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他们早已经预备了一套说辞将那与皇子“结党”的大帽子给应付过去。
如今看来,那设局的人,想必真正要对付的是这位太子殿下了。
既然已经看出了这一点,他当然就不必惊惶,只需要按照原计划行事便可。
不过,既然来的是太子,这个局的背后又是能够把太子都算计进去的人。那么今日的事儿,可就也不能完全按照原计划行事了。
因着这位太子殿下,眼睛里也是个揉不下沙子的。不但要圆过去,还要圆的好,那么便要在原计划的基础上再加上一点儿料了。
故此,在寿郡王同太子说话的时候,他已经同余大人暗中通了气儿,想把这事儿做的再圆满一点儿。
只不过,太子虽然和寿郡王说着话,没有直接盯着他们,但也不是没人暗中帮着盯的。
好在,他同余大人这几年同朝为官,也培养了很多默契。很多事情,并不需要诉诸语言,只需要几个眼神,便就能够理解彼此的意思了。
片刻之后,他们便已经“商量”出来了新的策略。
当然,这个事儿还是要由林如海说比较合适。
因着这事儿,到底还是在林家出的。
且,只有由林如海说,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故此,一商量定了之后,林如海便就起身开始倾诉了。
而且他也的确引起了太子的注意。
那么接下来的事儿,就更加没有什么悬念了。
林如海在太子“期待”的眼神中,淡定地说出了一个让半个屋子的人变了颜色的消息:
“他们两位是老臣特意请过来商议我们两家的婚事的。”
这话一说,不单是太子了,便是宗祈,也瞬间惊得变了脸色。
既然是林家和余家的婚事,那么便就只有在场的林家姑娘和余家小少爷了。
林家的小儿子年纪太小,余家也没有闺女,且他的长子已经同李阁老家嫡长子的嫡女定下了婚事。只有今儿带来的小儿子还没有人家。看着年纪,两个孩子也是差不多大,的确是一门不错的亲事。
只不过,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说好的“结党营私”呢?
变成了这个小儿女的鸡毛蒜皮的事儿,真的对得起他堂堂太子专门跑来这一趟么?
屋内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几个“位高权重”的人里头,只有余大人和林如海两个人十分平静。
当然,除了这几位“大人”们之外,更加平静的还有这桩婚事的两个当事人。
代钰自然不必说了,从林如海将她叫来书房的那一刻开始,她便早就猜到今日的事儿是要拿她来做文章的。
在这个年代里头,作为一个小女子,能够做文章的不就只有婚事儿这一件么?
有被贾老太太算计的前科,还有在宫中厮混过那两年的经历。她很明白这事儿本就是稀松平常的。
恰好,她本来对这个事儿也并不怎么重视。
对于她来说,真嫁给谁都不重要,何况是眼前这种明显的权宜之计呢?
只不过,先前她并没有想到,这个婚事的另外一方是余泽罢了。
这么一看,大家年龄仿佛,身份也相当,算起来她还算是个“高嫁”,可不是再好没有的一桩姻缘。
不过,虽然一切看上去都好似天衣无缝的模样,但稍微让她有些在意的是,听了这个消息,便是身为另一方当事人的余泽,他脸上的表情也十分淡然。
这一点让她更加确信,这位小少年当真是深藏不露的。
再结合现场其他人的反应,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如他这般自始至终都如此镇定。
恐怕比起余太傅和林如海,他真的才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者罢。
想到这个,代钰微微有些出神,不免就多看了余泽一眼。
察觉到代钰的目光,余泽也微微抬起了头,然而他的神色却仍是未变,只朝着她一笑,愈发显得有些神秘莫测了起来。
宗祈将这两个人的表情看在了眼中,只觉得心中更加抑郁了。
刚刚林大人那说的是啥话啊?
这怎么跟之前说好的事儿不一样了啊。
不是说好了由他耍嘴皮子,虽然是利用下林家姑娘的婚约,可是本来是要拿北静王家的水淳顶缸的么?
