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雪烟嘴角都快翘上天了,搂着姜冬至的肩膀,毫不客气道:“那是,我们家冬至可善良了。”
姜冬至羞涩地笑了笑,踮脚把笔放回原处。
地上人挤人,天上线缠线。洛雪烟头一次直观地感受到到南柯县是个人丁兴旺的大县,拉着姜冬至去寻稍偏一些的地方。
清明的风有些疲乏,两个人接力跑了好几个来回才把螳螂风筝送上了天。洛雪烟把线轴交给姜冬至,看着他乐呵呵地跑来跑去,感觉像看一朵花茁壮成长一样。他是她用爱浇灌出来的花,自然明媚非凡。
意识深处翻江倒海,她感到片刻的眩晕,扶住额头,远远看到南柯县外有暴雪肆虐,凛冽的寒风扑了过来,螳螂风筝在高空无助地打转。
突然,风筝被刮跑了,姜冬至感觉自己也快被风卷走了,打了个寒战,惊呼道:“姐姐——”
寒风被温暖的怀抱隔绝在外,他被姐姐紧紧抱住,感觉有些呼吸困难。
“没事了,没事了……”
姐姐明明在安慰他,可声音听起来比他还害怕,手也很凉。
姜冬至抓紧线轴,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僵硬的后背,反过去安慰她:“姐姐,疾病和苦难飞走啦。”
他感觉拥抱稍微松了些,仰头看姐姐。
姐姐头顶青天白日,笑容有些苍白,附和道:“嗯,祝小冬至无病无灾。”
白昼逐日被蝉鸣拉长,夏天热辣辣地铺满了南柯县,洛雪烟每天早上都会被身旁的小火炉热醒,这日也不例外。
她眯瞪着眼,把滚烫的小手从脖子上拿开,暗叹小孩子火力旺盛,看了眼还在熟睡的姜冬至,将被子往小肚子上扯了扯,翻了个身,听到床下有喵喵声,探出身子,敷衍地摸了摸早起来串门的十五,继续埋头睡觉。
没多久,姜冬至醒了,看到姐姐翻到床边,蛄蛹过去,从后面轻轻抱住她,埋进滑溜溜的长发里,感到些许凉意,不由得想到清冷的月光。
洛雪烟没一会儿又被热醒了。她捏了捏搭在腰际的小手,眼还没睁开就唤道:“冬至。”
“嗯?”尾调上扬,活力满满的应答。
洛雪烟翻过身,慢悠悠地睁开眼,搓了搓糯米团子似的小脸,笑着嗔怪道:“冬至,好粘人。”
姜冬至害羞地躲进被子里,眨巴着眼,无辜地看着她。
洛雪烟又道:“像小狗。”
姜冬至委屈巴巴道:“哪有?”
洛雪烟长臂一展,把姜冬至搂进怀里,用力抱了一下,听到哼唧声,噗嗤一下笑醒了。她松开手,若无其事道:“今早想吃什么?”
姜冬至想了想,说道:“小馄饨。”
“行,”洛雪烟坐起身,一把掀开姜冬至身上的小被子,催促道,“起来穿衣服。”
一炷香的工夫,两人神清气爽地离开家门,直奔早餐摊,在喷香可口的鲜肉馄饨中开启了全新的一天。
小满将至,青梅成熟落蒂,正是酿青梅酒的好时节。春归巷旁有一棵十多年的青梅树,枝繁叶茂,满树青涩,小巷居民约好摘果酿酒。洛雪烟听说青梅酒可存放多年,想让姜冬至亲手酿一坛存着,留到合适的时候打开。
有人擅长爬树,赤脚上树,挑合适的青梅丢下,大人拉扯长布兜着,孩子则到处捡拾漏网之鱼。
“那里还有一个。”元长乐指挥姜冬至捡滚到角落里的青梅。因为洛雪烟的频繁投喂,他已经和姜冬至处成好哥们了,平时会带他一起玩。他是巷子里的孩子王,姜冬至因此有了许多好朋友。
“捡到了!”姜冬至邀功似的举起青梅。
元长乐竖了个大拇指,姜冬至把捡到的青梅悉数丢进长布里,跑到洛雪烟身边,骄傲道:“姐姐,我捡了三十二个青梅了。”
