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武帝家的崽(冬沙)

一听到平阳公主提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卫长公主就回过神来了，她深呼吸了几下，努力地平复自己的情绪：“君姑你别担心，我没事的，说起来真的是多亏了你今天带小九一块来探望我了，要不然母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小九。”
要是卫子夫没有见到小九，那么谁又敢笃定地说小九就是他们的幼妹呢？
至少卫长公主是不敢的，刘据也不敢。
要不然他们姐弟二人也不会拖拖拉拉到现在都不敢跟卫子夫提起小九的存在了。
但是幸好，幸好小九今天来探望她了，她母后也出宫了，幸好她们在她这儿见上了面。
见卫长公主冷静下来了，平阳公主松了一口气，但是听到她这么说，她忍不住问道：“小九……真的是小狸？”
平阳公主是见过卫子夫和刘彻的小女儿的，但是她住在宫外，平时没什么事也不会经常进宫，而小公主又年幼，出事的时候她才刚过周岁不久，所以平阳公主见她的次数不多，只知道她这个叫小狸的小侄女长得颇像卫子夫。
等等……
平阳公主突然想起了小九长得跟卫青极其相似的事情，原本她和其他人一样，觉得就冲着小姑娘那张脸，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是卫青的女儿。
毕竟要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话，两个陌生人怎么可能长得那么像（其实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是有血缘关系的不一定是父女关系，就像长得像的也不一定是父女，舅甥也是有血缘关系的，舅甥也可以长得很像的。
要不然也不会有一句民间俗话叫外甥多似舅了。
如果小九真的是卫子夫的女儿的话，那么她的模样长得像卫青倒也说得过去，只是……
小九真的有可能是小狸吗？
平阳公主心中有所怀疑。
卫子夫却和平阳公主完全相反，她十分笃信她怀里的小姑娘就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小女儿，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的卫子夫松开了小九，但是看到小姑娘用一双哭红的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卫子夫的眼泪又想要涌出来了。
“小狸，让阿娘好好看看你。”卫子夫用她的指腹轻轻地拭去小九脸上的泪水，然后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小脸蛋，温热的触感让她心头渐热，“你都长这么大了，是阿娘不好，当年没有照顾好你。”
小九的眼睛本来就清澈，哭过一场之后显得更加水润了，她也伸手笨拙地给卫子夫擦拭她脸上的眼泪：“阿娘别哭，我也要好好看看阿娘。”
和之前见到刘据、卫长公主时仅仅只是觉得他们很是面善不一样，小九在见到卫子夫的时候，脑子里突然闪过许多破碎的画面，而这些画面里面重复出现过最多的人就是她面前的卫子夫了。
一瞬间小九立刻就认出了她——
这就是她的阿娘。
“阿娘不哭，小狸也不哭。”卫子夫此时的心简直要软成一滩水了，等小九给她擦好眼泪后，她才牵着她的手起身，然后看向平阳公主和卫长公主，“阿姊，萱儿，你们早就找回小狸了？”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我也是才刚知道小九就是小狸。”被误会的平阳公主并没有生气，当年小公主出事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即便平阳公主跟这个侄女的感情不深厚，但是得知她小小年纪竟然死无全尸心里也难受了许久，更何况是把她生下来的卫子夫呢？
