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乱捞太空垃圾(纯粹理性薯条)

卢卡斯揪起主任工程师的衣襟，神色倨傲地下达指令，“别管这些，追踪她的源位置，我要抓到她！”
泄愤一样快速而随机的破坏只持续了几分钟，她不再恋战，开始沿着原路逃跑。
“航空港星船停泊区，去追！”
航空港星船中，程维洛的身体往下栽倒，兰卡紧紧抱住了她，她的意识在回归，整个人晕乎乎的，耳边是兰卡惊慌失措的叫喊：“医疗员，医疗机器人，医疗舱，都搬过来！”
精神海中她把手中紧攥着的东西放到了林琪的解码软件内，“解码，开锁，快走。”
十艘星船同时启动的巨大震动在航空港掀起了巨大的震动波，无视了港内的排序和等候警报，它们快速加速爬升，离开自由城的大气层，消失在天边。

第37章
在星船队伍成功启动离港时，密钥连同林琪做好的解码软件，被兰卡眼明手快地共享给了其他被勒索的星船主。
几十艘星船争先恐后地从航空港离开，一时间大气层内外的空间震荡让自由城的轨道卫星和监控系统恐慌不已，虽然它们平时根本没什么存在感。
但就恰好在这几十艘星船刚刚离开的时候，行星外围监控系统好像终于醒了过来，它联系了航空港管理处，强制关闭了星船出港通道，延误时间六小时以上。
于是兰卡的整个星船队伍顺利溜之大吉，离开了自由长廊。
价值几百亿星币的盗钥匙行为，就那么轻易地办到了，程维洛现在整个人在兰卡的眼里都带着圣光，恨不得把她捧手心里供起来。
精神消耗过度的程维洛躺了三个小时后醒来，这期间兰卡给她用上了市面上能买到的最贵的医疗舱，叫来了五个高级医疗员综合会诊，和林琪两人在旁边一直守着她直到醒过来。
看着两人紧张的神情，程维洛笑了笑，她现在对自己的精神力运用已经算得上熟练，这种程度不会造成脑损伤，躺医疗舱睡一段时间就好，再过度可以用一些音疗辅助。
医疗人员又对她进行了一遍基础检查，向兰卡确认她已经无碍后离开了休息室。
“对了，”兰卡操作着手环，“那些受勒索的星船主人，一艘星船我收一千万星币共享软件和密钥，你的私密账户我已经问琪琪妹妹拿到了。琪琪妹妹坚持只要一点，所以分了一亿给她，剩下的钱我都打你账户了。”
林琪整个人红光满面地点头如捣蒜，“阿洛，一亿星币！一个亿！”
“……啊？”程维洛还没反应过来，诚恳地看着兰卡，“我来找你，就是请你帮忙的，拿钥匙也是因为——”
“我当然知道，”兰卡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之前帮我的时候就不要报酬，但这次你应该拿报酬。”
程维洛点开个人账户，五亿多的金额，那一长串的“0”看得她眼晕，“真的太多了……”
“比起一艘船付10亿，这些根本不算什么。”兰卡打断了她，起身挥手，“就这么决定了！这是你应得的，妹妹，不要嫌钱多，钱很有用的！”
星船队伍航行第十天。
林琪已经彻底融入了这里，开始和兰卡流连在星船上大大小小的派对和娱乐活动中，玩得不亦乐乎。
兰卡的星船整个氛围和她个人的气质十分一致，热烈、乐观、享乐主义，从员工到老板个个能量高得程维洛只能暗自佩服，敬而远之。
而淡人程维洛，此时安静地躺在星船观光厅的休息椅上，看着头顶天幕上缓缓流动着的星图投影。
星船上的探测器会将周围环境影像实时捕捉，经过分析处理后，投放在观光厅中，供客人欣赏。但长年乘星船往来各个星系的人已经对这些失去了兴趣，就如同海员看腻了大海。是以这里人迹寥寥，程维洛经常一个人在这里待半天。
天幕中央位置处是一片双极行星星云，黑色的宇宙背景之上，经过色彩增强处理的星云主体，像是展开的巨型蝴蝶双翼，外围环绕着一圈巨大的分子云。
那双蝴蝶翅膀大概只是恒星风热能的产物，还是让程维洛沉迷地看了很久，想要开飞船远行的心再度蠢蠢欲动。
她现在有了一大笔钱，可以暂时不用考虑工作，可飞船和机器人都还在自由城。
