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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侣飞升邪神,她含泪继承宗门(沉夜生梦)


看着干净的地面,宗主方才将怀中抱着的少女慢慢放了下来。
江载月还没落地,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宗主,您怎么在这里?您是偷偷跑出来的吗?祝仙人一直在找你。”
男人冰冷锋锐的眉眼没有多少变化,黑色腕足却是轻轻靠近她脸颊, 擦了擦少女柔软侧脸上沾染的一点血沫。
“我担心你, 遇到危险。”
比起上一次见面,男人这一次语言表达的能力似乎提高了不少。
他的语调依然低沉缓慢,却不会再给人过于鲜明的怪物模拟人类讲话的非人感。
“不怕。这一次, 他找不到我。”
江载月心底顿时涌现出不祥的预感。
宗主恢复神志, 看上去应该是一件好事。但是逐渐恢复清醒的宗主, 如果非要和祝烛星作对,那么她应该帮哪边?
按理来说,如果她想成为宗主的弟子,那么就应该站在宗主这一边。
但一想到祝烛星之前和她说过的话,江载月将带着镯子的手背到身后, 她用力地捏了捏那质感沉厚的镯子,希望祝烛星能早点察觉到她这里的异样,及时赶到这里把宗主带走。
然而在她用力地捏着镯子的时候,江载月突然感觉镯子的质感有些不对。
原本温润沉厚的手镯,此刻捏着的质感就像是包上了一层格外具有弹性的薄膜,江载月下意识侧身看去。
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你在——找这个吗?”
江载月猛然抬起头,发现祝烛星的腕足变成的白色镯子,此刻竟然被黑色腕足捏着。
再看向她手腕上的手镯时,江载月方才发现,她手腕上的镯子已经变成了黑色的,像是临时起意打造出来的镯子。
宗主是什么时候把手镯调包的?她怎么没有感觉到?
不过事已至此,既然失去了最后一重与祝烛星联系的机会,江载月也不再为难自己。
“宗主,你是不是不打算把我的手镯还给我了?那到时候祝仙人生起气来,我可就帮不了你了。”
“不要,他的,东西。”
宗主一字一句缓慢而郑重道,“我在,你身边,保护你。”
看上去宗主的神志像是恢复了一点,但是不多,江载月感觉短时间内也扭转不了宗主认定的“祝烛星坏,她需要保护”的认知,索性也不再浪费时间在这上面。
只是突然间她想起一个差点被遗忘的事情。
“宗主,你刚刚看到屋子里还有两个活人吗?一个长得很年轻的人,还有一个被绳子绑着的男人。”
黑色腕足指了指屋中的位置,宗主低沉的声音不带丝毫情绪地缓慢开口道。
“那里,晕了。”
只是晕过去还好,听起来应该没有太多的生命危险。
等等,那刚刚被狐玄理异魔操纵的佘临青呢?他不会也跟着异魔一起完蛋了吧。
屋里隐约传来佘临青的声音,“这里……是哪里……薛道友……怎么在这里?”
江载月下意识地想朝屋里迈进一步,但想到了什么,她又警惕地向宗主确认道。
“宗主,刚刚那个红狐异魔死了吗?它会不会在活人的身上又重新活过来?”
宗主给出了一个格外诚实的回答。
“我,不知道。”
江载月陡然有了一种熟悉的,仿佛刚刚进入宗门的时候,和一问三不知的祝烛星沟通的即视感。
算了,为了战斗力,宗主和祝烛星他们牺牲一点脑子也无可厚非。
“宗主,那你逃出来之后,是一直跟在我的身边吗?别人能看到你吗?我昨晚在屋子周围好像看到你了。”
黑色腕足将她身边一层层虚虚拢住,像是一个隐隐透着保护意味的姿势。
男人认真地回答道,“我,看着你。看不到,可以杀。危险,出来。”
宗主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着,江载月费了一番心力,才想通宗主表达的意思。
宗主是说,他逃出来之后一直跟在她身边看着她,可能是为了不暴露出自己的踪迹,以免被祝烛星抓回去,只是这一次她遇见了危险,他只能现身出手,而别人应该看不到他的存在,即便看到了,他也可以杀了那些看到的人。
江载月:……和宗主交谈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和傻子版的祝仙人交谈的熟悉即视感。
这种熟悉的一如既往能把人噎到的说辞和作风,她现在已经开始想念至少能清晰表达自己意思的祝仙人了。
“宗主,可是你都出现在我身边了,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就不怕祝仙人发现把你带回去吗?”