所以换位思考，她的反应说不定比她更大。
“之前我们大家一直以为小九是仲卿的女儿，从没想过她居然会是小狸，只是……”
只是当年不是确定小公主没有被人救走的可能吗？要不然他们也不会给孩子立衣冠冢。
平阳公主这么一说，卫子夫才想起来自己刚进门时下人与她提起的事情，那时候她还在想她弟弟怎么突然冒出一个女儿来，但是谁能想到小九竟然是她的小狸呢？
“阿姊我知道你的意思。”卫子夫听出了平阳公主的未尽之言，“当年我也以为小狸真的出事了，事实上直到今天之前，我都没有想过小狸竟然还活着。”
不是她不想，如果可以的话，她当然希望自己的小女儿还活着了，但是她深知这个可能性实在是太渺茫了。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把小狸错认为仲卿的女儿，但是我一看到她我就知道，这是我的女儿小狸。”
“她还活着，她又回到我的身边了。”
说到这里，卫子夫低头看了小姑娘一眼，见她昂着小脑袋用孺慕的眼神看着自己，她眼眶还是红的，但是嘴角已经忍不住上扬，然后转头看着平阳公主道，“阿姊，没有父母会认不出自己的孩子的。”
听到卫子夫说得这么笃定，平阳公主沉默了，她觉得卫子夫说得过于绝对了。
其实不止平阳公主如此，就连现在相信了小九就是他们的幼妹的卫长公主也一样。
因为她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一个人——
刘彻比她们更早认识小九，跟小九相处的时间也比她们跟小九的多，但是他完！全！没！有！认出小九就是他的孩子。

卫子夫昨日得知卫长公主怀孕但是怀相却不太好的消息时, 心里就冒出了一个要出宫探望大女儿的念头，而且这个念头十分强烈，强烈到她都尚且没有做好决定, 嘴巴就已经快过脑子地请示刘彻了。
虽然刘彻得知此事之后并没有反对, 卫子夫也如愿出宫了，但是她事后回忆起来仍然觉得很奇怪。
因为自打进宫一步步走到现在，卫子夫基本上都不是凭感觉行事的，哪怕是当年主动求刘彻放她出宫，也不过是她深思熟虑后想到的一个以退为进的法子罢了。
所以自己这次竟然如此冲动行事, 自然让回过神来的卫子夫感到诧异了，但是当时她并没有多想，只当是因为她和卫长公主母女连心，得知她这一胎怀相不太好心中担忧，这才一时失了分寸。
然而卫子夫哪里想到, 母女连心确实是母女连心了, 只是这“母女”指的不是她和她的大女儿，而是她和她的小女儿。
卫子夫进屋落座之后, 始终拉着小九的手不放, 就算和平阳公主、卫长公主她们说话，目光也时不时地落到小姑娘的身上。
平阳公主见状，自然是能够理解卫子夫了，但是还是忍不住笑着开口打趣道：“萱儿瞧瞧你母后, 真真是恨不得将小九时时刻刻都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才算放心了。”
“也是应该的。”卫长公主一点都不吃醋, 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和幼妹，目光温柔, “母后和妹妹错过了三年的时间，如今难得团聚, 只把小九时时刻刻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算得了什么？换做是我只怕恨不得一直捧在手心里。”
“那不成。”小九摇摇头，根据实际情况道，“阿姊你没这个劲儿。”
听到小姑娘这么说，卫长公主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忍不住笑了：“促狭。”
见自己的两个女儿虽然分开了三年多的时间，但是相处起来却依然亲近，卫子夫这个当母亲的看了自然是高兴了。
不过高兴归高兴，卫子夫还是忍不住问起卫长公主和平阳公主她们怎么找回小九的，以及又为什么会把小姑娘错认为卫青的女儿。
“母后，小九不是我们找回来的。”卫长公主解释道，“要说小九能够和我们团聚，最大的功臣肯定就是大表兄了，至于我们为什么会把小九错认为舅舅的女儿，那么也是大表兄的‘功劳’。”
