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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小面馆(松雪酥)


以往若是想给弟兄们开小灶,要临时去街上使唤闲汉跑腿去铺子里买,使唤闲汉的银钱距离近的要十来文,距离远的更是得要二十几文,更不要提买餐食原本另外又还要许多银钱,一月多叫几回都难以承受了,实在吃不起。
如今沈娘子却省却了闲汉那一环,她手艺那么好,每日做不同的好菜好饭供应已足够吸引人,还能帮着送来!且这价钱也不贵了。
蔺教头当场便应下了,那凶巴巴的脸都变得和蔼可亲了,他迫不及待道:“不知何时方能起送这餐食?若是初二便起送,可行得通?我手下兄弟,十有八-九都是单身汉,无需陪媳妇回娘家。若是那日能吃上些好饭菜,也算是个慰藉。”
沈渺正好也没事干,九哥儿不在,这日子清闲下来便莫名觉得无趣得很,还总是会想起九哥儿,心想他不知在做什么呢?这样发怔的时候一多,沈渺便觉得断不能这样下去了。
何况,她连拜年都没处拜,巷子里各邻居家里走一圈便算完了。
再者,不过是烹制供二十来人食用的大锅菜,她自觉无需唐二、福兴搭手,自己半个时辰就能弄完,再花半个时辰送餐,也不耽误什么嘛。
明日送完盒饭再去玩也行呢,瓦子里通宵达旦地排演杂剧、傀儡戏、说书、杂技,听说里头还有会算数的猴。
沈渺已经打算好了。
今天晚上给唐二、福兴和阿桃发完年终奖和过节费,明日再拿出几贯钱来给他们出去花销。
让他们带济哥儿他们去金明池看冰上蹴鞠、再去瓦子里看杂耍听戏,什么都不管地好好耍一日!
她自个来做这盒饭的试运营,她前世每逢新项目启动也习惯自己跟全流程,这样才能知道具体哪里需要改进。
新年员工放假七个整日,她每日放半日假,总共放三日半便够了。到时她与蔺教头那边确定好菜单再去瓦子里寻他们,一起在瓦子里吃一顿大餐乐呵乐呵,也算犒劳犒劳自己和大家伙了。
她便一口应下:“使得,初一那天,奴家一早便把食单送来。教头与弟兄们点好菜,初二午后奴家从外头回来后便开始做,定在昏时前送到。”
就这么说定了!
大年初一,汴京城里张灯结彩,地上到处是烧过的爆竹和烟火碎屑,街上孩子举着糖人、糖葫芦、爆竹四处乱窜,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红布摆供桌,烧得街上香烟缭绕,这是独属于新年的味道。
今日天儿又好,康掌柜早早穿上新衣戴上新帽,逢人便说新年好,原本他快快乐乐地走过金梁桥,要去老友家中拜年的。
谁知冤家路窄,迎面遇上了沈记那个沈娘子。她赶了一辆驴车,车上载了冬瓜白菘菠薐菜,年节下也不知打哪儿收来的。大年初一,谁还卖菜啊?
不对,她弄这么些菜作甚?
康掌柜心里一突,难以置信地生出荒诞的念头来:不会吧,不会吧,这沈娘子不会大年初一还开门做生意吧?哪有客上门呢?
不是,她就不能安生歇一日吗?
