句,“不过你也挺可怜的,突然得知这么大一件事,完全没有头绪吧?也难怪这些天你一直心不在焉。”
林江白看向陆南祁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怜悯。
“诶诶诶!之前那个在婚纱店遇到的奇怪姑娘不是认得程衿吗?你不如找她多问几句?”
林江白灵机一动,找到突破口。
“我记得之前做笔录的时候留了她的联系方式,我去找找。”说着他便同陆南祁一块前往资料库翻找当时的记录本。
派出所的资料已经按照时间编排,没多久就被找了出来。
好在许裕沅的手机号和微信同号,陆南祁得以顺利发送了好友申请,只等对方回复。
林江白看着陆南祁低头认真地删删改改,反复揣摩措辞,最后终于输入完成好友申请信息,眼巴巴等着对方施舍一般给自己答案,便不自觉对他产生怜惜。
这件事陆南祁其实没有错,程衿更是个无辜的受害者,失忆是唯一的转折点。
果然生活比电视剧还狗血。
“那,那这么大的事情,你师父之前怎么什么都不告诉你?”
林江白这一句倒是无意中点醒了陆南祁。
除了许裕沅这一条,还有方成对这件事的隐瞒,都是陆南祁需要抽丝剥茧查清楚的线索。
“是,你说的对,”陆南祁把记录本重新合上放回原位,干脆利落地离开资料库,“这些事是要问清楚。”
那个雪夜,程衿歇斯底里地向他赤.裸.裸剖开一切真相,却如同三年前的他一样,没有留下任何解释。
陆南祁心中隐隐作痛。
如今他尚能从许裕沅和方成那里寻到些蛛丝马迹。
即使现在正在气头上的程衿,日后也定会在时光中消弭怒气,说不定最后也能给出他应有的答复。
可是程衿想要的答案呢?
恐怕连陆南祁自己都无能为力。
他无法想象,自己曾经那样伤害过她,程衿又是如何冲破芥蒂,愿意重新和他在一起?
失忆这条鸿沟不偏不倚,让他无所牵挂了三年后,再度成为自己当初无情的报应。
陆南祁离开东川后的三年,这是第一次在一年内回去了两次——每一次都是为了见方成。
陆南祁向方成将此事尽数坦白,拧眉质问道:“师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方成脸色沉重,指尖不断敲击着桌面,叩响木桌的“哒哒哒”声代表了他此刻的焦躁不安。
“是,你们的一切我都知道。”尽管方成吞吞吐吐,最终还是坦然承认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那次在夜市看见程衿后,还提醒我要远离她?”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
“可是当时明明是我抛弃的她,她自始至终才是那个受害者,你为什么反倒还要把她包装成狠心孤意的人?”
“你懂什么!”方成第一次失态,陆南祁的追问令他羞愧,但他还是不得不守住底线,“反正你只要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兴许是没有底气,方成说着说着就不自觉低下了头。
“师父,你是不是知道当初我提出分手的原因?”
方成闭上眼深深吸进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如今的隐瞒已是枉然。
他抬头看着徒弟疲倦的目光,想说千言万语,却因内心的愧疚折磨,实在无法凑齐一个完整的句子,只能无奈又重新垂下头,默默拉开左手边的抽屉。
他将上方积压的文件悉数抬起,掏出深深藏在底下的一把老旧钥匙,抛给了对面的陆南祁。
“你在东川的老房子床底下有个木盒,用这个钥匙打开,你会明白你想知道的一部分,”方成不敢看陆南祁,头撇过一边自言自语,“晚点我再联系你,你放心,该知道的我一句都不会瞒你。”
陆南祁呆呆望着手中的黄铜钥匙,仿佛他这些天来一直困惑的事情,在这把小物件轻轻一扭之后,便能轻易全部如愿以偿解开。
可是当他将手掌卷起,钥匙被他包在手心,上面的齿棱却直直扎向自己,是一种刺骨的痛。
陆南祁瞬间将手松开,一道道红印留在手心周围,他有些恍惚。
这道枷锁就此被打开后,他是否能够得到想要的答案。
而得到答案之后,这些回忆又是否会在自己拼命尝试抓住的时候,狠狠反刺自己,变成自我折磨。
可他已经失去做选择的机会了。
这一切仿佛早已成为一个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只等着他领取应有的果报。
时隔三年光阴,他再次回到自己只住了五年的旧屋。
房间内的装潢依然同陆南祁习惯的那样,简约清冷,只是这般沉静的冷色调,如今重回竟感到莫名的寒凉。
旧式沙发上盖了薄薄的一层防尘罩,随着门缝渐开,轻风吹进屋内,拂过薄膜,摇曳得一层一层如同水波一般荡漾。
当初调任清安,他没有舍得把这间房子卖掉,不料在多年后,这间依旧能够依稀捕捉到旧日气息的小屋,竟能成为这段纠葛的破局。
他按照方成的指引,趴在地上终于够到了被推至床底中央的木盒。
