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吃了亏,肯定不服气,就去找了自己的老大。
族学里的小孩,都是江姓,或者和江家有姻亲的人家。
说到底,大家都沾亲带故的。
而其中地位最高的小孩,不用说,莫过于江家大小两位老爷的子嗣后代了。
大老爷的子嗣不在这边,在京城,而且子嗣也不多,因为大老爷只有一位妻子,没有纳妾,也没有扩充后院。
二老爷就不同了,不但娶了家中是富商的娇妻,还纳了诸多美妾。
有别人主动送来的美人,也有他自己瞧中带回家中的。
妻妾多了,子嗣自然也就多了起来,毕竟他身体又没问题。
被吃亏的小孩们簇拥着返回来找江城麻烦的白嫩小胖子,名为江耀,是二老爷的孙子,还是长孙,今年才五岁。
人虽然小,却是一众十二三岁的小少年的领头羊。
平日呼来喝去,作威作福,动辄就让人抽惹了自己不开心的侍女的大嘴巴子,或者叫人给自己当狗骑,骑不好就打人板子。
这么个年纪虽小,却已经是十足纨绔子弟模样的小孩,见到小弟们蜂拥过来说自己被人打了,他当老大的岂能善罢甘休?
当即带着小弟们就要为小弟们出头。
他觉得他天下无敌,其实是比他大的小弟们捧着他,下人们奉承着他,母亲则是宠溺着他,其实他啥也不是,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熊孩子。
熊孩子不让家丁护卫上,而是自己迈着四方步,拽得贰万八五地要让江城知道天高地厚。
熊孩子发起了冲锋,熊孩子被揍得哭爹喊娘。
熊孩子的护卫家丁见状,一窝蜂冲过去护主。
江城从护卫家丁的惊呼和呵斥中,也知道自己惹了祸,而且家丁护卫一窝蜂涌过来,江城也知道自己肯定讨不了好,当即就选择跑路。
跑了之后,怕被找麻烦,心慌慌的江城就急忙找到江野,把老祖宗往背上一背,打算背着老祖宗提桶跑路。
哦,桶是老祖宗的,不知道老祖宗打哪儿来的,里头还放着几尾才钓上来,还活蹦乱跳的鱼。
“莫慌,什么二老爷大老爷,都是老祖宗的孙子,且放下老祖宗,老祖宗为你出头。”
江野的口气很大。
江城不打算听他的,但他被江野按住肩膀,愣是动不了。
无奈,江城就只能原地留了下来。
江府的家丁护卫来得很快,他们当然来得快,护卫主子不利,他们统统都要遭殃。
不是他们心大,放任五岁的熊孩子去挑战一个十多岁的小孩,还是刚刚挑翻了同龄人围殴的小孩。
而是,以熊孩子的身份,谁敢真的对他动手呢?
家里孔武有力的家丁头头,都得败在小小少爷手下。
谁知道那泥腿子少年他胆大包天,竟然真的敢动手呢?
不是,他怎么敢的啊?
家丁护卫们乌泱泱来了一片,把一老一小围得严严实实的。
他们恨啊。
泥腿子少年胆大包天,真敢动手,连累了他们一片。
无妄之灾,妥妥的无妄之灾,他们能不恨么。
首先主子的母亲肯定要发作他们,发作完小主子肯定还要发作。
指不定老爷知晓了,也要发作。
他们心里苦,但他们不敢怨恨主子,就只能怨恨牵连了他们的泥腿子少年了。
“上,只要不打死就成,到时候留一口气,交给大少奶奶处置。”
大少奶奶就是小胖子的母亲了,大少爷的妻子。
他们乌泱泱冲过来就要动手,江野手里的拐杖重重捶地气沉丹田:“老夫可是姓江,我看你们谁敢!”
家丁护卫们顿住,还真不敢了。
普通老人也就算了,什么尊老爱幼,和他们当下人的有什么关系。
需要名声的是读书人,是士人,是有所图的贵人们。
可如果这个高龄老人姓江,那问题就大了。
一群人面面相觑,放人是不可能放人的,打一顿?
