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何春花劈头盖脸就骂过来,说她一天到晚就知道馋,说她每个月交给家里的钱就只够勉强支撑一大家子生活的,哪里还有钱买肉吃,还说她要是真想吃肉,就多赚点钱,给家里多交点钱。
所以,她亲妈对她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不止她亲妈,是全家都把她当外人,吃肉背着她。
她妈整天跟她抱怨家里穷,家里没钱,然后一转头,全家背着她吃红烧肉,你说这事气人不气人。
罗丽萍又生气又难过,她咬着唇走出了厨房。
她刚走出厨房,就看见嫂子端着碗,掀开她不锈钢桶的盖子,在看里面是不是剩了没卖完的鸭货。
之前,她都是等卖完素拌菜后,再卖一会儿,如果鸭货实在卖不动就回家。
然后,剩下的鸭货基本都被嫂子和弟弟吃了,没她的份儿。
有时候她吃一个还要被何春花骂,骂她嘴馋,骂她不懂事,骂她不懂得省给弟弟吃。
所以她后面要是真馋卤鸭货了就在回家之前吃。
“丽萍,今天鸭货都卖完了吗?”黄秋娥说着,还凑到桶边仔细嗅了嗅。
“好香啊,我闻着这味道怎么跟你平时卤的味道不太一样?”
她翻了一个白眼,在心里吐槽,这黄秋娥是狗鼻子吧,这都能闻出来。
“哪有不一样,嫂子你闻错了吧。”罗丽萍同样敷衍道。
她进门之前,原本是想跟家人分享她和孟箬合作的好消息的,顺便再把今天赚了四十多块的事告诉大家。
她这边赚的多了,以后每个月给家里的钱自然也能更多。
原本这是一件可以让大家都高兴的事,但是因为全家背着她吃肉,让她瞬间改变了主意,她突然不想说了。
全家背着她吃肉是一件很小的事,但这件很小的事却折射出一个事实。
在爸妈眼里,她迟早是要嫁出去的,迟早要成为别人家的人,所以哪怕她是亲生的,在他们看来也还是外人。
闻言,黄秋娥又凑上去闻了闻,肯定道:“没闻错,一股麻辣的香味,之前你做得哪有这么香。”
“对了,”黄秋娥像是想起什么,说道,“丽萍,你今天怎么没在家卤鸭货啊?”
罗丽萍没在家卤,她想吃个刚出锅的卤鸭翅都吃不到了。
“哦,家里的锅太小了,我每次卤都要分好几锅,我去借人家的大锅,直接在他家卤的。”罗丽萍随便编了个理由说道。
之前她在家里卤鸭货的时候,黄秋娥一闻到味儿就要过来顺几个吃。
有时候她觉得她吃得多了,就会说一两句。
“嫂子,你别吃太多了,我等会儿还要卖呢。”
黄秋娥就会不高兴地把这事告诉何春花,然后何春花就会跑进厨房来骂她。
“你个掉进钱眼里的白眼狼,你嫂子吃你一两个鸭翅,你还舍不得了,那你舍得给谁吃?”
“以后你嫁人了,在婆家受了委屈,谁给你撑腰?还不是你哥哥嫂子。”
“真是一点事儿都不懂。”骂完,何春花总要狠狠地用手指点一下罗丽萍的脑门。
她妈的性格向来跋扈,骂人也很难听。
罗丽萍也气啊,她洗菜切菜的时候,不见黄秋娥过来帮忙,卤好了她就跑过来吃现成的。
如果就是尝一下,吃个一两个,她也不会说什么,可黄秋娥的嘴巴就跟停不下来似的,一吃吃三四个。
何春花一听女儿借人家的大锅,连忙问:“你借人家锅要钱吗?”
