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被碰了下,茆七转脸,仲翰如恰好俯身。他在她耳边轻声说:“我知道这里有几张空床,你跟着我走,以防巡逻的人返回,我们好躲藏。”
茆七赞同,就着此时的姿势用手拉过仲翰如的耳朵,他配合地凑过去。
“你看前方,我注意后面。”茆七让他安心去做。
仲翰如点点头,走到茆七身前带路。夜晚视线不清,也不能随意说话,茆七捉住他下摆的衣角,建立联系。
仲翰如的脚步快而稳,每经过一道墙间的阴影停顿一下,似乎是在判断前方情况。
茆七跟着他的步伐,目光在左右的病房扫过。
月光清冷,照着一排排白色床铺,人都躺得齐整。
白天听了少年的话,茆七就很是奇怪,为什么这些人能睡这么熟,对夜晚的事一概不知?
不得不说,少年的说法加上这个场面,此时的病房真的很像太平间停尸房,透露出一股阴森诡谲。
再之后,茆七看到护士站了。
电脑屏幕虽然息屏了,但信号灯的红光一直亮着,被玻璃柜的玻璃倒映开,猩红一片。
医院的墙面地板冷白,在夜色里萦绕着一层雾阴,再铺上那片红,极致对比,真的瘆人。
确认过护士站周围,茆七便不再留意那里。她时而回首,走廊另一头深渊似的拉长,离他们越来越远。再看前方,依旧望不到头。
茆七心下升起一丝烦躁,夜晚该不会像七层那般,走不到尽头吧?反观仲翰如,他依旧淡定,照着自己的速度前进。
观察下来,茆七发现他每过一个房间,都会抬眼确认病房号。他不去注意飘忽的安全出口,他只看自己脚程。
夜很静,他们脚底放得很轻,仍然能听出一丝摩擦地板的声音。
仲翰如数着病房号,到615室了,清扫室是620,快了,再过两间房就到了。
即将踏过617门口,仲翰如上衣倏地一紧,他的腰被横拦住,拖往墙边阴影里。
仲翰如心中疑惑,手随即被抓住,示意他别乱动。是茆七,她此时正盯着什么地方,浑身处在警惕状态。
刚刚在走路时,茆七好像听到了钥匙晃动的声音,她在七层经历过一些事,所以对这个声音非常敏感。
在六层的这几日,她只见过护士站资料柜插着钥匙,这里的窗户紧闭,没有风。
钥匙声真实的话,那只能是……有人!
茆七压住仲翰如的身躯,尽量往阴影里藏。
一边是时间紧迫,一边是未知的危险,是进还是退,她在犹豫。
仲翰如察觉到茆七紧张的原因,后半段只有对面的618有空床,只要跨两步过去就能进入病房。
可不等仲翰如反应,空旷的走廊忽然回响起踏步声。
听着像是已经暴露。
铮——铮——铮——
仲翰如当机立断,将茆七拽进了背后的房间。
617没有空床,床底的恐怖茆七不想再经历,只有门后的缝隙能藏人。她让仲翰如先进去,只因他身材高大,里面的位置宽绰些。
但仲翰如坚持让茆七进里面,毕竟外面的位置危险。
在这紧要关头,茆七真是气急,最后她狠拧了一把仲翰如的手臂,他才配合。
他们将身体塞在门后的缝隙,拉紧铁门贴在自己身上,不想铁门发出吱呀一声。
极轻,却刺耳。
两人皆是一惊,屏住呼吸。
下一秒,脚步出现在门外。
茆七的腿瞬间就软了。
他们藏身的整个过程不超过七秒,也没听到奔跑声,怎么会这么快就追过来了?!
