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载月必须爱上他,就如同她曾经向他编织的每一个虚伪又可笑的谎话里的那样,不可自拔, 付出全部身家与性命地爱他!
为了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抛弃了师门,抛弃了家族,抛弃了自己的前途, 甚至抛弃了“姬明乾”这个名字, 才从头到脚都变成了一个完全虚假的, 与原本的他完全相反的人。
如果连做到这一步,都得不到她真正的爱意……
喉咙涌出的已经不再是纯粹的血液,而是掺杂着肺腑血肉碎块的,让他闻之作呕的“姬明乾的血肉”,可他不能呕出来, 不能露出一丁点可能被察觉的破绽,只能把那些隐匿在温良假象之下,喧闹癫狂的本性一寸寸咬碎了,重新吞咽回去,表现出她喜欢的样子。
很快了,很快了……
薛寒璧的瞳孔颤栗地放大和缩紧着。
再等一等,再等一等,他就能等到……
…………
看着薛寒璧一副重病在身,连和她说话都说不流畅的模样,江载月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真心实意地劝道。
“薛公子,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你的身体撑不住宗门大比,我也不至于心狠到让一个重病之人做我的弟子,帮我挡下宗门大比的地步。你放心吧,我不会为一场比试去送死的。”
江载月轻松道,“实在不行,我便不当这个长老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若是罗仇魔真的赢了宗门大比,当上了宗主,难道我还真的会与他硬抗不成?”
开什么玩笑?她是那种为了一个所谓的长老名头和气节宁死不屈的热血漫主角吗?
如果找到了庄长老,庄长老和他们在宗门大比上联手,也赢不了罗仇魔,那她大不了就跑路呗。
反正祝烛星是宗主的时候,她就已经想跑了,如果罗仇魔登上了宗主之位,那她就更加没有留在观星宗的理由了。
如果不是界膜那层屏障打不开,她现在都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这么一想,比起找齐庄长老打最后的boss,她现在好像更应该直接去找突破界膜屏障的方法。
江载月漫无边际地发散着思维,薛寒璧慢慢放下了手,他的唇瓣已经咬出了斑斑血痕,却格外平静道。
“我的身体还撑得住,这些不过是旧疾而已。”
“载月,给我一个为你而战的机会吧,我不会让你失望……”
江载月正思索着该怎么穿过宗门与外界的界膜,她懒得听薛寒璧说下去,索性摆了摆手道。
“行行行,想当我徒弟是吧?你要是能在宗门大比前把异魔化实,我就认下你这个弟子。”
她现在也不过是异魔刚刚化实的地步,薛寒璧要是没进宗门多久就能做到这地步,他还不如把这长老之位让给他来……
薛寒璧却难以克制地提了提唇角,声音仿佛缠绵在唇齿般低沉柔和道,“师尊。”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声师尊,江载月莫名打了一个寒颤,有种极其发冷的像是被随时可能背刺的白眼狼盯上的不祥预感。
“你瞎喊什么?难道你的异魔化实了?”
薛寒璧轻描淡写道,“嗯,我看古籍上有记载修炼之法,便去试了试,然后便成了。”
江载月:……薛寒璧是怎么做到语气都如此平淡,但是每一个字都让人忍不住想打他一顿的?
“……所以你的异魔是什么?”
江载月内心暗暗发誓,如果薛寒璧是编出来骗她的,她一定把他吊起来打一顿。
薛寒璧顿了顿,仿佛有些不愿提起般轻声道。
“是——月珠。”
“什么月珠?”
听到这个与异魔不太相配的名字,江载月反而有种不适的感觉。
果然,薛寒璧的手轻轻刺入他原本已经开始结痂的另外半边面孔,他的指尖轻轻在他自己的血肉中翻搅着,如同毫无痛觉般地寻找着什么东西。
不过片刻,薛寒璧停下手,沾染着血液的修长指尖,从他的血肉中勾出了一小颗如同珍珠一般大小,却比珍珠更加浑圆明亮,仿佛会发光的一轮“月亮”。
月珠上沾染的血水滴落在地,皎洁得如同不会被世间的任何尘秽污染。
薛寒璧握着这颗月珠,另外半张完美无缺的面孔朝向她,带着温雅地笑意开口道。
“月珠是凝聚我的痛苦,在我的血肉中化实的异魔。你看,它多像是蚌中生出的珍珠。”
“只要我把它放进活物体内,无论是什么垂死的活物,都能感受到我凝聚出月珠时的痛苦,然后会像发疯一样燃烧掉最后一点生命力,也要回归到真正的宁静中。”
“师尊你看,这颗月珠,是不是很漂亮?我把它送给你,好不好?”
