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雪里纱 (sosophi)

门外传来女子的轻柔笑声，纸门推开，樱里走了过来，半带好笑地看着一大一小，“小纱，才出生一个多月的婴儿是不会说话的。呵呵——”抿着嘴笑，也蹲在婴儿床边，摸了摸她的头，“小蛇丸，睡得还好吗？”雪里纱瞠大了眼，惊奇地叫起来：“姐姐，她捉住你的手指了！好可爱的说！嗯——我跟她说话她都不理我的……真偏心！”

婴儿小小的手抓住了母亲一根纤白的手指，便不肯撒手了。粉嘟嘟的小嘴里不断吐出口水泡泡，仍是眼瞳滴溜溜乱转，显然是睡得很饱精神十足了。樱里垂下眼，温柔地看着那粉团一样的婴孩，淡笑伊然。雪里纱看着她淡笑温柔的侧脸，开始发怔。她正赤着脚盘腿坐在地板上，身上是冰帝学园的女生校服，米褐色的格子图纹裙摆微微蜷起，半截大腿上布满隐约的淤青。

“姐姐。”雪里纱看着她。“嗯？”女子淡淡应了一声，唇角噙笑，依然看着婴儿那双水当当的大眼。抱着小纱布偶的手臂慢慢收紧，问：“姐姐是不是快要回去了？”樱里回头看了她一眼，浅笑点头，“嗯。我们很可能要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来神社了。”

“好长一段时间？”有多长？三年，五年，十年？抑或是……再也不回来了？少女垂下眼帘，眼神黯然。女子继续笑道：“当然还会再回来看你的！姐姐很想要看到你披上白纱的模样呢，一定很美吧——呵呵。”少女唇边渐渐挽起笑，脸色赧然：“小纱比较喜欢白无垢。”她点头轻笑，“好。那到时候姐姐一定亲手裁一身白无垢和服给你当嫁衣！”

“嗯！”雪里纱笑得眉眼弯弯，仿佛已经全心满足。她笑得越灿烂，樱里反而越是清楚她在勉强自己，一时笑意失散，眼神哀伤地凝睇着她。对于离别的阴霾和不舍，全都隐藏在少女弯如纤月的漆黑眼睫之下。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离合散聚皆是命途使然，即便时间眷顾，她能为她做的也只有时时牵挂。叹息一声，她将少女搂到怀中，温柔低语：“日暮，雪里纱。巫女大人。”

少女僵在那里，眼神发直，“姐……姐？”

“すみません（对不起）。因为区区小女的任性，而让您以稚龄之身背负起神社的重责。”

她慢慢红了眼眶，低头看埋在自己怀中的女子。

“所以（dakala），请巫女大人务必要找到自己的归属。否则，小女将永世难安……”

雪里纱垂眸，看着匍匐在地板上深深俯拜的樱里，眼神肃然，异色的眼瞳里自有股端严气度。看了许久，最后伸出右手覆在女子头顶，平静地说：“汝善女子之罪孽福址，吾将宽恕，允慰，上达神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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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铃声叮叮咚咚响起，过了一会，铁门终于开了，安室知树愣了一下，雪里纱已经盈盈躬身行礼完，抬起脸来笑语温柔，“安室先生。”他笑了笑，侧身让她进来，边问道：“小纱，要结束假休明天开始正式上课了吗？”

雪里纱和他并肩而行，唇角始终噙着清浅温柔的笑意，“嗯，昨天姐姐姐夫带着孩子回去了，我也得开始上学。已经很久没去过学校了。”

“听说日暮同学平安生了个女儿。”他问。她点了点头，眼角弯起，“是啊。宝宝超级可爱的说。”他温和一笑，“那要恭喜你们喽。”两人一边闲聊一边进了主屋。安室知树招呼她随意坐下，要进厨房去泡茶。

雪里纱忙摆了摆手，笑着解释：“安室先生，我只是回来拿点东西。不能必麻烦了。我的东西好像落在这里了，这才特意过来一趟。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他怔了怔，然后微笑，“不必客气，小纱。你自己去房里找找看，我倒杯牛奶给你。”说着便转身进了厨房忙碌起来，雪里纱看了看他的背影，抿抿唇，然后慢步上了楼梯。

雪里纱看了门上的木牌好一会，这才推门进去。卧房里仍是她离开前的摆设，没有人住的一个多月里仍是保持着整洁无尘，显然是有人时时不忘打扫。走到书桌前，拉开白纱窗帘，看到楼下的花畦里，薰衣草开得正好，紫雾弥漫。

“小纱。”她转身一看，安室知树从门外走进来，手上托着茶盘，上面一大杯牛奶。他把杯子塞到她手中，雪里纱笑着点了点头，“谢谢安室先生。”手心里拢着的牛奶杯温热，显然是有把冰箱里保存的冰牛奶特意加热过。他又摸了摸少女的头，关切地问：“最近都没有好好吃饭吗？你瘦了。”

