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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嫁给亡夫他大哥(藤鹿山)


盈时一低头,便瞧见自己脚边跑来了两只毛发漆黑长相猥琐的老狗,两只狗似乎知晓这两人间谁更胆小,谁怕它们。
两狗通灵性一般对视一眼,迈着四只小短腿一左一右合力绕到了梁昀身后,冲着梁昀背上的盈时吠叫起来。
“汪汪汪汪!汪汪汪!”
盈时吓得花容失色,几乎是手脚并用的在梁昀肩头蹬。
“快走开!快走开!”她只会提高嗓子,尖叫。
他被她从身后紧紧圈着肩头,稳住身子的同时还要去驱赶那些狗,现在的模样应当颇为狼狈。
梁昀深吸了口气,却不慎闻入鼻尖的全是她身上浅淡香甜的香气,如桂胜兰,挥之不去。
梁昀嗓音微沉:“你别乱动。”
好在,溪水边有几个浣洗衣物的村妇远远见到这里的闹剧,当中一妇人连忙高举着棒槌追过来,骂骂咧咧才将一群狗吓唬走。
“二位是外乡人?可是从山上下来?”手持棒槌行动彪悍的妇人诧异地问起二人。
盈时并不想任何人知晓自己与梁昀这等奇怪的关系,连忙开口道:“他是我兄长。”
好在,梁昀也是此意。
他眉眼轻抬,顺着她的话道:“我与家中小妹出门踏青,不慎山间迷了路。她又扭伤了脚,我只得寻近路带她出来。”
很一切都被他编的有理有据。
那男人如此出众的相貌,又是一身苍青直缀,朴素的腰封束出细而挺拔的腰身。
身姿若松柏,气质清贵稳重,连说话都文邹邹的极有修养。
只一眼,便叫民妇对这对兄妹生出好感。
“原是如此!我们这附近便是山多水多,山连着山时常有人迷路到了这里哩!公子与娘子家住何处?”
梁昀道:“家住潜江脚下。敢问夫人,潜江离这处有多远?”
“潜江?潜江离这处也好几十里远呐!”
盈时只觉得稀里糊涂,听不明白二人的对话。二人全然将她当成了空气一般。
索性盈时也懒得管这些,她闷着头趴在梁昀背上,乌亮的眸子一错不错盯着远处依旧虎视眈眈的狗群。
“郎君与娘子不如先去我家歇上一夜?明日早上村上有牛车赶集,到时候你二人可以搭着一同去镇上,想必镇上有去潜川的车。”那妇人道。
村里人少见外来客人,尤其是见到梁昀盈时这般生的好相貌,举手投足又都是贵气的人。
不多时就有许多庄稼汉子,乡间耕作的农妇们纷纷停下手中事儿,围了过来。
有那些嘴快之人更是问都没问,直接将二人错认成夫妻。
一个个开口便道:“你夫妻二人从何处而来?”
“你婆娘可是腿上受了伤?”
一句句粗俗的叫人脸红的话,成功将梁昀惹得神情僵硬,逼的惜字如金的他开口解释。
“不是……不是妻子。”
盈时也是生气。
娘子就娘子吧,什么叫婆娘?
多难听的称呼啊?自己有那么老!
“兄长,去这位婶子家歇歇吧。”盈时吹气胜兰,朝着他耳边道。
村里人朴实好客,那妇人将梁昀盈时二人带去她家空置的屋里暂歇,又连忙拿出茶来招待二人。
“我们乡里人家,多是简陋,还望郎君与娘子不要嫌弃才是。”
盈时如何会嫌弃?她接过妇人递来的茶水,玉莲一般皎白纤细的手捧起茶碗,微低下头,浅樱色的唇慢慢凑去碗边。
她喝茶水时很是斯文,却又似乎是渴极了,眉头微皱着,小口小口的吞咽。
动作雅致的仿佛是在饮天上的琼浆玉液。
梁昀却还是记着昨日对盈时的承诺,一盏茶喝完一半,便放下茶碗朝着妇人打听到附近可有郎中,郎中家住何处?