一条黑色腕足试探性地轻轻落在她肩膀上,笨拙而生疏地像是模仿着他曾经见过的场景般,轻轻攀上她的头顶。
宗主蕴含着冰凉寒气的声音,此刻近得仿佛是在她耳边响起。
“他,发现不了。我刚刚,打破了镜子。”
打破了镜子?什么镜子?
江载月陡然瞪大眼,恨不得抓住宗主的领口质问道。
“你再说一遍,你把什么打破了?”
宗主低下头,仿佛是为了让她舒服些,主动伸出几条黑色腕足,将她轻轻抱坐起,放到与他平视的位置。
男人诚实地描述道,“很多,镜子,一片片,从里面,打破了,很多东西跑出来。他要抓回去,注意不到,这里。”
江载月突然觉得眼前一黑。
她这个镜山巡山人的位置还没有坐稳一天,宗主就把镜山给打破了?!!
虽然打破镜山之后,她确实就不用每天去辛苦巡山了,可是吴长老告诉过她,镜山一旦被打破,里面困着的异魔和疯子都会被放出来,到时候天下就会面临真正的大乱。
即便宗主神志不清楚,一心想要摆脱祝烛星的束缚,可他怎么能够做出这种事情呢?
然而冷静下来后,江载月也明白,她不可能用常理去约束一个神志不清醒的病人。
但是,宗主既然现在能听懂一点人话,她也要尝试着让他理解这样做的后果,并且及时采取补救措施。
不然天下要是真的大乱,她还跑出宗门个啥啊?那不就等同于从一个小精神病院跑到一个更大的精神病院里面?
“宗主,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
江载月用出了她毕生最严肃的神色,一字一句告诫道。
“镜山里面的邪魔被放出来,天下都会大乱,宗主,您知道会有多少无辜者因此而亡吗?”
宗主的神色看不出有多少变化,甚至还有心思用黑色腕足慢慢攀上她的头顶,江载月看出了宗主是在模仿祝烛星曾对她做过的举动。
但因为宗主打破镜山的举动,现在她也不想用太好的态度对待他,以免他还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够了!宗主,你先把事情说清楚。”
宗主低了低眼,终于慢吞吞把落在她身上的腕足一条条收了回来,男人冰冷如万年不化积雪的神色中,似乎隐约透出了些许低落之色。
“好。”
“强的怪物,跑不出,外面。有东西,挡门,它们只在里面。镜子不太碎,很快会好……我,带你,回巢里。”
在宗主认真的叙述中,江载月终于艰难弄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宗主的意思是说,他打破的镜山范围不太大,能跑出来的怪物也不会有太强,而且宗门与凡间有界膜挡着,怪物也跑不出宗门,顶多祸害一下宗门里面见多识广,习以为常的弟子,镜山很快就会恢复。而且有祝烛星在,跑出来的怪物不久也会被他抓回去。在这段时间里,宗主能找到把她藏起来,让祝烛星找不到他们的方法?
宗主说的情况虽然还是很糟糕,但至少已经不是江载月设想中最糟糕的那种天下大乱的情形,她不由松了一口气,却还是认真道。
“宗主,您不能为了摆脱祝仙人的看管,做出这种让异魔失控的事情。就算镜山里逃出的怪物不会太强,可如果是普通弟子遇到他们,最后葬身在那些怪物手中,这也违背了您当初建立宗门的初心。”
“宗主,您现在还记得——你当初为什么建立观星宗吗?”
宗主沉黑的眼眸安静地看着她,像是漆黑得透不出一丝光亮,什么都无法填满的深渊。
这一刻,他像是又变回了他们初见时那个非人的怪物。
“让他们,死在里面。”

江载月原本打好的饱含感情的腹稿, 顿时哽在了喉咙中。
等等,祝烛星不是告诉过她,宗主创立观星宗的初心, 是把世间的所有妖魔都关在观星宗里,还这个世间一个太平安宁?
