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泱有些疑惑,低头道:“殿下。”
叶鸢摆摆手:“走吧,我现在就跟你回将军府。“
李泱一愣,随即兴奋起来:“是!殿下!”
越是走近将军府叶鸢心中便越是复杂。她已经太久没让脑子放空去想自己的事了,以至于在宫内摸到白卿淮那糟糕的脉象后的愤怒情绪也一并忘了。
可是她这么久没来看过白卿淮是真的。
是我的不对。叶鸢在心中对自己说。
可是理智上的清醒在叶鸢踏入白卿淮的卧房时便消失殆尽,那些已经被遗忘的愤怒卷土重来。
她的阿岁像一个破碎而又精美的手把件,被端端正正地摆放在卧房的床上。
愤怒和难过反复交替着凌迟叶鸢的心,从胸腔里传出一阵阵的闷痛。
她现在只想冲进天牢把自己曾经调配过的那些能致使人穿肠烂肚,从不敢也不愿拿出来的毒药,统统翻出方子来,一样样地灌到何甘平嘴里。
她听见自己脑海里高声的辱骂,感受着胸腔里的怒火。
她知道那端坐着的人周身瘫软无力,身后堆叠着的被褥与枕头勉强支撑着他的身体,广袖下藏着的是深可见骨,包扎了一层又一层的伤口。
李泱和水三在屋外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叶鸢和白卿淮静静地对视。白卿淮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惊喜之意。
“阿岁。”叶鸢打破了这种安静,轻声唤道。
却见白卿淮像是突然被什么惊醒了一般,挣扎着动了起来,嘴上恭敬道:“臣拜见公主殿下。”
叶鸢心中的火气仿佛顷刻间窜了三尺高,她高声喝到:“白卿淮!”
白卿淮被喊声震住,难以置信地看向叶鸢。
门外的李泱同水三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向着院落的大门走去。这房门就不必守了,什么都没听到比什么都强。
“少将军这手臂若是不想要,不如本宫直接帮你废了它。”叶鸢看着白卿淮微微发红的眼眶,硬下心来说道。
“叶姐姐,你别气。”白卿淮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小心翼翼地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他好不容易才争取到叶姐姐到将军府来,实在是不想惹她生气。
叶鸢淡淡道:“我有什么好气的?少将军连我送的东西都还回公主府了,我哪还有资格置喙少将军的……”
白卿淮惊得挣扎着跪坐起来:“不是的!”
叶鸢吓了一跳,眼疾手快地上前抱住整个人向前倾倒的白卿淮。
“你要摔了你知不知道!”
“可是叶姐姐抱住我了。”白卿淮终于如愿以偿地嗅闻到了叶鸢的味道,小声在叶鸢耳边委屈道,“我没有想把匕首还给殿下,我只是怕您不来……我想要一个您来将军府的机会……”
叶鸢想面对面认真同白卿淮讲话,可是尝试了一下却也不舍得松开手,于是便顺着心意将白卿淮抱得更紧了些。“阿岁,你我之间何至于此?你想见我便派人来公主府,难道我会不来吗?你叫李泱拿着匕首送给我,你有没有想过我会怎么想?我若是以为你要与我划清界限……”
“怎么会!”白卿淮惊得在叶鸢怀中想要挣扎起身,面对面地同叶鸢解释,可身子却根本用不上力,拼尽了浑身的力气也不过是腰椎抽动了一下,“我没有……”
叶鸢感受到白卿淮的动作,轻轻扶着他的后腰,将他挪到床头,又在他的腰后摆上枕头和被子。“别着急,慢慢讲,这样你会舒服些吗?”
白卿淮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他垂着头,觉得有些难为情。他好像在叶鸢面前永远是这幅病弱无助的模样,好像那个意气风发驰骋沙场的白少将军从未存在过。
可他又真的贪恋这一刻,他贪恋叶鸢的关心,他贪恋这一刻来自于她的照顾,他只要闭上眼想到这一刻她在身边,他几乎就要忍不住落下泪来。
叶鸢也没有催促,只是坐在了他床下的脚踏上,侧身对着白卿淮。白卿淮感受到她的动作抬起头:“殿下您别坐在脚踏上,您……坐床上来吧。”
叶鸢知晓白卿淮不愿她坐在脚踏上,怕显得像是不尊重她一般,可嘴上偏偏还要曲解白卿淮的意思:“少将军一口一个殿下地与我划清界限,怎么还想要我离你近些,坐在床上?”