“去病？这里面还有去病的事儿？”卫子夫有些意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卫子夫不知道小九的存在也不奇怪，这倒不是因为她住在宫中，对宫外的事情都一无所知。
而是霍去病带小九回长安一事其实并没有太多人知道，即便他们回长安的第一天闹出了点动静，但是除非像刘彻派去的小黄门那样认识霍去病又认识卫青了，否则的话比起小九的模样，当然更加注意威风凛凛的小黄了。
而刘彻在霍去病他们回到长安的第一天就知道了小九的存在，第二天更是知道了小九的“身份”，但是因为当天被小姑娘气了一回，第二天更是被她的未卜先知给惊到了，之后又要跟着小□□点木成金的“仙术”，种种事情叠加在一起，刘彻也就忘了把这件事告诉卫子夫了。
至于刘据和卫长公主倒是没有忘记，但是两人一个怕自己搞错了，反倒是让卫子夫空欢喜一场，一个则是因为刘彻的态度而开始动摇了自己的想法，之后更因为小九和卫青两人相认的事情而失望了，还没想好怎么跟卫子夫说，自己反倒是被把出了喜脉。
可以说各种情况交织在一块，以至于卫子夫明明就在长安，自己的丈夫和子女、至亲都已经见过了小九，结果她却依然什么都不知道。
卫长公主就将小九在洛阳和霍去病一行人相遇的事情说了：“妹妹见大表兄与她长得有几分相似，看着也颇为亲近，见第一面就迫不及待地直接冲着大表兄喊‘爹’了……”
现在得知小九就是自己的幼妹，卫长公主跟卫子夫提起这件事的时候甚至还有了说笑的心思，“大表兄当时一对小九的年纪，就想起了舅舅当年的一桩旧事，误以为小九是舅舅后院一个已经出府归家的姬妾所生，但是因为不确定，于是便暂时认下了小九亲爹的身份，任由妹妹从洛阳到长安，喊了他一路的‘爹’，直到回到长安之后才跟小九坦白了。”
卫子夫是知道霍去病前一段时间被刘彻派出去办事，也知道他把事情办得很漂亮，不仅查清楚了栾买之私铸白金的事实，而且还从他的口中挖出了跟他同谋之人。
要不然金俗也不会进宫跟她哭诉，祈求她帮她的儿子修成子仲说好话了。
但是卫子夫并不知道霍去病在回来长安的路上竟然遇见了小九，还因为小九的年纪而将她误会成是卫青的女儿……
卫子夫的记性不错，一听到卫长公主提到了“出府归家的姬妾”，她立马就想到了这是哪一年发生的事情，那时候她甚至都没有怀上小九，所以霍去病怎么可能一对小九的年纪就对到卫青出府归家的姬妾头上了？
除非对方不是怀胎十月，而是怀胎二十月，又或者她出府归家之后仍然跟卫青藕断丝连。
但是这可能吗？
卫子夫觉得两者都不可能，所以她干脆直接问了：“小狸是元狩元年出生的，去病是怎么对错的？”
她也没听说她这个外甥的算术这么差劲啊。
谁知道小九一听，颇为吃惊地道：“原来我是元狩元年出生的吗？我一直以为我是元朔六年出生的。”
“你是元狩元年出生的。”卫子夫虽然不知道小九为什么会认为自己是元朔六年出生的，但是她还是给她解释道，“那一年恰好你阿兄被封为太子，紧接着没过多久你就出生了。”
所以卫子夫记得很清楚，因为元狩元年那一年她可以说是双喜临门了。
虽然那时候她早就已经被封为了皇后，刘据不仅是刘彻的嫡长子，也是备受他期待和期望的儿子，但是刘据一天没有被封为太子，那么谁也不敢保证事情不会发生变数。
尤其是在有了刘据这个儿子之后，刘彻又相继有了其他几个儿子，而能够诞下皇子的嫔妃当中不乏得宠之人，也不乏心大之人。
虽然卫子夫知道凭她对刘彻的了解，他不可能越过她的儿子立其他的皇子为太子，但是名分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没有名分一切都是白搭。
言归正传，正是因为那一年正是卫子夫风光的时候，所以她记得尤为清楚。
“小狸你为什么会认为自己是元朔六年出生的？”卫子夫很好奇，卫长公主和平阳公主也看向小九，尤其是卫长公主，她想要不是因为小九言之凿凿地表明自己今年是六岁而非五岁，她也不会在怀疑她就是他们的幼妹时又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因为花花姨说我……”小九突然反应过来了，她“嘶”了一声，“难不成是我误会了？”
“误会什么了？”