虽然她现在可以买很多艘飞船和很多个机器人了，但出门的风险更大了，那些人还在盯着她吗？暗处的势力还会不会更多？
程维洛心里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情绪，那是她生活秩序被打破之后的混乱带来的焦躁感。她亟需建立新目标，构建新的生活秩序，但……
她现在陷入一片茫然。
观光厅的门被打开了，有人进来，程维洛被响动拉回神，她起身打算离开，和进来的人打了一个照面。
那是位白衫黑裤模样俊秀的男性，程维洛冲他点了点头，错身而过的时候，那人叫住她：“程小姐。”
程维洛回过头，看着眼前黑发黑眸纯东方长相的男人，觉得有点眼熟，又想不起来他是谁，“请问你是？”
“申泓，”那人笑容温和斯文，抬手给程维洛看他的手环身份信息，“我是自由无国界医生，之前给你诊疗过。”
程维洛想起来，数日之前的会诊和复查确实见过面，“你好，申医生。”
手环的资料上显示他出身于联盟首都星，毕业院校和工作履历十分优秀丰富。星际自由无国界医生，绝对中立，为任何处于困境中的人提供医疗援助，不分种族、信仰、政治立场。
程维洛心中升起敬意，但这样的身份出现在兰卡的星船上，还是有些神奇。
“程小姐，治疗的时候我了解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我对你的精神力使用和脑部情况的关联十分感兴趣，”申泓看着她，“如果你愿意的话，可否让我做一点研究记录？”
“呃……”程维洛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无法判断眼前人提出这个要求的动机是什么，毕竟她已经因为精神力的事情刚经历过追捕。
申泓看出了她的犹豫，笑了笑，道：“抱歉有些唐突，不过我没有恶意。我的一位导师是人类精神力研究的专家，你的天赋情况前所未有，我很想记录下数据样本。”
“你的导师？”
申泓点了点头，“他在阿德洛星，我也是因为他才决定来兰卡这里工作一段时间。”
阿德洛星，兰卡的据点行星，返航航程还有七天。
程维洛想了想，“我思考一下答复你。”
航行第十二天，星船队伍在补给行星停泊一天休整。
补给星只有一个潦草的编号CBG-29，没有名字，位于一处陌生的航道的入口，程维洛之前从未走过。
这十几天以来，除了一些小型的跃迁点，程维洛发现兰卡基本上不会走联盟官方的民用跃迁点，不知道是因为涉及灰产的星船经不起检查，还是兰卡对于联盟官方的不信任。
程维洛被林琪带着，开了艘从兰卡的货舱里借来的小型飞船，在CBG-29附近的星域兜风。
这艘飞船程维洛开得不是很顺手，它的辅助航行系统没有那么智能，大多时候智能靠程维洛连着脑机控制航行，林琪作为打捞人，精神力天赋只能算是刚刚及格，她更多时候是依赖她算力极高的智能助手kiki 。
小飞船慢慢悠悠地打了几圈转，程维洛已经完全上手了，在林琪的一阵无脑夸赞中，她大胆地把飞船开离了补给星，她打算往前开半天，边玩边探索，在规定时间前赶回星船就行，反正飞船上基本设施一应俱全。
CBG-29行星距离它的恒星不算太远，舷窗外能看到一个亮橙色的中型恒星，这片星域不算热闹，开出补给星外围后，基本上就见不到其他的飞船和星船了。
程维洛开着小飞船，追逐着一个奔向恒星而去的长拖尾彗星，往前越开越远，直到林琪指着舷窗外，疑惑道：“那是什么？”
小飞船的探测器灵敏度不太行，在距离靠得够近的时候才生成报告信息，亮橙色的恒星的方向，有一艘小型星舰悬停。
星舰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以她目前的经历，拥有星舰的有：联盟军方基地、要塞以及赫塔海盗。程维洛心里咯噔一声，无论哪一方，她都最好远离。