第85章 您若是还瞧得上,还请您随意些。
白卿淮再紧张也听出了叶鸢的调笑之意, 心中的紧张终是少了几分,“叶姐姐还在生气,我不敢乱叫的。若是姐姐愿意离我近些,我自然求之不得。”
叶鸢看着白卿淮的神色, 觉察出二人心中那浅浅的隔阂消弭于无形中, 也松了口气, 认真陈述着:“我确实在生气,却不是因着气性不来看你。我的人一直知晓你的情况,我知你平安。我近来要做的事情繁多, 一时间也顾不得来看你,是我让你难过了。”
白卿淮心中泛起的波澜被叶鸢细细抻开熨烫平整,心底直生出一种隐秘的冲动:“那叶姐姐能坐过来些吗?离得近些我就不难过了。”
叶鸢笑了。
连日来的疲惫叫她无暇细想自己身上的压力,可日复一日繁复的事务压在身上, 叫她许久没有过这般畅快的瞬间了。
她好喜欢阿岁。
叶鸢站起身来, 神色莫变:“阿岁是不难过了, 可我还在生着气呢。”
白卿淮愣了一下,随即认真道:“我做些什么叶姐姐才会消了气去?”
叶鸢叹了口气:“那只怕是你齐齐整整地站在这里才能了。”
白卿淮听懂了叶鸢话语中的未尽之意,心中无力,只郑重道:“对不起,我不仅没保护好皇上, 还把自己搞成这样……”
叶鸢闻言急道:“谁敢说你没保护好皇上!”
白卿淮怔愣着看着叶鸢上前坐在了自己身前,抓过自己的手握在手心中。白卿淮四肢瘫软无力, 连带着触觉感官都被放大了许多。
仅仅是被叶鸢轻轻抓握着,白卿淮只觉得灵魂都在颤栗。
太久了。
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这般亲近过了,他甚至不知道他们还能这般亲近多久。
叶鸢压低声音道:“保护他便保护, 又有什么值得你拼命的!”
白卿淮抿了抿唇。
叶鸢严肃道:“阿岁,我知晓你自小便知忠君爱国, 可我信你不是愚忠之人。他不过是说了句‘让他闭嘴’,你当时身陷囹圄,这命令就定要你来完成吗?”
“你艺高人胆大,提了气劲去全力劈砍那刀客。”叶鸢话语间神色激动,面上也染了几分红晕,“你可知我潜入宫中是看到这一幕的心情?”
“是,若不是何甘平提前使计策用了毒,你不会失手。”叶鸢握着白卿淮的手不由自主地用上了几分力,“可何甘平的人那么多,盛青云若是未在殿中反水,我若是赶不及,你又当如何自处?”
“阿岁,”叶鸢定定地注视着白卿淮,“我不傻,你也不傻,我能想到的这些你也能想到。”
“你根本没有考虑过回来的事。”叶鸢有些悲伤道,“你只想着忠你的君,护你的国,你该做的一切都问心无愧。可是,我呢?我若是在这一场动乱后活了下来,你要我如何?”
“阿岁,你舍得吗?”
白卿淮闭上了眼睛,眼泪控制不住地从眼角溢出,一滴泪琉璃般砸落,碎裂在床铺上。他哪里敢想那么多,忠君爱国是他这么多年在战场一直坚守的信念,拼尽全力几乎是他下意识的选择。
更何况,如今之于他,有了更多这样做的理由。
这也是她的国啊。
她或许未来有一日会站在这权力之巅,让这片河山更加安乐祥和。
为这样的未来付出,为这样的前路拼命,他甘之如饴。
他相信她能做到。
叶鸢心中一次又一次地感受到后怕,那些不安勉强被繁重的事务压下去,可只要静下来,她的脑海里就会反复不断地重现着那一幕,那长刀劈砍而来,而她却在远处眼睁睁地看着,鞭长莫及。
她甚至庆幸这种繁忙,庆幸这短暂的睡眠时间,能让她累到一夜无梦。
她不想从这种噩梦中一次又一次地惊醒。
“阿岁,我但凡晚到一瞬,你这条胳膊还要吗?你这条命还要吗?”叶鸢用温柔的语气说着近乎恐怖的话,随即又长长地叹了口气,“阿岁,我不敢想。”
白卿淮神色黯然:“对不起,叶姐姐,让你担心了。”
叶鸢还没说话,白卿淮又说道:“叶姐姐,你抱抱我好不好。”
好。哪有什么不好的。