罗丽萍抬眼看向何春花,她妈这么问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担心她乱花钱,最后交到家里的钱少了。
“不要钱。”罗丽萍冷着声音答。
她刚说完,一瞥眼就看见她弟弟罗宝生筷子上夹着一块红烧肉。
罗丽萍眼睁睁地看着罗宝生吃完那一块肉,咂吧咂吧嘴,然后又从碗里的米饭中翻出另一块红烧肉。
刚刚她在厨房看到那个盛肉的盘子时,就想发作,但是她忍住了。
她忍并不是她习惯了忍气吞声,而是她知道光一个盘子,何春花肯定不会承认,不光不会承认,还会反过头来把她骂得狗血喷头。
但是现在罗宝生就在吃肉。
这事如果没被她抓到现行的,也就算了,现在被她抓到了现行的,就没那么好糊弄了。
“罗宝生你碗里哪来的红烧肉?”罗丽萍突然大着嗓门吼起来。
她这突然一吼,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罗宝生刚夹起想送到嘴里的红烧肉也给吓得掉进了碗里。
何春花也是给罗丽萍的大嗓门吓得一怔。
罗宝生知道自己闯祸了,偷偷吃肉的事被二姐发现了。
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办,然后就张开嘴巴大哭,光听得到哭声看不到眼泪的那种哭。
他知道只要他一哭爹和妈就会过来哄他,什么都依着他。
罗宝生就坐在何春花旁边,何春花听到宝贝儿子哭了,气得把手上的筷子拍在桌上,冲罗丽萍吼道:“叫什么叫,吓到宝生了你知道吗?要是吓掉了宝生的魂,你娘老子跟你没完。”
说着,何春花连忙把罗宝生抱在怀里哄。
“罗宝生碗里哪来的红烧肉?”罗丽萍冷着一张脸继续问。
黄秋娥一见这架势赶紧把埋在碗里的红烧肉扒进嘴里。
刚刚他们一家确实背着罗丽萍吃红烧肉,其实不止今天,自打罗丽萍每个月往家里上交七八十的生活费,他们一个星期至少吃两顿肉,而且次次都背着罗丽萍。
其实也不算是故意背着她,罗丽萍要出去摆摊,他们吃饭的时候罗丽萍都不在。一家六口人吃一盘红烧肉,哪里还有的剩。
既然罗丽萍吃不到,那就更没必要让她知道了,不然,她还有理由在家撒泼。
今天他们谁也没想到罗丽萍会在这个点回家,以前她都是到晚上七八点才回家的。
何春花一听到罗丽萍的敲门声,反应最快,连忙把盘子里的红烧肉给每个人分了分。
他们也才刚吃饭,红烧肉都还没吃几块呢。
“宝生,赶紧把肉都埋进碗里,别让你二姐那个馋鬼看见了。”分完肉,何春花还不忘压低声音交代。
“肉肉肉,天天就知道吃,馋嘴的死丫头,你上辈子是饿死鬼投胎吗?”何春花搂着宝贝儿子骂道。
“你们背着我吃肉?”罗丽萍扫了他们一眼,每个人或看戏或冷漠或不耐烦的表情都被她收入眼中。
此时此刻,她只感觉自己的心浸在刺骨的冰水里,连带着她整个人也从头凉到尾。
“所以,我每个月给家里交七八十,是连一块肉都没资格吃吗?”罗丽萍带着哭腔质问,说完,眼泪便滑落下来。
黄秋娥眼看着事情发了,赶紧凑上前当和事佬。
“丽萍妹子,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哪里是背着你吃肉,”黄秋娥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们也想给你留的,但是你也知道咱们家这么多张嘴呢,咱爸和你哥在水泥厂干的又都是体力活,宝生也小,那一小盘肉一会儿就吃完了。”
“你要是再来早点,肯定有你的份儿。”黄秋娥说。
罗丽萍红着眼睛看看何春花,又看看黄秋娥,恨恨道:“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背着我吃肉肯定不止一次。”
“我在外面辛辛苦苦摆摊,你们在家吃肉,还背着我,我摆摊这半年多,风里来雨里去的,回到家就只有你们不想吃的烂菜叶子。”
罗丽萍越说心里越委屈,其实不止烂菜叶子,回回还都是凉的,还要她自己再开火热。
天气暖和的时候,她开火热菜热饭,她妈还要骂骂咧咧地讲她几句,说天气热,就那样凉的吃不挺好,又开火不浪费煤炭吗?
是啊,不管她对这个家怎么付出,她不仅不配吃块肉,连热饭热菜都不配吃。
这时,罗父罗根平终于忍不住发了话:“差不多行了啊,为几块肉,伤了一家人的和气犯得着吗?”
