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也是,即便他一时冲动来到法国,但你信不信,他最终还是会跟我一起回去结婚。”
“灰姑娘不可能通过爱情,实现阶级跨越,我劝你与其在他们身上期待爱情,不如多捞点资源来的划算。”宋明珠十分怜悯的看着她。
林瑜被宋明珠沉浸式的逻辑气笑了:“宋明珠,你需要通过联姻来巩固家族利益,所以你一生都在围绕着男人转,你会像守着金库一样盯着他们,每天都在担忧他们会被别的男人抢走。”
“而我不需要,我靠我自己的双手挣钱,不靠家里,不靠男人,我永远都是自由的,想做什么做什么,至少不会为了追一个男人,千里迢迢跑来法国,我有我的事业,而你,除了豪门婚姻,你还剩下什么?”
宋明珠被林瑜这段话说的恼羞成怒:“哼,嘴硬而已,等你到时候被抛弃了,你看你还会不会像现在这么嘴硬!”
话音刚落,门被打开。
门口站着刚回来的陈以舟,他一身短款夹克,逆光照过来,腿显得无敌长。
宋明珠当即开口:“以舟哥,你来了?”
陈以舟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你来干什么?”
宋明珠:“不是你……”
陈以舟稍微侧头看她。
宋明珠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改口说道:“我来找秦朗的,听说他在镇上的酒店。”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宋明珠见了他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老实说道:“他知道秦伯伯骗他的事情了,现在闹着要跟要跟我分手。”
陈以舟轻描淡写的看了她一眼:“他在最佳西方。”
言下之意,你可以去找他了。
宋明珠提起包往外走,临走前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正要出门时,门外传来一声——
“小瑜,听说今晚镇上会有音乐节,我们要不要一起去看……”说话声在看到里面的人的时候嘎然而止。
秦朗看向突然出现的宋明珠,皱着眉头:“你来干什么?”
宋明珠:“秦朗,我反而要问你你为什么在这里?你知道所有的人都在等你回去吗?”
“我说了,我不会跟你结婚的。”秦朗一脸冷漠。
宋明珠见他这样直接当着外人的面,心下有些难堪:“秦朗,我们联姻的消息整个曲安都知道了,你现在逃婚,是想让所有人都看笑话吗?”
“看笑话就看笑话,关我什么事?你怕别人看笑话,我可不怕。”秦朗已经受够了被家里人摆布,他现在什么也不在乎。
宋明退后几步,简直要被他这个样子气哭。
但是她转眼想起爸爸跟自己说的话,以及现在在危难中的宋家,不得不将委屈跟眼泪下咽。
她整理好表情,依旧高傲地说:“秦朗,这恐怕由不得你?秦伯伯被你气的icu住院了,你如果不想活活气死你爸的话,最好跟我一起回去!”
“你说什么?”秦朗变了脸色。
宋明珠点开手机上秦永华躺在病床上的照片,放在秦朗面前:“你爸爸现在在icu昏迷不醒,不信你可以打他助理电话。”
秦朗脸色不定的看了看屋里其他的两个人,于是一把拉住宋明珠:“我们找个地方再说。”
两个人一起走了出去,屋里恢复了安静。
陈以舟将钥匙放在玄关上,转身关了门。
门一关,狭窄的廊道就变得逼仄暗沉。
从昨天以后两个人没有在讲话,林瑜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些怪怪的,但是她不太愿意去细想这种怪异是源自什么。
她也不打算跟他说话,径直上前,打算换鞋出门。
她一边换鞋,身边的人就一直站在一旁看着,也没有走。
过了一会,他主动开口:“你要出门?”
“嗯。”林瑜简短的答应了一句。
“去哪里?”他又问。
“集市。”林瑜的回答还是很冷淡。
“集市上都是一些来自郊区的老头老太太,不怎么会英语。”他慢慢的说,眼神却牢牢的看着她。
她穿好鞋,正准备打开门,听到身后的人不厌其烦的问:“需要翻译吗?”
