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把自己的小手乖乖伸出来给他。
时以繁动作认真地给她擦。
夏雨菲看到这一幕,两手合拢,托在下巴处。
她开口说:“其实我这里有个戏,还真的挺适合你的。”
时以繁闻言,先把手上的毛巾放到一旁,然后就直接开口拒绝说:“我不适合拍戏,没什么演技。”
但夏雨菲却没有停,而是继续讲说:
“我说的那个角色,也不需要你有演技。”
时以繁轻嗤声:“之前那个偶像剧的导演也这么说。”
结果,剧一播出来,就连他的粉丝都忍不住说,在那部剧里,他除了脸,一无是处。
夏雨菲听后就笑,她解释说:“我说的不是偶像剧,是张平之的下一部电影。”
张平之,电影。
时以繁动作稍顿,随后就直接讲说:
“如果是这样,那更不可能了,张导应该看不上我。”
张平之是近年来突然杀出来的一位新人导演。
只处女作,就斩获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并获得多项国际大奖提名。
后续的几部票房不错的商业片,也在国内的几大电影节上获得多项大奖。
一度被认作是近年来最卖座又叫好的导演。
而他执导的电影,无论是什么类型,却有一点万年不变,那就是喜欢用新人。
甚至最新一届的金鸡影后,就是他从群演堆里亲自找出来的。
至于像时以繁这样的流量明星,还没什么演技的,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他的选择当中。
因此,听夏雨菲这样讲,时以繁也只当她随口说来开玩笑的。
然而,夏雨菲却眉心微挑下,说:“那可不一定。”
时以繁反正打定注意不想接触他们这个圈子,因此,听夏雨菲这样说,他也就只开玩笑般轻笑下说:
“那就等什么时候张导亲自来找我演了。”
夏雨菲跟邵行
康听到他这样说,当即就都忍不住笑出声。
恰好这时候服务人员进来上菜,他们就也顺势略过这个话题,没有再谈。
只最后,他们吃过晚饭准备离开的时候,夏雨菲才一边伸手给小朋友整理下脸颊旁的碎发,一边跟她旁边的时以繁讲说:
“张导说不准真会来找你,而且还不止找你。”
时以繁没有将她的话当回事,听她这样说,也只牵过小朋友的手讲说:
“那我就等着了。”
说完,跟同行的邵行康他们打了声招呼,他就直接抱着小朋友上了孙哥开过来的车。
而他们走后,邵行康夏雨菲就也开着车,准备离开。
只是,在离开之前,邵行康打开时以繁带来给他那只戒指盒,将里面的戒指给拿了出来。
看他这样,夏雨菲忍不住问说:
“你不会准备现在给我求婚吧?”
邵行康听后轻嗤声,“求了让你直接拒绝吗?”
说着,他从外套口袋里拿出另一个稍大一圈的盒子,里面装着条项链。
他把项链摘下来,并把手上那只穿进其中,然后就递去给夏雨菲说:“反正也用不上,拿去当挂件吧。”
看着挂在细细的链条上旋转的指环,夏雨菲没有伸手去接,只略微侧过身去,说:
“那你给我戴上吧。”
车子在老宅停下,时以繁抱着在身旁睡着的小朋友下车。
跟司机孙哥打了声招呼,他就伸手关上车门。
本来准备直接抱着小朋友进一旁的小楼,但这时候,却有另一辆车直接开了进来。
晃眼的车灯迎面射来,时以繁侧过头的同时,还下意识伸手给怀里抱着的小朋友挡了下眼睛。
不过那辆车只开进来,就拐弯开去一旁的车库。
时以繁看到熟悉的车身,就知道那是时景琛回来了。
他没觉得意外,只在孙哥开车离开后,就抱着小朋友径直进了一旁的小楼。
陈姨跟时季先这时候都还没休息。
正坐在楼下客厅里聊天。
看到他们回来,陈姨立刻上前去从时以繁怀里把睡着的小朋友给接过去,然后问说:
“我炖了梨汤,小繁喝不喝?”
时以繁闻言摆手拒绝,之后等换好鞋,就又伸手准备从陈姨那把小朋友给抱回来。
而时景琛就是这时候回来的。
看到他,陈姨笑着问说:“景琛回来了?”