这万一打完,发现自己打了老爷的祖宗……
算了,自认倒霉,把人带……请回去交由主子定夺吧。
江野被请回去江府的时候,江老爷正在逗弄自己花费大代价买来的名贵鸟儿。
据说这种鸟是会说话的。
江老爷试图教会鸟儿说话,下回去到宴会上,叫人对自己羡慕嫉妒恨。
所以,他不断开口,“来,叫老爷,老爷~”
鸟儿用充满睿智的眼神瞅着江老爷,就是不吭声。
江老爷继续哄:“听话,叫老爷,老爷给你吃香的喝辣的。”
鸟儿用屁股对着他。
江老爷绕过来,继续哄。
本来教鸟儿说话不顺利,老爷心里头就堵着气,下人这时候还跑过来大惊小怪大喊:“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江老爷一脚就踹了过去,“住口,你才不好了,老爷好着呢。”
下人不敢躲,挨了踹自己跪直了身体,“老爷,小小少爷让人打了。”
江老爷愣了一下,愣完勃然大怒:“大胆,谁干的?家里头的护卫家丁都是废物不成,怎么能叫我家耀哥儿被人打了?”
这可是他的长孙,江老爷平日宠得不行。
隔代亲隔代亲,江老爷对自己的第一个好大孙,比对自己的儿子还要好。
他着急忙慌地跑去看孩子,看到了一个青紫交加的猪头。
有点嫌弃。
微妙的嫌弃之后才是心疼。
“哎哟,我的孙孙哟,别怕,爷爷这就给你出气去,去,把狗胆包天,打了我孙孙的贱奴给我带上来!”
下人们面面相觑。
江老爷一下就怒了:“别说你们没抓到人,叫我孙孙白挨打了!”
“不是,老爷,打人的是个少年,也是江姓族人……”
“别说他是江姓族人,他就是我爹,他也得为打我的好孙子而付出代价!”
这话才落下,外头传来冷哼:“江老爷好威风,可惜你爹骨头估计都烂完了,你爹骨头烂完了,你娘的老骨头倒是还在,你可是要对你娘大打出手啊。”
江老爷一秒变怂:“哎哟,我的老娘哦,你前些日才说身体不适,郎中叫您静养,您怎么还出来了?”
江老爷一边说着迎上身体瞧着还算硬朗,面容苍老,却带了些许死气的老妪,一边偷摸拿眼斥责下人。
谁叫你们惊动老夫人的?
江老爷头上压着两座大山,一座是他亲哥,一座是他亲娘。
亲哥离得远,亲娘好糊弄,江老爷过得倒也还算逍遥。
他老娘毕竟当年只是个大字不识的普通农妇,自然是好糊弄的。
但同样的,他要是没能糊弄成功,他娘可不管他如今是什么老爷不老爷,那是拎起手里的拐杖就要追着他捶。
江老爷混账归混账,但由于头上还有个亲哥作为威慑的缘故,他不敢对老娘怎么样,被追着捶也只敢跑。
好在老娘年纪大了,近些年越发精力不济。
要不是亲哥在京城往家里头不停寄各种名贵药材养着,老娘早进棺材了。
上次老娘病了一场,瞧着越发不行了。
不过江老爷没通知大哥,他怕大哥为了尽孝,会选择辞官归家。
他大哥要是回来了,他江老爷哪里还能如此逍遥自在。
所以江老爷瞒着老娘的病情不报,即使老娘念叨,说想见大儿子最后一面,他也假装已经传消息出去了,其实根本没传。
等老娘死了再说吧。
不过生病的消息可以传出去,因为大哥肯定会想法子寄各种好东西回来的。
这些好东西用不用在老娘身上,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江老爷还委屈呢,大哥要接老娘去京城,老娘自己不去,说待不惯,她非要留下来,江老爷也得被迫留下来照顾她,为老娘尽孝。
江老爷的大好前程都叫老娘给耽搁了。
老妪可不管小儿子的谄媚,推开他的手:
“我听人说下人把一个老人和小孩绑到了府里,这才来看看,你个混账东西,你哥在外头如履薄冰,不晓得多少人盯着你哥,盯着咱们家,你若是在后头为非作歹,给你大哥扯后腿,老娘饶不了你!”
江老爷火冒三丈,谁?谁告的秘?
