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衡当时还想杀了他,宣琮却发髻散乱,笑道:“你杀了我,嫂嫂会不会伤心?说来,你这张死人脸什么时候偷着学我敷粉养颜了,是怕自己复婚之后,讨不到她欢喜了嘛?”
宣琮前来敲门,必然是已经认出了羡泽!
江连星伸手就要关门,却没料到宣琮手指按在了门扉上,慢声笑道:“羡泽住在这里吧?哦,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换了名字,但她性子狂妄,恐怕不会改名躲藏——”
江连星硬邦邦道:“你找错门了?千鸿宫的人不该来弟子院的。”
宣琮手腕一转,指着晾晒的外袍:“是吗?可前日她跟我幽会的时候,穿的就是那件外衣。”
……师母不可能跟他幽会的,但前几天她确实穿过这件外袍。
江连星懒得跟他废话,宣琮笑着目光落在他身上:“你多大了?十六?十七?她倒是口味变了,只吃嫩的,不吃好的了。瞧着真是一副踩进泥里都抠不出来的模样——罢了,你且走着你的贤惠路线,不必管我,我坐院中等她回来。”
江连星有几分震惊的瞪大眼睛,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这个宣琮,竟然以为自己是师母现在的身边人?
在他眼里,师母会是如此不堪的人吗?!
他面色一冷,也意识到此人已经查清楚,他咬死不认羡泽住在这里也没用。
江连星开口道:“你找……我娘有什么事?”
江连星只觉得牙酸嘴烫,才说出“我娘”两个字,恨不得都跟空口吃热茄子似的把这俩字囫囵过去。
宣琮终于瞪大了眼睛,人也站直了:“……什么?”
江连星还没来得及回答,只感觉一阵劲风甩开两扇院门,他往后趔趄了半步,青色身影已经掠入院中。他转过身去,就瞧见宣琮掀开衣摆,翘腿坐在门前台阶上,巧笑晏晏的磨牙道:“你多大了?她怎么可能有你这么大的孩子。”
江连星知道她跟宣衡的事,但不知道他们是哪年分开的,他也不想让师母背上出轨的名声,只好往小了说:“十四。”
可他真忘了自己最近几个月长高了多少。
宣琮那好似春柳的眉毛拧起来:“你这是十四?!”
江连星望天,面无表情:“我娘养得好。”
宣琮点着手指算了算,低声算道:“……那也就是说,她离开千鸿宫没过两年,就跟别人生下了孩子?果然是她这色中饿鬼干得出的事。”他看了一眼江连星,朗声道:“你父亲呢?”
江连星:“我不知道。没见过。”
宣琮:“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江连星:“……”
宣琮笑眯了眼睛:“我是她的初恋情人,二人也曾海誓山盟过,本来说要娶她,可惜机缘巧合之下擦肩而过,成了一段遗憾。过了这么多年,我也打算与她来再续前缘,你可以先叫我一声‘爹’。”
他真敢说啊!
江连星:“那你为何叫她嫂嫂?”
宣琮顿了顿,继续扯谎面色不改:“小孩子不懂情趣,不必乱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江连星垂眼:“我不知道,她出去修炼了。你去别处找吧。”
宣琮却从袖中掏出一柄玉笛,通体浓翠,在手中把玩道:“她曾经成婚多年无所出,怎么一离开就有了孩子?是她……之前丈夫这方面有问题,还是你在扯谎,试一试便知道。”
他兄长那死样生不出孩子虽然也正常,但他却不觉得眼前少年跟羡泽有几分相像。
宣琮说罢,将玉笛放到唇边,却没想到江连星竟然抄起墙边扫帚,劈头朝他打来。
宣琮最是洁癖,格挡扫帚恐怕也要落一身灰,他又懒得从台阶上起身。干脆抬起那双养尊处优的手,非常漂亮的捏了个诀印。
却没想到,江连星只看到他拈指动作,就猜出了他要施什么术法,脚下腾转半步飞身让开。
宣琮捏诀造出的一道瞧不见的旋风,从江连星脚边擦过,若不是他躲得快,恐怕整个人都要被甩飞出去。
但可惜他身后的花圃就没有那么好的命,被横扫的叶子花瓣纷纷落下,秃成枝杈。
羡泽可是很喜欢花圃的!
