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颜:“......”这是对反派的回收利用吗?
“我其实也不想演洛河神女,演了很容易被骂。但我没什么名气,戏班子说什么就得是什么。”
洛颜心想:委屈大家了。
她觉得自己该走了,还要去找人呢,便从箱子上起身。
可还没往外走,忽然看见箱子底下压着片榆树叶子。这叶子的形状和颜色非常眼熟,就在不久前,郡女观,她就见过这样的一树叶子。
榆树叶子哪儿来的?为何在这?来的路上可没有榆树。
叶子颜色翠绿,根茎还没发黄,显然是还没摘下多久。洛颜心生警惕,她是追着那黑雾里的三人才到这附近的,那三人在这附近就消失了,可这些人忽然就出现了。
有点太巧。
但她没有立刻问,先用余光小心翼翼地扫视整间屋子:一间茅草屋,一张土堆的大通铺,几床冻硬的被子,几口箱子,再没其他东西。
但在墙角里有一只沾着血画成的鸡,很小,若非洛颜这样的眼力,绝对看不出来。
洛颜一下子想到郡女观里那只蜃鸡,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对她说出“蜃鸡”的少年的身影。
不会这么巧?可她目光往旁边一扫视,果然在鸡正对着的墙角,画了一只贝壳。再仔细找,发现一只箱子半敞开来,里面露出一只绣花鞋。门边堆着些杂物,里面有好几块小山核桃壳。
只一只鸡是巧合,可这么多二人经历过的事叠加在一起,巧合就解释不通了。
那便只有一个解释,那个少年,夏小余,他来过这里,还留下了记号。
他不像是会无缘无故做这些事的人,他一定是发现了这里有古怪。
扮演神女的那位新嫁娘看洛颜忽然站起身,便问她怎么回事。
洛颜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也变得如蚊蝇般细小:“娘子,我能在这里住一晚吗?天晚了。”
虽然不是有意为之,但她那双大眼睛眨巴起来,无端端地让人觉得她可怜。
天色一暗下来,荒村野岭就变得阴森恐怖起来。十几岁的小姑娘,身材瘦小,胳膊细得一折就能断,看上去好欺负的模样。让她一个人走夜路,还不把她吓哭。
新嫁娘语气也轻柔了些:“你一个人怎么走到这里来的啊?”
洛颜却丹田气足:“和家里闹别扭跑出来,遇上商队载了我一程,到这里跟他们分开......我不认识路,不小心走进来的。”
说完才意识到,这话不是不久前夏小余说过的吗,自己怎么给原封不动地又说一遍?好的不学,净学骗人的。
新嫁娘善解人意:“那好吧,这么晚也不安全,不过我们这里简陋,大家晚上都挤在睡,你别嫌弃就好。”
洛颜连连摆手,没床没屋子时,山洞、树枝甚至坟墓,她都睡过,眼下的条件对她来说已经相当好了。
于是她便留在这里。还没到入夜休息的时候,戏班子里的人们还各有各的忙。洛颜看了一阵,发现他们都在讲戏本子的事,自己帮不上忙,就主动提议把角落里的垃圾扫了,趁机弯下腰把几个小山核桃壳检查一遍,没发现里面刻着什么信息。
也有道理,万一刻了字被对方发现了可不好。其实记号这么多已经很容易被对方发现了,应该是照顾到自己,怕自己蠢笨,看不到、看不懂。
他不仅头脑聪明,心思还挺细腻的,洛颜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他这么耗费心神暗示自己,自己可不能辜负他一番心意。
如果是他,会怎么做?
洛颜回想起他在黑熊岭村,一上来先是问了老村长,心里有了计较,走到几个家仆打扮的少年身旁,问道:“小郎君,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呀?”
那几个小郎君正得闲,打开了随行携带的药包,一粒一粒地数起来。听见洛颜过来,不说话也不抬头,好像数药粒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
洛颜略懂一点医术。一眼看出来药包里都是跌打损伤后外敷的药。戏人在台上表演,难免有磕碰受伤,所以会备一些药,这是很正常的事。
洛颜借此机会问:“有谁受伤了吗?”