“对啊,二妹,”她哥罗成才也接话道,“你不要总是以为这个家是你在养,我跟爸也是天天去水泥厂扛水泥。”
“就你每个月给的那几个钱,够养活这一大家子人?”何春花也骂骂咧咧地说,“别以为你每个月交那几个钱,我们就得看你的脸色,你吃家里的住家里的,那是你应该交的。”
“还想吃肉,想吃肉,每个月交一百块钱上来。”何春花咬牙切齿道。
罗丽萍像是被他们彻底寒了心:“有时候我都在想,我到底是不是你们亲生的啊,还是说我是你们捡来的啊。”
“这是几块肉的事吗?你们从来都没把我当一家人。”她咬着牙说道。
一旁的黄秋娥发出一声冷笑,说:“丽萍妹子,你这话说得就不怕寒了爹妈的心?爹妈怎么就不把你当一家人了?”
这话像是一下激怒了罗根平,他猛地一拍桌子,指着罗丽萍怒道:“你这是要反了天了?我老罗家怎么就生出你这么没良心的白眼狼?”
“你说你不是我们亲生的,你说我们不把你当一家人,好,那你现在就给我滚出罗家,我罗根平就当从来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罗根平气得瞪着那双浑浊地眼睛骂道,边骂还边猛拍桌子,拍得桌上的碗筷一震一震。
黄秋娥一看要把罗丽萍赶走,连忙上前劝自家公公。
黄秋娥怕罗根平把罗丽萍赶走,倒不是她跟罗丽萍关系有多好,舍不得她走。而是罗丽萍走了,这每个月的七八十块可就没了,那他们的日子要过得多紧巴,就更别想每个星期有肉吃了。
“爸,你别动怒,丽萍一个丫头片子就是在气头上,说几句气话,您还真跟她一般见识啊。”黄秋娥笑着劝道。
罗根平端着一家之主的架子,从鼻子哼出气,转过头不接话。
黄秋娥连忙拽拽一旁的罗成才,让他也赶紧劝劝。
罗成才便也劝道:“爸,你别跟二妹一般见识,你要是真把二妹赶出家门了,二妹吃哪住哪啊。”
有大儿子劝,罗根平脸上的怒气才缓和了一些。
罗根平其实也没有真要把罗丽萍赶出家门,他也知道这段时间家里伙食改善,是因为罗丽萍每个月上交的七八十块钱。
但他也要罗丽萍清楚地明白这个家谁做主。
她一个丫头,以为自己往家里交点钱,就可以跟爹妈哥嫂叫板了?
丫头就要有丫头的本分,太有主意就真反了天了,他今天就是要借这件事好好敲打敲打她,让她知道她在这个家算个什么东西,别再不知天高地厚,尾巴翘上天了。
黄秋娥转头又去劝罗丽萍服软:“丽萍妹子,你看你把爸妈气成这样,确实不应该,这样,你跟爸妈道个歉服个软。”
“你是咱爸妈的亲生女儿,他们也不会真的赶你走。”黄秋娥笑着说。
有儿媳在中间当和事佬,何春花也顺势接话,她也怕罗丽萍真跑了,每个月的七八十块钱跟着飞了。
“你整天说你不容易,你以为你爹你哥又容易?做子女的哪有跟爹妈叫板的,那是要遭天打雷劈的你知道吗?”
“你就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都忘记自己是怎么出来的吧?没有我跟你爹,你能来到这世上,没有我跟你爹给你饭吃,你能长这么大?”
“你不知道感恩,不知道孝顺也就罢了,现在还跟我们对着来。”
何春花越说又越气,眼看着又要开始指着罗丽萍的鼻子骂了,黄秋娥连忙劝住。
“妈,你消消气,消消气。”黄秋娥拍着何春花的背,朝她使眼色。
何春花这才停住要骂罗丽萍的冲动。
罗丽萍红着眼睛,看向这唱戏似的一家人,想要她道歉?做梦!
是他们先背着她吃肉的,现在一个个都谴责起她来了?