时景琛轻嗯声,随后视线往一旁的时以繁身上扫去一眼,就蹲下身去从鞋柜中拿了拖鞋出来换。
时以繁站在他身旁,很敏锐就闻到了从他身上传来那淡淡的酒气。
他问说:“你喝酒了?”
时景琛没有否认,只说:“应酬时喝了点。”
一旁,听到他们的对话,陈姨立刻应说:“我煮了梨汤,景琛你等下喝点解酒。”
时景琛对着陈姨说了声谢,随后就换好鞋直起身。
他站起来时,身形很明显晃了下,时以繁看到后眉心略微蹙起。
他没有再去抱陈姨怀里的小朋友,只伸手扶了下他,问说:“需要我扶你上楼去休息吗?”
时景琛听后摆下手,拒绝说:“不用,我自己上去。”
之后,他就径直穿过客厅上了楼。
看着他的背影,时以繁眉心蹙更紧了。
他转眸跟陈姨讲说,让她帮忙把小朋友抱到楼上去,给她换下衣服。
然后,就直接进了厨房。
陈姨煮好的梨汤被装在保温壶里。
时以繁从壶中倒出来一小碗,又在一旁拿了个汤勺放进去,就往楼上端。
时景琛的卧室在顶楼。
时以繁坐着电梯上去,电梯门打开,走廊里只一串夜灯亮着。
他也没开灯,只走去尽头处的卧室,将门打开。
卧室里同样一片漆黑。
时以繁伸手把灯打开,就看见时景琛歪倒在床上,连衣服都没有换。
他不知道他今晚到底喝了多少。
但只看他醉的程度,就也能猜到并非只是应酬时喝的那一点。
时以繁走近去把手上的梨汤放到他床头旁的矮柜上。
随后,就伸手给时景琛把身上的西装的外套给脱掉。
时景琛喝酒并不上脸,因此,即便已经醉到这个程度,他脸上也并不泛红,看上去还是那副冷静自持的样子。
时以繁把他身上的西装脱下来扔到一旁,又把领口处的领带给解下来。
最后,拉过他压住的被子盖在他身上,就准备出去。
但也就在他转身准备走的时候,忽然听到时景琛蹙着眉低声喊说——
“清如……”
他声音其实并不清楚,但时以繁还是听出来他在喊什么。
谈清如,时景琛唯一一任妻子,也是时以繁的亲生母亲。
可虽然是母亲,但时以繁对她的了解,却就只是来自于一张照片。
照片中的女人相貌出色,神情温婉。
可即便素未谋面,时以繁也很清楚,她很爱他。
他看到过谈清如出事时的报道,车子整个被掀翻,谈清如头部遭受重击,但双手却死死护着肚子。
护着还没有出生的时以繁。
而也正因为这一点,时以繁有时也总忍不住想,如果谈清如在车祸时,不是选择保护肚子,而是护住自己,那结果是不是会不一样?
现在,留在时景琛身边照顾他的,会不会就是谈清如。
但一切假设都没有意义。
时以繁回过神,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都赶走,只将刚才时景琛伸出来,悬空在一旁的手给塞回被子中,就直接关灯,走出房间。
时以繁伸手关掉的时候,窗外还只是蒙蒙亮。
他起身进浴室去洗漱时特地把动作放到很轻,就是为了不把小朋友给吵醒。
但即便这样, 当浴室中有水声隐约响起的时候, 抱着娃娃的小朋友还是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看着浴室中暖黄的灯光, 小朋友揉揉眼睛, 就跑到床边穿上鞋,跑下去。
小拖鞋吧嗒吧嗒拍打在地面上。
正在刷牙的时以繁略微侧过眸,就跟进门来的小朋友对视上。
她弯唇笑下,喊说:“饭饭!”