但那几人仍旧不答。总共几粒药,不知道数了多少遍,像是只会做这一件事一样。
这不对劲,看先前几人也互相说话,不像是江湖上传说的,戏班子某些听不见声音只会打手势的特殊戏人。洛颜又站得近了些,还要再问,忽然有人搭上了她的肩膀。
回头一看,正是那扮演洛河神女的女子,她双手冰凉,穿着一身华丽的大红喜服,却身处破旧的茅草屋中,衬出一股阴森诡丽的感觉。
女子道:“他们没见过外人,怕生,小妹子,我瞧你没什么事做吧,我这里正好还有两出戏要准备,不如你陪我练练。”
洛颜余光飞快一扫,只见最开始和这女子一同对戏,那个官人打扮的男子不见了身影,感觉好一会儿没看见他了。此时夜色已深,不知他去了哪里。
真是处处不对劲,只可惜自己不够聪明,没办法一眼看出来,只能慢慢找,于是称好。
女子便拉着她在装道具的箱子上坐下,打开话本子,还是今天黄昏时分演的那一出,女子问洛颜:“你说洛河神女被抽走法力,被迫嫁给王富户为妾的时候应该是什么心情?”
洛颜代入了一个没有任何法力的自己,有点想象不出来,她生来就是灵体,很小的时候就被母亲催着修炼,无论是酷暑还是寒冬,没有一天停下休息过。
洛河一带的小孩子有很多玩耍的花样,春天编花环,夏天捉草蛐蛐,秋天穿针线绣彩衣,冬天呢,就不出门了。
小孩子们跑上山来玩,他们知道伊阙上有一位贵人,不能上去,就在黑熊岭几个山头间奔跑,经常跑到神女观门前,带着花环、草蛐蛐和彩衣,和同伴假扮成新郎官和新嫁娘,在观外玩拜堂的游戏。
嬉笑声像是沿街刚出炉甜糕上的香气,飘进了观后草屋。观后,洛颜头顶大米缸,双臂伸平,单脚独立而站。米缸里没有米,只有从山涧刚挑上来的山泉水,却比米更沉。水是满的,不能洒出来一滴,双臂举得酸了也不能放下来,只能用一只脚站立,不能双脚倒替着站,从寅时站到亥时,这是最基本的功课。
只有一种天气下可以休息半日,不用练功。就是倾盆大雨过后,屋子被冲塌,这休息的半日时间就去山上挑泥土,回来和上水,重新把墙砌好。水土的比例必须合适,不然还会再塌。
被抽走法力听说会很痛,但她一向不太怕痛。只是没了法力,很多事就做不成了,那个人按理说不会做得这样绝,可是......谁说的准呢?
她也从来没真正了解过那个人,更何况他后来恨极了自己的身份和自己做过的事,如果不是他刚好飞升了,两个人再也用不着见面了,他真说不好会做出这种绝情的事。
洛颜心想:万幸,她真是这辈子都不想再和那个人有任何交集了。
女子自言自语:“应该很伤心,很恨,如果法力还在,一定会杀上尧山报仇,或者想出个其他办法恢复法力,再找那一对人报仇。”
洛颜苦笑:“不必了吧?这样的话,神女肯定就不喜欢他了,不喜欢的人还见什么面?”
女子却道洛颜年纪小,不懂得人世间的情爱。洛颜只好跳过这段,再往下看,就是那王富户说的台词,若不是我,你能赚得到钱?养得了你妈?
联系前因后果也能懂,神女没了法力,无法辟谷,也得像普通人一样想办法填饱肚子。所以她也得像普通人一样谋生。
别人不了解自己也罢了,洛颜指着后面这句:“神女的母亲早陨落了吧?为什么要赚钱养母亲。”
女子把剧本又往前翻了几页,指给洛颜:“这戏本子改了,神女母亲没陨落,和神女一样被抽了法力,成了个凡人,还染上了病......”
洛颜站起身:“改得离谱!这是谁写的?作者叫榆树君?没听过。一人做事一人当,何必连累母亲?”
女子却惊讶地看着她:“小妹子,你激动什么?这是说神女又不是说你。”
洛颜心想怎么不是说我?她差点就说出这句话了,却见那女子又低声哭泣起来。
这哭声和先前听到的又不一样了,不知是不是离得更近的缘故,哭声像是小蛇,冰冷地往人耳朵里钻,又好像有魔力,让人头脑昏沉,站立不稳。
洛颜身子晃了一下,连忙撑住手边的箱子。她问:“娘子,你哭得我头疼”
女子道:“该到我哭的戏份了,我在练习怎么哭。小妹子,你平时怎么哭的?”
