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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小面馆(松雪酥)


沈渺多方比对后,与外城一家专卖横山羊肉的摊主定了长期供货的契书,一是横山羊原比其他两类羊肉便宜些,二是为了炖汤,自然选择适合炖汤的肉。三是她逛了一圈下来,唯有这家名字听起来好似铁匠的“牛大锤横山羊铺”愿意让她砍价,最后以八十八文一斤羊肉并送两根骨头的价格定了下来。
羊肉有了,做羊汤时便先把羊肉剔下来,提前一晚用羊骨熬底汤。隔天早起,再将羊肉切大块焯水,用热油在锅里翻炒片刻,炒出多余的羊油后,从锅边淋入适量的酒,最后加葱姜一块儿再炒,直到葱姜的气味全都在锅铲间激发了出来。
羊肉炒好以后再熬汤,汤喝起来不会腻,炒出的羊油还会提升风味。
最后,将这炒好的羊肉用羊骨底汤猛火煮开,撇去浮沫,再文火慢炖直汤色奶白,便完成了。
今日的羊肉汤炖得便是这自己吃沙葱、香艾等香料长大的横山羊了。但沈渺也没敢多炖,今日便只预备了一锅,就怕卖不出去,羊肉若是砸手里,她和济哥儿、湘姐儿估计得吃到流鼻血也吃不完了。
之后,便又卖了七-八碗炸酱面,沈渺便闲下来了。
一大早,来吃汤饼的人倒是不多。
反倒是湘姐儿门口的小摊儿十分红火,有些是原本在金梁桥上便相熟的食客,寻摸过来买红豆排包的;有些是路过闻到香气的,买上几个肉馒头匆匆走了;还有些便是街坊邻里,见湘姐儿小豆丁一个,满脸认真地坐在小摊车后头忙得不亦说乎,便都凑上前来说话,顺道也买了几个馒头吃。
济哥儿时不时出去帮湘姐儿算账收钱,之后又主动过来帮沈渺洗碗,洗好了以后又拿着笤帚抹布出去抹桌子、扫地。沈渺自觉已经十分爱洁,但济哥儿的洁癖似乎比她更严重。
辟雍书院还未放榜,他除了练字读书,便都在铺子里帮衬。沈渺做面、备菜,他便包揽了所有杂活儿,抬水扫地洗碗洗菜、归类食材,把自个忙得好似陀螺。
沈渺没能把他赶走,只好跟他一块儿干活。她一边将洗好的碗筷倒扣起来晾干,一边想起昨晚,只是试营业半日光景,她卖了四十多碗面,之后她与济哥儿关门后洗了一大池子数之不尽的碗筷与锅碗瓢盆,她让济哥儿歇会儿,这孩子又不听,闷头抢着干活,两手泡在皂角水里太久,手指都搓得发红了。
且看看今日的光景,沈渺沉思着,上辈子开饭馆,餐具可以放进大型洗碗机、外包给专业的餐具消毒公司,有些小店直接用一次性餐具,连碗都省得洗了,但在宋朝……洗碗竟成了个大问题。
济哥儿不论能不能考上辟雍书院,即便没考上,她日后也要送他去哪个好先生家里读书的。退一万步,即便是不读书的人家,也不敢把这么点大的孩子当拉磨的驴使唤成这样呐。
或许她应该请个杂工来帮衬。
她记得顾婶娘家每年到了酿酒最繁忙的春季与秋季,便会去为雇主与佣工提供牵线服务的“行老”处雇觅短工,好似每日需给付帮佣九十文到一百文的工钱;桥市巷口茶馆等地也有闲汉聚集,等待雇主前来挑选人力,但这些人大多是“临时工”,一言不合便会跑路,不是个好选择。
天色还早,暂时无客上门吃面,沈渺冲济哥儿、湘姐儿嘱咐了一声:“你们若是卖完了馒头,便将小摊车推回后院去,阿姊去一趟顾婶娘家,你们看着点儿,阿姊一会儿就回来。”
两人正给客人装馒头,头也不回地双双应了一声:“知道了!”
