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佝偻身影逆着人群,替他们挡住了部分冲撞上来的,已经不能被称之村民的怪物。
是陈阿娘,她的身形明明看起来比听遥还要纤弱,却还是拨开了人群,走到了她旁边。
原本堆满岁月痕迹的脸,已经被爪痕一样的伤疤取代,汩汩血液顺着她的脸颊留下。
“我知道你不是小坝,但还是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看见了长大后的小坝。”陈阿娘自顾自说着。
“我常常想,若是小坝还活着,兴许也会是你这般模样吧。但终究是我害了她。所以我不能再害了你。”
“罪恶由村子升起,便由村子里的人结束吧。”
陈阿娘说着,便向后倒去,烈火很快将她佝偻的身子吞没,燃地更甚。
其他村民因为陈阿娘的举动,攻击的动作有了一瞬间的停顿,像是在与自己的神志拉扯,纷纷半跪着,捂住耳朵,神色痛苦地哭嚎。
强劲的风将他二人吹出门外,谢逢臣从芥子袋中拿出长剑,在地上划出一段距离后,才勉强在崖边稳住了身形,却被随后吹过来的听遥一撞,两人排排从山崖坠落。
寺门在瞬间紧闭,像是被人从里面狠狠关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那时的王家村本来只是蓟洲靠近千层山方向的一个边缘化的小村子。那时的陈阿娘还不叫陈阿娘,她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她叫陈云裳。
云想衣裳花想容里面的云裳。
村里的人每天也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过着自给自足的美好生活。
事情似乎是从她捡到那人后才发生的改变。
她记得,那是个难得的雨天。
王家村因为地势原因,所以多是晴朗的艳阳天。也因此多是旱季,食物也比较难存活。
所以在雨天遇见那个青年时,她认为这也是一种幸运。
春种时节遭逢旱季导致他们秋收时节颗粒无收。阿爸为了维持生计就跟村里组成的小队去打猎。因此被咬伤了腿,急需要一种生长在藤桥树上的药草来救命。
阿妈因为生她,伤了身子,只能做些轻活。于是陈云裳决定瞒着阿爸和阿妈自己去村子里的后山找药。
为了方便,少女特意换上了轻便一点的服装,柔顺乌黑的长发直接用发带高高绑起,露出清秀的五官,背着空空的药娄,向山上走去。
马尾在背后一甩一甩,清爽又利落。
后山地势复杂,她没来过几次,所以很快就迷了路。甚至还因为道路崎岖摔了几跤。原本觉得轻便的服饰也因为过于轻便而摔得破破烂烂。
偏生,祸不单行,她刚一起身,背后的药娄就随着咔嚓一声,直接从她瘦弱的肩膀滑落,她只来得及转身,瞪大眼睛,看着它滚入深不见底的悬崖。
短短半个时辰,陈云裳就从一个穿戴整齐,意气满满的少女变成了灰头土脸的落魄小狗。
她叹了口气,揉着摔得有些酸疼的胳膊,用树枝拨开前面的荆棘丛,继续向前走去。
忽的,她又又又被绊倒了,但是好像倒在了什么柔软的垫子上,因为有些害怕,所以她的双眼依旧紧紧闭着,指尖胡乱一摸,湿湿的,热热的,有温度的,是个活人。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入目的是一张极为漂亮的脸。
那人眉目像是她在村长家的看到的画一般精致,颜如冠玉,一脸的清贵像。此刻他的双眼紧紧地闭着,剑眉紧缩。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陈云裳朝他吹了口气。
尽管话本里仙女吹的是仙气,她吹的不知道是什么鬼气。却还是惊奇地让那人幽幽转醒了。她有些兴奋。
他的眼睛也如同想象中那样好看,倒影的是,陈云裳凑近了些,居然是她的面孔。
“你在干什么?”那人嗓音冷淡,原本紧锁的眉拧地更厉害了,看着陈云裳花猫一样的脸,眼中不□□露出一丝嫌弃。
“我...”陈云裳支支吾吾还没想好措辞,倾盆大雨就哗哗啦啦落下,直砸地她一个激灵。她脸上沾染的泥土直接被冲到了那人素白色的衣服上。
留下一个又一个泥泞的小泥花。
“你,先起来。”
“哦,好。”
陈云裳刚支起身,准备起来,又想打喷嚏,她下意识伸手捂了一下。脑袋又瞌回了青年温热有力的胸膛。
像是被嗑疼了,她不自觉发出小猫一样的嗷呜声,眨巴着小鹿一样的眼,有些无辜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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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想衣裳花想容。”--李白《清平调·其一》