洛颜眼前出现了五颜六色的彩块:“我没哭过,不清楚。”
这下彻底意识到情况不对了,她狠狠掐了把掌心,掐得流血。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看向穿嫁衣的女子。她坐在箱子上,抬眼望着自己。
这不对,洛颜记得那个人曾经去过戏班子里抓妖兽,当时自己也在,那个人跟自己的同伴说过,戏班子里的规矩,女子不能坐在装道具的箱子上。
忽然头脑变得清明起来,夏小余为什么会把记号留在这里,他怎么确定自己肯定会到这里来?
只有记号又不说是什么事?他又怎么能肯定自己能找到这些古怪,能按照他的意思处理好这些古怪?
不是这样,那还有一个解释,这些记号是求救,暗示的是求救的人的身份。他把求救信号留在了这里,不就是说明他就在这里?
他在这间茅草屋里?会藏在哪里?能藏人的地方很显然就是箱子了,但这些箱子都是半敞开的,里面东西也不满,有什么一眼就能看清,根本没有那么一个大活人。
他能在哪儿?
耳旁又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哭声,洛颜用力甩甩头,一眼看见了压在箱子下面的榆树叶子。
几乎是被没来由的直觉控制,她伸手连箱子带箱子上的新嫁娘一并抬起来,挪到旁边,往箱子原本的位置一看,下面竟然有一个能容纳一人通过的大洞。
第18章
新嫁娘没想到洛颜能连自己带箱子一起抬动,愣了一下。这一下便给了洛颜往下看的时机。
这洞又深又黑,洛颜托起一团冰晶才照出一点光亮。在这一点晶莹的亮光中,有一人抬起双眼和她对望,那人半明半灭的容貌也撞入眼眸。正是夏小余。
洛颜没多想,立刻闪身跃入洞中。
这洞在外面看上去不大,落到底才发现挖了好大一块空地。人也不少,除了夏小余,还有十多人。其中有几个是穿着墨绿道袍的药宗弟子,也都是熟人,在郡女观才见过,是长卿门的弟子。还有三四人衣着普通,看上去像是路过被抓到这里来的百姓。
夏小余双眼一亮:“神女姐姐果然能找到我们,我就说留下那些记号就够了,神女姐姐可聪明呢。”
洛颜很少被人说“聪明”,更何况那些记号不是“就够了”,而是“非常多”,但其他人并不知道他们二人之间的事,真以为是因为她脑子聪明才能猜到,借此在别人面前夸自己,让人知道洛河神女也是有些优点的。
她心中一暖,快走两步到夏小余身边:“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没受伤吧?”
夏小余道:“还行,伤得不重,别担心。”
长卿门那几人正是夏小余清点来,一并去找柳子峤的十人。在郡女观就看出这二人神色亲近,每次遇到危险都是神女保护这少年,每次神女想出来个什么法子都是这少年最先夸赞神女。
虽不知道这二人什么关系,但十人都露出了然的微笑。心想神女可以啊,这么快就走出了和老祖联姻失败的阴影,看上这年轻后生。
别说,这年轻后生一张脸漂亮得让人挑不出错来,面容如莹玉般白皙,五官如刀刻般俊朗,刚才这边还有个小娘子,才跟他说了两句话就满脸通红,再不敢往他脸上瞟。
除了脸,脑子也不差,嘴又甜,一口一个“神女姐姐”,怪不得洛河神女喜欢。
这俩人也挺有意思,一个看上去直愣愣的,没半点儿心眼,另一个心眼儿多的像是筛子,但两人相处还挺融洽。
洛颜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笑,却察觉到夏小余的话不对劲,便问:“伤哪儿了?怎么伤的?”
夏小余道:“还不是怪那妖怪太能哭了。”
长卿门弟子道:“神女没看出来,那穿着新嫁娘衣裳的不是个人,是个哭嫁女。哭嫁女神女知道不知?”