“花花姨其实跟我说过的，她说捡到我的时候我是两岁。”小九道，“但是阿兄问起我的时候，我说我当时已经三岁了，三加三不就等于六嘛，我要是六岁的话肯定是元朔六年出生了。”
卫子夫她们有些听不明白了，平阳公主问：“既然花氏说了你当时是两岁，小九你为什么却跟去病说你当时是三岁？”
“因为我以为花花姨当时说的是周岁。”小九是真的这么以为的，因为在动物界，谁讲虚岁啊？大家都是实实在在的，落地几年就是几岁。
“周岁？”卫子夫她们没有听过这个词，因为时人讲究虚岁，但是联系上下文她们也听懂了何为“周岁”，“也就是说是小九你自己会错意了？”
“昂，应该是了。”小九说，“我花花姨它们那边都是习惯算周岁的。”
卫子夫她们一听，虽然觉得奇怪，但是想到各地风俗不一样也是正常：“那难怪小九你会一口咬定自己是元朔六年出生了。”
“当时我就是因为这个，所以见到小九之后哪怕觉得她像是小狸也不敢贸然相认。”更别提后面还发生了小九和卫青相认的事情，卫长公主虽然知道这怪不到自己的头上，但还是忍不住道，“我早该在见到小九之后就第一时间进宫告诉你的，母后，偏偏我拖拖拉拉的，要不然母后你说不定早就和妹妹相认了。”
天底下的父母不一定都能够认出自己的孩子，但是她母后一定能。
平阳公主一听这话，瞬间就反应过来了：“所以萱儿你就是因为你这件事导致情绪起伏太大，影响到你的胎儿的？”
卫长公主没有否认，但是却也把责任揽到自己的身上：“其实说起来也是我这个人少不经事，幸好孩子没事。”
“难怪阿姊你刚刚不愿意说呢。”小九一听就知道卫长公主是为了不让她自责才闭口不谈的，她上前摸摸她的肚子，“宝宝你在阿姊的肚子里好好的，等出生后姨母会好好补偿你的。”
虽然卫长公主这一胎生下来之后，孩子确实是该喊小九一声“姨母”，但是见她一个五岁大的孩子以长辈的身份自居，不知怎么的，大家都觉得挺有趣的。
卫子夫看到这一幕，更是觉得自己就跟做梦一样，小九抵达长安之后的事情哪怕不用卫长公主她们说，她猜也猜得到了。
除了刘据和卫长公主之外，其他人肯定或多或少的都受到霍去病的影响，一个两个的都把小九当成是卫青流落在外的女儿了。
卫子夫问：“那难道仲卿真的有个女儿流落在外？”
“哪是啊，这十有八九就是个乌龙。”平阳公主原本还期待着小九就算不是林氏所生，但是说不定有可能是其他出府归家的姬妾所生。
但是卫子夫跟小九一相认，平阳公主就知道自己的期望肯定是得落空了，她把事情大概地跟卫子夫说了之后又道，“说起来我是真喜欢小九，还跟仲卿商量好了，即便她不是仲卿的骨肉，我们也认她做女儿。”
“哪曾想到小九跟仲卿长得这么像竟然是因为两人是舅甥关系，更没想到小九竟然就是小狸。”
“虽然我和仲卿无缘得到这么一个招人喜欢的女儿，但还是得恭喜娘娘你寻回亲女，母女相认了。”
平阳公主道的这一声恭喜，可以说是道到卫子夫的心坎上了：“想来肯 定是上天怜悯，不忍我们母女继续饱受分离之苦，所以才将小狸送回我身边来的。”
“晚些你跟我一块回宫，我带你去见你父皇，你父皇要是知道你还活着的话，定会十分高兴的。”
卫子夫这话说得真心，却没想到她话音刚落，小九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直接当场愣住了。
啊啊啊啊啊！！！
原本还沉浸在跟卫子夫相认成功的喜悦当中的小九这会儿听到自己阿娘的话，突然想起来了——
卫皇后是她娘的话，那么刘野猪岂不就是她爹？
她不允许！
小九虽然从未见过她那个亲爹，但是从多出的那些记忆中她已经知道了她这个亲爹是个什么德性的人了，所以一想到刘彻竟然是自己的亲爹，小九完全接受不了！
因为在此之前，被小九误认为是自己亲爹的人是霍去病！是卫青啊！
结果现在告诉她原来她的亲爹居然是刘彻？
人家是经济下滑导致消费降级，咋了，她是人品下滑导致爹品降级吗？
“阿娘。”小九开口问道，“我能只认阿娘、只认阿姊、只认阿兄吗？”
虽然小九没有说她不认刘彻，但是至亲里面除了刘彻这个亲爹之外，其他的都点名了，那跟直接说不想认刘彻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