这怎么又换了余泽了呢。
其实他早知道水淳家里头已经给他内定了婚事了,故此他才提议用水淳顶缸的。
这不单是因为此前林家姑娘给了灵药救了水淳一命,更好圆过去这个事儿,还因为他的确也是存着些私心的。
不过,他知道自己对林家姑娘的心意,完全不会受这些事儿的影响。且他本也并不觉得这事儿有多大。
而这种婚约的传闻,虽然最是损害姑娘家的名声。对一般的闺秀来讲,当然可以算的上是致命的。但是根据他对林家小姑娘的了解,她是绝对不会让她自己有任何损伤的。
他宗祈看上的女人,怎么会那么弱?
若她真的如同寻常娇弱的闺阁小姐一般,他也就不会对她如此念念不忘了。
况且这个所谓的“做媒”的事儿,本就是拿来应付太子的,找了水淳这个已经有主的来顶缸,到时候寻个机会也好给他们搅黄了。若是换成了尚未说亲事的余泽,那可就说不准了。
而且,不要当他看不出来,余泽那个小子,其实一直都默默关注着林家小姑娘来着。
只不过,因着他是他们这“三人帮”中年纪最小的,而且是从来存在感都最低的,所以,他没往那边儿想罢了。
难道,他防了半天的水淳反而没事儿,倒是要在余泽这个小沟渠里翻船了么?
这可绝对不行啊。
他这里不过只是略微出了一会儿神,这点子神色上的异常却早已经落入太子的眼里。
这倒是给太子因为落实了自己被算计而愈发阴霾的心情带去了一丝曙光。
因着这一位太子殿下原本就因着今儿被算计过来这事儿郁闷的要死,见到自己这个十六弟也吃了瘪,他还是很有些受到了安慰的。
毕竟算起来,他也算是今日事件的罪魁祸首之一嘛。
自己都这么抑郁了,他怎么能那么快活呢?
必须不能够啊。
独抑郁不如众抑郁,太子殿下一向照顾弟弟,故此,他便“好心”地问了宗祈一句道:“老十六,你那是什么表情?怎地你也是头一回听见这个事儿么?你今儿竟不是为了你家那个余大人家里出来的小伴读,来做媒的么?”
宗祈心中一惊,当然知道此时不是寻常时候,根本没有时间让他来纠结这些儿女情长的事儿。
他既然也走上了争夺那把椅子的路,身后也已经有了支持的人,那么便就再也不能像之前那么任性地恣意妄为了。
特别还是在这种羽翼未丰的时候。
更是要忍耐。
想到了这里,宗祈便就笑道:“我当然吃惊啊,我原是为了别人来的。哪里知道,我们小余公子,竟然已经捷足先登了呢?虽然要先对余大人、林大人并林姑娘和小余你道喜,但我今儿这头一回做媒,却就竟然弄出了这么个乌龙,倒也真是砸了我的招牌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只能庆幸他还没来得及把水淳说出来,不过,至于这个痴心公子到底是谁,也已经不重要了。
反正,今儿的重点是人家林家和余家正在商量婚事,他这个不素之客直接跑来想给人家已经在议着亲的姑娘说媒,压根儿跟什么“结党营私”没有半分关系。
话说到这里,似乎已经很清楚了。但是太子因着心中实在不忿,总觉得就这么回去实在不甘心,又看了看书房内的几个人,目光忽然便就落在了代钰的身上。
似乎有些“福至心灵”般地,他便就又寻了一个新的法子来验证一番林如海说的这个话是真还是假了。
这林家小姑娘看着还不到十岁,想必是最好突破的。
只要她露出了破绽,承认这一切都是假的,他便可以戳穿他们这个“假议亲、真结党”的骗局。
想到了这里,他便朝着代钰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温和地道:“小姑娘,你同孤说,你今儿可是要同这位余家小公子议亲么?”