第20章 小猫
少女的五官并不算特别出挑,但组合在一起就有种莫名的灵动感。雨水沿着她那纤细修长的眼睫毛滑落,她眨眼的动作轻柔而频繁,宛如一只刚被雨水打湿的小猫,湿漉漉的样子既可怜又可爱。
“蠢死了。”那人说着伸手捏住了她的后颈,奇异般地将她平着提了起来。
没人知道,后颈是陈云裳的敏感点。她咬紧下唇,僵直着身子,动都不敢动一下。只能瞪圆了双眼,怔怔地看着他。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什么托起来了一样,然后被那股力道引着站直了身体。青年这才单手撑地,站了起来。原本沾满泥泞的素白衣衫也在瞬间恢复如初。
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又充满贵气,一看就是锦衣玉食的小少爷,与后山荒凉的景物以及她都格格不入。
他的个头很高,陈云裳仰起头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下巴,尖细而轮廓分明,每一处都突显着一种雕琢的精致感。
雨水在这一刻似乎停止了。身上湿漉漉的感觉也消失了,她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爽感。原是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隔断了他们之间的雨水,并顺便帮她烘干了衣服。
她的神色中有好奇,不禁开口询问:“你是谁?”
青年愣了一下,关于自己身份这方面的内容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再往深处细想,头就开始痛了,是那种像针扎一样的,细细密密的疼。
他的神智有些恍惚,身形也开始摇晃,像是下一秒就要倒下。陈云裳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上前一步扶住了他,清脆的嗓音中透着些许关切。
“你怎么了?要不要坐下来休息一下?”
话刚说完,陈云裳就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头,神色看起来有些懊恼。
因为下雨的缘故,泥土被冲的软烂,一片泥泞。根本没有可以坐下休息的地方。好了,他是不是又要嘲笑她了?
意外地,青年没有嘲讽她,而是应了声好。声音好听是好听,就是听起来有点虚虚的。
只是,他为什么这么理所当然地把全身的重力都压在她身上啊!!陈云裳被压地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却又不能把他丢下,只能不满地轻哼了一下。
陈云裳咬着牙,有些吃力地扶着“软若无骨”的青年靠在了一棵树下。手上的力道没收住,只听咚的一声,他的头被撞在了身后的树上。
他闷哼一声,白玉似的簪子从发间滑落,她伸手去抓,却怎么也抓不住,只看得玉簪子从她指尖滑落,打了几个转,被泥污了满身。
陈云裳心中生起了一种莫名的情绪,内心不知为何,有些慌乱,她只是下意识觉得不该是这样的。可到底是怎样,她又说不清楚。
青年抬眼看向陈云裳,忽的开口,“我记不清了。”他将腰间的玉佩取下来,递到陈云裳的手里,上面刻着一个方字。
想来应该是他的姓氏。
陈云裳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应她最开始的问题。
他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染了点泥土,青丝四散,不知是不是错觉,陈云裳感觉他的眼眸也被染上了雨气。看起来有点可怜。
像是知道陈云裳要问什么,他又接着开口,“我没去处了。”
“那从今天起,你就叫方想容好不好?”云想衣裳花想容的方想容。
陈云裳是典型的嘴比脑子快,刚说完,她就后悔了。
也不知他是看出来了,还是没看出来,很快地点了点头,让陈云裳反悔的话,咬死在唇齿间,有种不上不下的咽气感。
陈云裳叹了口气,没再说话。也不知这雨何时才能停。
等等...雨?陈云裳将目光缓缓地转向了方想容。
少女周身虽然是干的,衣料不至于紧贴着身体,但她先前因为摔跤,衣服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头发也有些乱糟糟的,和泥土黏在一起,不免显得有些狼狈。
如此这般实在称不上好看,方想容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怎么了?”