叶鸢还有满腔的话也都暂且咽回了肚子里。她欺身过去紧紧地将白卿淮搂在了怀中,脖颈相交,将头狠狠地埋在了白卿淮的肩头。
白卿淮不能动作,只能贪婪地感受着叶鸢的气息,连皮肤都酥麻起来。
把白卿淮搂在怀中才让叶鸢多了些踏实感。她越抱越紧,心中的不安与后怕一分一分地褪去。
叶鸢看着白卿淮那比面容白了许多的肩头,突然张嘴一口咬了下去。
白卿淮毫不设防,没有准备地发出一丝呻-吟,却又因为这声音太过暧昧而忍住了。他意识到叶鸢是在发泄心中憋闷,只觉得心中欢喜,哪里会在意这么一丁点的疼痛。
偏偏叶鸢似是不满意白卿淮的忍耐一般,松开嘴的一瞬间又将双唇亲吻在了自己咬下的那一圈红里发白的牙印上。
又用牙齿轻轻叼着白卿淮肩头的一小块皮拖拽。
白卿淮在叶鸢停止啃咬的那一瞬便浑身一颤。
在叶鸢应许他,让他常伴身侧后,他也不是什么都未准备。即使难为情,他也努力偷偷学了很多。
他懂的。
他随着自己的心意放松下来,于是脑海中有根弦似乎崩断了。
他本就浑身瘫软,此刻更觉得自己周身已经烂成了一滩泥。若是什么人一脚踩进去插入其中,抬起脚抽身时便会带起一圈的泥泞。
脖颈上传来的氤氲气息仿佛在摄取他的灵魂,他听见那些令人羞恼的声音从自己的身后头顶乃至天外传来,可他知道那明明是自己发出的声音。
叶鸢哪里听得下这个。
于是少年将军被公主殿下压在了床头,唇齿相依,任她予取予求。
白卿淮此刻浑身上下唯一能称得上灵活的舌被他的公主殿下捉在口中,舌下被轻柔地拨弄着,舌根处也显得酸胀酥麻。
他那已经迷蒙放空的头脑分出了一丝心神在想,叶姐姐是不是落了颗糖在他口中,才会这般用力去探寻。
可若不是,怎会这般甘甜?
也不知过了多久,昏黄的灯光下拉开细细的银丝,扯断滴落也无人知晓。
叶鸢也不是不害羞的。只是气势这个玄妙的东西本就此消彼长,若是对方示弱,自然便如翘板一样抬高了自己。
叶鸢看到白卿淮满面红晕眼神闪躲,心中悸动更甚。
“阿岁。”叶鸢也不知自己想说什么,只是心中想唤他的名字便唤了。
她看见白卿淮抬头,眼中莹莹闪闪,满满都是她一人,心中也涨满且充盈。
“殿下,”叶鸢听见他又示弱一般这样唤她,“臣现在动弹不得,感官却仍灵敏得很。”
叶鸢不明所以,只觉得阿岁连说敬语时都显得无比温柔。
“我今日叫人帮我清理梳洗过,”白卿淮轻声说道,“我也不知我现下是何模样,是不是还看得过去。您若是还瞧得上,还请您随意些。”
那放缓的话语中好像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您想怎么对我都可以的。”
叶鸢目瞪口呆。她极力压下那可耻的心动,假装听不到自己剧烈的心跳。
阿岁什么时候这般主动了!
偏生她心动得紧。
叶鸢喉咙发紧,艰难反对道:“我是什么禽兽吗?你好生休养……”
出口的话被白卿淮打断:“您真的不想做些什么吗?”
叶鸢觉察出几分异样。白卿淮主动靠近她,她自然欢喜。可阿岁该知道自己不会做什么,却仍如此急迫……
“阿岁,”叶鸢的的手抚上白卿淮的脖颈后侧,“你怎么了?”
白卿淮闭上眼不敢看叶鸢。那些积蓄起的勇气在拉扯中消失殆尽。
是不是叶姐姐在脖颈触碰了什么穴位,才会有这般浓烈的想要落泪的冲动。
叶鸢轻轻在白卿淮的脸颊留下一吻。
“阿岁,”叶鸢轻声道,“是我又让你不安了吗?”
泪水终是顺着眼角落了下来。
叶鸢沿着泪痕自下而上轻轻舔吻着,直至白卿淮的眼角。白卿淮似是想躲,可那分明有知觉的头部却是仍紧紧贴在叶鸢的唇边。
叶鸢声音温柔,带着十足的耐心:“阿岁,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
白卿淮摇摇头,强颜欢笑道:“叶姐姐还会来吗?”