二人算是幸运,以往村里可没有郎中,出了事儿要么去镇上治,要么就只能自己硬扛着。
只不过二人赶巧了,不远处村里近来刚好住着一位游医,治疗跌打损伤颇为得心。
“那郎中当真是个本事大的,莫说是跌打损伤了,便是往常我们摔断了骨头,他用两个竹板夹着涂些膏药敷着,不出一月骨头就长得整整齐齐,下地健步如飞。”说起这位游医,妇人言语间皆是敬佩。
梁昀听罢,留下大娘照看盈时,起身寻那游医而去。
妇人只觉这兄妹二人言行举止说不出来的好看,与她见过的所有人都大有不同,只怕身份有些来头。
等那郎君走后,对着瞧着面相柔嫩,年岁轻的盈时,妇人肚子里的八卦翻涌而起。
“姑娘今年多大年岁?你那兄长又是多大?”
盈时先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我今年十六岁,我家兄长……二十有四。”
大概二十三,二十四还是二十五?
盈时上辈子也没听说过府里给梁昀过生辰的。是以她其实并不知梁昀具体年岁,只大概说出一个相对折中的数字。
乡间人家也不知什么避讳,妇人想打听什么便直接问,丝毫不知藏着噎着:“呀?你那兄长看着年纪轻轻竟是二十有四了?这年纪可不小了,想必已经有儿女了吧?”
她们村这个年岁的,孩子只怕都能排着队打酱油了。
盈时却摇头,胡言乱语地说:“兄长眼光高的紧,至今没成婚。”
这话可叫妇人心中稀罕,觉得这高门大户的郎君真是古怪的紧,眼光高拖着不成婚将自己拖到这般大的年纪?那底下弟弟妹妹婚事怎么办?
“姑娘你呢?十六也不小了,你家中大哥拖着不成婚,父母长辈只怕也为你安排了婚事吧?”
盈时轻轻暧了声,“嫂子竟是看不出来么?我已经成婚了。”
妇人还以为盈时是在糊弄自己,满脸的不信:“你面庞生的年轻的紧,当真是成过婚的?莫不是在糊弄我?”
盈时柔声解释:“我也是才成的婚,只是我命不好,丈夫死得早,才入门就守起了寡……”
妇人愣愣的看着盈时,惊愕的半晌接不上来话。
不想自己随口的追问,竟然问出这一番心酸事?
妇人有些后悔自己嘴巴不长门,什么话都乱问了。
才死了丈夫,该多难受啊?
她不懂宽慰,却也直白道:“娘子还年轻,日后的日子还长……人总要学着往前看,早日走出来才是。”
“您生的这般花容月貌,想要再嫁一个好的还不容易!”
这般漂亮又年轻的娘子,怎愁寻不到下家?
盈时听了一怔,笑着摇头:“什么改嫁?嫂子可别再打趣我了,他们是不会放我改嫁的。”
“这可又是怎么说的?可是你夫家欺负你?逼着你守寡了?”
盈时没吭声,却也算是承认了。
妇人嗓子都不由得高了几分:“你家也不是娘家没人了,你家那兄长我瞧着十分疼爱你,由着你那兄长出面,谁还敢欺辱了你不成?”
“你说我那兄长?疼我是挺疼我……可——”
妇人听见盈时这番欲言又止的话,忍不住追问:“可怎样?”
盈时抬眼朝窗外望去,只见浓郁的树冠照下大片树荫,遮掩了层层天光。
她忽而起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佯装难过拿着袖掩着面,半真半假的一句:“他若是知晓我生了改嫁的心,必宁愿我死了去——”
等梁昀带着游医赶回来时,从妇人口中得知他的妹妹久等他不来,如今正在后屋里洗澡。
梁昀不再多问,领着游医极为耐心地在屋外守着。
妇人屡次路过梁昀身边时都忍不住偷偷打量两眼,忍不住欲言又止。
“夫人有事?”梁昀终于开口,面无表情的问。
妇人被点到,惊的一颤。
她抬眸见梁昀表情还算和睦,光风霁月的模样,才迟疑着试探开口:“是、是。听您妹子说她是孀妇呐?”
梁昀神色肉眼可见的冷淡了几分。
妇人虽然嘴快喜欢打听消息,可却实打实是个心软之人。才听闻盈时的话,忍不住便想要劝上她兄长两句。
“寡妇门前是非多,您妹子还这般年轻,没有男人,膝下连个一儿半女都无……您可有想过,她晚景该如何难熬?”

