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通过简短的几次见面,判断出她的生活作息,以及会随身携带打火机这种事。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其实体现在细节之中,为什么有的人能手握巨富,钱生出更多的钱,而有的人还在温饱线上挣扎。
陈以舟看起来脑子真的很好用,是那种又有钱,又聪明,又勤奋的富二代,难怪能掌管那么一家公司。
当然这并不能掩饰他精英阶级平等看不起所有人的臭毛病。
拿回打火机,林瑜又忍不住嘴痒问他:“我抽根烟你不介意吧?”
其实这露天的,抽不抽烟其实影响不大,她也只是随口问他一句,显得自己比较有礼貌而已。
毕竟两个人还要在孤岛上相依为命。
是的,相依为命,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他轻轻看了她一眼:
“香烟里面的尼古丁会影响你的皮肤光泽弹性,而且会影导致牙黄以及指甲黄,单是这一点,就能够让你跟很多美容护肤品牌的拍摄无缘。”
其实知道他说的有道理,自己心里也有点心虚。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染上的恶习,并且很难改掉。
或许是因为催债短信愁的的整夜睡不着的时候,或许是连续好几周接不到一个通告的时候。
不过这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就莫名让人不爽。
林瑜咬着牙笑:“牙黄可以冷光美白,皮肤不好可以打水光针,现代科技的诞生就是为了解决你说的这些问题。”
“科技都是有痕迹的,你看广告商是喜欢一个全身科技的模特还是喜欢纯天然的。”
陈以舟平静的说完,用打量的目光扫了她一眼。
似乎是在找她身上的人造痕迹一样。
对林瑜而言,这无异于甲方在质疑她的业务水平,并对她说:你不行。
她猛的把脸凑到他跟前:
“不可能!我做的都是基础医美,从来不注射也不动刀,不可能有痕迹!不信你可以摸!”
空气凝滞了三秒。
两双眼睛视线交汇,在这三秒内林瑜定定的看着他,似乎真的要证明自己是没有任何痕迹的,纯天然的。
陈以舟对于眼前突然放大的脸,愣了一下,这导致这三秒内他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同样的回视着林瑜。
眼前光洁的一张脸,在这荒芜的岛上美的灿烂生辉。
像是入神了一般,意识到看的有些久了,陈以舟率先挪开视线,可动作莫名的多了一丝仓促的意味。
见他这样,林瑜更心虚了,怀疑自己的毛孔是不是真的变大了,皮肤变粗糙了,把人都看害怕了。
她退了回去,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黯淡的想,回去要多努力运动健身控制饮食,然后再把烟戒了。
自我的疏于管理就是对事业的大不敬,她是吃这碗饭的,可不能把饭碗砸了。
两个人静默的没有再说话。
陈以舟开始用打火机开始尝试生火,他拿着一根枯木叉直接烧,烧了半天不起作用。
林瑜就这样看他烧火烧了半天:
“咳,你要不试试先点燃树叶?”
陈以舟抿了抿唇,又开始燃烧起枯树叶,这下倒是燃得很顺利,不过还没等到小火苗变成火簇就又熄灭了。
陈以舟好像变得很有耐心,一连试了好几次,但都是一样的结局—火还没燃起来,火秒就熄灭了。
他的动作也十分的笨拙,之前累积的机智聪明在这一刻完全崩塌破灭。
林瑜旁观许久,终于忍不住:“我来吧。”
陈以舟也不坚持继续,把打火机递给她。
她拨弄着拨片,回忆着着小时候在江边跟小伙伴玩烧草跺的场景。
先把枯草堆成跺,然后用一片燃烧起来的树叶引燃起整个草垛,草垛上架着树枝。
蓝色的火苗升起,白烟阵阵,火苗逐渐变大,又逐渐变得稳定。
林瑜看着这升起的火焰,心中也莫名升起一种自豪。
脑子好又怎么样,有些事情还不是不行?
