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往日他没有看在眼里的弱质凡女,编造出的弥天大谎,竟然像耍弄一个傻子一样戏耍他!
她说仙子之身是假的,爱他也是……
姬明乾手背上的青筋因为过于用力而凸显颤抖,他双目发红,快速伸长的枯枝如同一把利剑,直直刺向少女的后背。
姬明乾几乎能想象到,下一刻他的法器刺透江载月的身体,溅射出一大片鲜血倒下的凄惨景象。
这是她这么多年来欺骗他,必须付出的代价。
但他不会让江载月这么轻易死去,他会一次次救活她,再折磨她,直到让她心甘情愿地承认……
但是预想中的血腥景象并没有出现,少女身后银白细腻的白沙中,陡然伸出了数段雪白光滑,非人非物般的奇异血肉。
那如同蛸足般的雪白长触,轻松缠绕上姬明乾的枯枝。
而仅仅是注视着那几条雪白长腕,姬明乾的目光就变得呆滞,仿佛是看见了毕生未见的恐怖之景,姬明乾的身体僵硬着,陡然从喉中爆发出了极其尖锐的,江载月从没有听过的,逼近人类身体极限的凄厉声响。
而当那雪白腕足抽走了他手上的枯枝,姬明乾身上的衣物,甚至连皮肤都如同被烈焰烧融的积雪,顺着身体一点点融化流淌而下。
不过顷刻之间,原地只剩下一滩漆黑的,仿佛炭火焦灰般的余烬。
那些灰烬也不过片刻,就被地上那些仿佛拥有生命的雪白发光银沙完全覆盖,吞噬殆尽。
江载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虽然她早在逃跑,勾引姬明乾动用法器攻击她的时候就有预感,违背第一条:不得在城内上动刀戈的禁令,可能会触发观星宗在落星城内设置的惩罚禁令,可她也没有想到,这惩罚会这么恐怖啊。
不过现在死在这里的,应该不是姬明乾的真身,只是他带着法宝的另一具法身。
短时间内法身连着死了两次,还丢了往日形影不离的法宝,姬明乾肯定受创不轻,不过这次即便他真的被气疯了,应该也不敢再让法身进来找她了。
看着那雪白腕足松开后,原本缠住的枯枝化为一地银白碎沙,江载月还没来得及高兴太久,就突然想到:
如果姬明乾是违背了禁令才招致了这般凄惨下场,那么她自己——
好像也违背了天亮之前必须出城的禁令吧!
完了完了,这回真的要完了。
江载月脑海中警铃大作,看着那雪白腕足这次伸到了她自己面前,她连忙开口解释。
“仙人,我不是有意违反城中禁令的。我也想在天亮之前进入观星宗的山门,只是……”
然而她正努力在脑海中搜刮着理由,手指却无意识触碰到了那靠近她掌心的,极其冰凉的柔软血肉。
她下意识地捏了捏那团柔若无骨,贴近她手掌的雪白腕足,有一种大夏天摸到了一大团冰凉果冻的舒服感觉。
只是等到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江载月的手顿时僵硬不动。
这玩意儿不久前才把姬明乾的法身弄得这么凄惨,她到底是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才敢这么光明正大上手捏的?
而那条雪白腕足也仿佛被她的动作震惊到一般,久久地维持姿态不动。
江载月感觉头上的冷汗都快要掉下来了,她硬着头皮赞美道。
“仙人,您,您的这具法身,真是威猛不凡,让我一见就心生孺慕之情,”
凭借丰富的判断精神病的经验,江载月感觉到这位出手先对付姬明乾的仙人,可能是精神值正常的守序阵营。
她立刻丝滑无比地转入卖惨频道:“我虽出生在修仙世家,可是生母早逝,族人视我如无物,生父一心想将我嫁给一位杀人如麻的世家公子,幸得您刚刚出手相助。”
江载月硬是挤出几滴眼泪,声情并茂地恳求道:“可我若是拜入仙门不成,出了落星城,那人肯定要将我碎尸万段,还请仙人给我一个进入山门,接受弟子历练的机会。”
然而她的话刚一说完,那原本凝固不动的雪白腕足,却轻轻地从她手中挣脱出来,紧接着看似缓慢却不容挣脱地缠住她整个身体,将她拖向她刚刚进来的门口方向。
这是不仅拒绝她,还要把她丢出落星城的意思?