洛雪烟笑眯眯地夸奖道:“真棒。”
“那我接着去捡啦。”
“去吧。”
洛雪烟看着姜冬至屁颠屁颠地跑进孩子堆,急切地左顾右盼,追着四散的青梅跑,好笑地想,明明就是小狗,还是打了鸡血的小奶狗。
周红感叹道:“你家小冬至结实了好多。”
小冬至初春刚来时还是个身形单薄的病秧子,怕生,看人的眼神总是藏着怯;一晃眼入夏,他身量抽条,性子也判若两人,开朗又爱笑。这些转变足以看出来做姐姐的下了多少功夫。
周红打量姜冬至的腿,又道:“看两条腿,感觉以后能长个大高个。”
洛雪烟笑笑:“嗯。”
可不是大高个嘛,成年后比她高一个头呢。
采完青梅,每家分了些,各自带着孩子回家酿酒。洛雪烟没酿过青梅酒,抱上酒坛去周红家取经。
酿酒的第一步是处理青梅,须用盐水搓洗,接着过水,最后再用签子挑出梅子蒂。
井水清凉,两个孩子想玩水,嘴上说着帮忙,洗着洗着就打起了水仗,将嗷嗷待洗的青梅忘到九霄云外去。
元长乐躲到洛雪烟身后,故意探出脑袋引诱小伙伴泼水。姜冬至正在兴头上,手比脑子快,不小心泼了洛雪烟一脸。他看着往下淅淅沥沥滴水的头发,吓成了小鹌鹑,一动也不敢动,不安道:“姐姐……”
他心想,完了,姐姐肯定会生气。
元长乐也这么认为。他见洛雪烟直起身子,紧急闪到一边,默默闭上眼,静候巴掌落下。这事落到他身上至少是鞋底子起步。
“哗啦——”
泼水声?
元长乐睁开一只眼,发现好朋友淋成了落汤鸡,而洛雪烟嘴边挂着狡黠的笑,得意道:“反击!”
姜冬至嘿嘿傻笑,走过去用袖子给她擦脸,温声细语地赔不是,然后蹲到旁边乖乖洗起了青梅。
元长乐傻眼了。这就翻篇了?那他挨过的那些揍算什么?愣神之际,只听自家娘亲又咋咋呼呼地喊了起来,招呼他过去帮手。他撇撇嘴,边答应边想,要是娘有洛姐姐一半温柔就好了,他保准比姜冬至还懂事。
洗完青梅,姜冬至看果子苍翠欲滴,没忍住啃了一口,差点把舌头都酸掉了。他泪汪汪地要水喝,控诉道:“姐姐,这果子咬舌头。”
洛雪烟笑得前仰后合,给他接了碗水,说道:“青梅是用来酿酒的,不能吃。”
姜冬至漱了下口,好奇道:“要酿多久呀?”
洛雪烟回道:“一年后就可以喝了,不过姐姐想等小冬至长大后再开酒坛。对了,小冬至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姜冬至对当下的生活很满足,摇摇头,“没有。”
洛雪烟又道:“好好想想,到时候可以贴到坛子上,当做许愿。”
“好。”姜冬至认真思索起来。
消完毒,酒坛就可以开始装酿酒的材料了。
洛雪烟把这一步交给了姜冬至,在旁边看着他铺青梅和冰糖,帮他倒上白酒,仔细地封好坛口,抱着沉甸甸的酒坛回到了自己家。她找出纸笔和浆糊,写下年号和日期,问道:“小冬至想好了吗?没有的话姐姐要贴啦。”
姜冬至脱口而出:“想好了,我想自己写。”
洛雪烟把笔递给他,只见他一笔一划地渐次写下了她、他还有十五的名字。他学写字最先学的就是他们三个的名字。写完后,他另起一行,似乎忘了笔画,用笔杆顶着下巴想了半天,歪歪扭扭地写下“永远在一起”。
“写好了。”
姜冬至笑嘻嘻地仰起头,却发现姐姐的眼里含着很浓很浓的悲伤。蝉鸣拉窄了世界,姐姐就在身后,可他莫名生出一种她在慢慢远离自己的错觉。刺骨的寒风不合时宜地从门外闯了进来,撞得门咣当响,他感到害怕,唤道:“姐姐?”