江连星恼火起来,扔了扫帚改拿起直剑,朝他门面刺去:“千鸿宫之人就如此失礼?不报上名姓,还跑到别人院落中胡作非为!”
宣琮不言不语,只挂着一贯的假笑,吹响翠色玉笛,只消是两三声笛音,便能让人瞧得出厉害。
和他的轻佻相比,几个乐声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强大灵力,就像是看不见的巴掌要从天而降,拍死江连星这只小虫。
青鸟使在千鸿宫也是很高的地位,他显然不是只靠着血缘才在这个位置的……
却没想到眼前少年眼睛半闭,就像是能看得清乐波走势,脚下步法微动,避开锋芒,与此同时,他击向院中高大瓷瓶的边沿。瓷瓶中有些雨水,一声悠扬透彻的嗡鸣乐声,顿时从瓷瓶中回荡而起,巧妙地抵消了大半乐波。
不过江连星确实是修为差距太大,仍是不小心接了半个音,只感觉心头骤跳,两鬓发紧,眼前昏花,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浑身内息生乱。
宣琮面色一正,眯起眼来。
……这少年非常了解千鸿宫的招式武艺,甚至比元山书院、梁辰塔这种老对头,更了解如何破招。
宣琮觉得也不必收手,不如干脆以乐封穴,暂时废了他修为。
马上就到试炼,羡泽若是不想让他儿子死在试炼之中,肯定会求他来帮忙。
他再次吹动笛子,半首急切凌厉如雨打芭蕉般的乐声流淌而出,江连星瞳孔一缩。
这是封穴的招式,如果他真的中了,以他如今的修为,说不定一旦运转灵力就会七窍流血!
千鸿宫果然一个赛一个歹毒。
江连星自知难敌,正想着干脆离开此地去警告师母,却没想几道水滴似擦过他鬓角而过,朝宣琮的方向射去!
宣琮面色忽然一变,玉笛在指尖翻转,朝空中挥袖,那几点雨滴被他灵力击破,竟在空中砰一声炸成水雾。瞧也知道,这几点水的力道怕不是想穿透他的躯体!
江连星心道不好,刚要开口,身影便从他一侧掠去,甚至还在擦身而过的时候,轻飘飘的拍拂过他肩膀,似要他安心。
下一秒,一道磅礴至纯的灵力从宣琮天灵盖而降,他抬眼,对视上那双点点金星的双瞳,以及她手里能将他对半剖开的巨刀!
刀身乌沉沉布满暗纹,逼近就是一股似乎要能吸走他灵力的诡异,巨刀势头太猛,他捏诀来不及了,侧身让开。
刀尖直直劈开他刚刚身下的石阶,搅起的风甚至割碎了宣琮的衣摆。
短短几日,她修为怎么精进的如此快速!
刀嵌在台阶中,宣琮有些狼狈的侧身, 就跟摔倒似的躺在几节台阶上。羡泽握着刀柄伏身低头看着他, 宣琮干脆调整了一下姿势,更舒服的躺在台阶上,正要开口, 忽然——
“呃——痛!你在做什么?!”
宣琮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她一只手正抓在他有些散乱的发髻上, 将他脑袋抬起来几分。他养护极好的发丝, 被她粗暴的乱抓在手中, 宣琮吃痛挣扎,他想刚要反击, 却看到羡泽弯下腰, 鼻尖离他极近。
宣琮顿住, 动弹不得, 近距离看着这十几年未曾见过的眉眼,缓缓露出了莫名的笑容。
羡泽这时才认出他来:“是你?那天在经楼与我搭话的人, 是你吧?”
江连星喉咙一窒:他们之前见过面了?会不会他已经告诉宣衡了?!
宣琮明明吃痛,却笑道:“别抓, 我会爽到。”
羡泽觉得她还能更使劲一点, 宣琮果然闷哼:“……呃唔!”
羡泽这时候才看清满院子的花和叶都被风搅得不成样子,她气的胃疼,趁着自己得势,狠狠报复他,恨不得把他脑袋按在旁边接雨水的缸里:“你闯我的院子,打我的孩子!还有我的花, 你毁了我的花!”
宣琮以前在她手底下吃过苦头,不敢还手,生怕她的报复心再加倍奉还,只得有些狼狈的仰着头,手撑着那雨水缸,手指尖都按在水中:“我赔你就是,你之前可是夸赞过我的头发,别再给我薅掉几根。”
羡泽本来以为他会立刻反击,却没想到宣琮真就这么被她抓着不敢乱动了。是宝贝自己的头发吗?