江载月刚想挣扎,然而一阵猛烈的失重感袭来,她眼前一花,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似乎被腕足的主人拉入了流沙之下。
而流沙之下,竟然藏着一个完整的世界。
空旷的山谷中,站在高大漆黑山门正前方的,多是许多衣着不凡的少年少女,而这些人之外,也有不少衣衫褴褛的老弱或是青壮围靠在门墙周围。
雪白的腕足将她轻轻放在地上,然后缩回空中。
江载月下意识抬起头,只见上空逐渐暗下云层里,垂落下无数长长短短的雪白腕足。
就如同一个庞然巨物,端坐在云层之上俯瞰着他们,拥有着主宰他们生死的生杀大权。
然而她周围的那些人似乎都并不在意,或者说并没有察觉到腕足的存在,更没有多少人将注意力投射到突然出现的她身上。
三两成群的人潮中,隐隐传来“观星宗”,“仙门”,“招收弟子”之类的字眼。
江载月有些恍惚,她这是真的被送到了观星宗的山门?
倒霉了太多次,她都快要不相信自己还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虽然不知道那位腕足仙人是否还在观察她,江载月还是认真地朝把她放下来的腕足缩回去的方向拜了拜,紧接着她开始混入人群,打听与观星宗弟子测试有关的消息。
江载月见人先带三分笑,少女的清丽面容笑吟吟得如同春露正浓的花,哪怕是面色最凶的人,也抵挡不住她上来一番问好拉关系的热情客套。
没过多久,江载月就收集了大半这些人知道的情报。
这里的人似乎分为两类:一类是以对观星宗了解比较深,和她一样有目的性地通过冰魄针寻到落星城的位置,家世不凡的少年人为主,另一类则是无意中进入山林,旧宅,或者是意外掉入枯井,深洞,阴差阳错之下来到这里的世俗凡人。
江载月粗略估算,此处的普通人比例占了起码四成,在她所见的宗门中也算得上少见。
而与她不同的,无论到达此处的是普通人还是修仙世家子弟,他们都能再轻松不过地看到所谓的出口,或者是门。
所以对于这些人来说,通过一个个连续的出口来到此地,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看着这群人脸上一个个都低于90的精神健康值,江载月陡然有了一种她这个正常人才是可怜的“不正常人类”的感觉。
可恶,不得点精神病,在这个修真界这么难混吗?
如果没有腕足仙人的帮助,她说不定一辈子也进不来这里。
江载月心中更添了几分危机感。
从这些人的口中,她也知道了观星宗的弟子测试只有一个关卡,就是让这些人抬头观星,并说出在观星时他们看到的景象。
第9章 小江
这种仿佛大学社团面试才会出现的奇怪考题,让江载月简直快要怀疑观星宗里藏着和她一样从地球穿越过来的一位前辈。
观星能看到什么,不就是能看到星星吗?
这个考题到底能测试出什么?测出人的目力吗?
而更要命的是,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准备好的人只需要进入观星宗山门,说出自己的回答,通过之人就会被观星宗弟子接入山门,失败者则会被观星宗遣返回之前进入的位置。
江载月抬头,看着天空中黯淡的一两颗碎星,目光却总是无法控制地被星辰旁轻轻晃荡的雪白腕足吸引。
难道出题之人,是想测试出弟子能在空中看见多少条腕足?
江载月默默挤到靠近山门的墙边,她原本只是抱着“万一呢?万一我真的能找到小抄的”侥幸的心理,然而当她真的听到门内传来的清晰声响时,江载月深深地震惊了。
不是吧,难道没人和她一样想到可以借鉴成功者的答案,编一个差不多的答案吗?
还是说这里会有定期巡查的考官?
江载月严谨地巡视了一圈周围,发现和她一样试图通过听墙角来投机取巧的人竟然也不在少数。
不过等听到那些通过测试的人的回答,江载月才发现,每一个通过测试的弟子回答都各有不同。
这些人不仅没有提到星辰,也没有提到空中飘荡的腕足,反而离题万里地说起了毫不相干的恐怖故事。
啊?他们在答什么?