沈渺打算绕道顾婶娘家去问问“行老”雇工的情况,省得到时候一头雾水地去了被那些舌灿莲花的中人欺骗坑了钱财。但走到顾婶娘后院门口,却听见院子里头有争吵之声,她脚步顿住,不再往前。
她隐隐约约听见顾婶娘似乎在骂顾屠苏:“你都几岁了,还不成婚,想叫你爹绝了根不曾?隔壁做豆腐的刘家,他家大郎与你同岁,儿子都有桌子高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顾屠苏没吭声,死寂中,还有另一女子的声音:“好了好了,既然你们家还未谈妥,下回再请我来吧,强扭的瓜不甜,我寻来的这几家姑娘也都是好姑娘,人家家里也看重,不会愿意稀里糊涂嫁人的。顾家婶子,只当我这回白跑一趟,我走了。”
沈渺赶紧提着裙子往家里跑,等会别叫顾婶娘以为她在听壁脚。
结果一转身,吓得险些心从嗓子眼跳出来——李婶娘不知何时鬼魅般站在她身后,也伸长脖子听得津津有味,见沈渺忽然转身,她把手指放在嘴唇中间,两眼放光地嘘了一声:“别嚷,再听听。”
顿了顿又胸有成竹道,“我远远便瞧见那宁媒婆上了顾家的门,便知道有事儿,果不其然!你别怕,那宁媒婆是贵客,顾家的指定会送她走前头铺子的大门,不会从后门走的。”
沈渺欲哭无泪,她真不是来偷听的呀!这回倒成李婶娘的同伙儿了!
她尴尬地摆摆手,忙不迭地溜回了对面自个家。
不过也幸好她回来了,铺子里不知何时涌进来十几人,他们十几人或坐或站,都是头戴范阳笠,腰系抱肚,着窄袖短打,背后还背着长棍、箭囊或是大刀的厢军!
斗笠之下,个个凶神恶煞,有的脸上还有刀疤。
济哥儿和湘姐儿卖完了早点,刚把小摊车推回后院,这些人便涌了进来,两个孩子吓得脸都白了,正慌里慌张要去找她呢!她透过帘子缝隙偷看了一下外头,连忙将二人藏进屋子,又把雷霆牵过来守着门:“你们别出来,阿姊去看看,没事的。”
湘姐儿害怕地搂住雷霆的脖子,拉着她衣角:“阿姊小心。”
济哥儿却沉了脸,又露出了当初听见她被荣家欺负的狠劲,把袖子一圈圈折了起来,认真道:“阿姊,若有事你便大声叫唤,我一会儿便去灶房拿刀,大不了与他们拼了!”
“不至于不至于,咱们家没做坏事,你们安心待着!”
她深吸了一口气,堆起笑掀起帘子走进铺子:“军爷们早,怎么了这是?”
她拢共就开了一天的门,不至于犯了什么事儿吧?在脑海里把昨日和今早所有售出的食物都走马灯般思索了一遍,心想,不会有谁吃坏肚子报官了吧?可是她的食材都很新鲜的呀,她做饭也很注意卫生的,抹布她都分了好几条,从不混用。况且,她自己做的饭自己一家也吃的,怎么会有问题?
把最坏的情形都飞快地想了一遍,沈渺脸上镇定,心里也在打鼓。
这时,坐在中间,被其他厢军簇拥的威严中年人沉声开口:“你便是沈娘子?”
“是。”沈渺下意识挺直了背脊,不愿露怯。
中年人抬眼看向了她,沉默地上下打量着她。此人的面容饱经风霜,不仅不苟言笑,还有一双锐利的鹰眼,让人心里徒增压力。他看了沈渺好一会儿,又转开眼潦草地盯了一下墙上的食单,将自己腰后的佩刀解下来,搁在了桌案上,道:
“来十二碗那个……油炸速食汤饼。”
沈渺由于太紧张,一时都没听清,下意识“啊?”了一声。
“啊什么?那童子说的地址就是这儿啊,杨柳东巷我走遍了,就你们家姓沈。你这铺子昨日也忒早关门了,叫我白跑一趟。速去速去,十二碗速食汤饼,便是那个一浇热水便能吃的。”另一个更年轻一些的厢军手舞足蹈,兴奋地对那中年人描述,“你把干的汤饼和热水拿来便是,我们自己泡!”
说完,还扭头跟那中年人邀功:“教头,难得你得空,我见过那童子是怎么的吃,我给您泡!好玩得紧,跟变戏法似的。一眨眼便成了一碗浓浓的汤饼。”
其他厢军纷纷大笑起来:“看把这小子馋得,那么久念念不忘,我们哥儿几个日日听他念叨,耳朵都要起茧了,沈娘子,你速去炮制,否则这小子流出的涎水都能淹了你家铺子。”
那年轻厢军红了脸,挠了挠头。
那被他们称呼为教头的中年人这时才勾了勾嘴角,露出一点笑意。
“原来如此,我这就端来。”沈渺长舒了一口气,转身时抚了抚胸口,可吓死她了!