这话一问,全场诸人面色都是一变。
包括余泽在内,都对太子这忽然的“神来一笔”有些招架不住。
这句话看着简单,但若是回答的不好,很容易便会落下口实。而太子,从来不是个单纯的傻子,若不是这样,他也就没机会从被废的太子又重新变回了太子了。
只不过,如此突然的情况下,大家伙儿想得点子再好,也无法传达到代钰那里去。
一切就只有靠代钰的临场发挥了。
余泽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来,却忽然听见代钰淡淡的声音自旁边传了过来:“回太子殿下的话,臣女尚未同余家公子议亲。”
【作者有话要说】
精疲力尽的一更。
第七十一章 考校
这话一说, 连此前最能沉得出气的林如海面色也微微一变,险些跳起身来要她将这一句话收回去。
好在他一向对这个女儿信任有加,故此才撑住了没有当场质问她。
既然他都没有问, 那么别的人更不好开口了。
毕竟,说这句话的可是代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但是这孩子, 只要一开口说话, 便就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就好似她说得东西再匪夷所思、再惊世骇俗, 也是可以理解和接受的一般。
事实证明,也幸好林如海没有开口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来。
若是不然,代钰那边倒还真是不好收场了。
因着她接下来, 很快地便就说了一句道:“今日是我求了我们老爷请余家老爷和公子过府一叙的。因着……”
说到这里, 她恰到好处地低下头去,做出一番仿若娇羞又仿若恭敬的模样。
其实她不过就是想要酝酿下情绪,将这一出大戏,做得再逼真点儿罢了。
她的性子偏冷淡, 要是做出娇羞的样子,实在不像, 故此, 所有的人, 都觉得, 她这是在对太子表示恭敬。
毕竟, 方才太子是单独点了她一个人说话的。
既然方才有让人那么惊悚的一个开头, 想必她接下来的话也会是十分惊世骇俗的。
不过, 即便是如此, 却没有一个人觉得有哪里不对。
便是连太子, 也只是抬了抬手,十分大度地让她继续说下去。
于是,代钰便就只好调整了策略,放弃了装娇羞那一套,改成高冷女神范儿了。
故此她索性便也就抬起了头,淡然道:“此前臣女的父亲同臣女提过余家的亲事,然则,臣女幼承家训,略读了几卷书,早已立志,日后必得一个有真才实学的好男儿,方才肯嫁的。”
这话一说,林如海和余大人都秒懂了。
同时心中一下子就都放松了下来。
余大人深深看了代钰一眼,眼中满是赞扬之色。转头就用目光向林如海示意:原来贵千金——不,现在已经是我家媳妇儿了,是用的“以退为进”这一招啊,果然是虎父无犬女,高,实在是高。
林如海也松了一口气,一面用眼神回应余大人了个“不敢不敢、过誉过誉”,一面看了余泽一眼。
那眼中的意思也很明显,我闺女已经发招了,你可要接好啊。
余泽立刻回复了个恭谨的眼神,也是无比诚挚的——岳父大人请放心,小婿定然不会辜负岳父大人和媳妇儿的一片心意。
当然,后面的半句就是他的心声了。
这个时候还是不方便透露给岳父大人知道的。
大家来日方长,既然定下了这个婚约,即便只是权宜之计,也总有知道彼此心意的一天不是。
余泽态度良好,代钰倒是没有感觉到什么意外。
唯一让她有些在意的是太子的态度。
不管此前他到底得了什么消息,他来的时候让人觉得有多么突然。
他偏偏就把这气势做出了个寻常串门儿的架势。
就冲着这一点儿,这位殿下还真是个人物。
今儿算是她同这一位大约注定做不成皇帝的太子殿下的第一次交手。
事实证明,绝对不要先入为主地认定任何一个人的实力。
就凭着这位太子殿下这半天的言谈举止、还有方才问的那个要命的问题,她便明白了为何他被废了之后还能重新爬回太子之位。
这一位,可真是个聪明人。
若不是他有个那样抽风变态的爹,想必他也会是个很不错的君主的。
可惜了。
终究还是被他那个神经病的爹带着也有些神经病了。
真是暴殄天物啊。
不过,她可没有什么时间为他哀叹。
还是要先度过眼前的难关才是。
果然,她说完了要个“有真才实学”的人才嫁的这话,那太子已经笑着开口道:“小姑娘很有想法嘛,真不愧是林大人之女,果然同寻常闺秀不同。”
林如海适时地表现了一下谦虚,上前行礼道:“太子殿下过奖了,老臣实在惶恐。这小女儿乃是老臣掌上明珠,故此难免便就娇惯了些,凡事大多要顺着她的心意来的,叫太子殿下见笑了。”
他话音还未落,太子已经挥了挥手道:“林大人何须过谦。我看林姑娘这个样子就很好。看起来,今儿是林姑娘要考校余家小公子了。只是不知道这考校才学,到底是要怎么个考校法儿呢?”