江载月陡然陡然有一种自己仿佛在听什么加密频道对话的茫然感。
说好的问题是“观星时看到的景象”呢?这和抄作业时给她一张乱码翻译过的答案,让她只能看但是看不懂有什么区别?
江载月陷入了久久的思索中。
她蹲在墙角,相信那些五花八门的回答中,一定有某些某种共通之处,才会通过观星宗的测试。
渐渐的,她似乎总结出了些相似之处。
通过测试之人,给出的回答都是从天上看到的恐怖景象,延伸到与恐怖景象有关的真实故事。
什么在天上看见了早逝的爹娘,或是看见了经常出现在梦中,还有现实中见到的恐怖景象。
江载月顿时精神了起来,她似乎捕捉到了一个关键点。
这不就是编一个恐怖故事吗?
这对她这个恐怖故事爱好者来说,不是不是手拿把掐稳过?
虽然不知道观星宗为什么会出这样的考题,或许他们的本意是想要招和姬明乾一样精神健康值较低,但能一心向道的弟子,可她就是个想要蹭入宗祛除族纹福利的混子,如果观星宗真的有什么不对劲之处,大不了她再找机会跑路就是了。
观星宗虽然有许多诡异之处,但比起另一条板上钉钉的被姬明乾抓住的死路,江载月觉得,现在就算是刀山火海放在她面前,她也敢闯一闯。
但似乎只凭这点,她其实也没有十足能通过弟子测试的把握。
她继续仔细钻研,发现了更多的共通之处。
这些恐怖故事,似乎都发生在叙述之人年纪较小的时候,并且持续了较长的一段时间,最终也没有彻底解决,虽然没有对叙述之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却造成了极为恐怖的精神创伤。
江载月在心底默默打着草稿,在精神病院工作多年的丰富阅历以及阅读经验,让她已经在心中初步描绘出了观星宗想要的精神病患者画像……哦不,故事轮廓。
一阵香风飘过她面前,江载月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一位脸上抹着厚厚的一层粉,衣着华贵的世家公子在她身前停下,居高临下地丢下一句嗤笑般的嘲讽。
“你这种没有灵根仙骨的凡人,也配进观星宗的山门?还是早些回去嫁人生子,别在这里给姬家丢人现眼。”
江载月百思不得其解。
她一个蹲墙角的,到底是怎么被人第一时间发现并精准嘲讽没有灵根的?
也没人通知她,修真界已经先进到人手一台灵根x光机,装进眼里了啊。
江载月仍然保持蹲在墙底的思索动作,她微一抬眼,看着这位放嘲讽的神经病头顶的族纹有点眼熟,妆容也有点熟悉。
哦,她终于想起来了,是那位多次嘲讽过她的郑家五公子啊。
那就不奇怪了,郑家与姬家有仇怨,但郑家比姬家势弱,这位郑五公子平日不敢招惹姬家,也不敢招惹如日中天的姬明乾,只敢拿她这个与姬家有关联,却没多少告状底气的软柿子来捏。
而像郑五这样的神经病,江载月也没少见过,然而以往顾忌着不能破坏自己在姬明乾面前立的人设,她都当这些人是会发出声响的垃圾,默不作声地忽略过去。或许这也助长了他们的气势,让这些人越发觉得她更加软弱可欺。
不过现在她连姬明乾的法身都弄死了两次,现在多招惹一个神经病,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秉持着虱子多了不怕痒,闲着也是闲着的平和心态,江载月提高着音量,充满鼓励般微笑道。
“郑公子,原来你这么羡慕我能嫁进姬家生孩子啊,没关系,修真界的法术那么多,你要是想嫁进姬家,给人生孩子,郑家肯定会有这方面的仙术……”
看着这位郑公子脸上覆盖的厚厚一层白粉,如同皲裂一般显出厚厚的裂纹,他哆嗦着嘴指着她,可能是被气得太狠,一时间竟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江载月没有掉以轻心,凭借着丰富的逃跑经验,在捕捉到郑五有动手的动作时,她先一步灵活得如同游鱼般冲进了人群。
“你,你这个疯婆子,给我站住!”
