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雪里纱 (sosophi)

　　她自我安慰。
　　迹部景吾跟她闲聊起来。“我祖父前几年去世了，所以现在是我祖母一个人住。”
　　她想了一下，纠结于某个细节：那家里那些负责服侍老太太的佣人该不该算在内……迹部财团可是富可敌国呐，佣人肯定少不了的。
　　“迹部跟迹部奶奶感情很好吧？”
　　“啊。我小时候是他们带大的。”他端着高脚杯轻晃，动作极其优雅贵气。不知是想到些什么，眼神幽深，半晌才回过神来，摸着泪痣淡笑：“雪里纱，不用紧张。我祖母是个很亲切的人，你会喜欢她的。”
　　她迷惑：自己干嘛要紧张，又不是见大家长……见大家长也没紧张过……更何况，她小时候不是还见过迹部奶奶了吗？
　　车穿行过一望无际的绿野，辽阔的绿海只有一条公路横贯而过，海中央是一幢双层欧式建筑，远远望去，淡蓝色的屋顶雪白墙面，是干净的搭配。蓝天白云，涛涛叶声。
　　雪里纱趴在车窗上，惊奇地望着车窗外的风景：绿色的草海，跟童话里一模一样的小木屋，一切渐行渐远……迹部景吾扭脸看过去，“那是薰衣草田。可惜现在花期已经过了，到了六七月的花期，这一片就成了紫色的海洋……很好看的。”
　　她当然知道，很好看的。六月的富良野，有粉蓝水润的晴空，一望无际的紫色花田，银色绸带一样的公路，如果入了水粉的画，多么像应该只存在于童话里的美好。
　　雪里纱跟迹部景吾到时，老人正躺在藤椅里，在花园中晒太阳。北海道的天空出奇得晴朗，从东京来时还是绵雨阴云，到了这边便是阳光灿烂万里晴空。阳光落了老人一身，一些细小的毛屑也被光线折射，肉眼可辩。
　　“奶奶。”
　　老人闻言回头，蓬蓬的白发拢在颊边，发尾柔卷，下巴尖俏，隐约还可见年轻时的几分俏丽。不过这面红唇润的模样，哪是什么“临终有未了心愿”的老人家。
　　不知是迹部诓她来的吗？雪里纱第一想到的是这个。
　　老人未言便有三分笑，亲切满满，是位可爱的老妇人。“小景，你来了。”慈详的目光看了少年一眼，又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伫在他身后的纤细少女——茶色和服，异色眼眸。这阴阳瞳啊……
　　“这孩子便是小纱吧……”少女站在那儿与她盈盈躬腰，有礼问安：“迹部奶奶，小纱给您问好了。”老人招手让她过去，她便乖巧地蹲在藤椅边上，体贴地帮老人掖了掖下半身覆盖着的毛毯。
　　头顶重了些，老人的手抹在她头顶，慢慢地滑过她耳旁的檀黑发丝，给她把散落的发缕压制耳后，露出了不笑也翘的眼角。多少年不见了？屈指一数，就是十年。
　　老人的眼神是有些怀念的，“小纱，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那时候，你呀，小小的，成天不说话，就爱跟在小里屁股后头，上哪都要跟着……”
　　她的目光瞟向一旁竖起耳朵的迹部景吾，神色有些赧然，一边甜软应答着：“嗯。迹部奶奶还记得小纱，小纱很高兴。”回头一定要威胁他不准把自己的童年糗事爆料了！
　　迹部的祖母也不说自己想见她的原因，只是一再挽留她的这里住一晚，还让自己孙儿陪她四处走走逛逛，比如迹部财团在这边的游乐园。她想要撮合两人意愿很明显，再明显不过，却又很委婉地表达出来，让雪里纱找不到拒绝的机会。
　　于是她现在站在了摩天轮下，仰望着巨型轮子，脖子都快仰断了。偌大的游乐园完全封闭，只有工作人员依旧忠于职守，今日只招待迹部家的贵客——迹部大少爷还有……疑为迹部财团未来主母的少女。
　　迹部景吾被她支使去买吃的零食——在摩天轮上吃的零食，他当时好奇地多问了一句“为什么”，然后被她的理由雷到——她居然很正色地回答：讨厌坐摩天轮，它太慢悠悠了，常规大小的摩天轮坐一圈起码半个小时，像这种巨轮，我估摸着怎么也得一个钟吧……
　　还补充了一句：大不一定代表着好的，迹部君。
　　少年默默转身，去买那些她指名要吃的零食——红豆牛奶薯片鱿鱼丝葱香饼干，etc。因为，她说的真的很有道理。而这摩天轮偏偏又是老人指定要两人去玩的项目……
　　在等迹部景吾回来的空当，雪里纱一边仰脖子，一边用力揉后颈，嘟喃道：“要是被忍足君知道我居然跟别的雄性生物来游乐园，肯定会生气的……额，”迟疑了一下，“应该会生气吧？”她不太确定，其实，她到现在还没见过他生气的样子——
　　除了那一次，那一次……要帮她包扎伤口那一次……