那她也真不舍得撒手了。
羡泽目光转向他的脸:“你要如何赔?”
宣琮勉力笑了笑,想继续保持着风流优雅:“我现在已经单独出来,住在东山行宫,那里有一片花海,你随我住过去,日日醒来都可以看花了。”
羡泽将手向他的腰带摸去,手指扣在了腰绳边沿,宣琮目光悚然了一瞬,甚至忍不住看向了她身后的江连星。
他挪开眼睛几秒钟,但又很快变化回浑不在意的笑容,看向她的脸,开口笑道:“当着你儿子对我动手动脚的,大不合适吧。”
脑子真会联想,面上真会装样。
他都不还手,她不折磨他一下实在说不过去。
羡泽手上使劲一拽,看着宣琮吃痛的蹙眉,漂亮脸蛋都要微微抽搐了,她才开口:“要把房子卖给我?那我住不过来,而且东山一听就好远的。你之前不是要把玉琮给我吗?那我就要这个吧。”
他这时候才注意到,玉琮已经到了她掌中。
宣琮目光顿了顿,一些话在他舌尖犹豫了片刻,但还是道:“好。”
羡泽端详他片刻,道:“你施粉了?”
宣琮艰难的笑了笑,有点想多情勾引的眨眨眼,但脑袋实在疼的他做不出来这表情:“美吗?”
羡泽松开了手,宣琮吐出口气来,立直身子扶了扶倾斜的发簪。
羡泽忽然开口:“比你们那个少宫主倒是美很多。”
倒不是说谁长得更好,美人是一种气质。
宣琮只是眼角似委屈似柔情的微微下垂,眉毛更淡更窄一些,再加上唇角含笑,长发披身,却显得跟他兄长截然不同。
而宣衡的气质……都让人没法直视他的五官了。
宣琮听了这话,似乎连他被拽头发的疼都可以忘了,手指梳理了两下头发,将发髻插好,斜看了她一眼:“十几年不见,你倒是审美旨趣拔高一截。”
“说来,你找我是什么事,为何会跟我家孩子打起来。”羡泽就要装傻装到底:“抱歉,几个月前我大病一场,脑子里什么事也记不清楚了,我们当真是熟人?”
江连星有些不安的看了羡泽背影一眼。
把自己的事告诉宣琮,难道合适吗?
宣琮面上一愣,眼里绽放出几点光来,眉头却蹙起,一副担忧的模样:“当真?你真的忘了我们的事——”
他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几个月前,宣衡突然在与长老议事时吐血昏迷,醒来之后便疯了似的拽着手臂上的黑纱,喃喃道:
“她出事了、必然是出大事了……”
那片黑纱能代表的只有一个人。
宣琮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她根本就没死,宣衡戴黑纱多年不知道是赌气还是绝望。
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过……她如果不是失忆了,确实也不可能第一次撞见他的时候,还跟他说好些话;更不可能明知宣衡来了明心宗,还这么无动于衷。
宣琮心里头狂跳起来。
羡泽感觉到江连星的不安情绪,一只手朝后伸着轻轻抓住他手腕,对宣琮面露警惕之色:“你少想诳我,怕不是想要趁着我什么都不记得,胡说八道吧!”
宣琮轻柔地笑起来,又理了理他颇为自得的头发:“我只说一件事,你便知道我是不是诳你。你有一口宝囊,其中宝贝千万件……”
羡泽瞳孔一缩。
……以她的本性,怎么可能轻易对人透露这种事!难不成她过去不但搞过叔侄盖饭,还搞过兄弟炒菜?!
宣琮看到她的表情,笑了起来:“你有许多旧物,都曾留在我那里,我回头拿给你来看看,你便懂我们之间的情了。只是……千鸿宫中,有人与你有仇,我劝你不要参加弟子试炼了。”
羡泽早也看出来他是个嘴里没半句真话的假货了:什么有仇?跟你哥有同床共枕之仇吗?
江连星真是个不会撒谎的实诚孩子,听出来宣琮扯谎,被她拽着的胳膊上肌肉都紧了紧。
羡泽摇头道:“不可能,所有的弟子都必须参与。”
宣琮心道,发现她失忆发现的太晚了,恐怕来不及将她藏起来了,不若直接将她掳走呢?