薛寒璧克制着唇齿间,呼吸时,心脏每一次跳动的瞬间,泛出的紧缩又如此毫不停歇的痛楚。
那是他每一个日日夜夜都在经受的,如同呼吸般频繁得快要被遗忘而适应的痛苦。
只有在见到江载月的时候,他才能感觉到,那些以他的血肉为温床诞生出的痛苦,根本没有被适应,也根本没有麻木。
它们只是如同蚌闭合时咬住的那颗沙子一样,一直在等待着重见天日,让曾经视若无物的人也为之震悚的那一天。
他无声地在心里念着。
只要江载月接过它,只要江载月能像他在无数个夜晚,独自忍受着这种让他不像是他自己的蕴养出月珠的折磨一样,亲自感受到这颗月珠中的全部痛楚,他就可以原谅她,原谅她曾经编织出的那些谎言,原谅她对他的欺瞒,冒犯,虚情假意的哄骗,原谅她不留情面的离开,讥讽,刺入他胸膛的话语……
原谅她,让他变成现在这副面目全非的模样,再让他亲手从血肉中挖出的月珠……
师尊……
薛寒璧的唇无声地念着这两个字。
这是你必须要付出的,把他拉入炼狱中的代价。
…………
江载月有一刻不知是该吐槽薛寒璧为什么能如此快速地适应喊她师尊,还是应该吐槽薛寒璧为什么会觉得她愿意收下这么邪门的玩意。
“我不……”
“算了,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易无事烦躁的声音低低响起。
下一瞬间,薛寒璧手中握着的那颗月珠消失不见。
易无事厉声道,“都跟上!”
江载月抬起头,看着易无事手中那条比之前不知活跃了多少倍的根须,心中忍不住生出了淡淡的崩溃。
不是,到底是什么让易无事觉得,让庄长老的根须发疯,那些根须就会带他们去找庄长老啊?万一那些根须是想找个杀机遍布的禁地,只求速死呢?
她对薛寒璧快速问道,“你的月珠靠谱吗?我们要去找那些根须的主人,根须的主人失踪了,根须现在吸收了月珠,到底是会带我们去找它的主人,还是可能跑到其他地方?”
薛寒璧似乎也被这一连串变故惊得没有反应过来,青年瞳眸中的光亮完全消失,他死死盯着易无事所在的方向。
有一瞬间,江载月差点以为他会对易无事动手。
然后他只是沉默了一下,低声开口道。
“如果那根须与失踪之人有关,它应该会想要回到本体中……”
听到这句话,江载月不再犹豫,简单叮嘱了薛寒璧不要乱碰这里的墓碑,她立刻赶了上去。
易无事没有离开太远,因为他手中握住的根须似乎并没有一个确切的前进位置,它如同无头苍蝇般怪异旋转着,最后竟然一头扎进弟子居的一处空屋石板上,然后消失不见。
那块石板表面看着平平无奇,只是表面上还刻印着格外模糊的,已经被风沙磨平的痕迹,易无事将那块石板连根挖起,甚至粉碎成粉末,都没有发现丝毫根须的痕迹。
他示意跟在他身后的雕像继续往石板下面挖掘,然而看着根本没有被钻进去的平整土壤,江载月突然问道。
“易庙主,甘长老,你们有没有觉得,刚刚根须钻进去的那块石板,很像一块墓碑?”
“墓碑?”
场中的气氛陡然凝固了下来。
罗仇魔的异魔,与墓碑有关。如果根须钻进去的石板,也是一块墓碑,那么很有可能罗仇魔就是庄长老弟子失踪之事的幕后黑手。
第137章 石板
他们本是为了对付十天后的宗门大比, 方才来寻找庄长老。可若是在此时就更早一步地正面对上罗仇魔,尤其是还有甘流生这个不知道是敌是友的天道长老在身边,他们还能有几分胜算?