门陡地被一压,茆七脸侧瞬息插过一把刀,刀身泛着寒光,近在咫尺。
刀是从窥视孔里刺进来的。
身子挨着的另一边,仲翰如手臂紧绷,茆七暗暗摇头,让他别妄动。
引起混乱,那就什么都查不到了。
“嘿嘿,哧拉……嘿嘿,哧拉……”
男人的笑声;刀身在窥视孔上摩擦。
门紧压在身上,仲翰如拉住门后的锁闩,制造出背后是实墙的假象,防止身体将门弹回去。
茆七紧咬牙关,忍受刀带来的窒息感。
身体的压力骤然消失,刀也抽离。
门外脚步走动,茆七转眸盯住门缝,生怕那里会冷不丁冒出颗人头。
所幸脚步往外去了,渐渐隐没在走廊。
他们仍旧没从门后出来,不敢放松警惕。
又过去许久。
巡逻的人未返回。
茆七僵硬的身体才得以放松,在她即将跌倒时,仲翰如扶住她。
茆七借力撑起身体,自己站稳,她扬脸指外边,620仅几步路。
仲翰如明白茆七的意思,先探查过四周,确定无异常。他跨步到对面,很快打开清扫室的门,向茆七招手。
两人一同进入清扫室,先看到昏暗的环境,和闻到腥气的味道。
仲翰如关上门,在门背上摸索,没发现反锁装置。他随手在墙根里摸,找到根拖把,立起来抵住门背。
暂时安全了。
茆七不在身边,仲翰如又看不清,于是轻声喊:“阿七?”
“我在这。”茆七走了几步,脚底湿黏,以为是拖把的水淌出来了。
她伸出手去够仲翰如,被他捉到往他那边一拉,她撞进一副结实的胸膛里。
“嘶!”茆七胸口闷痛。
仲翰如关切地问:“怎么了?”
“疼。”
“疼?”
黑暗中,仲翰如的语气似乎不可置信。
茆七嗯声。
“怎么会疼?”仲翰如显然惊愕,所以才问出这么一个蠢问题。
茆七轻声说:“上次被61101撞了一下,一直没好全。刚刚又被门压了会,所以又疼了。”
“会一直疼吗?”
“嗯。”
意味着现实也一样,仲翰如沉默了。
茆七却在想其他的事:这个房间没窗吗?所以才这么暗。这里面弥漫着一股臭味,可能跟潮湿的拖把有关,也可能是地板的原因,因为有的瓷砖受潮后,确实会泛出腥味。
先找“离开者”被处理的物品,如果之中有护理记录就更好了。
这种“遗物”不会被收好,可能会随便搁置在角落,茆七蹲低身体用手去触摸。
期间仲翰如一直没动作。
茆七转过头,无法确定他的位置,“仲翰如?”
“我在。”
茆七说:“快来找东西。”
仲翰如没回话,脚却挪动了。
茆七能感觉到他在自己身旁蹲下,她说:“我们得抓紧时间。”
“好。”
清扫间有很多杂物,茆七翻到拖把,瓶瓶罐罐,和一些布料。她以为是衣物,仔细辨别发现有毛绒绒的触感,觉得是抹布的可能性比较大。
仲翰如一直不吭声,也许无所获。
突然间,茆七摸到一只手,皮肤湿软,指节有些僵。她满不在乎地推开,以为是碰到仲翰如了。
谁知手又回来了,茆七继续推开,手又回来……
仲翰如仍旧不说话,茆七心想:他想干什么?她干脆抓住那只手掌。
这一抓她发觉不对劲,这只手太纤瘦了,不像成年男人的骨架。
这不是仲翰如的手。
那是谁的?
这里有……第三个人吗?
墙壁边有什么倒下,匡当——
紧接着一片白光泻进来。
茆七看到自己紧抓着一只惨白的手,上面黏满了血,她还看到地上躺着的,瞪大着双目的血糊糊的物体。
破败,毫无生息,狰狞地死盯着她。
是第三具尸。
是那名少年,白天刚跟她说过话的,那么鲜活的少年。
茆七猛地松开手,还没从惊愕中脱离。
门骤然拍响。
地面不是拖把淌的水,而是血流了一地。
还有清扫室的腥臭味,不是卫生不到位, 而是因为尸血。
拍门声越来越狂躁, 仲翰如那边第一时间加固了门, 并用拖把布塞住门上的窥视孔。
“怎么办?”他将背部抵上门,问道。
一连串的突发情况让茆七懵了, 面对仲翰如的发问,她一时回答不上来。她的目光游离在尸体和血迹之间,越要冷静, 却是越被血腥的画面冲击。
“怎么办?阿七!”