程维洛赶紧制动飞船减速，开始调整参数掉头回去，就在飞船减缓速度的过程中，系统警报声响起，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她很熟悉又害怕的指标参数：恒星风高能离子。
恒星风暴！
又遇到了，程维洛暗骂一声，兰卡的这艘小飞船上的防护罩等级不高，她立刻开到了最高档，在飞船缓慢减速完成掉头后，将加速参数调低，希望能最大程度地降低飞船负担，缓慢地离开恒星风扫过的星域。
否则下场就是她曾经亲眼见过的飞船解体。
程维洛全身贯注地小心驾驶着飞船返程，没注意到那艘星舰慢慢地追了上来。林琪紧张地站在她身边，突然发现有短程通讯进来。
她犹豫了一下接通，随后惊奇地看着程维洛：“阿洛，对方邀请我们上星舰躲一下。”
“……有说是什么人吗？”
“联盟军方。”
“……”
风暴的强度在逐步增强，扫过的范围也越来越大，主控屏上警报指标已经全红了。
上星舰，身份问题可能会导致她俩被抓，不上，飞船解体她俩可能会死。
程维洛闭了闭眼，“上星舰。”
星舰打开舱体侧边入口，小飞船颤颤巍巍地靠近，飞了进去。
军方星舰的抗辐射水平超出所有飞船与星船，程维洛在舱内库中停下飞船，军方的接应人员已经在等候，两人下了飞船，提供了身份信息。
“请稍等，正在核对。”
程维洛此时心情万分复杂忐忑，她希望军方内部没有同步她在灰鸽基地和念川要塞的事，或者这个偏远地区的一个小星舰并不知道其他地方发生了什么，或者这个星舰的数据信息没有更新，或者星网坏了……
她的思绪已经乱七八糟，身旁的林琪还在好奇地看着仓库里的各种型号的战机和武器，小声地哇哇惊叹。
对方看了一下手环上的反馈信息，抬眼又看了一下程维洛，随后开口道：“请两位随我去一下休息室。”
程维洛并不能从对方沉稳的表情上分析出她的身份到底有没有被识破，只能点头应是，和林琪一起被带往休息室。
接应人员安置好两人后离开，程维洛看着休息室投影上的风暴相关影像，预报显示风暴大约还要持续三个小时。
“我们这趟真是不走运，”林琪撅着嘴，随后又摇了摇头，“也走运，居然能遇到军方的星舰。”
遇到军方的星舰也不一定是走运，程维洛在心里默默地念着。
休息室的门被打开了，一个穿着军装的修长身影走了过来，程维洛转头看过去，愣住了。
那双灰色眼珠看着她，“好久不见，阿洛。”黎绪说。

“你好，黎……长官。”程维洛站了起来，有点懵。
算起来，从她逃离念川要塞到现在，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其实称不上“好久不见”。当初跑路得很匆忙，根本没想到过会在这种场景下见面，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黎绪在她面前站定，“还是称呼名字吧。”
“啊！这不是那个漂亮老——”
林琪还没说完，程维洛反应极为迅速地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在她闭嘴之后收回手，神色自然地解释道：“这颗恒星其实算青年期，还没有到老年，倒是确实很漂亮。”
黎绪看了一眼投影上那颗亮橙色的星球，点了点头，随后向林琪伸出了手，“你好，我是黎绪。你是阿洛的那位好友吧？”
阿洛这个称呼只有和程维洛关系亲近的人才会喊，目前荣幸地拥有这个权利的有：程维洛家里的三位机器人、智能系统小维以及林琪。
这位漂亮男子十分自然地喊阿洛，而程维洛没有纠正，林琪心中了然。
在程维洛捂嘴之后，林琪反应过来了眼前人在联盟的军职，眼神极快地在两人之间游移了两个回合，露出友好得体的笑容，握了握手，“你好长官，我是林琪。”
“恒星风还要持续一段时间，你们的飞船型号抗辐射等级应该不够用。”黎绪语气和缓，看着程维洛，“我建议去一趟医疗室过一遍辐射损伤检测。”
没什么推脱的理由，两人道了谢，跟着黎绪去往医疗室。