“嗯?”洛雪烟露出了熟悉的微笑,姐姐又回来了。
风停了,门口静悄悄的,姜冬至安下心来:“我许完愿了。”
洛雪烟摸摸他的小脑袋,笑道:“好,接下来就交给姐姐啦。”
她在纸后面刷满了浆糊,粘到坛子上,捋平边角,唯恐粘得不牢。可掉下来又有什么关系呢?那上面写的分明是注定无法实现的愿望。
第239章 噩梦 青梅酒满月时,盛夏……
青梅酒满月时,盛夏以酷热鞭笞,迫使万物释放出旺盛到近乎腐烂的生命力。姜冬至苦夏,胃口一天不如一天,周红听说后让洛雪烟带着他去河边消暑,她想到江寒栖最开始是个怕水的旱鸭子,打算手把手教他游泳。
伴着急促聒噪的蝉鸣声,姜冬至一点点深入河中,感觉水流愈发湍急,小手越抓越紧。不知为何,他格外害怕水没过身体的感觉,就好像曾经溺过水一样。
洛雪烟安抚道:“没事,姐姐抓着你呢,别害怕。”
她托着姜冬至,让他慢慢浮起来,眼看小脸由阴转晴,问道:“河里是不是很凉快?”
“嗯。”环着腰身的体温慢慢剥离掉对水的畏惧,姜冬至开始体味到泡在河里的快乐,身体放软,两条腿浮了起来。
洛雪烟稍稍松开手,鼓励道:“把头扎进去试试,想一想在家是怎么练习憋气的。”
姜冬至深吸一口气,扎进水里,看到河底有小鱼在游,探出头,指着那边道:“姐姐,那边有小鱼诶。”
洛雪烟见他不怵水了,引诱道:“那冬至游过去看看好不好?”
“好,”姜冬至踌躇满志地扎进水里,扒拉着往小鱼扎堆的地方游,起初还有些生疏,后面越划越快,顺利到达目的地,把鱼吓跑了。他浮出水面换气,看到姐姐跟着游过来,才发觉自己学会游泳了,惊喜道,“姐姐,我学会游泳了!”
洛雪烟捧场道:“游泳小天才!”
姜冬至咧嘴一笑,迫不及待地游到元长乐身边和他分享喜悦。
洛雪烟看两人玩了起来,嘱咐道:“冬至,不要游太远。”
姜冬至答应道:“知道啦——”
洛雪烟许久没在天然水里游过泳,和在岸边盯梢的周红打过招呼,独自前往深水区。这个世界不存在妖,她一直是人身状态,不过身体还保有鲛人的特性,能在水下自由呼吸。
水没过肩膀,洛雪烟沉入河底,翻过身,透过清澈的河水眺望晴空,云朵在水里扭曲溶解,丢失了完整的形状,就像……幻境。思及此,河水温度骤降,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在这盛夏的晴空下。
不!此处即为真实。
洛雪烟惊慌地抛开杂念,一个猛子俯冲到水面。白日耀耀,暑气腾腾,哪有什么鹅毛大雪?
不远处响起一声惊呼,洛雪烟转过头,发现自己吓到人了,难为情地道了个歉,往姜冬至那边游。
突然,嬉笑声灌入耳中,像打水漂的石子,在河面上一弹一弹,最终跌入心中,顷刻稳住了狂跳不已的心脏。洛雪烟循声望去,只见姜冬至泼了元长乐一身水,笑得乐不可支。她大声喊道:“冬至——”
姜冬至转过头,湿漉漉的笑脸出现在眼前。
她又问:“你开心吗?”
姜冬至咧嘴:“开心——!”
洛雪烟吐出憋住的气,朝他笑了笑。
夏天躲在微热的长风里,银杏树不厌其烦地下发金澄澄的逐客令,催促它尽早离开。一片银杏叶随风漂泊,穿过车水马龙,闯进巷子,误入一户人家,被院子里油光水滑的小白猫逮了个正着。
十五掀开爪子,叼起银杏叶,不紧不慢地跳过门槛。落地时,甜腻腻的桂香绕着爪子打转,它打了个喷嚏,凑到主人脚边,用脑袋拱了拱脚踝。
洛雪烟在研究秋日限定糖水,正焦头烂额着,冷不丁感到毛茸茸的触感,心情大好,还没低头就唤道:“十五,找我干嘛呀?”
十五把束手就擒的秋日信使放到地上,朝她喵了声。
洛雪烟笑道:“从哪弄的银杏叶?”
十五胡乱喵了两声。
洛雪烟配合地答应了几下,又道:“去院子里玩吧,我现在没空,等做完糖水再找你。”她知道十五不喜欢桂香。
十五用尾巴蹭了蹭她,转身往外走,突然听到由远及近的呼喊声,炸了毛,退回到洛雪烟脚边。
元长乐气喘吁吁道:“洛姐姐,不好了,冬至从树上摔下来了!”