　　但是，那也是因为担心，所以才会板着脸……
　　应该也不算是生气吧……
　　想了想，两人居然一次也没吵过架？！！！！这对她来说是不好的预兆，难道难道……她捧着脸，心绪有些绞乱，“难道这证明我跟忍足君之间激不起吵架的火花……呜？都说打是亲骂是爱，像这样温吞如水的相处，连吵架都没有激情……呜……难道难道……我们不适合在一起？！！！”
　　手机里牛奶歌喳啦喳啦的铃声响起，她手忙脚乱地翻出手机，“MOXI MOXI？”正好是忍足侑士打来的电话，她顿时双眼含泪，哽咽道：“忍足君……”
　　电话那头的少年手上捏着的手掉到地上，再拣起来时，笔已经摔坏了，在纸页上写不出字来，证明他这一吓可不轻。电波里送过来的男音依旧温柔熟悉。“怎么了？”她的声音里有哭音，软软的，甜甜的，沙沙的，让他心口上多了只挠人心扉的小爪子。
　　她问：“迹部奶奶一定要我跟迹部去坐摩天轮，忍足君……会不会，生气？”他连忙安慰道：“不会不会，当然不会……”电话里的声音哭音更甚，“呜……忍足君真的不会生气吗？”他再次很宽容地说：“不会，当然不会……”只是有些心里酸酸的不是味。
　　结果听到她嘀一声挂了电话。
　　通话结束。
　　忍足侑士莫明奇妙：“怎、怎么了？”
　　雪里纱顶着气鼓鼓的包子脸上了一节摩天轮小厢，迹部景吾跟在她身后，摇摇晃晃地走进去，把一大堆零食摔在座椅上，喘了口气，“以后本大爷再也不来坐什么鬼摩天轮了！”她扭脸望着窗外，不发一语。他挑挑眉，奇怪：谁惹到她生气了？
　　摩天轮缓慢攀升，巨大的轮体上每一节小厢里都有一盏灯，灯光旋动，四周静寂，天空是深沉的蓝紫色。
　　雪里纱以手掌摩挲手臂，和服的衣料单薄，抵不过秋夜风寒。迹部景吾看到，脱下休闲外套随手丢过去，目光移向别处，说道：“冷就穿着吧。”她低声道谢，然后把衣服套上，果然觉得身上暖了很多。外套上还带着少年的体温，淡淡的Rose典雅古龙水的味道。
　　他对她其实一直很温柔，可也很别扭。
　　小厢离地越来越高，地上的那些虹影变得渺茫起来，光线攒在一块，是点点绚烂靡丽的光晕。快要到顶端，最高处。他忽然转身面对她，“雪里纱。”她仰脸望着他，“迹部。”其实两个人都听过那些关于摩天轮的传说。传说,在嘉年华之夜和自己喜欢的人坐摩天轮,到最顶端的时候,和那个人接吻,他们就会永远在一起,幸福地走下去……
　　“雪里纱，本大爷，本大爷……我喜欢你！”
　　他还是说出了口，如果不说，大概永远都会是遗憾了，至少要明明白白让她知道，迹部景吾凭着喜欢她的这份心意，也曾经很努力地想要为她做些什么。他不甘心就此认输。除非被她明确拒绝，否则不可能彻底死心，总也还会想着念着她。
　　结果是，真的亲耳听到了她的拒绝。“对不起，你迟了一步，小景哥哥……”
　　迹部景吾苦笑，“果然是这样。”这一次，是死心了吧……
　　小景哥哥，从这一声开始，他便永远只是哥哥。
　　然后是沉默，巨大的沉默，横亘在两人之间，填满了那道看不见的鸿沟。小厢停了，最顶端。她望着窗外，感叹：“到顶端了。”摩天轮到顶端时会停一停。她的脸被他扳过来，灰紫色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她，两人额抵额。
　　雪里纱沉默了下，然后提醒他：“现在不是嘉年华之夜……”即使吻下去，终也是遗憾了。
　　“我知道，”他垂下眼睫，掩饰眼底的疼痛，哑了声音：“小纱，只要一次就够了，只要一次……”她亦垂下眼睫，掩饰眼底的悲哀，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泪水潸潸落下。最后他的吻落在了自己的拇指上，然后摁在她唇上，仅此而已。
　　其实那里，他已经没有资格触碰。

　　故事到了结局的时候（2）

　　那一夜回来后，雪里纱做了很多梦，全是凌乱的情节，浮光掠影地过去，再睁开眼时，天色大明。居然睡到了中午时候。
　　三人一起用过午餐，全是她喜欢的菜色甜品——章鱼烧，西米露……看着盘碟撤下，老人这才说话：“小纱，我有样东西，已经存了许多年，现在是归还你们神社的时候了。”
　　雪里纱静坐等在客厅里，老人让迹部景吾推着自己的轮椅离开去取所谓的‘神社的东西’。她有些忐忑不安，也有些好奇，更多的是迷惑。他们再回来时，老人把一付长轴木盒交给她，态度虔诚而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