甘流生打破了场中的寂静, “即便根须钻进了墓碑,也未必与罗仇魔有关。”
易无事也跟着道, “如果罗仇魔想用鬼蜮伎俩, 他大可以从我们这些长老开始逐个击破,没有必要定下十日后的宗门大比, 更没有必要打草惊蛇,先对弟子动手。即便这块石板是墓碑, 也不一定与罗仇魔有关。”
一个个都搁这掩耳盗铃呢?
江载月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们想要维持的幻象。
“如果弟子失踪之事真的与他有关呢?”
她的目光投向周身色彩似乎一瞬间凝滞的甘流生, “甘长老会为了你的弟子,对罗仇魔动手吗?”
她本来以为甘流生不会给出一个确切的答复,却没想到他清越的声音如同钟鸣之乐,不带丝毫犹豫地响起。
“会。我的弟子与我护着同一片坟墟海。对他们动手,就等同于对我动手, 即便罗仇魔要杀他们, 我也绝无放过他的可能。”
江载月忍不住看了旁边一直在当哑巴的卢容衍一眼,和活着时候的卢阁主一比,甘流生简直是个再完美不过的师尊了。
“好……”
江载月定下心来, 正准备和甘流生继续商讨对付罗仇魔的办法, 却陡然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她和甘流生几乎同时看向易无事所在的方向。
易无事……不见了?
刚刚还说了话,指挥着雕像往底下挖土的易无事,连同他的雕像,甚至是刚刚站在她身边的卢容衍都完全消失,就如同他们未曾出现过一样。
江载月的脊背涌上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到底是什么力量能够在他们眼皮底下, 悄无声息带走那么多人,甚至能让易无事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
难道是罗仇魔已经发现了他们这边的动静,所以对易无事出手了?
江载月突然注意到了易无事刚刚所站的平整石板上,如同此刻被某种无形力量轻轻擦拂掉了蒙上的所有尘土一般,由浅而深地显露出一层血红的字迹。
——易无事之墓。
墓碑上的字红得如同能滴下无数颗血泪,甘流生的声音格外模糊又飘远地从她身边传来。
“勿……触碑……”
时间在一瞬间仿佛变得格外漫长,又或者是她的身体变得格外迟滞,当江载月转过头看向甘流生所在的位置时,他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他刚刚所站的石板上,同样浮现出一层字迹——甘流生之墓。
只是组成这些字的笔画就如同活着一般,还在努力挣动着,字迹的斑斓色彩逐渐被越来越浓郁的异样鲜红覆盖,最后完全安静了下来。
江载月根本不想看那些字迹的变化,脑中疯狂响起的警铃,让她快些将身体腾空,离开地上那些诡异的石板。
然而她的身体,思维沉重得像是融化了的蜡烛,只能支撑着最后挣扎着低下头,慢慢看向自己脚下的石板,慢慢显现出鲜红如血的字迹——
江载……
她要毁掉,石板……!
透明触手用力地吞——
…………
“怎么又在啃自己的指甲?脏不脏啊?”
中年妇女絮絮叨叨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江载月抬起头,看着自家餐桌上难得摆满的色香味俱全的大菜,再看了一下自己被啃的坑坑洼洼的指甲,有一瞬间微微恍惚。
不是,她有病吧?放着菜不吃,啃什么指甲?
她拿起筷子,下意识问道,“妈,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做那么多菜。”
她妈念叨着,“你自己的生日都忘了?都这么大了,还不长点记性,又这么晚起床……”
好饿啊……她的肚子里就像是三天都没有吃过一顿饭一样,没有一点油水……
江载月饿得头昏眼花,在她妈的絮叨声中嗯嗯啊啊着,不住往嘴里刨着饭菜。
摆满绿植的老阳台洒进了温暖灿烂阳光,晒得人全身暖洋洋的,长条橘猫在她脚下咪咪叫着,不住刨着她的裤腿,很有点想要上来和她一起吃的急切感。
不行,她妈不让猫上桌……
江载月紧急开了一袋猫粮,咪咪叫的大橘终于不再缠着她不放,她才又冲回饭桌。
好不容易填饱了肚子,大脑涌出的睡意困得江载月眼睛都睁不开了,她甚至有种再回去睡个回笼觉的冲动。
但是在她妈锐利视线的威压下,她一激灵振作了起来,正打算把碗洗了的时候,门外陡然传来礼貌的咚咚声。
女人没好气地拍了拍她的手。
“东西我收拾。肯定是小祝来找你了,快去给人开门。”
小祝是谁呀?