只能说人各有所长。
她有些得意的看向一旁,却看到陈以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树旁,闭上了眼睛,看上去有些疲惫。
他来的时候还在工作,说不定前一点晚上还在通宵会议,刚刚还背了她一路,铁人都扛不住。
一股淡淡的愧疚浮上心头,但是又很快消散掉。
想到他刚刚还救了她,林瑜暗暗决定,跟他之前的恩怨都一笔勾销,也不计较他之前做的那些可恶的事情了。
她在他的旁边找了个位置,清理了出来,同样打算休息恢复体力。
身边是温暖的火堆,时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林瑜靠在树上,困意逐渐袭来。
深夜的时候,林瑜被热醒。
她一睁眼,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了陈以舟的旁边,头还靠在对方的手臂上。
她准备挪开点距离继续睡觉,却瞄到陈以舟脸色红的不正常。
苍白的唇跟绯红的面颊。
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高温。
林瑜尝试着喊了两声:
“陈以舟!陈以舟!”
身边的人毫无反应。
她又伸出手推搡了一下:
“陈以舟,你醒醒啊。”
身边的人突然往一边倒去,林瑜眼疾手快的把他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她陡然起身,睡意全无:
“陈以舟你怎么了,你别吓人!”
她试探了一下他的额头的温度,烫得吓人。
林瑜这下真的有点慌了。
怎么好好的突然就这样了呢?
林瑜脑子里突然想起,那条张开血盆大口的蛇。
她像是猜到了什么,立刻去翻开他的衣袖,检查他的双手,在他的右手腕处,赫然一个浅淡的咬痕。
他被蛇咬了!
得知到这个事实,林瑜吓得冷汗都出来了:“陈以舟,你醒醒!”
“你快醒醒啊!”
怀中人迟迟未醒。
林瑜看着他的伤口,咬了咬牙,嘴唇凑了上去。
可贴上去的那一瞬间,她又停在原地。
如果她给他用嘴吸毒的话,能不能救他说不好,很可能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这一瞬间的犹豫又让她暂时放弃了替他吸毒的想法。
林瑜咬唇,看向躺在她怀里高烧的男人,他的额头沁出了许多冷汗,看上去十分的难受。
眼下的情况已经容不得林瑜她多想,因为怀中的人的高烧的愈发的明显了。
前不久她才决定跟这个人的恩怨一笔勾销,现在就发现他因为自己现在命悬一线。
最坏的结果也不就是……她也中毒。两个人都死在这路。
可他必须得活着,他活着,两个人才能有一线生机,
算了,赌一把。
林瑜狠了狠心,拿起他的手,直接嘴唇对准了伤口。
她吐了一口又一口咸腥的黒血,到后面自己面部都开始有些发麻,她想,很可能是自己也被毒素侵袭了一点。
林瑜再次推他:“陈以舟,你醒醒!”
怀中的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反倒是她开始有一种眩晕的感觉。
完了,最坏的结果要发生了……
陈以舟死了的话,她一个人在这孤岛还能活多久呢?
救援队什么是会来?会不会来?
她还没有出名,还没有正儿八经的拍过一支广告。
林启音要是知道她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她一个人面临那么一块烂摊子,大概会很无助吧。
地上的人不知道什么开始醒了,一睁眼就看到把头埋在膝盖的人,肩膀在微微耸动。
偶尔发出一两声轻不可闻的声音。
温温热热的水珠滴在他的手背上,像是夏日雨水落在水泥地上,温度烫人,又不知不觉的蒸发。
他轻轻的咳了一声。
林瑜一滞,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她缓缓抬头,带着些不敢置信:
“陈…陈以舟你醒了?”
声音带着些明显的鼻音。
陈以舟的视线从手腕上濡湿的伤口,再缓缓挪到林瑜有些发肿的嘴唇,还有红肿的眼睛。
林瑜眨眨眼镜:“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的语气听上去十分的虚弱,但是依旧镇定无比。
“暂时还死不了。”
“真的吗?你不要骗我,你刚刚被蛇咬了为什么不跟我说。”
陈以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缓慢地说:“你不知道当别人被蛇咬了之后,给人用嘴吸血是一件很愚蠢且危险的事情吗?”