林瑜回头看向他,廊道光线很暗,他长长的刘海在脸上投下阴影,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手里捏着一把黑色的雨伞。
一米九几的身高带来的压迫气势全无,只剩下温和,柔软,还有执着。
她挪到哪,他的目光就跟到哪,他就这么对着她,仿佛她不答应的话就能永远这么问下去。
林瑜看着他,心像是突然被抓了一下:“要。”
早上的集市非常的热闹,一整条街全部是从乡下郊区赶过来摆摊的当地居民,在这里,她可以买到各种新鲜采摘的水果蔬菜鲜花,还有一些当地的加工食品。
远远的就闻到了一阵特别浓郁的香味,在陈以舟的翻译下,林瑜买了一份西班牙海鲜饭,一份焗蜗牛还有一份小柑橘。
柑橘汁水爆甜,鲜亮润泽的表皮上还带着清晨采摘的露珠,她一边走一边剥着皮,街上没有垃圾桶,她正愁着柑橘皮不知道往哪扔,陈以舟朝她伸出手。
手掌大,且白皙,上面有着一层薄薄的茧子。
手上买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全部到了陈以舟的手上,包括柑橘皮。
一条路从头走到了尾,几乎跟每个摊主都说了一遍bonjour,au revoir,还有一个卖肉的非要拉着她了中国文化,林瑜感叹法国人是真的闲出屁。
一直逛完了整条市场,回家的u上,陈以舟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了一束洋甘菊。
洋甘菊花束饱满,在用力盛开,用做旧的报纸包裹成一束,心思巧妙又好看。
洁白的花朵泛着莹润的光,淡淡的清香让空气都变得轻盈了起来。
“这是给我的?”
“嗯。”
“你什么时候买的?”
“你刚刚在跟人聊天的时候。”
地中海岸的阳光即便是在中午都格外的柔和,洒在人的身上的时候浑身都暖洋洋了起来。
她抬头看向他,明媚的阳光洒落,他专注的看向她,一贯情绪不显的脸在此刻变得生动了起来。
而洋甘菊的花语是:我们和好吧。
林启音习惯了大手大脚的生活,很快就花光了跟蔡印沛的离婚赔偿,她的生活变得拮据了起来,不能买喜欢的包包,也用不了两千多一瓶的高档面霜。
于是她的心里开始冒出了一个想法,要是把孩子送到前夫那里去就好了,这样她的生活可以少很大一笔的负担,而且会更加的自由自在,不用每天回家被女儿的哭声吵成神经质,也不用去费神跟学校老师经常进行长达一个小时的社交。
只是这些想法在看到她那双大大的黑黑的,美丽的眼睛的时候又被打消。这双眼睛像极了她,这可是她的孩子啊,她怎么舍得把她送走呢?
她开始想办法改善画廊的运营,企图从画廊上获得更多的经济收入。
画廊是蔡印沛给她开的,以前她从来不需要去苦恼画廊的经营,蔡印沛会给她打理好一切,而她只需要专心画画,做她不染凡俗的艺术家就好了。
可如今跟蔡印沛离了婚,全部要靠自己来,林启音一开始觉得这没什么,不就是买画卖画嘛,有什么难的。
林启音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当她真的开始钻研起经营,半死不活的画廊真的有了一些起色,不过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很久,她马上迎来了一个新的问题。
她没有前夫的社交人脉,也不擅长去维护,很快画廊流失掉一大批高质量优质客户,那一瞬间的起色防仿佛昙花一现,她马上又陷入了经济窘迫。
而画廊的收入完全不足以覆盖她的花销,尤其是她还有林瑜,她还要聘请人专门照顾她,每个月私立幼儿园的学费也是一笔不菲的开销。
为了节省开支,家里的阿姨被她辞退,她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妇到每天要亲自接送孩子上下学,对每天的开支精打细算。
那些曾经小姐妹的聚会再也不会叫她,高档美容会所的销售也不再会隔三差五嘘寒问暖,身上的粗花呢外套还是前年流行的款式。
遇到曾经合照只配靠边站的圈里的太太,见了她,都要用标准的京城话假装热情地说:“喔唷,你最近过的还好不啦,听说最近卖出去不少画呢?想必挣了不少吧?我在京湖的那套独栋别墅最近重新装修,正想买几幅画放家里,要不在你这里看看吧。”
温温柔柔的京城话,听上去是礼貌客气的关心,可对于曾经处于富太太圈字中心的林启音来说,这无疑是羞辱。
以前当阔太太的时候,林启音的画都是不卖的,纯放在画廊做展览。
她不想让自己的化作沾染上金钱的味道,只有在嘴纯粹最真空状态,出来的作品才会充满灵气。
她喜欢并且享受这种进行单纯创作的感觉。
可现在,她已经沦落到要抛弃自己的艺术信仰,给曾经提自己捧鞋的人画画的地步。
这种感觉让她难以承受,回家还要面对私立小学老师长达一个小时的回访,这让她更加的崩溃。
在这种日复一日的生活中,她逐渐变得不是那么的精致,连画笔也丧失了往日的灵气。
这一桩桩事情仿佛上天对她的残酷考验,如同压垮她的一根根稻草,终于,林启音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而并非一个伟大的母亲。
她主动联系了蔡引沛。
而前夫只回了她短短的四个字:
后悔了吗?