时以繁伸手揉揉她头顶翘起来的呆毛,就吐出口中的漱口水, 然后往旁边让了让, 好让小朋友过来洗漱。
而他们一大一小在洗脸刷牙的时候,时景琛也才从宿醉中醒来, 他伸手揉了揉发疼的额角,从床上起身。
手下意识撑住一旁的床头柜,结果却碰到了放在上面的汤碗。
汤碗中不配套的汤勺跟碗壁磕碰出清脆的响声。
放了一整晚的梨汤已经凉透了。
时景琛看一眼自己身上穿的皱皱巴巴的衬衫,还有被随手扔到一旁沙发上的西装外套跟领带, 就立刻猜出来, 送梨汤的人应该不是陈姨。
毕竟,陈姨不可能用跟碗不配套的勺子, 也不可能脱下他的外套后就随手扔沙发上。
想到是时以繁进来做的这些, 时景琛不自觉轻笑声。
他伸手拿起汤碗, 将其中已经凉掉的梨汤一饮而尽。
随后, 将碗放下后,他就伸手解开衬衫的扣子,进浴室去洗漱。
时以繁牵着小朋友下楼去的时候, 陈姨已经做好了早餐,时季先也极为少见的没有出门去,只坐在餐厅里看着报纸。
时以繁下楼来后,先跟他打了声招呼,就进厨房去给陈姨帮忙。
陈姨本来正在给时景琛煮咖啡,但时以繁进去后看到这一幕,就提醒她说:
“今天不用给他弄咖啡了,也倒杯牛奶吧。”
“他昨晚喝酒了,胃应该不舒服。”
长期的加班,再加上饮食不规律,时景琛很早就有了胃病。
因此,陈姨只听他这样说,就立刻拍下脑门说:“你不说我都忘了这茬,我去把解酒药找出来,免得他头疼。
在陈姨去找药的时候,时以繁把放在一旁的几份早餐都端出去。
他的身边,小朋友则蹲下去一份份数着勺子跟刀叉。
因为不知道时景琛回来,小朋友本来只准备数四份,但进来端早餐的时以繁听到她点的数,就提醒说:
“今天再多数一份。”
小朋友闻言,眼眸眨了眨,随后就问说:
“是哥哥回来了吗?”
时以繁轻嗯声,随后,小朋友就把时景琛的那一份餐具也给数好了。
一大一小回去餐厅。
时以繁把小朋友数出来的餐具摆好,时景琛这时候也洗漱完,换好衣服下楼了。
他先对着时季先喊了声爸,随后就在时以繁的对面落座。
小朋友看着他,问好说:“哥哥,早上好!”
时景琛也应了一声,随后就端起一旁的牛奶轻抿一口。
陈姨把解酒药找出来就放在了旁边。
看他没有注意到,时以繁就提醒说:“陈姨还给你找了药。”
时景琛视线落在一旁,看到被装在小盒当中的两枚解酒药,伸手拿过,就着牛奶喝下去。
小朋友看到这一幕,好奇问说:“哥哥不舒服吗?”
时景琛轻嗯声,说:“还好。”
时以繁听后,视线往他身上扫去一眼,就沉默收回。
这时候,陈姨收好厨房的东西,端着杯花茶落座,然后跟时景琛说:
“要不是小繁提醒,我都忘了给你找药,你胃不好,还是少喝酒,有应酬这些,尽量让手下人替你。”
听到陈姨的话,时景琛端着杯子的手略微一顿,随后就应说:“好的,下次注意。”
时以繁只当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只继续给小朋友切分着她盘子中的鸡蛋火腿还有培根,好方便她等下直接用叉子叉着吃。
小朋友接过他切好的食物,乖乖说了声谢谢饭饭,就安静吃着东西。
在座其他人也都没有再开口。
直到时季先放下手中的刀叉,看向窗外说:“今天天气有些阴,你们等下记得带伞。”
时景琛闻言应了声好,然后跟大家说了句自己已经吃好了,就起身离开餐桌,上楼去穿外套。
他起身走后,时以繁往他桌上的盘子当中扫去一眼,里面的东西基本都没有怎么动,只放在一旁那杯牛奶被喝完了。
后面,等时以繁也吃完,他也就带着小朋友去楼上换衣服。
因为知道他们等下出门时要把小朋友也带上,所以陈姨今天特地给小朋友找了件黑色的小裙子让她换上。
包括时以繁,平时不工作时,只习惯穿最简单的T恤,但今天却是换上一身十分正式的黑色西装,还打了领带。
头发也用发胶抓了抓。
看上去成熟不少。
看到他这样,小朋友眼眸眨了眨,就忍不住说:
“饭饭今天……不太一样。”
时以繁伸手去给她整理了下袖口两旁的系带,问说:“今天怎么了?不好看吗?”
