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在现实世界并不具备相应的实体。
且在他陷落大批人类意识导致人类社会瘫痪的情况下,一定没法像从前光脑一样随意行动。
不过系统丝毫不忧虑,牵起桑迟搁置膝上的手:“别担心,比起无限世界,我对现实世界的掌控力更强。”
系统主导挽救人类族群的行动,在人类看来,是光脑忽然发起的一场浩荡背叛。
背叛的结果近乎于一场降临整个世界的天灾。
由于佩戴在手腕上的便携式光脑已经成为人类日常生活的标配,七成的人类一夕之间失去意识,如同断电的机器人,沦为一具空壳。
无论身份高低贵贱,身处的地方是戒备森严的帝国宫殿,还是人来人往的广场街道,甚至连日夜见不到天光、只是以光脑监控其中罪大恶极囚犯的深黯底狱,都免不了遭受这场忽然到来的灾难。
然而异种收容和研究所中的在职研究员没有一个失去意识,失去意识的外围成员则都是无缘接触异种的类型。
统合幸存者,寻找共同点时,得出的结论是,虽然在其他人群中能保有意识像是随机的,但只要是曾经接触过G-1号异种的人,就全部幸免于这次灾难。
如桑迟口中倩姨那样养在特殊医院中的茧女,或是去往其他机构工作的离职研究员,皆不例外。
可一直以来以体检为名对桑迟展开的实验,除了实验样品在任何保管条件下都会随时间推移腐坏消失之外,只发现了她的恢复能力远超正常生物。
敬畏于她失控可能导致的结果,研究员们不敢对她进行更加激进的实验,只是尝试带失去意识的个体来到她面前,请她握住昏沉者的手,可惜这补上的接触没有丝毫用处。
幸而陆续有失去意识的人醒来。
虽然大部分像是面对过极其可怖的事变得疯疯癫癫、囫囵说不清话,且有寻死逃避痛苦的倾向,但其中精神强韧度较高的雇佣兵和军方人员在疗愈一段时间后,勉强克服了死亡留下的创伤后遗症,断断续续讲出一些进入无限世界后发生的事。
他们全都折戟小世界,没能找到正常通关回归现实的办法,没想到经历死亡后,原来可以重新复苏在原本的身体。
以无限世界的残酷程度,想来迟早玩家们都会以死亡回归现实。
可从某一天开始,不再有任何人醒来。
以敢死精神,甘愿冒险连接光脑进入无限世界的志愿者同样失去音讯。
他们一定会尝试死亡脱离的办法,因而这意味着陷落无限世界中的人无法再通过死亡回归现实。
在尝试过各种办法依然束手无策的绝望情况下,有人因约书亚通过梦境遗留的影响,提议用温和交流的方式请桑迟连接光脑。
考虑到桑迟受刺激后连因果都可以否定,或许在无限世界经历恐怖后能否定整个无限世界,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多数人投出了赞同票。
于是桑迟被从小房间领出来谈话了。
笨笨的小美人听到刻意美化过的“拯救其他人”的目的,得到她当上英雄就可以去医院看望倩姨的承诺,虽然不清楚进入无限世界具体会面对什么,但很轻易地点头同意了。
意识借由连接光脑进入无限世界,身体则静默地留在专门用来观测她情况的实验室内。
不过谁都无法预料她是不是能成功,又会是什么时候醒来。
在人手严重不足的情况下,静静沉睡小美人的实验室内空无一人,只留桑迟独自坐在特制的椅子上。
除了佩戴在她头上的全息光脑头盔外,还有数不清的电极片贴在她身体各处,长长的数据线连通房间内的大型仪器。
双手双脚都被金属束缚环强行固定住的感觉不太好。
桑迟缓缓睁开眼,尝试活动未遂,感受到脚踝撞在束缚环上的轻微痛感,才想起在现实世界里她缺失自由,抿了抿唇,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伴随她的苏醒,时时检测她状态的电极片本该立刻传输信号给相应仪器,再通过研究所专设的本地内网将报告发送给负责她的研究员。
随之而来的,必然是对桑迟数不清的盘问和调查。
然而信息在发送之前被截下,研究员们以为并不连通光脑的本地内网是绝对可靠的,实际上系统想要入侵接手整个内网不费吹灰之力。
房间内时刻监控桑迟状况的仪器屏幕闪烁了几下,摄像的装置很灵动地转向桑迟的方向,如同谁借这一双机械眼看向她。
目睹她被死死限制在椅子上的情况,仪器屏幕上莹绿色的点汇聚成一个【-︿-】的不快表情。
下一刻,限制桑迟的束缚环都在数据命令下收回椅子里,重重压住桑迟小脑袋的光脑头盔也被天花板伸下的机械臂帮忙摘了下来。
桑迟懵了懵,试探性问:“是系统吗?”