即便是小型星舰，空间的宽敞以及设施的完备程度都让两人大开眼界。小型星舰和一般星船的外观体积差不多大，功能更侧重在武器配备与攻击防御系统上，常规基础设施部分倒是和星船差不多，不过配置等级更高。
路过的下属们见到黎绪止步行军礼，又在他的眼神示意下目不斜视地走开。一路走过来，程维洛发现整艘星舰上的人都穿着低调的便装制服，如果不是主动表明身份，她不会知道是联盟军方。
当然，除了身旁这位长得扎眼，穿得也扎眼的人。
“长官，我们是自由长廊的公民，看联盟的星舰内部结构，真的没关系吗？”林琪问。
“没关系，这个型号的星舰配置用的是最基础的版本，各部分的样式与功能星网上随处可查，不是什么高等级机密。”
医疗室的一位医疗员过来给黎绪行了军礼，带着林琪进入了一旁的检测室，黎绪打开了另一间，示意程维洛进去。
程维洛看着俯下身熟练地打开医疗舱开始调整参数的黎绪，疑惑道：“怎么是你来？医生呢？”
“我在军校里当了快二十年的教官，这艘星舰上没有哪一项是我不能来的。”黎绪侧过身，示意程维洛过去躺下，“而且我更熟悉你的身体状况。”
这话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但他语气极为自然，也确实是事实，那几个月里，每次受伤或者用脑过度，都是黎绪来辅助她进行治疗修复。
程维洛没再纠结，乖乖躺好，看着黎绪在一旁盯着检测指标。
视线里能看到他挺秀的鼻梁和一点长睫投下的阴影，她看了一会儿就移开视线，他穿军装确实好看，真人比新闻里更好看。
黎绪边操作着数据投影，问：“有话想跟我说吗？”
程维洛沉默了片刻，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测试星舰性能。这艘是用最基础最便宜的材料拼出来的新型号，要测试一下遇到极端突发天气时的性能表现。”
“所以你们是提前知道这片星域会爆发恒星风？”
“对。是参考了气象预测特地来这里的。”
不像她，是倒霉没看天气又开了艘简易小飞船闯了过来，程维洛撇撇嘴。
黎绪靠在医疗舱边缘看着她，又问：“还有呢？”
程维洛仰躺着，眼睛盯着检测室的天花板，“你……到底是黎绪还是黎念川。”
“都是，既然你更熟悉黎绪，那我就是黎绪。”
程维洛转头看他，发现那双灰色的眼睛又在专注地看着自己，她张了张嘴，随后再度移开眼神，没有说话。
“还有呢？”黎绪再次问。
程维洛摇了摇头，“没有要问的了。”
黎绪轻叹了口气，说：“阿洛，我很抱歉。”
“没有，长官。”程维洛语气诚恳，“是我要谢谢你，救了我和琪琪。”
黎绪的手在医疗舱边缘越握越紧，“叫名字。”
程维洛突然发现，他左手腕上还扣着那只黑色的细手环。
“黎……绪，”程维洛指了指他的左手，“这个手环，可以取下来的，里面没有……”
“我们当初的约定是，到达自由长廊之后，你帮我取下来。”黎绪说，“我没去到，你也没帮我取。”
“那是因为……”程维洛一时间嘴巴卡顿，这个手环里面只有一点麻醉剂，神经性毒素是她说来吓唬人的，“你都不用去了，怎么还要我来取，你自己可以取下来的，里面没有毒素。”
“谁说我不用去了，是你不带我去，中途离开了。我又不知道可以自己取。”
“？？？”程维洛满脑子问号，一下子坐起身，她怎么感觉这人在胡搅蛮缠，“你那时都要回白澄星述职了，我怎么带你去？”
“而且谁知道你说去自由长廊找人是不是借口，只是骗我一路跟着你的计划走而已。”
她有点着急也有点生气，当时莫名其妙被关押审问的记忆连同对黎绪的怒火，都被勾出来了，“你都坑了我多少次了。”
“不是借口。我是真的要去。”
程维洛深吸一口气，伸手拉他的手腕，“那我现在给你取下来。”
黎绪没有收回手，但开口道：“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