仲翰如加大了音量,茆七猛地看向门口,在月光的映衬下,那扇铁门似乎在晃动。
既然尸体会影响思维, 茆七便将视线放到光源处, 那是一扇窗,月光方正,没有用铁条封死。
茆七蓦然回头,语速飞快,“你还能顶住门吗?帮我争取五分钟……不!三分钟!三分钟足够了!”
因为全身都在用力, 仲翰如重重地点头。
茆七从清洁工具里搜罗出几根棍棒, 一股脑塞进仲翰如怀里,意在防身——假如支撑不住不得不正面冲突的时候。
清扫室是由病房改的,平方一样, 格局不同——房间整体分为三段,尸体所在之处是清洁区,墙壁装有水管淋喷头, 地面一堆脏布料;中间是工具晾晒区,挂着各类毛巾和拖把,底下还有一簇不知道什么作用的铁杆;最后一段看不到,因为被拉帘挡住了。
茆七蹲下身体,屏住呼吸,在那堆脏布料里快速翻找。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总要获得点什么。
布料堆也浸了血,翻找时的手感是带着重量的,血有些凝结有些滴漏。茆七手速极快,翻开的布料上的血,可能会洒在墙壁,洒在她的衣服,或是她的皮肤上。
憋不住了,茆七被迫呼吸,空气进入鼻腔的那瞬间,她干呕了一下。
那是一种比腥臭更为刺激的味道,陈腐,恶臭,剧烈,就像闻到在夏天旱厕里腐烂的动物尸体。
忍臭将布料翻完,没有找到护理记录,茆七又起身到中间的工具区。相比前面,这里很干净,地板也清爽,茆七心无旁骛地找。
拍门变成砸门,茆七匆匆看一眼,堵住窥视孔的拖把掉落,一柄匕首从外戳刺进来,仲翰如迅速反应偏过头,刀锋差点刺穿他的耳朵。
仲翰如的身体快顶不住了。
茆七环视一周,没时间再细查了,她来到那面拉帘前,抬手猛地一拽,两台珵光瓦亮的铁推床呈现在眼前。
她疑惑一秒就匆匆回身,跑到少年的尸体前,蹲下双手伸进尸体背部,用力掀翻过去。尸体呈下趴着,她细细抚摸被血污垢的背部,触感不平,疤痕连着肉皮。
茆七想起护理记录里的后背有疹。七层也如此记录,是后背有疹的人都要死吗?
“呃——!”仲翰如骤然低吼一声,茆七抬头看到他被窥视孔伸进来的手臂擒住了肩膀。
茆七赶忙起身,从中间工具区抽出两根铁杆,返回去。
仲翰如要抵住门,气力分散,难以摆脱肩上掣肘。一丝寒光闪过他眼睛,他知道刀尖即将插进他的身体。
仲翰如无法避,也就不避了,他目光逡巡,看到一人来到他面前。
朦胧的月光,灰暗杂乱的背景,逆行的人仿若从迷雾深林中来,手臂高高抬起,豁然砸下来!
仲翰如下意识闭紧眼睛,紧接着他听到一道惨叫,整扇门连带着他的身体都震了震。
可想而知力量有多大。
那把刀应声而落,仲翰如感觉门后的力道削弱了。
茆七弯下腰将匕首捡起,和铁杆一起放进仲翰如手心,然后也用背紧抵住门。
不过片刻,门板又开始晃动,门后的人力补充上来了。
破门而入只是时间问题。
茆七身体倾斜,用脚底撑地,声音也因用力而变得低沉,“仲翰如,你会打架吗?”
不等他回答,她又说:“算了,挡不住了再说。我们还有最后一个希望,只要鹦鹉鱼跳缸醒来就能回到现实。”
仲翰如其实清楚这样的寄托不实际,可看到努力压门的茆七,也就沉默地认同了。
不实际的概率,也算概率,不是么?