林瑜一听他这么说,立刻反驳:“可是我总不能看着你死吧?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
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林瑜只是气急,没过脑子一下子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可陈以舟却莫名的转过了头。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谁离了谁都能活。”他抿了抿唇,线条冷硬:“即使换成是你死,我也能一个人平安走出去。”
林瑜听到他这么说,一下气笑了:“喂,你搞清楚重点,现在是你被蛇咬了,你有生命危险,我是不想看见你死,所以不顾生命危险救了你,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你蠢且胆小的意思。”
气的想打人。
但是此时明显不是跟人吵架的时候,林瑜深吸了几口气,找了一圈他给她的草药,塞了一把在嘴里,胡乱的嚼了几下。
不知道有没有用,她就当死马当活马医了,希望这东西能有解毒的效果。
她可不能死,她还要挣大钱的,可不能有一点问题。
回头再看陈以舟,发现他的眼皮往下垂,似乎又要睡着了。
林瑜心头一颤,立刻跑过去摇了摇他:“喂,你不能睡,我看电视上的人睡了就醒不来了。”
陈以舟勉强睁开眼睛。
林瑜:“你不是说这个可以清热解毒吗?你把这个吃了会不会好点?”
她把剩下的几片叶子递给陈以舟。
陈以舟偏过头:“它的解毒功能可以忽略不计。”
“你多少吃点,万一有用呢?”
陈以舟转过头去,表达无声的抗拒。
林瑜走到陈以舟的方向,直视他。
两个人对视,林瑜在他的目光下不自觉发怵,她又真的怕他出事,于是硬着头皮:“你就当吃沙拉了。”
在林瑜烦不胜烦的坚持下,陈以舟终于十分勉强的,把草叶放到嘴里咀嚼。
林瑜松了一口气,把剩下的草叶碾压成汁,敷到了陈以舟的手臂上。
陈以舟的视线平平,从手腕上的蝴蝶结,又挪到林瑜的脸上,带着些轻微的嘲讽:“多此一举。”
林瑜又想打人了。
只是面上依旧好语气的问道:“还有什么可以解毒的吗?我去找找。”
陈以舟:“没有了。”
过了会,他又说,:“我累了。”
林瑜的心一下子紧张起来,“你不能睡。”
“你管这些?”他的脾气像是变得差了起来。
林瑜真怕他有什么问题,耐心也变得好,哄他:
“我给你唱歌吧,你别睡觉。”
见陈以舟没回答,林瑜自顾自唱起来。
林瑜开始唱起了歌,她唱的是一首法语歌,她很喜欢,语调轻松温柔,非常的治愈。
她学过一段时间的法语,本来是准备去那边读语言班,当然最后没有去成。
陈以舟听了半天:“你唱的什么语言?”
“法语。”
陈以舟一脸古怪。
林瑜一滞,其实她只是知道大概发音,具体唱的时候她其实是不知道的,只不过一般人都听不懂,所以会夸她唱的很好听罢了。
林瑜依旧理直气壮:
“怎么,难道你听得懂啊。”
陈以舟轻嗤了一声,挪开目光。
林瑜偷摸打量着他,虽然他看上去依旧很疲惫,但是至少没说要睡觉的事情了,林瑜松了一口气。
可人不可能一直不睡觉的。
林瑜的声音变得低落起来:
“陈以舟,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救我?”