什么叫做“让他们死在里面”?
江载月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陡然间, 她想到了最恐怖的一个可能。
宗主让这个世界太平安宁的方式,不会就是把感染了异魔的人聚集在观星宗里, 等他飞升的时候,方便一起弄死吧?
江载月放轻着声音, 像是害怕惊扰到了什么。
“宗主, 您……是打算飞升的时候,杀了观星宗里面的所有人吗?”
看着少女微微苍白的面色,黑色腕足缓慢地凑近,像是想要贴上她的面颊,但顾虑着什么, 最后只是轻轻拉住了她的衣袍。
“不想, 他们死?”
男人沉黑冰冷的瞳眸,透露出纯粹疑惑的意味。
江载月沉默了一下,如果从她自己的角度, 她当然不愿意见到如方石投, 庄师叔, 吴长老这样帮过她的人被宗主杀死。可如果他们的异魔真的失控,在宗主与祝烛星离开后,这个世界再也没有能约束住他们的人,那些卷入异魔之中的无辜者,又是否会怨恨做出这个决定的她呢?
……不对等一下, 她不过是个刚入门的普通弟子,为什么要把这顶涉及天下安危的锅背到自己头上?这不是祝烛星和宗主应该讨论争议的事情吗?
江载月陡然清醒了过来,甚至带着点好笑语气地反问道。
“我说不杀,宗主你就不准备杀了他们吗?”
宗主点了点头,黑色腕足像是患着多动症的怪物,轻轻蹭动着她袖袍,但是乖巧地遵守着她刚刚的命令,没有往她的身上多蹭一点。
只是她自己的透明触手可能是认错了人,往日对于经常投喂的祝烛星格外热情的透明触手们,此刻一条条从她的袖袍中探出来,热情地缠在了黑色腕足上。
黑色腕足像是有些措不及防,但还是任由透明触手缠上自己,然后也轻轻地反过来捏着透明腕足。
江载月对于透明触手的感知有些许迟钝,但不妨碍她感觉到了透明触手被黑色腕足轻轻揉捏时若有似无传出的酸痒感。
“宗主……”
江载月深吸一口气,但看着男人安静盯着她的样子,感觉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来。
毕竟宗主现在的神智还不清醒,连祝烛星的好坏都分不出来,她怎么能指望他理解他刚刚给出的那份承诺的重量与含义呢?
多说无益,她还是拖延时间,等着祝烛星把宗主带走吧。也许等下一次见到宗主,宗主就能恢复从前的清醒了。
抱着这般美好的愿望,江载月故意道。
“宗主,我还得留下来办一点事。等我把事情办完了,再跟你走,好不好?”
这种问题糊弄傻子可能还不行,但是宗主点了点头,紧接着又看了看自己的拉着少女袖袍的黑色腕足,看似没有过多神情变化,但默默地又盯了盯她的头顶。
她头顶难道是什么吸收天地灵气的好地方?能被祝烛星,宗主接二连三地看上。
江载月忍不住在心里偷偷吐槽了一句。
但她不得不承认,她还真的有点怀念冰冰凉凉的腕足搭在她肩膀,缠绕着她脖颈,最后搭在她头上的那种安全感。现在没有了雪白腕足,她冷不丁还觉得头上空落落的,像是少了点什么。
“搭在我头上可以,但是不准太用力,也不能硌到我。宗主,你可以做到吗?”
男人郑重地点了点头,如寒冰般没有多少变化的面容上,少见的唇角微微上扬着,露出了任何人一见就能感觉到的喜悦之意。
江载月第一眼见到宗主的时候,就直观地感觉到了他的脸有多好看。
当他冷脸盯着她的时候,她还能催眠自己宗主是个和人类完全不同的怪物,可是当宗主露出了这浅淡的笑容的时候——
江载月只能庆幸,庆幸她之前在姬明乾身上吃到过看脸带来的苦头,不然现在的她说不定真的踏上跟宗主走的不归路了。
收回飘荡得太远的思绪,感觉到黑色腕足快要将她的整张脸缠住,江载月连忙道。
“不准贴着我的正脸,只可以缠脖子,头发,盘在我的头顶上……”
好不容易调整到了一个她和宗主都适应的位置,江载月重新走近屋子,她还是有点不太习惯身边多出了一个高大的成年男人,而且那人还一直在盯着她自己。
眼不见为净,江载月选择直接道,“宗主,麻烦您站到我后面。”
男人似乎有些疑惑,最后还是乖乖地站到了她背后。
“……离远一点!”