然而并不。
一声巨响震在背上,茆七显些被弹出去,所幸仲翰如抽出一只手拽住了她。她抽空抬眼,窥视孔从中裂开,整扇门已呈扭曲之势。
茆七和仲翰如对视一眼,皆知抵不住了。
茆七伸臂将之前的棍棒摞怀里,指指门,让仲翰如先顶一会。
仲翰如颔首,下一秒茆七猛地旋过身,用棍棒抵门,足足抵了一排。
少年的尸体还趴着,茆七去将其翻转过来,尽量挪到边上。然后去将两台推床推到门背,阻不了人也能拖累他们的行动。
茆七站在窥视孔的视觉盲区,冲仲翰如说口型:偷袭。
这清扫室三两下就能搜完,无处可躲,便只能偷袭,赌他们个措手不及,然后逃出去!
仲翰如看懂茆七的意思,慢慢离开门,退到右侧墙影的位置,确保外面的人一进来他就能防御。
随后,门轰然倒了,砸在推床上,发出刺耳的铮鸣。
外面人影一股脑冲进来,不料被推床拦住了,刚移开门,不知有什么密密麻麻地砸落在头顶。
一时间痛叫连连。
茆七知道仲翰如行动了,她放低身体,在推床的里边轮子底下缠裹布料,防止推床被轻易推开。
推床是铁制的,重量十足,巡逻者前仆后继地挤进来,像野兽般不管不顾极其野蛮。
结果是造成空间拥挤,他们更加难以动弹,只有挨打的份。
就是现在!茆七站到仲翰如对面,抡起铁杆一顿乱挥,能打几个是几个!打退几个算几个!
他们有匕首,昏暗里时不时迸发出铿锵的碰击。
对于短器,长铁杆的防御优势显现出来。
四面八方都有棍棒,月光无法充分照明,巡逻者看不清偷袭的人,手脚伸展不开也做不到反击。可即使身处劣势,他们仍旧不退,低吼着疯狂地往前挤。
在这混乱之中,茆七竟听到利器刮擦地板的划声。
推床怕是挡不住了!
茆七当机立断抽身,低腰找准轮子眼,欲将自己的铁杆插//进去卡顿住。
看到了!滚轮上面的空隙,茆七倾斜铁杆,找准方向戳刺过去。
铁杆蓦然刺不动了,茆七心跳一震,暗叫不好——估算的距离不对。
她顺着铁杆的轨迹看过去,对视上一双漆黑的眼睛。
有人从推床底下钻进来了!
铁杆被抓住了,茆七松手匆匆起身,右脚一抬步就被人捉住了脚腕。她又踢又蹬,始终甩不开那股力道。
茆七回身伸左脚去踹,不想左脚也被抓住了,她也因此看到另一双泛着光的眼睛。
又有人进来了!
两只手倏然一同发力,控制住茆七的身体,齐齐往一个方向拽。
茆七整个人仰着跌倒,背部触地的那瞬间,整个胸腔胀痛无比。她控制不住地咳嗽,身体被拖往推床底下。
“阿七!!”仲翰如着急叫道,好像发现她这边出事了。
分心的同时,手速也慢下。
茆七痛到大口喘气,也明显察觉到巡逻者们开始有序行动。
仲翰如不该出声的,会暴露位置,茆七缓了缓后想办法捞扯周边物体,以此稳住身形。
顾此失彼,她无法回答仲翰如的话。
手臂往两边摸抓,茆七抓到熟悉的东西,是血布。
只要是人都不可能免疫这种臭味。
茆七的下半身已经没进推床,她感觉到有数双手爬上她的大腿,正在将她往黑渊里拖。而她的力气也逐渐流失。
同时,仲翰如那边又专注反击了,因为茆七听到铁器对战的声音。
已经摞到更多的血布,茆七双手并用,数次往脚下位置投掷血布,心情急迫到完全忽略这种气味,和滴落在脸上的尸血。
果然!没过几秒,他们的劲松了。
茆七伸手抓住推床脚,借力用劲向后抽出自己的腿,试图重掌身体。
劲松了,但仍有,茆七的身体已经出来了,两只脚腕还被人手钳住。她不住地蹬腿,朝铁床脚撞。
喊了一声“阿七”后,仲翰如那边一直没吭气,茆七分辨不出他那边的情况。
混乱中掺杂了几道血唧唧的噗哧声,像是谁被划开了血肉。
茆七心里更着急,她一边用力地撞,一边扭身去找防身用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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