她一张嘴骂不过四张嘴,她也不想在这继续跟他们扯下去了。
原先她觉得委屈,她质问,她控诉,是想要得到公平的对待,是想让他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但显然,他们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他们只会觉得她不孝顺,白眼狼,竟敢忤逆生她养她的父母。
在她爹妈看来,父母的权威是不容许挑战的,尤其她还是个迟早要嫁出去的女儿。
既然如此,这个家她也没必要待下去了。
罗丽萍想想觉得很对,她要离开这个家。
她没理会黄秋娥的劝说,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然后跑到自己睡觉的床上,帘子一拉,将自己和他们隔绝开。
何春花见状气得胸膛起伏,作势就要冲过去拉开帘子,对着罗丽萍一阵臭骂。
好在黄秋娥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何春花,甭管罗丽萍道不道歉吧,反正这事能过去,罗丽萍不用被赶走就行。
“妈,妈,您消气,丽萍还是个孩子呢,您别跟她一般见识啊,别到时候再气着自己。”黄秋娥劝道。
罗根平也是气得一拍桌子,黄秋娥又连忙朝罗成才使眼色。
罗成才又同样劝罗根平消气。
何春花拍拍黄秋娥的手,一脸欣慰地看着自家儿媳:“秋娥,还是你懂事,丽萍那死丫头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也用不着天天动气。”
黄秋娥做出一副孝顺媳妇的样子,心里却极为得意,罗丽萍这一闹也挺好,她这一闹啊,只怕是以后在家里的地位更低了。而她呢,因为充当了和事佬的角色,不仅讨了婆婆的欢心,就连公公估计都要高看她一眼。
罗丽萍躺在自己的小木床上,帘子虽然拉上了,但是他们对话的声音却听得一清二楚。
以前她还总觉得,爸妈虽然偏心,但终归是她的亲生父母,对她有生恩有养恩。
现在?她在心里冷笑一声。这一顿肉的事,让她彻底认清了家人的真面目。
如今跳出罗家女儿的身份,从旁观者的角度审视自己在家里的待遇,她才真正认清楚她爸妈对她何止是“偏心”两个字能概括的。
就拿她现在睡着的床来说吧,从小到大她就没拥有过属于自己的房间。
以前一家人挤在单间的筒子楼里的时候,唯一的房间东西方向放着两张床,一张床爸妈睡,另一张床哥哥睡。
她呢,自打记事起就是一个人睡在犄角旮旯里。
五六岁起她就开始干家务,扫地、做饭、洗碗、洗衣。
“不会?不会就学,没有谁是天生会的。”这是何春花常挂在嘴边的话。
小时候因为手脚笨,学做家务慢,她没少挨何春花的打。
可是哥哥呢,从来就没见过他干家务,哥哥非但不用干家务,可以到处玩,爸妈经常还会给他零花钱。
后来,爸爸分到单位的福利房了。
他们一家子欢天喜地地搬到了现在的家,两间房,所有人都默认,一间是爸妈的,剩下一间就是哥哥的。
虽然罗丽萍也知道,就两间房怎么可能有自己的份儿。别说两间房了,就是三间房,那剩下一间也是弟弟的。
但父母问都不问一下她的这个态度,还是让她心里酸酸的。
“丫头,我们找木匠给你哥打了一张新床,你哥那小床他睡不下了,就留给你了。”何春花一脸喜气道。
“你就睡在这,”何春花在客厅的角落比划着,“到时候让你爸给你在这弄个帘子,一点不碍事。”
罗丽萍躺在床上,把自己这二十年的人生都给回顾了一遍。
回顾完,她更加坚信自己要离开家的念头。
她要离开家,但又不是现在。
因为她手上并没有多少钱,之前她摆摊没留什么心眼,赚来的大头都给了家里,自己身上除去买卤味食材的钱就剩不了多少。
这大半年摆摊下来,她明白一个道理,摆摊是很不稳定的,好的时候一天能卖三四十,但如果碰上像大婶那样讨厌的竞争对手,一天卖个一两块钱都是很有可能的。
所以,她现在还需要先忍耐,不能一气之下就直接跟家里断绝了关系,到时候她身上钱不多,租房撑不了多久,摆摊又遇挫赚不到钱,就真的把路给走绝了。
如今,最首要的是想办法挣钱,挣到足够多的钱,她就走。
不仅是离开家,她要离开丰州市,离开江省。
因为她知道,她光离开家是没用的,只要她还在丰州市,爸妈哥嫂就还会找上门,而且妈和嫂子还会到处说她的坏话,说她怎么怎么不孝顺,说她怎么怎么白眼狼,搞臭她的名声。
而她一旦离开丰州市,离开江省,去到一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他们再怎么样都跟她没有关系了。
孟箬并不知道罗丽萍一回到家,罗家就乱成了一锅粥。
和罗丽萍分开后,她兜里揣着今天赚来的辛苦钱,慢慢悠悠地往家里走。
她忙活了一整天,也是腰酸背痛。
孟箬一推开门,发现游彻竟然已经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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