康掌柜看着她的身影在身边走过,眼眶里都快流下委屈的泪水来了。

雪天能将桑皮纸糊的窗子照得极亮。
深冬的阳光像是从浓浓的黑夜里挣扎出来, 太阳撑开双臂伸了个懒腰,从天边角的青灰色开始变亮,慢慢扩散。缩在厚厚被褥里的沈渺, 在梦中也能察觉到落在眼皮上的光渐次泛亮, 直到刺目。
天一亮,她便准时醒了。
昨日除夕,一家人除了八大扣碗,还吃了糖醋鱼、四喜丸子、炒年糕,最后一起抹骨牌守岁, 熬到三更放了爆竹接了财神才睡的。
她打着哈欠起来梳妆洗漱。
今天是初一,便打扮得格外隆重些。
她穿上了新的桃花红瑞鹤纹棉长褙子, 衣襟衣袖都带兔毛滚边,底下是百褶绯红间色裙, 还带两条飘带。头上梳了同心髻,上下斜插两只簪子,九哥儿送的玉簪在上,下头再添一只桃花米珠双股钗, 几朵小小的绒花发簪点缀在发髻间。
脑后的发髻则倒插了一把桃木梳子,从秋日起,街市上的小娘子便都时新起簪梳子来了。
画眉, 涂粉,再抿一抿口脂,齐活。
灶房里还有昨日除夕剩的好几样扣碗, 早上便简单热热, 吃些腐乳肉配小米粥,白灼个豆腐沾蒜酱。正月里肉菜太多,早起便不要往肚子里倒太多油了。
沈渺朝食都吃完了, 湘姐儿和济哥儿才起来,昨天太晚睡了,夜里外头又一直在放烟火和爆竹,没人能睡得实。不过这便是年味儿,鼻子里、风里都透着硝烟的味道。
梦里似乎都能听见爆竹喧哗。
年便是吵闹又快活的。
沈渺便先把迷迷瞪瞪的湘姐儿薅过来把头发梳了,给她梳了个花苞双髻,两边发髻都插上红色小灯笼发簪,红丝线的流苏正好落在耳边,走动起来便喜庆又可爱了。
济哥儿让他自己梳头,他去书院以后已经学会梳发髻了。他梳完再帮陈汌梳。
沈渺嘱咐他们换上过年的新衣裳,等会跟她出去给街坊邻里拜拜年,便回屋子里拿出昨日让济哥儿画的食单,带上一大把随年钱,美滋滋挎上自己新买的扇形小布包——这个小包包沈渺出门买菜时经过衣帽铺子一眼相中。
包底部垫了一小块牛皮,上面是饱和度很低的水红色布料,肩带做得有三指宽,满绣菱格瑞花纹;布包面上则是用浅棕红、橄榄绿、朱红、深蓝等色丝线绣的各色花纹,两端为绒圈锦纹,上下为茱萸纹锦,两侧为长寿绣绢。
这小包绣工细密,不同的绣样不同的针法,摸起来却都是一样平整。连锁扣都是用小米珍珠排列成小扇子形做的,一问价格,要三百多文。
当日没买,回家去了。
隔两日经过又瞧见了,犹豫半天还是心痒痒地回家了。再过了两日,她一咬牙进了铺子,好说歹说砍了五十文钱,买了。
果然第一眼喜欢的东西,犹豫来犹豫去终究还是会买的。
但买了果然不后悔。这包瞧着小,但里头装火镰、碎银子、铜钱、钥匙都不在话下,塞满了东西也不变形,因为底部用了好皮子做支撑。平日里背着,轻便又好看呢。
过年么,很应当买个漂亮包包犒劳自己。
沈渺愉快地给自己找了个正当的理由。
湘姐儿、陈汌两人都穿得阿桃给他们做的红棉衣,一个戴醒狮帽,一个戴虎头帽,衣裳上也是彩绣各种花鸟虫鱼,喜庆得很,尤其冬日的衣裳棉絮得厚实,穿起来鼓鼓囊囊,两个小孩儿这么一穿,活似俩会动弹的包子。
沈渺还颇具恶趣味地取了朱砂来,用细毛笔给他们俩额头中间点了红点,再一人提个翘尾巴的鱼灯,这般茫然地并肩站着,更是可爱了。
她忍不住把俩娃搂住狠狠揉搓了一顿。
济哥儿眼睁睁看着俩弟妹被打扮成了年画童子,顿时摆出宁死不屈的模样来,非要穿那套平平无奇的蓝色宝相花新衣裳。
沈渺只好遗憾地随了他去。
大孩子果然就没有小不点儿好玩。
她领着三个小孩儿从顾婶娘家开始一路恭喜发财,遇见小孩儿便发一串随年钱。济哥儿他们当然也能收到回礼,但人靠衣装,还是湘姐儿和陈汌俩因衣裳取胜,格外受欢迎。
每进一家都要被叔婶狠狠地搂住,一个劲往衣袋里塞炒米、花生糖、橘子,还没走到一半,俩孩子就已身负重担走不动了。
满怀满兜都是糖和果子,沈渺不得不派济哥儿回去拿了个布兜来装。
拜年拜到最后一家是古大郎的油坊。
没想到今日古家格外热闹——原来是因为古家买了一匹马!街坊四邻都挤在院子里围着看呢,还有人蹲在地上看马蹄,有人想掰马的嘴看口齿,还有人把马尾巴拽起来看马屁股。
惹得那马直想抬蹄子踹人。
沈渺先上去给古大郎一家贺新年,又给两个龙凤胎发随年钱,一人一串:“阿宝阿弟新年好啊。”
“沈家阿姊新年好!”阿宝阿弟脆生生地蹲福行礼,阿弟还是傻乎乎地学着姐姐蹲福,又把阿宝气得跺脚:“你又错了!”