顾虑到人工智能之前的背叛,研究员们摆设在房间里的仪器款式都极其老旧,没有搭载声音模组和文字模组,系统短时间没法应声或书写,只能用像素点简单拼拼表情。
【-︿-】变成了【0v0】的笑脸,算是回应她的话。
桑迟的心安定下来,慢慢撕掉一块块粘贴在身体上的电极片。
研究员为了避免电极片忽然脱落,用的是粘性最大的款式,贴的时间久了,撕下来的时候,不免在小美人柔嫩的肌肤上留下小片的红。
屏幕上的笑脸垮下去,成了【QQ】。
他像是在为她感到难过,只不过在半空胡乱挥动的机械臂泄露出的情绪看起来更像是处在愤怒中。
系统考虑到丢弃在地面的数据线说不定会绊倒她,机械臂拎来角落里并不智能的垃圾桶,把数据线全往里塞。
垃圾桶很快被填满,可在他眼中需要处理掉的东西远不止这些。
桑迟看着系统把仪器和特制的椅子都往垃圾桶的角落堆,没参透他的用意,歪了歪脑袋,问:“你能带我去见倩姨吗?”
她依靠自己甚至没法走出这间封锁的房间,更别提离开研究所,去寻找不知身在何处的倩姨。
可她并不是从前孤零零的无助实验体了。
她的伴侣无所不能,只要她提出愿望就可以得到实现。
房间的门忽然打开,机械臂曲起手指,示意她走出房间。
接下来,是走廊顶灯一闪一闪地向她提示应该走去哪个方向。
桑迟不知走过多少遍研究所的走廊,只是从前总是跟在研究员身后低着头走,一直没有发现原来天花板上还有各种花朵的细致纹理。
行在同样的道路,她的心境与过去全然不同,小手背在身后昂头看着,脚步格外轻快,几乎蹦蹦跳跳起来。
路过一扇合闭的门扉,她听到门内砰砰砸门的声音,这才知道原来系统为了不叫她撞见研究员坏了心情,把他们都关在了屋子里。
小美人的脚步顿了顿,怕里面的人是急于出来做什么事。
可正想着,就听到里面几句愤怒的骂声,质问到底是谁在这种时候搞把门锁上的把戏,叫呐说出来以后抓到人就要剥掉恶作剧者的皮。
桑迟有被恐吓到,不敢再想把他放出来,快步循闪烁的灯光往研究所的出口走。
终于,温暖的日光披散在她身上。
目之所及处,一架自从光脑背叛就废弃无法使用的粉金色涂装悬浮车正停在研究所门外,设计感十足的流车门已经上下平移打开,等待她进入。
桑迟顺势窝进如云朵般柔软的座椅里,坐定。
不同于研究所里地黔驴技穷,系统可以利用悬浮车自带的语音功能同她对话:“稍等,抵达目的地大约需要二十分钟。”
“嗯!”
悬浮车的空中车轨在三十米的高空。
桑迟第一次乘坐悬浮车,在悬浮车启动后,克制不住兴奋地贴着车玻璃向下看。
由于大多数人类仍然陷在无限世界,现今行走在外的人很少,从高空向下看只有稀疏几个黑点,什么都不太清晰。
“迟迟你要看道路上的情况吗?”
