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抬起眼睛,看向台下,她好像总能在攒动的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他。
巨大的落地窗外,漫天的烟花腾空而起,瞬间照亮了下雪的夜空。
他站在绚烂烟花里。
仰望着她。
现在是凛冬,他们的初见是在一个夏暮的黄昏。
那天日头虽已西斜偏过,阳光依旧浓烈又耀眼,知了隐在风拂着的绿叶间,一声高过一声地叫着,无休无止。
白天的时候,她和谢盈秋到郊外看一个画展,谁都没带家里的司机,骑车出来的。
早晨出门还很凉快,迎着舒缓的风,慢慢悠悠地骑着车,惬意又舒服,看完画展出来,太阳已经在地上浇起了火,多走一步路,就能出一身的汗。
他们家在这附近正好有一处宅子,年前刚装修过,林修远在院子里新建了个特别大的泳池,方便他办派对用。
她和谢盈秋一商量,两个人先骑车到了那个宅子,可以游会儿泳,等没那么热了,再回家去。
宅子平时有一位老管家在,老管家喜欢种花,也喜欢做手艺活儿,宅子被他打理得很漂亮,尤其是后院的凉亭,是老管家自己建起来的。
凉亭周围种满了花,风一吹过,花香就浅浅淡淡地弥漫开,让人流连忘返,她每次过来,都喜欢在凉亭里待一会儿。
谢盈秋游泳游累了,趴在凉亭里的软榻上和她聊着天,没一会儿就迷迷瞪瞪地睡了过去,她去屋里拿了条毯子给她盖上,一转头,看见老管家养的白猫正追着飞高的蝴蝶,一层一层地攀着蔷薇花架往上爬。
它爬到最高处,蝴蝶也飞走了,不知道是没捉到蝴蝶生气,还是爬得太高了害怕,白猫窝在花架上叫的声音有些不对劲儿。
她便赶紧爬了上去,想将它抱下来,这个花架老管家做得很结实,天气好的时候,她尤其喜欢坐在上面看着远处的山景画画。
等她爬上去才知道白猫为什么在叫,院墙外有人正在打架,确切地说是几个人在围着一个人打。
她原本以为落单的那一个会处于劣势,不仅是因为他就一个人,还因为他怀里护着只小黑狗,他大概是怕吓到那只小狗,掌心一直捂着它的眼睛,所以他能还击的只有腿。
他个子很高,腿又长,冷着脸一脚踹出去,有一种手起刀落的狠劲儿,被踹的人倒在地上很难再起来,就算他一个对几个,不过几秒钟,胜负已分。
那几个人踉跄着站起身,想放狠话,犹豫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灰溜溜地全都跑了,她和她抱着的白猫不约而同地全都松了一口气。
他半屈膝蹲下,将怀里的小黑狗放到地上,像是在检查它哪儿有没有受伤的地方,她猜应该是刚才那几个人对小狗做了什么,小狗的身子抖抖索索地打着颤,连叫声都是呜咽的。
他一下一下轻揉上它的背,小狗在他的安抚下渐渐平稳下来,蹭着他的掌心撒起了娇。
逆着太阳的光,她看不清他的脸,但他轻抚着小狗的手指白皙修长,让看得人很难移开眼。
飞走的蝴蝶飞到墙外,在空中盘旋了会儿,慢慢落到他的肩上,在她怀里安静待着的白猫看到蝴蝶,兴奋又高昂地“喵”了一声,他和小狗一起仰起头,掀眸看过来。
白猫又“喵”地一声,挣开她的手,从花架上直接蹿了下去,她一个人坐在花架上,假装淡定地偏开视线,看向远方的流云晚霞,不一会儿,又若无其事地转回视线,在夕阳的余晖里对上他黑如曜石的冷眸。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他迎着她的视线,目光沉稳自若,又带着凌厉的疏离。
少年虽青涩却难掩桀骜,他有一双漂亮到让人过目难忘的眼睛。
她曾经一度以为谁都不会走进那双眼睛里。
主持人的高喊将林浅语飘远的思绪拽了回来,她从他的脸上收回目光,拿起手卡,攥到掌心,往台下走。
站在前排盯着现场情况的陈岩,赶紧给向小园使个眼色,让她上台去扶林总下来,林总穿着长裙和高跟鞋,下台阶不方便。
向小园的脚步还没迈出去
,陆骁已经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台侧,他没上台阶,只站在台下,朝林浅语伸出了左手,林浅语没看他,将手虚虚地搭在他的掌心,借着他的力,一步一步稳稳地走下台。
向小园实在是没忍住,躲到陈岩身后,悄悄举起手机,将这一幕给拍了下来。
林总乌发低挽,眉眼清冷,陆助身姿挺拔,黑眸冷峻。
两个人虽然没有任何眼神的交流,但每一帧的动作都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默契,陆助的视线一直盯着林总的脚下,始终以一个保护的姿态守卫在林总身边,像极了童话故事里的公主和骑士。