没有男人,又没有孩子……
梁昀目光凛然,冷声道:“族中自会为她挑选一适龄的子弟,日后承欢膝下。”
一旁作壁上观的游医听了此话,终是忍不住眉心一抽,插嘴便道:“我行医十几载,也算是见得多。叫我说,多是那些没法子生养的才会去抱养,年纪轻轻四肢健全,作甚捡旁人丢了的孩子?有那般舍弃亲生骨肉求富贵的父母,那孩子秉性只怕也不见得端正。”
妇人原本还有几分自己自作多情插嘴旁人家事的局促,如今见游医竟应和自己的话,当即也大了许多胆子,接着游医便道:“可不正是这个理儿!养子多是养不熟的,人家有自己的血脉亲缘,再是含辛茹苦将他养到大他转头一听亲生爹娘哭诉,心里都只认着亲爹亲娘哩!”
梁昀听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唾沫星子只怕都要喷到自己脸上来。他神情隐忍,脸色愈发沉:“自幼好生教导,怎么会容易养歪了性子?”
即使是养歪了性子,便当作没有这个孩子罢了。族中产业昌盛,宗亲得力,如何也不会叫她一介女子沦落到无依无靠的下场。
那游医又颇为不屑打断他的话,笑言:“郎君只怕往日高坐明堂,许多腌臜事儿无人说去你耳里。我常年四处行医也算见多,这等被人藏着掖着的高门大户间的丑事可是不少见。旁的不说,就说镇上那家曹员外郎,家产颇丰,与妻子情深,却因不能生养抱养了一坊间弃儿。夫妻二人视若亲生养大了那崽子,给他娶媳妇为他还赌债,结果呢?曹员外死了还没三月,尸骨未寒,那崽子就自己不知从何处认回了他那对老不死的爹娘,将一把年纪的养母赶出了房门!可怜的老嫂子,冬日里被活活冻死!”
妇人一旁听着,更是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以充不屑:“你说的是曹大娘?是啊,她那般好的人,曹德贵真是丧尽天良!”
“呸!该叫他生儿子没□□,被雷打死!”
语罢又朝着梁昀劝说:“你是她兄长,就不该学着那些迂的!早日劝她改嫁才是正经!又不是自己不能生?何必要养那些白眼狼?”
妇人自以为自己这一番劝说感人心肺,能叫石头都落泪,抬头一瞧,却见那郎君阴沉沉的一张脸,那双眼黑沉沉的骇人。
妇人脑子一下子就灵光了,不敢再说。心中却忍不住同情起那位姑娘。
呸!多恶毒的男人!如此油盐不进,才能逼着自己正当年岁的妹子守活寡!
乡户人家往日里田野间劳作,一年到头也舍不得裁制一身好衣裳。
妇人为数不多拿得出手的衣裳还是自己未出嫁时置办过的衣裙。后来她为人妇,成日田地里劳作,也少机会穿了。
虽过了十几年,可这件被主人珍惜喜爱的衣裙时常拿出来清洗晾晒,除了被浆洗的边角有几分发白,一应都保存的极好。
窗外正是太阳西沉之际,落下一片橙色余晖。
漆木雕的深色窗扉缓缓朝外打开,滚烫的水雾争先恐后的弥漫了出去。
少女面颊被热气蒸的粉红,乌发散落着,发丝正往下滴答滴答落着水。
水雾犹如朦胧虚无缥缈的烟,朝外氤氲而来。
她今日与往日素雅的穿着区别甚大,石榴红软烟罗的上衣,翠绿裙裾。
罗衣质地轻盈柔软,上边绣着栩栩如生的茱萸花纹,鲜艳而年轻的色彩——她眉目间好似脱去了往日的柔和温良,面容变得明艳而鲜丽。
盈时不想这般一推开窗,便与赶回来的梁昀撞上。
触到他视线的那一刻——
盈时眨落睫羽上雾气凝结的水珠,朝他眉眼弯弯笑了起来。
香腕伸出花窗,纤细的粉指朝梁昀身后轻轻一指,搭在不远处窗外的帕巾上。
“兄长能帮我取张干帕子来么?”少女嫣红唇瓣微张,嗓音像是含了一汪春水。
她洗净的眉眼上氤氲着水光,有一种新雨落下后,山色的空蒙。
他仍是格外淡然,不急不徐转身扯下身后晾晒的棉巾,隔着窗走上前去递给她。
一举一动,仿佛没有任何异常。
男人指节穿过窗栏时,手背恰巧碰到她鬓间一缕湿润未干的发。
那柔软的发梢,似乎带着几分属于她的温度与香气。
发梢上将落未落的水珠,在他微微迟疑间,嘀嗒一声——落在他掌背。
梁昀心间猛地一颤。
他有些仓促地别开脸,不想去看她,不想贴近她。
他是去唤身后苦等许久的游医,替她诊治。
游医不是盈时想象中那般龙钟老态,头发花白。
他很是年轻,站在盈时床边时眼神清明而端正,瞧着便是个十足正派的人士。
也难怪,梁昀能允许他进来给自己看病。
游医一踏入内室,眸光便准确无误的落在盈时左脚脚踝,显然已经朝梁昀打听过盈时的伤处。
见盈时不为所动,他道:“我是郎中,眼中不分男女,娘子可不必拘束。”
脚被一个男人看了和被一群男人看了,没了什么本质区别。
且她重来一世,早就将这些繁文缛节抛掷脑后,没什么比自己身体康健更重要。
那游医进来时面上还带了好些严谨,又见这位娘子自打自己一进门就是倚靠着榻边,眉心深锁一副忍耐着疼,弱不禁风的可怜模样。
他只道她伤情严重的紧。
等仔细瞧了一圈她受伤的那只脚踝,游医深深蹙紧眉头:“你兄长那番阵仗,令我将所有药都带了来,我只以为是什么伤,瞧着……”
盈时嗓子发紧:“瞧着如何?你不会治不好吧?!”