系统注意到她没能满足好奇心,略作挑选,剔除一些黑暗血腥的,把一幅幅道路上行人的画面展现在悬浮车内的屏幕上。
现今需要在外行走的人们除了依靠双腿外,能使用的只有善于手工者制造出的低劣自行车。
毕竟使用汽油或新能源的汽车早在电力悬浮车普遍后就停产,仅有博物馆还留有几辆无法使用的。
古早的交通工具出现在极端科技化的道路上,体现出极大的反差感,看起来倒颇为有趣。
桑迟兴致勃勃地看过系统展示给她的各种画面,路程上的二十分钟过得并不无聊。
悬浮车降落地面时,她都没想到这么快能到。
下了车,出现在桑迟眼前的是一座兼具疗养功能的私人医院。
用于应对异种起居生活的茧男茧女在研究所的规划中本该是廉价的耗材。
研究所需要时间用实验判断茧内异种是有价值的蝶还是无价值的蛾,这个过程中茧因此被破坏也无所谓。
总归是从死刑犯中挑出来的人,真死了只意味着回归他们应有的结局——不幸生病或残疾,当然没必要花资金治疗。
桑迟的倩姨因为桑迟的特殊性,是难得的例外。
“迟迟,等我一会儿,我在医院里找到了合适我现在使用的身体。”
接下来就不能再利用悬浮车的功能了。
好在这间私人医院不像研究所那样处理掉了全部具备智能性的机器。
系统可以在不同型号的医疗机器人中挑一个当暂时使用的身体,反正不论哪一款都搭载了声音模组。
桑迟也以为系统会选一款医疗机器人,一边看探出墙来的绿植一边等待。
“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
桑迟听到系统的声音,可一抬眼,什么都没看到。
“向下看。”系统解释说,“医疗机器人不好看,我用这一款吧。”
那是一只还不到桑迟膝盖的小小泰迪熊布偶。
泰迪熊应该是某位来访者包裹在花束中一起带来的慰问品,毛茸茸的身体蹭了一身花香。
智能布偶具备用以陪伴病人聊天解闷的声音模组,系统选来当身体倒也合适,至少比起那些有可能勾起桑迟不好回忆的医疗机器人好。
不过也不全是为桑迟考虑,还有系统的心机,
之所以会从医院各种各样的智能布偶中特意挑出一只泰迪熊来,就是他在抄袭丹在游乐园中用泰迪熊打气球的创意,照搬正确答案。
桑迟表现得很惊喜。
她高高兴兴地蹲下身,抱起软乎的小熊,小声欢呼:“好耶,真可爱,我喜欢你这个样子!”
系统得偿所愿窝在她的怀里,为她规划好接下来应当如何前往那位名为孙倩的女士的病房。
走进一楼大厅时,桑迟发现本该人来人往的医院很是空旷。
毕竟私人医院中的医生和护士不例外地有不少陷入无限世界。
剩下廖廖几位清醒的医护人员,各自有昏死的亲朋需要照料,没有来医院坐班。
留在医院大厅当值的,反而是一名自愿看顾清醒病患情况和接待来访家属的女志愿者。
没有能和她交替值班的同事,她需要日夜守在这里,服务清醒的病患,偶尔也接待访客。
缺眠少觉,她实在困得厉害,趁着暂无事可做,便趴在问询处的桌子上小睡。
不过睡得并不沉。
听到自动门开启的响声,她便动作迟缓地抬头看来。
她一只手揉着没法完全睁开的眼睛,另一只手习惯性地点亮屏幕。
医院内网的信息显示在眼前,她声音微哑地向桑迟说:“是来看望病人的吗,说一下病人的病房和姓名吧。”
“好的。”桑迟站定桌前,按照系统告诉自己的信息,很守规矩地轻声细语说,“我要去907病房,看望我的姨姨孙倩。”
“嗯,核对过了,没问题。”确认病房号和病人名都对上了,病人今日的健康状态也适合探望,对方站起身走到电梯旁边,用自己的密钥为桑迟按下九层,“跟我来吧。”
桑迟在她站起身行动间,注意到她虽然穿着一身严谨的深灰色条纹西服,气质颇为干练,但是胸口佩戴着一枚很卡通的磁吸徽章。
徽章浅蓝如天空的底色上,用白色线条简单勾绘出一只怀里抱着小鱼的垂耳兔。
小美人出了会儿神。
明明是不曾见过的简笔画图案,可她的潜意识能确信它和自己存在某种联系。
小鱼和垂耳兔......对了……
回忆起自己曾经在山村小世界中拥有过同样柔软的垂耳,她心念忽然一动,一双杏眼睁圆,不敢确信浮上自己心头的猜测是真。
——会是她在那里否定的过去被改变了人生的小金鱼覆写,延展时间线到现在,成就了一段新的故事展现在她眼前吗?