代钰早已预料他会这么问,故此当即便淡然道:“古语有云:‘腹有诗书气自华’,久闻余大人家也是诗书传家,不知道余小公子于‘诗’、“书”二道上,造诣如何?”
余泽笑了笑,躬身施礼道:“有劳林姑娘垂问,小生也恰好于此两道上最为痴迷,颇费了些心思。不知道,姑娘想要问些什么?”
听了余泽这话,宗祈的内心是崩溃的。
他心道,小余啊小余,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小余。
如此油嘴滑舌,难道真是对人家小姑娘动了心思了?
还说什么“于此两道上最为痴迷”,你那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啊。
你哪里是于此两道上最为痴迷,你于其他几道也没少花心思啊。
难怪人家说什么,你都那么高兴了。
因着这考校的事儿,根本就难不倒你啊。
好伤心,我也想被林家妹妹考校,为什么提亲的不是我呢?
再一次地为自己生在皇家感到了绝望,十六皇子陷入了深深的抑郁之中。
然而不管他的内心如何崩溃,另一边儿的考校还是在继续进行。
其实考校什么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如何在太子和他带来的这些人尖子面前做一场完美的表演。
这当然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不过,代钰这一次也并不是毫无准备,好歹拎出了平日里无事时搜罗的奇趣题目,“认真”地考校了一番。
而那余泽,出人意料地也是个难得一见的聪明人,同她配合得相当默契,总算也是联手做足了这么一场戏。
毕竟,作为诗书世家出身、还是素有才名的嫡女,在亲事上要求高些、过场多些,也并不是太少见的。
前朝不就曾经有过好几位才女佳人、采用各种巧妙的方式选择了自己的如意郎君么?
在展现了自己才华的同时、还能寻找到同自己志趣相投的人生伴侣,这岂不是人世间最大的美事一桩。
代钰和余泽的这一番表演,无疑将这个事儿办的愈发圆满了。
太子彻底无话可说,那一群谋士也都大眼瞪小眼,他无奈之下便就只有将这一肚子火气都发泄到了宗祈的身上。
谁叫这一切的事儿都是为了追查他惹出来的呢?
他看着宗祈、半真半假地道:“你才几岁,就学人家做媒了。看看这一回不就弄出了个乌龙来嘛,趁早儿回去,好生读读书是正经。父皇今儿还问起你,我还帮着你遮掩了,既然这里无事,便就快点儿回宫里头去吧。”
他说得很是轻松,宗祈也很是配合地可怜告饶。然而等到他回了自己的东宫之后却忍不住大发雷霆、砸了许多东西不说,还处罚了一群谋士。
在林家的时候,他便已经知道,今儿这事儿,自己明显地是被老七一伙子人给合伙儿算计了。
不但没抓到什么现行,还惹得老十六多了心——也是,他才不过十一二岁大,也就是个半大孩子,哪里有什么权谋的脑子、结党的勇气。
还没事儿跑去瞎掺和人家大臣家闺女儿子的婚事,这回可好,弄了这么大一个乌龙,还把人家林家和余家都给得罪了。
林家宠着女儿,那余家就不宠着儿子了?
谁家都是几辈子的书香门第、要在定亲之前相互试试才学这也是人之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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