叶鸢皱了皱眉。白卿淮看着那锁紧的眉头,一颗心也跟着紧紧皱缩在了一起。
叶鸢的手指拂过自己的额头,理了理思绪,“阿岁,如果我没会错意的话,你是觉得,我要同你分开了是吗?”
第86章 臣现在只想求您恩准,让这样的好事降临到臣的头上。
白卿淮浑身一颤。他根本连这样一句反问都听不得。
“让我猜猜看。”叶鸢自顾自地起身为自己倒了杯水, 一饮而下,努力压着心头的火气,“我近几日没见过什么人,你总不至于是像提到何余升那次那般冤了我。”
“那便是有人同你讲了什么。”叶鸢手指敲了敲茶桌, “近日宫中动作多, 有些世家起了些心思。”
“想必, 你是听说了这个?”
叶鸢仔细分辨着白卿淮的神情,终是确认了心中所想。
白卿淮垂下头算是默认。
“白少将军,”叶鸢凑近了低声道, “您这是对我没信心,还是对您自己没信心?”
白卿淮徒劳地张了张嘴。他哪里会听不出叶鸢语气里带着的淡淡不满。
叶鸢叹了口气:“阿岁,你是少年将军,是白家公子, 是国之栋梁。”随即叶鸢语气变得幽深, “更重要的是, 你是我的阿岁。”
“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像你这般珍视我,爱护我,也不会有人像你一样和我一路从榆城走过来,”叶鸢认真道,“在我这里, 无论你想要同谁相较,你都是赢家。”
叶鸢手指轻轻拭去白卿淮脸上再次落下的泪水, 轻声道:“阿岁,不会有别人的,只有你。”
白卿淮感受到从尾椎骨一路向上传来的酥麻。他根本控制不住泪水落下, 只能小声在嘴上不断说着对不起。
叶鸢不知道他是为自己抑制不住地落泪道歉,还是在为对自己不够信任道歉。
她也不在意。
她只知道她的阿岁委屈得狠了。病了这些时日也见不到自己一面, 偏偏这时还听到了宫中选驸马的消息,不安和身上的伤痛交织在一起,所有的情绪都在此刻宣泄释放,天空中的雨滴落在地面,开出一朵小白花来。
叶鸢靠在床上抱紧白卿淮。过了片刻,白卿淮听见自己头顶传来的声音:“阿岁,哪怕我们不能成亲,我也不会同旁的人成亲的。”
白卿淮在叶鸢的怀中摇了摇头。
叶鸢感受到怀中人的动静,松开了手。
白卿淮仰着脸看着她,轻声道:“皇上不会允许皇太女无驸马的。”
叶鸢自嘲般笑笑:“皇太女?你倒是敢说。”
白卿淮神色严肃道:“公主殿下,皇太女的位置本就该是你的。”
叶鸢面无表情道:“哪有什么本该?我只是个备选罢了,如今皇后诞下嫡长子,那位才会是明正言顺的储君。”
白卿淮有些着急,神情坚定:“您若是愿争,臣自然是鼎力相助。”
“然后呢?”叶鸢摩挲着他的手背,“若是不成,带着白家万劫不复吗?”
“怎会不成?”白卿淮情绪有些激动,一时间不免声音大了些,“皇后如何能……”
“阿岁。”叶鸢把白卿淮的话堵住,“我不争了。”
白卿淮好似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叶鸢说了什么,连嘴巴仍呆愣楞地半张着,看得叶鸢心中好笑,靠近过去像小鸡啄米般轻轻亲了亲白卿淮。
白卿淮脑子里混乱,捋不清自己想说些什么。叶鸢见状抢先一步把话说开了:“阿岁,我只是宫中的备选,是若是皇上一直无子的唯一答案。可是在这个选择里,我的头顶一直都有一位未知的皇子,现实里没有那个‘若是’,我也从来不会是唯一的那个皇位继承人。”
“我刚知晓自己是皇女时,心中是不愿的。我以为我就只是个白明酌养大的孤女,自由自在在山间生活村中行医了此一生。”
“待我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事实,通晓四书五经,学习治国之道,终于建功立业回到京城,却被告知,皇帝有子了。”
相似小说推荐
-
给诸朝直播华夏文明(星陨落) 《第一期:让我们走进古人们的衣食住行》
姜叶:“先秦时期,人们衣服里面要么不穿,要么胫衣,所以荆轲刺秦失败后对...
-
视线回避是心动的开始(柚子多肉) [现代情感] 《视线回避是心动的开始》作者:柚子多肉【完结】晋江VIP2025.02.08完结总书评数:27701当前被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