“妹妹对我们团徽感兴趣吗?”
西服女士注意到桑迟久久注视自己的徽章,笑了一下。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套印有同款图案的贴纸,撕下一张,贴在桑迟的手背:“这是我母亲设计的哦,她有一段被拐卖的糟糕经历,奇迹般逃脱后设计出这个图案,一直作为我们归兔社团的团徽。”
她的母亲?
桑迟闻言愣了愣,认真打量这位年约四十出头的女士,果然从她的眉目间找出了承自故人血脉的熟悉感。
而且虽然五官与主动从光带跳下的瘦弱乡村女孩不太相同,但神韵很相似。
仿佛是那个耀眼的灵魂寄生于新的种子,在更加肥沃的土壤中成长,因而开出更加健康而美丽的花。
她很乐观地期待着未来:“等这段秩序混乱的时间过去,妹妹可以了解一下我们,看要不要加入。”
伴随电梯“叮”的一声,九层到了。
西服女士领她来到907病房病房外,解锁了房门,交代说探视结束后按亮病房中的按钮她会来接,便乘电梯回去一层了。
小美人没太回过神来,垂目看向手背上的小小贴纸,问系统:“她说的归兔社团是什么呀?”
“是一个公益性质社团,创始人就是被迟迟你救出山村的那名女性,至今存在近六十年。社团建立的目的是打拐,成员主要是受益得救的女性和相关家属。看社团介绍,归兔不止是成员名,也是她们对受害者皆能踏上归途的期待。”
由于成员了解甚至亲身经历过被拐卖,这个社团的打拐是名副其实的打。
经由审批,她们被允许携带热武器救人,只是同样需要携带录制设备,一旦造成杀伤必须提交相应报告。
系统详尽地把覆写时间线上关于归兔社团的信息详尽告诉桑迟:“近年似乎也在吸纳并不直接参与打拐的新成员,负责帮助受害人寻亲,或是照料因被拐受创的女性。她邀请你加入,大概就是希望你在这方面帮忙。”
之所以桑迟会在这间私人医院遇见社团成员,就是因为这间医院专面向女性,有几个被救离苦海却精神失常,暂时难以找到亲人的可怜人,被社团安排在这儿。
“她们好勇敢啊。”桑迟轻声感叹。
回归大海的小鱼,经年之后总算借命运的潮汐,把没来得及说出的感谢传递给桑迟,告诉她,她已然走出过去的阴霾,并致力于将其他仍陷于黑暗的可怜人救出来。
小美人微弯了弯眼,获知自己真的可以改变他人不幸的命运,心中一个模糊的念头慢慢成形,向系统说:“你帮我查一件事吧。”
得到答案后,她推开门,抱着泰迪熊走进病房。
“倩姨。”桑迟轻声唤躺在病床上的孙倩。
对方合着眼,无声无息,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她还活着。
她很瘦,在窗外投入室内的阳光下,如同一截被晒干的枯木,医院最小码的病服套在她身上都显得宽松,
尤其是左袖空落,静默地提醒桑迟那是自己失控对她造成的伤害。
小美人不免生出几分情怯,害怕她睁开眼后,会害怕或讨厌自己。
一时间,她不敢靠近到孙倩的病床边,却更舍不得离开。
小美人抿起唇,鞋跟在门板上蹭蹭踢踢,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又弱弱地唤她问:“姨姨,你醒着吗?”
孙倩并没有在睡。
如果她每日能正常入眠,这几年在医院接受治疗,身体和精神状况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差。
她没有回应,是因为平日幻听、幻视得多了,分不清真假,所以不想睁眼去看,也总是懒得理房间内的其他动静。
直到听到桑迟逻辑清晰的道歉:“对不起,姨姨,我失控弄没了你的手臂,还一直没法来看望你。”
柔软娇怯的嗓音和往日在孙倩耳边低沉喳喳的喃语完全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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