陈云裳抑制住自己想打喷嚏的欲望,吸了吸鼻子,含糊开口:“方想容,你是不是会仙术啊?”
虽说心里是有些后悔自己刚刚说出的话,但陈云裳叫的还是极为顺口的。
露出来的双眸乌黑水润,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方想容这会已经缓过来了,起身,将自己素白色的毛绒披风解了下来,披在了陈云裳的身上。青年不紧不慢地打着结,削瘦的指尖偶尔会擦过她柔软的下颌。
期间,为了方便方想容的动作,陈云裳轻轻抬起下巴,眸光带着期待,紧紧追随着方想容。
只等他一声令下,就准备拉着他去之前在山崖上看到的药草,当时因为地势太陡峭了,她只得放弃。
但若是方想容会仙术的话,那这些就不是问题了。
方想容将细绳穿过,打好结,将披风往里拢了拢,装了一下,淡声开口:“会一点。”
陈云裳唇角上扬,露出了上山以来第一个笑容。
“那你能帮我个忙吗?”陈云裳先是露出了个可怜巴巴的表情,后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自顾自地重重地点了下头,直接扯着方想容就向之前看到药草的山崖跑去。
她都让他叫方想容了,他没记忆还没去处,那现在可不就得她说了算吗?所以帮她取草药这件事,他不同意也得同意。
冷冽的风吹起少女的发梢,划过他的颈脖,留下柔软轻痒的触觉。一片又一片的泥泞随着他们的动作,溅落在他们不经意间贴合的衣摆。
少女纤细的身影被隐藏在宽大的衣袍下,青年树起的灵力屏障将雨水阻隔在外,她扯住他的衣角,带着他向前跑去。
两道身影渐渐重叠着,消失在密林森森的雨幕中。
“等会到我家了,你就说是路过,帮我采药的时候受了伤,其余的什么都别说知道了吗?”
回村的路上,陈云裳絮絮叨叨地跟方想容叮嘱着,也不管他到底有没有记住,反正先输出一顿就对了。
“还有,我阿爸阿妈要是问你叫什么,你就说......”
“方想容。”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又接了一句,“云想衣裳花想容的方想容。”语调慢悠悠地带着点不以为然。
陈云裳脸颊不知何时染上了浅浅的一层酡红,她捂着发烫的脸颊,低垂着脑袋,突然安静了下来。
糟了,被发现了。她只能庆幸,幸好是晚上,他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月光照拂在少女的身侧,她的心事,只有月亮知道。不,月亮躲进了云层,月亮也不知道。
陈云裳刚走到庭院,就见通明的灯火将院子照地透亮。阿爸和阿妈正坐在进门的地方。
“去哪了?”陈阿爸冷着一张和陈云裳相似却发灰的脸,语气难得有些生硬。
陈云裳被他看地有些发怵,但还是从方想容手中拿过了药草,兴冲冲地跑过去,献宝似地递给了云娘子,“阿妈你看,我找到了医治阿爸的草药。”
阿妈姓木,云是她的名,王家村重男轻女,嫁夫随夫姓,但陈阿爸却不在意这种传统,偏要叫阿妈云娘子。
小陈云裳问为什么,那个一向沉默少语的阿爸摸了摸她的头,说了很多,她只记住了最后一句。
因为木是她的姓,只有云是真正属于阿妈的。
陈云裳抱着云娘子的胳膊软着声音糊弄了一下,说保证下次绝对不会这样了,就揭过了这件事。
顺带交代了一下方想容的来历,陈阿爸和云娘子感激地跟方想容道谢。然后云娘子拿着草药去煎药了,方想容扶着陈阿爸回房,陈云裳回去换了身衣服,准备给方想容收拾房间。
这边,陈云裳弯着腰清扫着灰尘,累的哼哧哼哧。一转头却见方想容轻咳着走进来,眉头紧锁,脸上是毫无掩饰的嫌弃之色。
陈云裳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道,“过来帮忙啊。”
方想容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解,随后伸手捏碎了一张黄色的纸,原本布满灰尘,且杂乱的房间在瞬间变得无比整齐。
这一举将她的行为更衬得像个傻子,陈云裳盯着手中的掸子陷入了沉默。
随后快步走了出去,路过方想容的时候,冷哼一声,“有仙术了不起吗?”