叫他逮出来,看他不打死他。
江老爷阴沉地扫了一眼四周的下人,这才开口哄老娘:“什么绑,咱们明明是请,而且也不是儿子我为非作歹,是对方欺人太甚,把耀哥儿打的哟,我都认不出来他了。”
老妪不信,坚持要留下来听完前因后果,以及江老爷的处置结果。
江老爷无奈,他试图把肿成猪头的好大孙推出来,叫自己老娘心软。
可惜,好大孙被宠得无法无天,曾对着老妪大骂老妖婆,还诅咒对方怎么还不死,老妪对这个重孙没什么好感。
不但没好感,还每每严加教导,想要把对方的性子扭回来。
奈何她精力不济,而江老爷只管宠,别的不管。
我儿我孙类我,才华横溢,自会起飞。
不需要,我儿天生大才,我孙也一样。
就如江老爷自己,若不是被大哥打压,早就超过大哥的成就了,而不是只能窝在老家,当个乡下佬。
江老爷满心不耐,却只能照做,扶着走路颤颤巍巍的老妪前往前厅。
前厅,江野已经坐在了首位,并一副主人家的架势,喝起了茶。
一旁的江城站立难安,怕自己进来就出不去了。
不行,他还要保护阿娘,还要为死去的父亲报仇,他不能死在这儿!
江城小表情变换个不停,江野却老神在在十分文雅地品起了茶。
“大胆,谁叫你坐在主位上的?还有你们这群刁奴,老爷白养着你们吃干饭的不成?还不去把这老不修给老爷我拉下来?”
下人们刚要领命,江老爷扶着的老娘一声吼:“住手!”
老妪有些看不清人,她颤颤巍巍地凑近了细看,迟疑着出声:“你是,曾祖?”
但具体是哪一个老祖宗,那就不知道了。
这玩意江野选了随机,主打一个你猜从地底爬出来的老祖宗是哪一个,猜到有奖的惊喜。
至于被认出来,废话,那肯定要被认出来,要有人认识才行啊,不然他跳出来,站住,我,老祖宗,给我打钱,你看你会不会被打就完事了。
江野当然肯定不会被打,可这样一来,他老祖宗的身份,岂不是会被人质疑?
你可以质疑老祖宗的能力,可以质疑老祖宗的人品,也可以质疑老祖宗的人格,但你绝对不能质疑老祖宗的身份!
老祖宗这个身份,包真的。
不真不要钱。
认亲大会正在进行中,老夫人老泪纵横:“曾祖,您还活着呢?当时大家都以为您定是死在外头了。”
那时候在闹饥荒兵灾,当时老夫人还只是刚嫁过去的新媳妇,像是匪徒一样的官兵,到处拉壮丁,实在拉不到,那就只要是男的就拉走。
管你多大年龄,年龄再大,炮灰也是能当的。
人老身体不行,死在半路了?
那就死呗。
老夫人自己的丈夫,也是在她刚怀了小儿子的时候,因为担心她和家里孩子出事,偷偷从山里出来看望她,结果就被拉壮丁,一去不回。
这种年代,一去不回基本就是死在外面,再也回不来了。
老夫人咬着牙,把孩子生下来,拉着两个孩子长大,还送老大去读书识字。
也幸好,本来快不行了的朝廷,到底还是有着丰厚的家底,所以,没能真的亡国,天下大乱,那段时日的混乱,还是叫朝廷给压下去了。
不然老夫人再咬着牙,也不敢保证能把孩子养大,自己也能活下来。
老夫人记性不错,也没老年痴呆,尽管眼前的糟老头子越发苍老,可她还是把人和自己记忆里的脸对上了号。
对上号后就是莫大的惊喜。
老夫人是惊喜,江老爷就是满脸卧槽了。
啥玩意?
我眼看着要把老娘送走了,你给我说,又来了个我老娘的曾祖?不是,那我得叫他什么了?
江老爷觉得自己眼前一下子就灰暗了起来。
他灰暗,老夫人却不灰暗,拉着江野的手,一个糟老太婆,一个糟老头子,一个泪眼朦胧他乡遇祖宗倍感惊喜,一个虚着眼一副想当年老祖我一人单骑杀得七进七出的忆往昔姿态。
江老爷听得直翻白眼。
吹牛,一看就是吹牛的,真这么厉害,怎么不见他功成名就,荣归故里,是不想吗?