洛颜点头。
哭嫁女是仙门弟子出门在外最怕遇到的鬼怪之一。
传闻是婚姻不幸的女子怨气所化,她们常年深陷痛苦中,早已被怨恨蒙蔽了双眼,憎恨一切婚姻喜乐,看见有人成亲就去哭闹。靠着吸食人的恐惧和法力来增强自身。
之所以叫“哭嫁女”,因为哭声就是她们的攻击方式。她们能模仿女子的哭声,凡是听见哭声的人都会无法动弹,被吸食法力或精气,轻则大病一场,重则直接丧命。而且哭嫁女认人,一旦吸食过这人的法力,就会一直跟着这个人,成天在人耳边哭,法力还没被吸干净,耳朵先快聋了。
洛颜恍然:“怪不得,我是听见哭声来的,她一哭我就头晕。”
夏小余满脸关切:“那现在呢?还晕吗?”
洛颜摇头:“早好了。”
长卿门弟子见洛颜自己一人,便问:“神女没追上我们门主?”
洛颜低头:“对不起。”将这一路被黑雾带着去了哪些地方,黑雾里那人使了什么招术说了一遍。
夏小余道:“不是你的错,是那东西本事不行,想甩你甩不开,只好带着你绕远路。结果我们不如你速度快,却比你早到些。”
洛颜好奇:“你怎么知道是这个方向?”
夏小余耐心解释:“说来话长,长话短说。看他方向像是往东北,东北是药宗所在,他又带着柳子峤,我怀疑是往长卿门走。就试着过来找找。到这附近也看见了一团黑雾,以为是他们便追来,却发现黑雾里一直有哭声,等意识到,这几位已经法力已经被哭没了。打不过那东西,就被扔进这里了,大概是当作储备粮吧,那几位看上去也是被那东西丢下来的。”
洛颜从刚下来时就一直留意那几个普通人,夏小余知道她担心,道:“被吸走太多精气,刚这几位给了药,这会儿昏睡过去了,不用担心。”
洛颜点头,却又觉得不对:“哭嫁女不是在结亲喜宴才会出现?”可这几人中既无新嫁娘也无新郎官,地点还是在这么个荒村。
夏小余道:“这是个戏班子,正在排一出结亲的戏。”
洛颜心中一惊,一时间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便道:“可外面也......”
“对,外面那东西就是在模仿这个戏班子,他们的道具就是拿这些人的,但他们又不是真正的戏人,所以才会出现古怪,你刚才也看见了,那编的是个什么剧本,你怎么可能嫁给那什么城北王富户?”
只有一箱子之隔,他们很可能听见了先前的对话,洛颜捏了捏耳朵。心想:你觉得不可能,但那个人可不这么想。他巴不得甩开自己,赶紧和自己撇清关系,最好永远别在看见自己。
哎,想他干嘛。说来也奇怪,自己最近总是想起他,尤其是在看见夏小余的时候。明明他飞升之后的五十年里都没怎么想起过他来,最近这是添了什么毛病?
可能是夏小余和那个人长得太像了吧,又同样出现在戏班子里,同样是抓哭嫁女。但这又能说明什么?人家不嫌弃自己身份,还愿意帮自己,可自己老是冤枉人家,不像话!
赶紧把这些杂念甩出脑海,对众人道:“那咱们想办法出去吧。”
长卿门弟子丢给洛颜一个葫芦:“想出去得让哭嫁女别哭了。我这里有个葫芦,能收妖怪,神女想个法子把她引进来。等我们恢复了些法力,自然就能出去了。”
另一弟子担心洛颜不管他们,自己跑了,便道:“神女一定得把哭嫁女收进葫芦里来,这东西能化分.身,你跑了她会一直跟着你的。”
洛颜谢过那弟子的提醒,抓着那葫芦便往飞身跃向洞口。但那哭嫁女把洛颜也当成了自己的口粮,在她跳下去之后又把箱子堵了回去。
区区一口箱子哪里能困住洛颜,她双腿抵住洞口的墙壁,在半空形成一个着力点,抬臂便将箱子推到一边。坐在箱子上的哭嫁女直接被她甩到地下。
哭嫁女从地上爬起来,对着洛颜又开始哭。洛颜给自己施了个泯音术,一时间隔绝了声音,却并没觉得头脑清明,想来是刚才头晕还没缓过来,过会儿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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