洛雪烟匆匆赶到青梅树下,看到姜冬至脸色惨白地捂着肩膀,三四个男孩围在他身边,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他的伤势。
“冬至!”洛雪烟在姜冬至身前蹲下,大体扫了眼,没找到明显的血迹,说道,“把手拿开,姐姐看看肩膀。”
姜冬至拿开手,洛雪烟小心翼翼地捏了捏,摸到一处断裂,心疼不已,问道:“疼不疼啊?”
姜冬至听到这话眼泪差点掉下来,可转眼看到围在一边的小伙伴,摇了摇头,嘴硬道:“不疼。”
好朋友都说男子汉不会喊疼,也不会掉眼泪,他不想被看不起。
洛雪烟看出姜冬至在逞强,没在其他孩子面前戳破拙劣的谎言,抱起他,回家拿上钱袋子,火急火燎赶到医馆,让郎中处理。
衣衫半褪,肿得老高的胳膊露了出来。
姜冬至没想到摔这么严重,看到后更觉疼痛顺着骨缝冒了出来,瘪着嘴,泫然若泣。
“大夫,麻烦您轻一些。”洛雪烟感觉自己的胳膊好像也硬生生断掉一样,疼得心抖。
“我已经很轻了,”郎中听过无数次叮嘱,感觉耳朵都要起茧子了,瞄了眼一声不吭的小病人,又道,“你看,小孩子都没喊疼。”
洛雪烟看向姜冬至,发现他在极力憋眼泪,蹲下身,与他视线齐平,包住紧绷的拳头,一点点揉开,问道:“为什么要憋眼泪?”
眼泪到了快要决堤的生死关头,嘴是水闸开关,姜冬至不敢轻易开口,还在恪守“男孩子法则”。
“让姐姐猜猜,”洛雪烟直直看向极力兜着眼泪的双眼,“是不是怕小伙伴笑话你?”
姜冬至看向自己的脚尖。
“冬至,”洛雪烟捧起小脸,认真道,“哭是一件很正常的事,男孩子也可以掉眼泪,感觉难受就哭出来,不要紧的。”
姜冬至这时已经快忍不住了,泪水在眼睛里打转,委屈得要命,却又不好意思当着郎中的面哭,挣扎着把眼泪往肚子里咽。
洛雪烟敞开怀抱,柔声道:“到姐姐怀里来。”
姐姐的目光是那样的温柔,姜冬至彻底绷不住了,扑到她怀里哭起来,语无伦次道:“姐姐,我的手好疼……我摔下来的时候,听到、听到骨头断掉的声音,我好害、害怕……”
洛雪烟一边抚摸耸动的后背,一边收紧手臂,柔声道:“没事的,很快就好了。”
离开医馆时,姜冬至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洛雪烟带他去到铺子里,做了碗桂花烤奶给他。她看着眼睛通红的姜冬至,想到江寒栖晚上睡不好也是这般楚楚可怜的破碎模样,心想自家男朋友真是从小好看到大。
但貌美归貌美,该教育还是得教育。
姜冬至想要勺子,可姐姐却拿着勺子在对面坐了下来,神情看起来严肃了不少。她问:“今天爬树是不是又争强好胜了?”
“嗯,”姜冬至低下头。他喜欢出风头,学会爬树后总想比别人爬得更高,不管不顾地往上爬,姐姐因为这事说过他好几回,可他一直没往心里面去,结果这次给姐姐添了好多麻烦。他嗫嚅道,“我以后不爬树了。”
洛雪烟一本正经道:“不是不让你爬。姐姐是希望你学会量力而行,能力之外的事千万不要勉强自己。什么事都好,安全是最重要的,听到没?”
姜冬至应道:“听到了。”
“吃吧。”洛雪烟把勺子递了过去。
姜冬至接过勺子,抬眼看到姐姐笑意盈盈,如释重负地笑了出来。
有祸必有福,摔断胳膊的姜冬至坐在店头揽客,异常吸睛,使得平时要营业到天黑的糖水铺子早早卖完存货,黄昏前就闭店了。
洛雪烟领姜冬至回到家,两人肚子不饿,她不着急做饭,接着研究起新菜单。
没一会儿,目睹姜冬至从树上摔下来的小伙伴成群结队地涌进了屋子,叽叽喳喳地问他骨折的事,姜冬至趁机科普从郎中那里听说的憋眼泪坏处,把其他孩子唬的一愣一愣的,急忙自查起心里存了多少眼泪,结果查出来都是绝症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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