热水是现成有的,方便面也提前炸好了,她抓了一把用土窑烤干的蔬菜干,再切了卤肉和卤蛋,分成十二份,走了好几趟才端完。
见那年轻厢军已经大呼小叫地倒热水给同僚们演示“变戏法”。沈渺轻手轻脚地从灶房回了后院,她推开济哥儿和湘姐儿藏身的屋子,看着里头还如临大敌地捏着菜刀的济哥儿,想想都觉好笑:“济哥儿,你去考试时,都跟那些巡考的厢军说什么了?”
济哥儿捏着刀也呆了呆:“没什么呀,他们问我汤饼哪儿买的,我便让他们来家里买。”
沈渺沉默地给他竖起了个大拇指。
这广告可太硬核了,差点吓飞了她的魂。
她又回到了铺子里,那些高大结实的厢军都泡好了面,正埋头呼噜噜地吃,整个汤饼铺子都成了红烧方便面的海洋,她闻了都有点儿饿了。
她走到铺子门口透透气,忽然便听见不远处另一家打着“邓五鲜鱼羹”招子的食肆门口传来一阵骚动,一位穿戴朴素的五旬妇人紧紧牵着个身材高大壮实的、十七八岁模样的女孩儿,被那食肆里的店小二粗鲁地推搡了出来,像赶苍蝇似的不耐烦地挥舞着手臂:
“你这妇人岂不是来戏弄人的?你这女儿分明是个连三岁小儿都不如的傻子,竟也有颜面进来找活干?速去!速去!不许再来了!快走快走!一大早可真是晦气,别耽搁了我们家的生意!”
那妇人气得双眼通红,眼泪直在松弛疲惫的眼眶边打转,可最后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一把拉住了神情呆滞迟缓、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女儿,忍着气转过身来走了。
她们母女二人,步履沉重,母亲拽着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女儿,垂头丧气地经过了沈渺的铺子前。
擦肩而过的一瞬,沈渺也看见了那对母女的模样。
她只看了一眼,心里便像是被谁揪了一下。
这母女二人打扮得都很朴素,都是褐色的粗布短褙子,下头穿的是同色窄口裤裙。妇人的模样比实际年龄要苍老许多,瘦瘦的,背也因过度操劳而有些佝偻。可她却将那女孩儿养得个头又高又壮、面色红润健康,只是女孩儿的模样生得有些奇怪,她有着宽宽的眼距、扁平的鼻梁、神色呆滞。她还总是不自觉地微微张着嘴,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短促模糊的声音。
“凉。凉。”
沈渺听见她努力发出声音,喊着娘。
妇人垂着头,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沈渺站在那儿看她们走远了, 才转身回去收拾厢军们陆陆续续吃完的面碗。
那教头对着吃完的汤饼沉思了片刻,竟掏出了一块碎银搁在桌上,说了声:“不必找了。”便招呼了他那群咋咋呼呼的下属起身离去。
沈渺被吓到的心立刻便被这一小块碎银子深深地抚慰了。
居然有人拿银子付钱!
她在手里颠了颠, 觉着起码也有一两重, 那差不多便是一贯钱呐!她方便面加蛋加肉的卖十八文一碗,这一小块银子都能买五十碗还多了。
于是她赶忙揣进怀里,笑得两只眼睛都弯成了细细的月牙,十分热情地相送到门口:“军爷们吃得好,下回再来啊!奴家还会好多种好吃的汤饼呢, 您下回一定再来尝尝啊!”