不行。宣琮在藏书楼初遇她那天,玉琮被甩出去之后,他出去捡玉琮,就察觉到有个修为绝对在他之上的男人藏在暗处,似威胁他一般看着他。
虽然不知道羡泽为何隐藏身份在明心宗当弟子,但她出现在任何地方,都不可能是任性随意。
如果她失踪了,明心宗很有可能跟千鸿宫直接掐起来,然后翻个底朝天也要把她找出来。
到现在,也只有另外想办法来拖延了。
宣琮垂眸:“如果有人发现你还活着,恐怕会让试炼中的千鸿宫弟子出手,杀了你而后伪装意外。你最起码要换个容貌。”
宣琮从袖中芥子囊,翻找出来一瓶药,塞入她手中:“只要吞下这味药,就能让你暂时变化容貌。或者你再戴上幕离面纱,尽量不要跟千鸿宫弟子接触。”
宣琮还有别的法子,给她这个,只是来测试她到底有没有失忆。
羡泽也无语了:有没有可能,我变了脸,我们宗门的人也会问啊。
但她已经心里已经对过去的哥哥嫂嫂伦理爱情有了点数,懒得跟他多话,直接装傻,面露感激之色:“真的吗?那太好了!那……你既然知道谁跟我有仇,能不能告诉我仇人的名字?”
“知道了又如何?”宣琮准备离开,听到这话回过头。
羡泽咧嘴笑了一下:“暗箭难防。谁跟我有仇,我先杀了他就是。”
宣琮看着她的双眼,似乎很喜欢她这么说,笑容缓缓扩大:“等过几日,我会告诉你的。放心,我好歹是千鸿宫青鸟使,能庇护你的。”
哟哟哟趁着她失忆,竟然装杯起来了。
羡泽恰到好处的面露紧张、警惕与一点点依赖,她面对钟以岫总是演不下去,但面对这种同等货色满嘴扯谎的,还是能充分发挥专业特长。
宣琮临走的时候,衣袖擦过,非常隐秘的牵了她手指一下,声音轻飘飘的传入她耳朵里:“你什么时候把这孩子的父亲也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吧。”
她故作惊讶的抽回手,弟子服的衣袖很大,她捏了捏手指的紧张动作,落在宣琮眼里。他终于笑进了眼里,走过石道,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他刚走,江连星就急着想要开口,羡泽一抬手,将他的嘴捂住了。
他唔呃一声,瞧见羡泽警惕的目光,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出声。
羡泽嘴上念叨着:“或者几天后的试炼我就不该去……你说我该怎么办啊?”说着这话的时候,她还弯腰在周围寻找,江连星呼吸一滞,她竟然释放了自己的灵识,极为恰到好处的覆盖整座院落。
羡泽很快蹲在了台阶附近,从角落某个灌木下,捡起一片如同鹅绒般轻巧的小小羽毛。
那枚羽毛不过花生大小,她示意江连星开口讲话,江连星有些慌神,硬邦邦道:“没事,师、呃、娘,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就看到羡泽拈着那枚羽毛,扔进了门口摆着的瓷瓶里,抓了几只蛐蛐扔进去的同时,拿石头将瓷瓶盖上了。
江连星脸色难看:“……是千鸿宫的窃声羽,他想偷听你?人品实在是低劣!”
羡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这小子不是以后要大杀特杀吗?怎么这点耍心眼的事都看不下去啊。
她之所以能找到,是因为她以己度人,要是扯了这么多淡还很关注对方的情况,她肯定会留东西偷听。果不其然,宣琮本性至少跟她是一个路数。
羡泽让一堆蛐蛐给窃声羽做伴奏之后,就不管了,回到屋中,有些惋惜的看着院中的花圃,还有台阶上的刀痕,叹了口气。
江连星两只手用力交握,站在羡泽身后,道:“我认出他来了,他是宣衡的弟弟,我怕他纠缠,所以谎称您是我……娘亲。”他说到最后,有些没脸地转开眼。
羡泽觉得这无所谓,入门的时候就填的是母子,这不都是剧情吗?
江连星又道:“万万不能相信他的话!”
这什么话?她怎么可能相信宣琮?
怪她怪她,平时那个纯情温柔师母的人设可能搞得太过了,现在江连星都把她当弱智了。
羡泽无语,她忍不住将旁边的凳子拉过来,让江连星坐在上头:“别说话,我自己心里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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