阿弟抓着钱,不明所以地挠挠头。
沈渺弯腰笑着看向他俩,他们也穿着对襟梅花扣的红色棉衣裤,跟湘姐儿陈汌两个站在一块儿,像是两对不同型号的年画童子,瞧着可逗了。
古大郎端来茶,又让阿宝和阿弟带湘姐儿、陈汌去厅里抓果子和芝麻糖吃。
古家应当算是巷子里最富裕的人家了,俗话说富得流油么,他们家全是油。这桌上摆的果子不仅有橘子、大枣还有难得一见的樱桃呢,糖也是摆了十几样,一下就把孩子的目光牢牢吸引住了。
虽然古大郎发话了,让他们尽管去吃,别客气。但湘姐儿和陈汌还是先乖乖仰头看了看沈渺,用眼神询问沈渺能不能去。
沈渺手里端着茶杯,见他们满眼期盼,也微笑点头:“去吧去吧,不过吃几样便好了,省得上火。”
“知道啦!”
他们这才欢呼雀跃便地拉过双胞胎的手跑进厅堂里挑糖吃了。
几个孩子围着桌子纠结地挑了半天,湘姐儿说她想吃滴酥(用奶做的酥糖);陈汌便说那我要鸡头酿砂糖好了(把芡实挖孔,酿入砂糖,再用蜂蜜浸泡的糖),两人还约好回头交换着吃。
谁知阿宝很大方地说:“别挑了,两样都抓一把,左手右手都拿着吃!”
沈渺听得又想扭头去制止他们别吃太多糖,虽说湘姐儿和陈汌是每天都来古家玩的,又是新年,不必太见外。
但他们都换牙了,她怕他俩蛀牙。
古大郎一眼看穿,笑道:“大年初一,让孩子松快松快吧,平日里又能吃多少糖?纵着也不过这几日罢了。”
沈渺一想,也是,今天便不管他们太多了。
她便也好奇地走上前看古家新买的马。
古家买的马自然不是九哥儿那种劳斯莱马,而是模样质朴、用来拉货的驽马。
但也算奔驰了!
这马一身斑点青的毛色,长得只比驴子高一头;驽马都是这样,生得头大颈短,胸廓深长,四肢短粗。这种马跑不快,但比优良的马匹便宜、不易生病,只吃粗饲料也行,好养活。
最主要是能在各种复杂地形行走,力气大,很能驮运货物,走起来又十分稳健。
沈渺看得新奇,伸手摸了摸粗糙的马毛,回头问:“真不错啊,你这是什么时候买的?那你的驴呢?”
沈渺对古家的驴很有印象。他的驴也是好驴子,好像是关中驴,属于体型格外高大的驴种,挽力大、速度快,很适合驮运和拉车。
在驴子里算最好的了。
古大郎爱惜地摸了摸马头,笑道:“就前几日,牛马行还未关张,年节下比平日能少几贯钱,我便买下了。驴终究不比马力气大,这驽马虽不及良马跑得快,但也比驴子跑得快多了,我在外城盘了个制油小作坊,每日要内外城来回,不买马不行。至于家里那头驴,回头等开了春,我想把驴子卖了。”
沈渺猜到了,她也是因此才开口问的,于是立马跟着问道:“要不,你家的驴转卖给我?”
她早就想买驴子了。
古大郎一听,当然好了!
也不客套,立即带沈渺去看驴。
当时古大郎去买马,便寻思过将自家那驴折算些银钱充作马价。没承想,牛马行里的一众马贩竟没一个肯应下这事儿,又或是将价压得极低。
这些马贩年关贱卖马匹,本就是图着多换些现银好回乡去。若是让他拿驴抵一部分银钱,马贩们还得费神费力、花些时日去把驴卖了。这事儿平常时候倒也勉强行得通,可眼下正值年关,谁不是眼巴巴地想要现钱好回家过年团聚呢?
而且他那驴,刚三岁,正值青壮,身强体健,生得又驴模驴样的。没买马之前,古大郎平日里对这驴也宝贝得紧,若叫他以极低的价钱拿驴去抵账,哪能舍得。
可如今家里已然有了马,再养这头驴,一来着实占地方,二来也白白浪费银钱,不划算。
偏巧这时沈渺想买,正合古大郎心意。沈渺又是邻居熟人,他没什么不放心的。
他能早一日把驴转卖出去,还能省一日草料钱。
古大郎引着沈渺往后院走去,抬手一指那茅草棚子里那头毛色光亮、体格健壮的栗毛公驴,颇有些怀念地开口道:“当初买这驴,花了整整五千文!这驴我悉心训了它两年,如今耕地拉磨、拉车驮货,通通不在话下。人人都说驴脾气倔,我这头不倔,脾性和骡子一样温顺。”
古大郎又把驴尾巴翻起来给沈渺看,“你瞧,这驴的鬛毛及尾毛皆为白色,那些相驴的行家都说,这般品相的驴是顶好的,和马还能配出红骡来呢!”