林启音知道他是在问她有没有后悔跟他离婚。
蔡印沛对于这段婚姻一直就是挽留的态度,他没有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
蔡印沛帅气,多斤,温柔,体贴,会支持她想做的一切,是一个完美的丈夫典范,在他向她求婚的那一刻,林启音做出了一个正常女人都会作出的反应,她答应了,他们在一起了。
本应该是童话里王子跟公主结局,但童话是童话,现实是现实。
蔡引沛是一个完全纯粹的学术商人,他的脑子里整天眼里就是如何把学术变现以及夯实学阀壁垒,用自身的人脉去垄断更多的资源,以此来获得更多的金钱,以及爬的更高。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受人敬仰的教授,教育家,学术界的领军人物。
可她觉得他就是教育界的毒虫,商界里面的不规则分子。
她都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会答应蔡引沛的结婚,他功利,浅薄,市侩,善于伪装,而且他一点也不懂她,也不懂她的作品。
他只会拉着他们圈子里那一帮人,对她的画品头论足,高谈阔论,实际上屁都不懂。
他只是为了在他那些装腔作势到了骨子里的同同行炫耀,他有一个美丽大方懂艺术的妻子罢了。
但这些都不是压倒临林启音的点,真正让林启音无法忍受的是,他婚后越来越不加掩饰的独断专横。
蔡印沛变得跟跟世界上所有的丈夫一样,会管她今天胸口穿的太低,或者跟别的男人多说了一句话,他不如一开始见的那样格外的温柔,给她足够的自由以及包容,他会开始因为她忘了他们之间纪念日跟她冷战,也会因为她的那些前男友而发脾气歇斯底里。
恋爱中所有美好的氛围不复存在,蔡印沛在婚姻中变得愈发的面目全非。
她在某一次的争吵中爆发:“蔡印沛,我们离婚吧。”
她至今还记得蔡印沛那不敢置信的双眼,以及几乎快要掐住她的脖子跟她同归于尽。
蔡引沛当然不肯就这么轻易的跟她离婚,他在她面前哭泣,忏悔,甚至不惜找人来演戏骗她说得了绝症。
但这都无法改变林启音的想法。
她费尽千辛万苦跟他离了婚,她以为她要迎来自由的美好的生活,却没想到变成现在的一地鸡毛。
从不染凡尘的天才艺术家,变成了为生活苦恼的单亲妈妈。
蔡印沛问她后不后悔,她确实后悔了。
却不是后悔跟蔡印沛离婚,而是后悔争取了林瑜的抚养权。
当天,她做了一个决定,带着八岁的林瑜去找蔡印沛。
她不想要孩子了,尽管这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可真的要在孩子跟自我之间选择时,她还是要选自我。
她把林瑜打扮的像艾莎公主一样,小女孩的皮肤跟水晶一样的清澈透明,看上去乖巧又可爱。
笑起来甜甜的,看着她的时候,空气都仿佛变得跟草莓棉花糖一样的甜。
小女孩见妈妈将她盛装打扮,以为妈妈是要带她去游乐园,于是开心的问妈妈:“妈妈,今天我们是要去看艾莎公主吗?”