他们刚刚的距离近到江载月简直怀疑自己转个身都能贴上宗主的胸口。
那极具压迫感的冰冷触感往后又退开了一点,江载月这一次还能感觉到宗主落在她背上的专注视线。
虽然这样很像是后面多了一个跟着她的背后灵,但至少比刚刚宗主贴在她身侧的感觉好多了。
再度进入屋内,江载月这次感觉屋中那种奇异的压迫感与黏腻感消失得一干二净。
星沙“打扫”的功力比她想象中得更强,她甚至没看到墙面与地砖上留下一丝一毫的血色与污迹。
没过多久,她就看到了闭眼修炼的佘临青的身影。
而佘临青不远处就是还处于昏迷状态的薛寒璧与韦执锐。
察觉到她的到来,佘临青睁开眼,直接问道。
“江姑娘,刚刚是你救了我吗?”
江载月,“是一位师长出手。佘公子,你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佘临青没有犹豫,完全将他在血兰谷中的经历和盘托出。
因为在去完血兰谷前,他感觉到了暗中有想要谋害他性命的敌人,所以进入血兰谷时,佘临青戴上了能够隐匿气息的黑色面具。
他随大流地隐藏在诸多戴着面具的弟子中,原本想要循规蹈矩地做完这次任务,再离开血兰谷。
只是在姚谷主找上江载月的那一日,佘临青敏锐感觉到了事情不太对劲,就像暗中有一股力量要将少女拉入漩涡中。
而对于她身边的那个狐玄理,佘临青发现他不仅对这个人毫无记忆,晚间的时候,他甚至从一位血兰谷弟子口中听到了,那位狐玄理是曾经被驱逐出血兰谷的弟子。
佘临青最终还是决定向她报一个信,让她多注意一点身边这个人。
只是在佘临青来到她房间的时候,佘临青发现她房间的门大开着,少女消失得无影无踪。当他想进去探一探究竟的时候,有人攻击了他,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而等佘临青恢复了一点神智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身处废墟中,身边无数红虫包裹着他,想要吞噬他的血肉,佘临青在危急关头,拿出了族中给他的两件护身法宝。
一件是拥有庇护作用,还能让人快速恢复伤势的原天灵胎,一件是能搜集并放出灵兽残念的兽魂玄玉。
兽魂玄玉的灵兽残念保护他不被这些红虫吞噬,原天灵胎能加快他伤势的恢复。
就在佘临青即将恢复行动能力之时,他突然感觉到一股陌生的灵兽残念涌进了兽魂玄玉中,而最古怪的,那道灵兽残念竟然还能沿着他与兽魂玄玉的联系,入侵了他的心神,掌控住了他的身体。
至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佘临青的记忆就有些模糊了。
他只记得自己像是被操纵的傀儡一般,不知道用上了什么手段,最终安全回到了洞府之中。
然而他的原天灵胎似乎发生了某种异变,分裂膨胀着挤满了屋舍,他的身体反过来成为了供给原天灵胎养料的那一方。
如果江载月再晚一点到来,也许他真的会被原天灵胎吸干所有灵性,最后成为一具被控制的傀儡或者血肉无存的尸骨。
听完佘临青的描述,江载月确定了这和她得到的信息能够一一对应上。
连狐玄理的异魔都不知道她就是那个幕后黑手,佘临青能够坦诚说出他被胡三带走的前因后果,这番说辞至少已经让她信了大半。
江载月指向了不远处晕过去的韦执锐。
“佘公子,你认识他吗?”
佘临青的面色看上去还有些许虚弱,但他已经能够稳步站起,仔细看了一眼那个原本没有注意到的陌生男人。
“他……有些像是我的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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