木盒顶部不出意料已经落满了厚厚的一层灰,连同前面的小锁一起,失去了红木原有的光亮色泽。
这也似乎在预示着——
这里尘封的一切,方成从来没有碰手,最终只能由陆南祁一个人揭晓。
他将钥匙插进锁孔,轻轻按照顺时针方向旋转,抓住上部顶盖的锁扣自然地松开,里面装了三年的东西因此抖动发出了清脆声响。
陆南祁缓缓将虚掩的盒盖打开,里面出乎意料地塞满了形形色色的回忆。
无论是照片、字条,还是各种萦绕了相爱记忆的物品,都被妥善放在了盒子里,摆放整齐得没有一丝剐蹭。
沉睡在盒子里三年的照片,在第一缕阳光投射下来的瞬间,将照片里恣意明媚的程衿映照得灼灼晶亮。
她飘扬的发丝和裙摆,烁明的双眸,都是陆南祁从未见过的自在自如。
也许三年前他也曾无数次将姑娘的身形深深印入眸子里,印入每一寸目光所及。
可留不住的记忆恍如天堑,如今只能虚情假意地故作深情,就如这些过往的照片上覆盖的薄灰,早已看不清本来的样子。
尽管无数的小物品堆叠在上,陆南祁还是一眼就找到了那个关键的戒指盒。
象牙白的精致盒子只有巴掌大,慢慢打开,黑色绒布中央立着的钻戒熠熠生辉,刺痛了陆南祁的双眼。
他突然手撑眉骨捂住眼睛大笑起来,从嗓子底撕扯出的低哑声线极尽了讥讽。
原来自己之前想当然地对程衿发出的质问竟是如此可笑;
原来自从他与程衿相遇的那一刻起,每一分他困惑的熟悉感觉早就有迹可循。
可是自己太过蠢笨,只在自己营造的那方圈地中兜兜转转,从来没有想过突破。
这个盒子才是唯一的钥匙,让他得以突破视野重观曾经被蒙障的世界。
陆南祁知道——
所有的一切,都离他越来越近了。
陆南祁将盒子重新锁上,放入身后的背包。
这个木盒带出来的所有真相,是外面的铁锁困不住的。
终有一天,它要全部还给陆南祁。
他拎起背包最后环顾一周,正打算离开,手中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许裕沅:【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许裕沅:【晚上八点北街张家烧烤见。】
陆南祁正想回复,方成的来电提醒又突然蹦了出来,打断了输入。
他接起电话,听筒对面方成的声音沙哑:“来中心街的盆景店吧。”
中心街的盆景店似乎是近几年刚开的,陆南祁并没有什么印象,他花了许久才找到店铺,不明白方成用意何在。
店内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植物的清新气息,各种大小不一的盆景被有序摆放在木质展示架上,柔和的光线穿过半透明的窗帘洒在盆景上,每一片叶子都因此闪着微弱的星点。
这么一间古朴雅致的店面,在快节奏的中心街独树一帜。
方成就安安静静站在一株唐枫旁边,背着一只手,用指腹小心摩挲着错综复杂的枝干,眼神看得入迷。
“师父,”陆南祁走上前去,“怎么约在这里?”
方成侧过身子,表情木然地放下拨弄枝叶的手,插进上衣口袋,眼神扫视了一圈:
“你再仔细看看。”
陆南祁疑惑地皱着眉四处张望,除了来往稀疏的客人和慈眉善目的老板,并没有看出什么稀奇的。
“我不懂,”陆南祁直言,“师父你直说吧。”
方成:“这是之前程衿的店铺。”
陆南祁听后心底一沉,眼睫微颤,鬓角冒出稀薄的冷汗。
方成见他闷声不吭却面色惨白的模样,只能摇摇头无奈哼哼:“我就知道。”
“已经将近四年了,你的记忆恢复了多少?你真的觉得你能找回原来的回忆然后给她承诺,真的能和程衿破镜重圆?”
方成的质问犹如刺刀,利落地破开陆南祁的心脏,发现里面满满的都是虚无。
是啊,没有记忆,何谈相爱?
虚空的承诺说多了,自己都觉得荒唐。
陆南祁只觉得自己简直是痴人说梦。
“那我的那个未婚妻……真的有这件事吗?我当初分手是因为脚踏两条船吗?”陆南祁继续问。
方成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包烟,烟草点燃后烟雾缭绕,若有若无的朦胧仿佛与此时陆南祁的现状重叠。
“你的未婚妻,”方成漫不经心吐出一口白烟,“从始至终只有程衿一个。”
“那个姑娘是我临时找的,我就是不想让你和程衿继续错下去。”
陆南祁如今的纠缠痛苦已是隐忍不住的程度,复杂的心绪明晃晃显露在脸上,方成看了难免心疼。
“你向来都是个温顺老实的孩子,”方成将烟蒂再次放进口里,狠狠吸了一口,“怎么可能会莫名其妙变心甩了人家呢?”
“当初分手一定有你自己的思忖,你对谁都闭口不提,说明它就应该是个秘密。”
方成的视线落在陆南祁身上,难掩落寞,
“所以啊孩子,别再追了。”
陆南祁却跳开了视线,地面上躺着刚从方成手中的烟头上落下的零零碎碎的烟灰,竟好似将他的内心烫了数不清的空洞。
“哎……”方成伸出手想拍拍陆南祁的肩膀,“其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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