下一秒,像是为了印证陈云裳的话,她被绊倒了啊啊啊,她因为走得太着急,被门槛绊倒了。
想象中与大地亲密接触的熟悉感并没有到来,与之靠近的是方想容身上淡淡的药草香。她紧紧扒住了方想容的手臂,才不至于摔倒。
她一抬眸,撞入眼帘的是他漆黑的眸子,像是有细细碎碎的光点在其中跳跃。眼皮往下一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清淡和嘲讽在他眸中染开,死装,死装。
呜呜,好叭,有仙术确实了不起。
后面的日子,方想容接替了陈阿爸在村子里的活,在捕猎野兽一项事务中,成为了领导者。并带着王家村的村民们与外界贸易,混的风生水起。
陈云裳对外就称方想容是她阿妈那边的亲人。她每天游手好闲也有钱票从方想容那里直接流入她的小金库。小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滋润。
唯一让她生气的是,方想容诓了她那么久的仙术,居然只是他失忆前身上留下来的符纸。真是可恶。
过两天是陈云裳的及笄礼,她已经有几天没出门了,此时正蹲在池塘边给小鱼喂食。她边丢鱼食,边念叨着,“喜欢。”“不喜欢。”
“在干什么?”原本清朗的嗓音刻意被压低,压细,透着一种幽幽的诡异感。
陈云裳被吓地一个激灵,脚下一个踉跄,踩着一颗小石子,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滑进了池塘。
这熟悉的场景,准是方想容没错了。每次和他一起就没什么好事。呜呜。
陈云裳扑腾着喝了好几口水,视线最后一次聚焦,是一抹白色的身影,在奋力朝她游过来。
她感觉眼皮莫名有些沉重,闭合的瞬间,唇齿间的触觉变得格外清晰。她的意识突然变得很迟钝而缓慢。他在透过这种方式将气渡给她。并带着她浮出水面。
上岸后他捏碎了最后一张净身符,眉头紧缩,捏着她手腕的指尖用力到发白,直到她痛呼出声,才反应过来,抿紧的唇线有了松动。
低声说了句抱歉将她抱回房间就离开了。耳根有些发热,脚步看起来有种莫名的虚浮。
陈云裳坐在床边弹了弹腿,一闭眼,脑海中浮现就是刚刚的触觉,心中一颤。她弹掉了鞋子,在床上滚了两圈,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啊啊啊,不是他什么意思啊?
这天后,陈云裳有感觉方想容在刻意躲着她,陈云裳索性也顺了他的意,二人躲来躲去,这几天愣是没有再见过面。
直到陈云裳及笄日那天,方想容直接带着浩浩汤汤的队伍,提着全部的身家,来陈家提亲了。
王家村的习俗如此,女子成婚一般都在及笄礼前后,据说是祥瑞的象征。
陈阿爸和云娘子并没有过多干预,即使他们都知道方想容的身份绝对不简单,但还是尊重陈云裳的意见。
那一日,天气晴朗,青年自地平线缓缓升起的红霞中走来,红日喷薄而出,将他素白色的衣衫也染成浅金色,更衬得那人如玉般精致。
她在那人带着软和的眸光中,点了头。选择臣服与少女春心的悸动。
却不知这一举动,将会将她带入怎样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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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如果来得及的话明天应该会日万呜呜qaq,
第21章 交颈
陈云裳和方想容的大婚虽没有十里红妆那么夸张,在村子里却也算的上盛大。前来接应的马车从街头到街尾,花瓣撒了满村,树上的红绸带飘了很远。
鸣乐的声音热闹又喜庆。
陈云裳感觉像是做梦一样,脚步一直飘飘地虚浮着。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捏着精致的画扇,面容半遮,准备同方想容喝合卺酒了。
但陈云裳是个又贪又不胜酒力的主。和方想容一同喝完第一杯后,悄咪咪又喝了第二杯、第三杯。然后头一歪,就倒在了桌子上。
方想容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醉醺醺的陈云裳。
兴许是今日新婚的缘故,少女的面容并不似平时那般不施粉黛。而是眉目轻扫,丹唇殷红。两颊是带着酒气的酡红色。眼角金色的花钿更是为她增添了几分醉人的妩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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