可能是被睡意糊了脑子,江载月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向门口走去的时候,脑海中模糊地浮现出了一个名字。
——祝,烛星。
不久前搬到她家对面的邻居,个子挺高,喜欢cos,白毛妆容很好看,还养了只很喜欢翻垃圾桶的大黑狗,就是说话总是慢吞吞的,可能是刚从国外回来,还没认识几个人,总是缠着她,估计是想让她免费给他陪练中文吧……
江载月无精打采地打开了门,只见到一只快到她腰身高的大黑狗灵敏地窜进了她家门,估计是闻到了浓郁的食物香味,格外热情地绕着她打转。
戴着白色假毛,没什么妆容,全靠一张脸硬撑起来,毫无违和感的高大男人低下头,用着他那一口慢吞吞的古怪中文,凑近了一字一句认真道。
“……月月,生日……快乐!”
他背在身后的手陡然将一个草藤编的大篮子,举到她面前。
……不会是花吧?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格外缓慢道。“你看……我专门做的……烤肉……很香……”
又是肉……果然宗主爱吃肉的人设不管到了哪里都不会倒……
等等,宗主?
江载月晃了晃脑袋,又清醒了几分。
她不能因为祝烛星cos得很像她喜欢的一本小说里的人物,就真在心里把他当做纸片人吧?
这要是一不注意,真对着他那张脸喊出口,得显得她多中二啊。
江载月接过篮子,闻了闻扑鼻的烤肉香味,本来被填饱的肚子,好像又有点饿了。
她礼貌笑着回道,“谢谢,晚上要来吃蛋糕吗?”
“要……蛋糕……”
祝烛星像是变魔术一样,又从身后拿出了一捧鲜红欲滴的玫瑰。
“还有……花……,送给,你……我,喜欢……”
直接堵在别人家门口告白,也只有……祝烛星能做出这种事。
“谢谢,但我现在还不想找男朋友,麻烦把你的礼物拿回去吧。”
祝烛星定定地望着她,漆黑的瞳眸在他那张能够轻而易举引起所有人瞩目的面容上,有些许不合时宜的恐怖。
一个高大的,还没有相处过多久的陌生男人堵在她家门口,还这么直勾勾地望着她。
江载月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情感与理智似乎分成两半。
属于理智的那一半催促她关上门,赶紧把这个危险源头送走,属于情感的那一半却主宰着她的身体,她还是懒洋洋的,身体里预知危险的警铃不仅没有半点响起的迹象,甚至还有点不合时宜的期待……
就好像应该有什么在这时候黏黏腻腻地缠上她,然后继续向她讨要着口头上不费力的承诺一样。
“……月月,为什么……啃指甲……?”
江载月回过神,这才意识到她刚刚又在开始啃本就坑坑洼洼的指甲。指甲底下暴露出的淡红指缝察觉到些许凉意,她不太自在地把手放了下来。
她到底什么时候有的啃指甲这个坏习惯?
总不会是她在精神病院里工作久了,自己也得了焦虑症和强迫症吧?
江载月原本还算好的心情陡然笼上了一丝阴霾。
祝烛星再度低沉道,“我……刚刚,想说……喜欢……你的家……”
好拙劣的话术,江载月甚至连吐槽的心情都没有,她下意识刷了一下手机,工作群里也没有弹出什么需要她回应的信息。
“我的家不能给你,除非你把你的银行卡还有房子都给我。”
本来只是随口的一句玩笑,但是看到祝烛星真的从口袋里掏出了银行卡和房产证,然后乖巧地递到了她的面前,江载月终于忍不住吐槽道。
“为什么你连这些都随身携带啊,你是真想和我换房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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