不过,这糟老头子是真能活,他老娘都六十多了,他如今也接近五十,他老娘的曾祖,最低也得八九十了吧?
除非对方是老来子……那也活很久了。
和个乌龟老王八似的。
“你这小王八,是我的几世孙啊?”
他才这么想着,就听到江野把话题扯到了他身上。
江老爷嘴角一抽,满心不爽。
你才是王八,你是老王八!
“回曾祖,他是您的五世孙。”
老夫人脑子还挺清楚的。
江野哦一声,“小王八瞅着不像好人呐。”
“你才不像好人!”
江老爷怼了一句,张口闭口小王八,你礼貌吗?
他才怼完,他老娘一个巴掌就劈头盖脸地打了过来:“住口,你怎么敢你高祖不敬的?你高祖这个年龄,就是圣上见了,也得尊称一句老人家,更何况他还是你嫡亲的高祖,是你爹的爹的爹的爹……”
好,老夫人把自己都给绕晕了。
但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就是江家的老祖宗,你不敬祖宗就是不孝,再有下次,我便叫你大哥亲自来教训你。”
大哥大哥大哥,屁的大哥。
江老爷满心不忿,面上却一副乖巧模样。
有江家的老夫人担保,江野老祖宗的身份,真真的,不但真真的,江家还要大肆宣传。
这是喜事,家里有百岁老人,那是活着的人瑞,是祥瑞,甚至都能被当地的官员特意写奏折告知给皇帝听。
皇帝听了指定开心,他治下出了活得长久的老人,是对他的政绩最好的歌功颂德啊。
若不是他治下海清河晏,天下太平,百姓如何能如此长寿?
长寿老人的出现,就是对他本身功绩的一大认可。
就很烦,老娘还没送走,又来了个老祖宗,肉眼可见,这位老祖宗,必然很能活。
江老爷烦得都没心情教自己心爱的鸟儿说话了。
毕竟那笨鸟笨得够可以的,怎么教都只会拿一双豆豆眼看着你。
区别无非是,用它的豆豆眼,斜着看,竖着看你,横着看你,俯视你,仰视你,或者平视你罢了。
开口说话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老祖宗吉祥!”
才有着这种想法的江老爷耳尖地听到了尖细的奇怪声音。
最重要的是,那是从他豢养爱鸟的地方传来的。
此时距离老祖宗被江家老妇人认出来,彻底地认祖归宗来到江家,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
图谋族人家产的事,让赖管事一个人扛了下来,江老爷识人不清,叫刁奴蒙在鼓里,十分气愤。
十分气愤的江老爷指责赖管事一家老小都在自己手底下讨生活,却打着自己的名义横行霸道胡作非为,败坏自己的名声巴拉巴拉。
指责完赖管事就认罪了。
认罪后江老爷秉公无私,直接便叫人把赖管事送去官办。
至于赖管事的家人,江老爷表示,他这人心善,更何况祸不及妻儿,赖管事犯的事,与他妻儿老小何干?
所以,赖管事家人还是在江府做事,只是失了势,不同于赖管事还在那会那么风光。
赖管事都被送官法办了,属于江城家的上好良田,自然也是如数奉还了。
江野本以为江城会让江老爷给糊弄过去,真以为赖管事才是万恶之源,是赖管事贪心他们家的地,涉及害死了他爹,然后从他们孤儿寡母手中抢东西。
但江城似乎格外清醒。
格外清醒的江城面对救了自己的老祖宗,言简意赅。
“没有江老爷的许可,赖管事一家老小都依仗着江老爷,他怎么敢在外头败坏江老爷名声?尤其江老爷虽然为人贪婪,志大才疏,可江大老爷却并非如此。”
赖管事能糊弄江老爷,却糊弄不住江大老爷,江老爷的一切,都源于他的大哥,江大老爷。
赖管事作为江府的老管事,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些。
如果知道还敢背主,那他胆子是真大。
但江城觉得他胆子不算大。
况且,赖管事从崔氏手里获得的地契,归属人又不是他,而是江老爷。
合着赖管事自己胡作非为,败坏老爷名声,就是为了给自家老爷敛财?
总之,江老爷的话,江城一个字都不信。
他只是表现出自己信了的样子。
这小子是个俊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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