她前后态度变化太大,惹得那中年人翻身上马时又回头瞥了她一眼。
沈渺一点儿也不害臊, 笑得格外灿烂,还挥舞着小手绢:“军爷们骑马慢点儿啊, 一路顺风嘞。”
回答她的只有伴随马蹄声而扬起的一阵尘埃。
沈渺哼着歌回去洗碗了。
之后又送走几波食客,沈渺顺带取过钱罐子,盘了盘这半日的帐。
她如今铺子里一共有两种汤,六种面。
羊肉汤一碗三十文、羊肉面一碗三十五文, 这是最贵的。
方便面若是不加肉和蛋,是十二文,加了肉蛋便是十八文。
炸酱面、蒸面条十二文;糊涂面十五文。
素疙瘩汤十五文;荤疙瘩汤十八文。
最便宜的是猪骨清汤面十文。
一上午她卖了方便面二十五碗四百五十文、羊肉汤八碗二百四十文、羊肉面三碗一百零五文, 炸酱面十六碗一百九十二文,猪骨清汤面十碗一百文,不算那教头额外给的, 营业额已将近一贯。
再加上湘姐儿今早卖了二十五笼小笼包、四十条红豆排包以及其他杂七杂八的包子馒头, 早点的收入也有一贯多。
半日下来,有两贯多钱,也算保了本了。
明儿起, 早点便还是多做些小笼包和红豆排包,其他口味的包子反响平平便不做那么多了。
沈渺也没想到,这假借杭州小笼包之名的“临安小笼馒头”竟成了她这小食肆营业头一日的早点销冠——二十五笼小笼包,几乎是一转眼便卖没了。等湘姐儿蹦蹦跳跳地进来问还有没有时,她都呆了一呆,先前她本以为会是已有客群基础的红豆排包或是价格便宜、馅料又较独特的萝卜丝虾皮包拔得头筹,谁知竟是她自认为有些“平平无奇”的小笼包。
这小笼包说起来只是小了一号的酱肉包子嘛。
汴京实在不缺卖酱肉包子的,从她家出去,专门卖“馒头”的铺子便有四五间,个个都贩酱肉馒头,且卖得比沈渺便宜,一般一大个肉馒头在五文钱左右。
沈渺这小笼包看着一笼八个,看着个个皮薄馅大,其实做出来的成本可能比人家一个大肉包还低不少,毕竟小得很,里头再是如何皮薄馅大,也装不了多少馅儿。
而且这小笼包做起来可比其他包子容易多了!不用揉面、不用擀皮,加水时用筷子搅和出絮状随手揉成一团再醒面即可;想要透油皮也只需将一斤五花肉剁成肉沫后,取一半在锅里翻炒,加入甜酱、酱油、八角桂皮等调料炒出香味浓郁的肉酱,再与其他生肉馅、蒜沫、葱沫一块儿拌在一起。只要一斤肉、一斤面便能做出来四十八个,足足六笼。
若是那等奸滑一些的商贩,做这种酱肉馒头,会专买那些放了两三天的剩肉,将葱蒜在馅料里多放一些,酱肉因加了不少香料调料,又剁成沫子,还有葱蒜的掩盖,根本吃不出来肉是否新鲜,便能以极低的成本做出来七、八笼。
但沈渺没有这样做。归根结底,她终究是想做出好吃、健康又好卖的食物,而不是为了挣钱昧了良心。虽然一笼包子少挣几文钱,但自个心里安心,才是为商的长久之道。
不仅是小笼包,其他面条的肉哨子也是一样,沈渺从不买郑屠手里剩下的边角肉,而且她很会挑肉,用来包这些包子、或做面哨子的五花肉都是肥瘦相间,油脂丰富、肥而不腻,正正好的。
日头继续向上攀升,渐渐快到午时了。
客流少了许多,也不知是不是汴京人日常三餐以面食为主,每日碳水摄入过头,这家家户户都喜爱午睡,一到午时被太阳一晒,整条街不仅人影稀少,便是这沿街铺子的店主、小二也都睡得东倒西歪,醉碳水便成了真实写照。
济哥儿和湘姐儿也睡了,四下里静悄悄的。而沈渺这个不大爱午睡的人,大中午便闲得慌。
她闲得扫了一圈地,掏了炉子,又洗了一波碗,叉腰抬头,见阳光好,顺带把家里两条狗都洗了。
本来也在午睡却被薅起来洗澡的小狗和雷霆都困得两眼发直,任由沈渺拿个老丝瓜囊从头到脚地搓洗,最后她还把狗的脚毛、指甲也修剪了一下。
之后没活干了,沈渺也勉为其难小憩了一会儿。她上辈子也是如此精力旺盛之人,旁人需要每日八小时睡饱才能精力充沛,她一般睡个五小时便能像永动机似的连轴转了。
爷爷以前溜她这个娃溜得心累,说她打小就有使不完的牛劲,不灌俩红牛都弄不了她。
旁人看着她累,但她其实有些乐在其中。或许是因为她在享受做着自己喜爱的事情,这样的忙碌便会显得甘甜而不是疲倦了。
有时闲下来,她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午睡起来,距离饭点儿还早,济哥儿便跟沈渺说了声,去兰心书局看书。沈渺很欣慰,即便现在还没放榜,但济哥儿也已养成了日日读书的习惯,日后总是有好处的。
湘姐儿这早点贩卖员也已下了班,拿着沈渺给她的两文钱“工钱”,兴冲冲拉着家里那只小狗,去找李狗儿一块儿遛狗、出去糖铺子敲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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