说着,他还笑嘻嘻跟沈渺挤眉弄眼地画饼道:“待日后,你将这驴牵来与我家的马配,回头生了骡子,分你一头,分文不取!”
沈渺也笑了:“这话是你说的,我记着了,可不许耍赖。”
“当然了!”
沈渺围着驴上看下看,古家之前常用这驴拉油、运芝麻,整日在巷子里来来回回,她常见它。它挂上石磨榨油时,能一圈圈走一整日都不撂挑子。
所以,她其实对这头乖乖驴可谓垂涎已久了。
真是很少有这么温顺听话的驴。
早些时候,沈渺有意买驴,也曾到牛马行探听过。可自打见了古家的驴,再瞧牛马行那些未驯过的驴,她便怎么都瞧不上眼了。
有些驴太过活泼,撒手就没;有些驴急躁,动不动就爱踢人;有些驴倔得厉害,人一骑就要把人甩下来;有些驴更逗,斜眼看人还老放屁。
至于买骡子,沈渺更是不大满意。
骡子无法繁衍,对草料要求也比驴高,还比驴容易生病。驴虽说大多脾气暴躁,可在马、骡、驴、牛等 “交通动物”里头,却算是最经济实惠、最好伺候的了。
沈渺伸手轻抚那正嚼着干草的乖驴,只见它一双大黑眼睛水润润地瞧向人,皮毛油光锃亮,瞧得沈渺心动了。当下便开口问道:“大郎,你这驴愿多少银钱相让?”
古大郎沉吟片刻,便笑道:“都是街坊邻居,我绝不会喊高价,但大姐儿你也别叫我亏太多,这驴五千文买来的,你给个四千八百文,行不?这驴一岁起便跟着我,我当儿子似的养了两年,就当我是白白养大了它,多的一文都不跟你要。”
都是街坊,况且古大郎开出的价钱很公道了。外面像这般出色又乖巧的驴,少说也得六千文。如今古大郎还给她便宜了些,沈渺也不多讲价了,当下便一口应承下来。
古大郎虽说早有卖驴的打算,可真到了这当口,心里却又生出几分不舍。他伸出那圆滚滚的胳膊,轻轻抱住驴子毛毛的脑袋,长叹一声道:“往后啊,你便跟着沈娘子吃香喝辣去咯。我也算是给你寻了个好人家,这般,也不算对不住你啦。”
这驴竟然很通人性,脑袋一歪,拿那脑门蹭起古大郎的胳膊来。
险些将古大郎眼泪蹭出来了。
古大郎赶忙仰起头,挥着手冲沈渺喊道:“不成了,快把这驴牵走,别再让我瞧着了!”
沈渺本是出门拜年去,没承想,最后竟牵了头驴回来。
回到家后,她先把买驴的银钱给古大郎送了过去。等再转回家来,铺子里竟然也来了不少人给她拜年!泰丰粮铺的掌柜和伙计、那卖猪肉的郑屠,卖羊肉的牛大锤、鱼铺的于鲟、连沈渺常买菜蔬的几家小贩都过来了。
沈渺赶忙热情相迎,又是请人喝茶,又是递果子说话的。这般热热闹闹,一直到将近午时,才渐渐散了。沈渺才有了空,揣着食单,朝蔺教头所在的桥北一带望楼走去。
虽说现今已没了宵禁,汴京城里外已将坊门拆了,但坊门两边的望楼还保留着。
后来,内城越来越拥挤,官家又下旨在大相国寺附近、汴河沿岸也增设了望楼。这些地方店铺林立,有大量的酒楼、茶馆、食肆、作坊,走起水来一烧一大片。把防火望楼设在这儿,便能及时发现火灾,好及时扑救。
当初沈家的宅子,也多亏了这些望楼,否则只怕一烧连街,那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蔺教头手下有百来号人,每三日轮值一回。各望楼上下,有四到六人值守。
远远望去,这些高于普通民宅的望楼一座座相隔不远地耸立雪中,望楼底座的青石砖如今已被雪埋了进去,二层为望楼瞭望塔,里头地方不大,但也算拾掇得井井有条。
值守的厢军围着小火盆,盆里的炭火正“噼里啪啦”地烧着,火盆边,几床厚实棉被随意地搭着。在寒冷冬夜,他们会裹上棉被窝在这塔里将就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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