雪里纱一口一口地啜着牛奶，淡笑不语。安室知树四处看了一眼，然后发现了窗台上搁着的灰绿色挡风镜，一笑，拣起那东西，问：“这眼镜是你的，小纱。”她点了点头，搁下牛奶杯，拿过眼镜，拢在和服袖底，然后躬腰，“我得走了，安室先生。非常感谢您前段时间的照顾。”

安室知树眼神温和地看着她，“不用这么客气，小纱。至少……至少我想……你可以继续住下来，小纱。没关系的。我、我的意思是……”她有些怔愕地看着他，他继续说道：“我现在是你的监护人，实在不放心你一个女孩子住在偌大的神社。再说，一个人住……很寂寞吧。我也是一个人住，所以……咳！”少女依旧浅笑温柔，静静地凝望，他倒有些手足无措起来，觉得自己越解释越像在描黑。说不定害人家以为他一介大叔拐带小女生，或是有恋童癖！

雪里纱挽起唇角，牵扯出完美的四十五度，温柔如许的笑意。然后温柔问道：“安室先生，您想说的究竟是什么？”男子一下子紧绷住身体，忽然呼了口气，双手扳上她的肩膀，低头认真地看着她，“小纱，你愿意做我的女儿吗？让我照顾你。”

雪里纱的笑容失散，垂下眼帘，静默片刻，然后才抬起眼来，仍是笑意盈盈：“安室先生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女儿。”他淡淡一笑，“不。我将只有你这一个女儿。”她怔住，咬了咬唇，问道：“安室先生还是执着于我姐姐吗？”

“我想照顾你，并不是因为你姐姐拜托……而是我的请求。”安室知树这么解释。雪里纱沉默下来，过了一会轻声问道：“安室先生，能不能告诉我，当年为什么……姐姐没有选择你？”

“因为……”

那日病房里的温柔女子终于摊开了多年的暧昧，她的若即若离捉摸不定，他的怅然若失牵肠挂肚，于是一切真相大白。

她说，以一如既往的笑语温柔说道：“小树从以前开始就是个温柔的人呢，一直都那么温柔。只要我愿意回头，一定能看到你在那里，静静地关注，默默地关心……而我，习惯性地温柔，习惯性地讨好别人也讨好自己。即使是这样的我，也被你感动了。”她似乎也很有些叹息，“可我是漂泊不定的人……遇到了那么多爱我的人，却只有一个人坚持追到天涯海角，死都要把我留在身边，即便在我请求他等待的时候，他也相信了我。”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他，只是淡笑着凝睇着窗外的天空。那天的天空出奇地晴朗，浩无边际的蓝，一眼望过去仿佛目光能像水一般融在那种细腻的润泽里面。

一如二十年前，两人无数处在樱树下擦肩而过。靠着树根坐的长发少女从书本里抬起眼来看漫天樱落，橘色的裙摆在身下卷成层层叠叠的花朵，灰眸少年抱着书走过，她转过脸来笑。她曾经很是亲密地唤他“小树”。那时的她希望他能带自己逃离家，逃离一切对哥哥的执念……

二十年恍如隔世，分明两人都还在这里，却一切都变了。当年十五岁的少年已经成长为男子，温润如玉，宜室宜家。然而在他终于能够给她幸福的时候，她已嫁为人妻将为人母。只当年的那段情还没来得及了断，他的牵挂犹在，她现在也打算一并抹去。

“安室，我想我们之间都不需要道歉。现在的我爱那个人，他也爱我。如果我不爱他，那么他就不会爱了，甚至连爱是什么都无法了解……你们，不一样。”

他讷讷地站在病床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最后也随着她的视线，往窗外看去。他想了想，然后温和地说：“好，我不再爱你。”转过身去，满脸疲惫。她要他放开，好，那他就不再爱她；她要他忘记她，好，那他就连自己也一起忘了；他不再爱她，虽不至于连爱是怎么回事也不懂了，却也不愿意再爱别的人。

……

雪里纱了然颔首，“我明白了，安室先生。”然后安室知树看着少女微笑，语气恳切地请求：“所以小纱，让我照顾你吧。我会把你当成自己的女儿，也许我能做个称职的父亲。”

“可是安室先生，我父亲在我心里是无可替代神一样的存在，我永远无法把您当成父亲看待。而且……”雪里纱迟疑又不安，忧心忡忡，“我身为日暮神社的掌管者，所要担负的责任也不允许我如此任性地追求世情人意。说不定……会因此让您牵连到本不该有的危险里来。”她的作息是昼夜颠倒的，夜深人静时她穿梭于阴阳界除恶灵渡冤魂平妖孽，如此危险的处境，怎能忍心让善良的他日夜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