小朋友摇摇脑袋,说:“饭饭今天好像哥哥。”
时以繁跟时景琛本来就相似,现在穿上一身西装,气质顿时也更像了。
时以繁闻言笑了笑。
恰好这时候,时景琛也已经收拾好下了楼。
他穿着的跟时以繁一样,都是黑色西装。
父子俩站在一起,就愈发能看出来,小朋友刚刚说的,他们很像了。
而时景琛看到这样装扮的时以繁时,唇不自觉就轻抿下。
他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实际上,当他看到时以繁时,脑中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
他长大了。
时以繁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看到他,就问说:“现在走吗?”
时景琛轻嗯声,随后就转身往电梯走去。
时以繁牵着小朋友跟在他身后,三人一起去到位于地下的车库当中。
按照以往的惯例,他们今天出门是不会带司机的,所以这一次也自然。
时景琛走在车旁,径直坐进驾驶位。
时以繁也打开后排的门,先将小朋友抱进去,然后自己才上车。
蒙蒙细雨中,车子一路驶出老宅。
车窗上起了一层白雾,窗外看着朦朦胧胧的。
时乐瑶小朋友没有问他们今天要去哪里,哪怕他们没有人跟她解释,小朋友也敏锐察觉到,今天的气氛不太一样。
因此,只视线在窗外扫去一眼,小朋友就乖乖坐在座位上,没有说话。
看到她这样,时以繁伸手去揉揉她,主动开口问说:“困不困,今天起这么早?”
小朋友摇摇头,回答说:“不困,饭饭困吗?”
时以繁说:“我也不困,不过,等下你要是困了,就靠着我睡,好不好?”
小朋友听后乖乖点点小脑袋。
前排,时景琛虽然没有开口,但视线却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后座的一大一小。
车子一路驶出市区,去往城郊。
过去的十几年,时景琛每一年的这天,都会带着时以繁走这条路。
但以往的气氛,却大多很沉默。
父子两人,无论谁都不会主动开口讲话。
只这样一路沉默着去往目的地,再沉默着回去。
这一次,两人的心情照旧算不上很好。
但当透过后视镜看到小朋友睡着后,时景琛却会开口告诉时以繁,车里的毯子在哪里,让他拿着给小朋友盖上。
而时以繁也在看到车窗外的雾气时,难得提醒时景琛说,路上开慢一些。
车子一路穿过雾气,驶向墓园。
时景琛将车停下,时以繁也伸手去解身上的安全带。
他侧过眸,小朋友还在一旁睡着没有醒。
他伸手去在她脸颊上轻轻揉下,喊她说:“瑶瑶醒醒,我们到了。”
小朋友其实并没有睡特别沉,只听到时以繁喊她,就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视线下意识看一眼窗外,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这是哪里,只好奇问说:
“饭饭的妈妈住在这里吗?”
时以繁听后,轻嗯声,说:“对,她就住在这里,我们去看看她,好不好?”
小朋友点点头。
随后,就被时以繁解开她身上的安全带,将她给抱下车。
这个时间来墓园的人并不多。
时景琛下车后,就从车的后备箱中,将他一早就准备好的花拿出来。
他怀中抱着一束,另一束递去给了时以繁。
时以繁从自己的花束中,抽出一只百合,递去给小朋友,让她拿在手里。
小朋友闻了闻,就说:“花花好香。”
百合是谈清如最喜欢的花。
每一次他们来,都会带。
但时以繁没有去跟小朋友解释,只在时景琛转身向着墓园走去时,也牵着小朋友跟在他身后。
而小朋友虽然不懂,但也能看出来,墓园中的环境跟她平时见到的房子是不一样的。
她视线好奇地在身旁一座座墓碑上扫过。
一旁,牵着她的时以繁适时跟她解释说:“我的妈妈……跟瑶瑶的爸爸妈妈一样,也变成了小天使,所以这些小房子,都是天使们住的地方。”
听时以繁这样解释,小朋友丝毫没有感觉到奇怪,而就只点点小脑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