她以为她们要去见艾莎公主,可事实是她嫌弃她是个累赘,要把她送走。
她只是个孩子,她什么也不知道。
林启音看着她软乎乎的脸蛋还有头发,几乎要落下泪来。
母女之间天生的联系让她好不容易冷硬起来的心有差点溃不成军。
但是一转眼看到六七十平拥挤的公寓,以及餐桌上还没有收拾掉的廉价外卖,溃散的盔甲又立刻把她包裹的坚硬以及无坚不摧。
她避开她的视线,抹了把眼泪叮嘱她:“今天一定要听话,不可以哭喔。”
小女孩笑的露出缺了的门牙,信誓旦旦的保证:“嗯!妈妈,我不会的,拉钩!”
两个人搭乘着的士,一直来到了蔡印沛的豪宅。
一脸按了好几次门铃,蔡印沛终于出来了。
本来以为是去游乐园,但是没想到居然是来找爸爸,林瑜更开心了。她想告诉爸爸,她很想他。
她几乎是立刻冲到了爸爸的跟前,只是爸爸却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立刻抱起她转圈圈,而只是看向妈妈。
小女孩有些失望,但是又很快振作起来,她猜想爸爸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妈妈说。
林启音穿着蔡印沛最喜欢她穿的一条淡蓝色长裙,画着他最喜欢的淡妆。
“怎么,反悔了吗?想要复婚?”
林启音:“蔡印沛,我来找你,当然不是为了复婚的,我是为了小瑜的事情过来找你的。”
“我来是想把小瑜交给你,你作为她的父亲,应该履行作为父亲的责任。孩子是我生的,那么就应该你来养。”
蔡印沛看了林启音跟林瑜一眼:“林启音,每个月的赡养费我都给了吧?”
林启音继续说:“给了是没错,但是抚养没有进到尾,你是他的父亲,不能够只有我一个人抚养。”
蔡印沛一脸不可思议:“你是不是阅读障碍,法律离婚判决书很难理解吗?”
“是这样的没错,但是孩子不能只有我一个人来养,她跟着你会有更优渥更好的生活,难道你要看着她跟着我吃苦吗?”
蔡印沛看着林启音这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差点气笑:“当初孩子的抚养权是你要争取的,说不想养就不想养,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林启音说不过蔡印沛,于是把林瑜忘蔡印沛怀里一推,强调道:“这可是你的孩子,你睁眼看着她!我现在没有办法给她更好的生活,你应该负担起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
只是林启音的动作有些用力,导致林瑜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
可是林启音只顾着跟蔡印沛吵架,完全顾不上她,蔡印沛所有的注意力也都放在林启音的身上。
小女孩吹了吹被地板擦的发红了的手掌,有些懵懵懂懂的看着两个人争吵。
“林启音,你来找我只是为了把孩子扔给我?”
“不然呢?”林启音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孩子我是绝对不会要的。”
两个人吵到一半,小女孩勉强的拉住爸爸的裤脚,然后声音颤颤悠悠的:
“爸爸……我跟妈妈……都很想你。”
擦印沛只是冷漠看了小女孩一眼,理都没理她,直接劈头盖脸问林启音:“你教她这么说的?林启音,连孩子都利用,你是真的一点底线都没有了。”
“你有底线,你有良心的话能看着孩子跟着我受苦,蔡印沛,收起你那大圣人大教授的样子,我看了就恶心。”
“恶心,很好,你给我滚,再也别来找我!”蔡印沛大怒道。
“滚就滚!蔡印沛,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我来找你就是给你面子!”
两个人的争吵越来越剧烈,简直已经到了相互辱骂的程度,已经完全顾不上家在中间的小女孩。
曾经的恩爱与相敬如宾,只剩无边的戾气与恨意。
而地上的小女孩虽然听不懂两个人在吵什么,可是她接收到了百分之百的情绪,怨恨,愤怒,冷漠,唯独没有爱。
她茫然陌生的看着父母,他们是在因为她吵架吗?是不是她哪里做的不够好,是不是因为她不够乖。
如果是因为她不够乖,请耐心的告诉她,她会改的,她一定会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