郑五的嗓子尖锐疯狂得快要破音,江载月也不敢跑离人群太远。
万一她不小心又跑到附近的哪个出口里掉了出去,那她可没办法像郑五这些人一样轻易地找回来了。
以免夜长梦多,溜了郑五一个大圈后,她一个绕弯,陡然撞入了山门之中。
山门之后仿佛是一片荒山野岭,看不见丝毫人的踪迹,然而她背后的人潮声响,郑五无能狂怒的喝骂声都在一瞬间完全消失。
江载月转过头,发现山门外是与山门内一模一样的荒山野岭,山门像一面镜子,镜中与镜外的景象虚实相对,也难辨虚实。
她看不见任何人的踪影,就连天空中飘荡的那些腕足也彻底不见。
按耐下作死的探索想法,江载月开始认真作答。
“我在天上看到了‘小江’。”
“从有记忆的时候,我就能感觉到一个人,在墙外很远的地方跟着我。”
开篇就要完美扣题“从小”,江载月严谨地继续答道。
“随着我年岁渐长,那个人离我越来越近,我也能越来越能看清他的样子。他应该是个和我一样个头差不多高,跟随着我一样慢慢长大的男孩,他总是朝我伸出手,像是想要抱住我。”
把鬼的原形设定成姬明乾,江载月也是多少带了点私人恩怨,不过这也是为了让她更能表现出几分真情实感的后怕姿态。
“但是我周围的人似乎都看不见他,也感知不到他的存在,无论我问他什么,他也只会说一句话,那就是他在保护我。我后来记事了,就有些害怕他。”
江载月深谙恐怖感需要多点现实细节,还有先抑后扬,才能更深入人心的要领,接着编了一段她被族人欺负羞辱,而她的朋友背对着她伸出手,用身体努力挡着她,保护她不被那些人靠近的细节。
“从那以后,我就不怕他了,我姓江,他是伴我而生的,我就叫他小江,小江像是我永远的守护神。每次遇到了难过伤心的事,我都会向他倾诉,小江是永远陪伴我,安抚我的朋友,只有他才永远不会离开我。”
“而我十四岁的时候,小江已经能出现在距离我很近,两人伸着手就能触碰到的地方,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陪着我。每一次我害怕的惊雷雨夜,我都会偷偷伸出手,轻轻触碰他的指尖,他也会用力握住我的手,努力靠近我,然后一遍遍告诉我,他一直在保护我。”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彼此陪伴下去,我也期待着小江不用我伸手,就能真正靠近我的那一天。”
少女露出了如夜昙般脆弱易碎的恍惚之色。
“可是有一天夜里,我醒来的时候,感觉喘不过气,我感觉到有东西在压着我的脖子,而且那股力道越来越重,我很用力地叫着小江的名字。”
“赶来的侍女点了灯,然后我看见——”
她顿了顿,雪白的面容上浮现出仿佛不愿提起,也仿佛至今都不敢相信的茫然之色。
“小江在距离我一臂远的地方,用力伸着手,掐着我的脖子。”
“他说,他在保护我。”
卡在故事最吸引人心的关键点,江载月却突然陷入了一段漫长的沉默。
她在试探考官的反应,如果考官对她的故事不满意,她还得重新规划一下后续发展……
然而江载月没想到的是,她没等到测试她的观星宗之人开口,镜像般的天空中却突然垂落了一截雪白的腕足。
那腕足绕着她身体搜寻了一圈,像是在寻找她故事中的“小江”存在。
江载月感觉自己后背快要冒出一层冷汗。
不是,难为她一个假神经病有意思吗?
这位仙人这么有空的话,能不能先去把姬明乾这些游荡在外界的真神经病先抓起来?
江载月不敢再有任何拖延,生怕这位没抓到“小江”的仙人,反手把她抓起来,她极力镇定地说着自己刚编好的后续。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做到的,我反抗的过程中,真的杀了他。”
“他终于消失了,可是我能感觉到,他又出现在了离我很远的位置,他一直在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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