乡野里的郎中,盈时总是有些担忧他的医术。万一他用什么土方子给自己治,会不会叫自己落下什么残疾?
游医听出了她对自己的怀疑,有些气道:“我有什么治不好的病?莫说你这腿只是简简单单的扭伤,便是折了,碎了,我也能瞧好。”
笑话,自己可是连重伤垂死的人都能救活的。
“你这腿若是晚来一会儿,只怕就好了!”
盈时听他这语气,话里话外活像是自己故意在这卖弄伤口一般?
当真是眼瞎了不成!没瞧见自己脚脖子肿了一圈?暧,红肿呢?
仔细一瞧,早上起床时还红肿一圈的脚踝如今竟是消下去的差不多了?
倏然间,盈时后知后觉梁昀那句他略通些医术的话,只怕不是假话。
旁人会三分也要充做十分,他倒是好,将本事藏着掖着,往浅里说?
既然他有这番手艺,为何不早些说……
盈时心中一堵,其实她也猜到了,梁昀先前一声不吭的只怕是为了避嫌。
若给那晚她扰了他,他只怕压根儿都不会替她治。
游医拖着沉重的药箱跑了一路,可不能白跑一趟,且这二人通身贵气,一看也不差这点钱。
他赶紧趁着盈时发呆时在药箱里翻箱倒柜,翻找出仅剩的两瓶药油,颇有些肉疼道:“我这药油可是难得,往日都是骨头断了碎了才舍得拿出来用!今日既是收了你兄长的酬金,便给你拿去一瓶,随便抹抹去吧。”
盈时歪了歪脑袋问他:“酬金?他给了你什么?”
据她所知,梁昀身上根本没钱。
她亲眼瞧见他去寻郎中时翻遍了袖口,将身上唯一一块银鱼给了妇人,充作二人吃住的费用。
如今他早就两袖空空,哪儿来的余钱?只怕是将自己身上什么东西抵了去?
果不其然,游医诚实道:“他将他身上的扳指抵给了我。”
若不是收了贵重酬金,他舍得将这等好东西给她?
梁昀将扳指给了他?
盈时愣了一息,脸上出现了茫然无措的神色。
游医见盈时问自己的话问着问着一副发呆模样,便也不打算久留。他出了诊收了诊金,便也可以功成身退。
“你等等……”盈时忽地叫住他:“你将他给你的那只扳指给我。”
“你这娘子,谈好了的如何能拿回去?”他以为是遇见想赖账的娘子。
盈时却将自己身上一直佩戴的耳坠摘下来。
她是新寡,通身能戴的也就耳坠一个了,再没其他的,与梁昀可谓是穷的一清二白,半斤八两。
可她不想欠梁昀人情。
要欠也该是梁昀欠自己的才是。
盈时想罢,便将耳坠丢去给他。
玉珠在空中抛过一道莹白的线,落去游医手里。
“那只扳指不值什么钱,你将它还我,我将我这副耳坠给你做酬金,你看可好?”
游医接过耳坠睨了一眼,却见是素银包底的,顿时有些不情愿。
盈时解释:“虽是素银包的底,可你仔细瞧瞧这上头的珍珠,这可不是普通珍珠。不知你可有听说过南州深水的珍珠?你拿去天光底下瞧瞧,是紫色的呢。便是随便寻一处当铺拿去当了,少说也值五十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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