陈以舟看向她。
“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关系,甚至彼此相互讨厌,你却因为救了我,自己被蛇咬,把自己陷入险境。”
陈以舟注视了她一会,像是在透过眼睛在看一些其他的东西,而后又轻飘飘的把目光移开。
“我这人,从来不后悔。”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他随地坐在泥土地上,却跟坐在迈巴赫里面一样的镇定自若。
林瑜:“那你千万一定不要有事!一定要平安走出这个鬼地方!可不能因为一个你讨厌的人,把小命丢了,不然你多亏啊。”
过了一会儿,林瑜听到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嗯”,轻的像是她的错觉。
尽管林瑜告诉自己,一定要盯着陈以舟不能让他睡姿,可自己还是抵不过重重困意,率先闭上了眼睛。
陈以舟看向膝盖上的头,他看了她许久。
能拍商业广告的人长了一张被老天爷亲吻过的脸,带有着典型的东方人特有的清丽与倔强,建模都做不出来的三庭五眼,还带有个人风格的标识性,让人一见便难以忘记。
他恐吓她说的那些话都是假话,即使她抽烟酗酒熬夜,皮肤依旧在夜里依旧白的发光,比圈里同行要好上太多太多。
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能想起自家旗下的好几个高奢品牌,气质完美的契合,称之天选也不为过。
不过,即便她再好,对他而言,也不过是商品而已,无非是特别好的商品,跟好的商品的区别,意义不大。
突然,怀里的人轻轻喊道:“陈以舟!”
这一句话将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他以为她要再说什么,却发现她只是在梦呓。
她因为想要一直盯着他,所以脖子是扭着的,看上去并不舒服,喊他的时候连眉头都是浅浅皱着的。
陈以舟注视了她的脖子许久。
终于,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戳了一下她的头,摆正了她的姿势,让她看上去更加的舒适。
陈以舟缓缓睁开眼皮,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还没死。”
林瑜紧张的又问道:“那你现在感觉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还行。”
“你说救援队什么时候来?”
“海上救援一般是72小时,3天之后救援队还没到的话就基本没希望了。”
林瑜忽略掉后面那句话,兴奋道:“昨天是第一天,那我们只需要再等两天就好了,就能离开这里了!”
陈以舟的声音十分的轻:“嗯。”
听到了生的希望,林瑜整个人也变得精神起来,“你饿不饿,我去找点昨天的果子。”
说完又补充说道:“你不用动,我来就行,你好好休息!”
林瑜积极的承担起了生活委员的角色,她把岛上的生活当成了一次度假,每天就在岛上搜索一些野果子,带回去给陈以舟辨认,还在他们所在的地方还搭了个简易的小棚子,就像小时候过家家那样。
只不过这一次,身边没有暗恋的男生,只有整天一副死人脸的陈以舟。
该说不说的,海岛上风景十分的迷人,野生的从林跟花朵交织,天气也很好,每天都会有美丽明亮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如果不是物质条件有些缺乏,这地方比大溪地还要美丽。
只不过再美丽的风景也有看腻的时候。
三天后。
林瑜忍着泪意:“你不是说等上三天,我们就能得救吗?”
陈以舟声线冷静无比:“我也说过三天之后还没来我们就没希望了。”
他看了看林瑜快要崩溃的样子,于是又在她的心脏上插了一刀:“地图上没有这一片海域,可能他们直接排除掉这一片的搜寻范围。”
林瑜艰难道:“你知道现在任何一个不好的消息都会让我崩溃吗?而且这是你的猜测。”
陈以舟:“你可以选择不问。”
一句话让林瑜梗住:
“你不是高云集团的老板吗?你那么有钱,还那多手下,怎么不来救救你啊?”
“有钱又不能解决一切。”
林瑜绷不住了,哽咽道:“我还没有……正儿八经的拍过一支广告,唯一的一次机会还被你给搅黄了。”
陈以舟沉默了。
过了一会,他再次开口,虽然语气很虚弱:“你可以等七天之后,再决定以后拍不拍广告。”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七天之后,搜救行动才会完全停止。”
林瑜的表情好像更不好了。
“那你呢?”
陈以舟中了毒,他能坚持7天吗?
“跟你没关系。”他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挂着无足轻重的淡漠,像是在陈述别的不相干的人或事一样。
林瑜想起他是因为自己中的毒,见他这样,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好受。
“你可不能死这里,你要死这里了,我会良心不安的。”林瑜咬着唇。
陈以舟微嘲:“你还会良心不安?你骗秦朗钱的时候……”
陈以舟的话说了一半,突然停住了,又状若若无其事的看向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