向小园越看自己拍下的照片越觉得心动,她好想拿这张照片当屏保怎么办,她这也算是见证过爱情的人了。
一道目光冷冷地扫过来,向小园被盯得一惊,手机差点儿给她吓掉,她忙收起手机,拍拍自己受了惊吓的小心脏,佯装无事地看向台上,陆助的洞察力未免也太敏锐了些,她都躲到陈岩身后了,还是被逮了个正着。
陆骁先没管向小园,视线又回到她身上,林浅语的脚离开最后一个台阶,手也从他的掌心收回,像是没多一秒的留恋,陆骁低头想探她的视线,林浅语转过身,和上前来打招呼的分公司老总握上手,陆骁看着她刻意回避的侧脸,深邃的眸光有些沉默。
后面两个人便再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不断地有人过来和林浅语打招呼敬酒,所有的酒全都被陆骁给接住,林浅语余光里看到他越喝越红的耳根,借口要接电话,从簇拥的人群走出了会场,陆骁又应酬了十多分钟才得以脱身。
向小园从洗手间出来,正好和迎面走来的陆助撞上,她想躲都躲不掉。
陆骁开门见山,“刚才照的照片发我,你手机上的自己删掉。”
向小园小心翼翼地回,“刚才林总已经让我删了。”
陆骁一怔,又点头表示知道了,他拿出一个红包递给向小园。
向小园哪儿敢接,她紧张得话都有些说不出,她想说就算不给她封口费,她也什么都不敢说的,她真的怕她要是接了这个红包,明天就通知让她卷铺盖回家了。
陆骁公事公办的语气,“陈岩他们都有,林总给我们部门的奖金。”
向小园紧绷的肩膀这才算放松下来些,她双手接过红包,一摸到红包的厚度,吓了一跳,立马狗腿地回道,“谢谢林总!谢谢陆助!我以后一定会加倍努力好好工作的!”
陆骁被她洪亮的声音震得眉心蹙起,示意她快回去吧,马上又要开始抽奖了。
向小园刚要撒腿跑,又停住脚,小声道,“林总好像去了外面的露台,”她又下保证书,“您放心,我的嘴比那封蜡的瓶口都严,不该说的一个字儿都不会说的。”
她说完总还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话忘了说,但因为紧张没想起来,等她跑回会场才想起自己忘了说的是什么,林总让她删照片之前,也让她先把照片给她发了过去。
林浅语听到走近的脚步声,不动声色地将手机屏幕按灭,肩上一沉,一件带着他气息的大衣披了上来,他站在她身旁,撑起伞举到她的头顶,和她一起看着空中翻飞的雪花。
两人并肩站在夜色里,谁都没有说话,冷寂的空气里只有雪花“簌簌”飘落的声音。
一轻一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蹬蹬跑过来,停在露台门口,两个小脑袋从走廊里悄悄探出来,陆骁回过头,和他们对上视线。
戴着粉色针织帽的小女孩儿对陆骁甜甜地笑了笑,柔声问道,“哥哥,你知道雪是什么味道吗?”
戴着蓝色针织帽的小男孩儿着急回答,“你傻呀,想知道雪是什么味道,你自己去尝尝不就知道了。”
小女孩儿诚实道,“我怕冷,要不你替我去尝尝,然后告诉我。”
小男孩儿回,“哥哥姐姐在约会,我们现在不能出去打扰他们。”
小女孩儿眼睛里闪过亮光,兴奋道,“哦!那我们快躲起来,不让他们看到我们。”
两个小脑袋立刻全都缩回到走廊里,就躲在门后面,时不时地压着声音说两句话,不一会儿,小女孩儿银铃般的笑声传了出来,小男孩儿着急用手捂都捂不住。
陆骁听着两个小朋友的低声细语,唇角牵出一抹浅笑,回过头,对上她看来的目光。
清亮的瞳仁儿里蒙着一层雾气,有淡淡的迷离,明显是有些醉了。
他认真问,“胃里现在难受吗?”
林浅语没回答,只淡淡道,“你低头。”
陆骁眸光微暗下,将伞又往她这边倾了些,慢慢低下头,林浅语直接摘下他的口罩,陆骁眸光更暗,伸手握住她的腰,林浅语用摘下的口罩拂开他肩头堆落的雪花。
陆骁愣了一瞬,又哑然失笑,他还以为她是要做什么,他握住她有些凉的手,揉在掌心,低声道,“不用扫了,不碍事儿。”
他一开口说话,一片雪花飘落在他扬起的唇上,林浅语盯着他的唇角,看了许久,慢慢踮起脚,亲在那片雪花上。
陆骁怔住。
雪花的凉让林浅语微醺的视线恢复了些清明,她的脚落回原地,默了半晌,又开口,“你现在可以回答小朋友的问题了。”
陆骁一时没反应过来,紧盯着她,低低地“嗯?”一声。
林浅语偏开他注视的目光,又重新看向夜色里,轻声回,“雪的味道,是甜的。”
雪下了整整一夜,天上地下全是银装素裹的白。
向小园四仰八叉地瘫在被窝里,呼呼大睡得正起劲,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给惊了个激灵,她顶着一头炸窝毛从床上猛然坐起来,再看一眼床头柜上的钟表已经快十点了,差点要跳起来。
完了!她今天要彻底迟到了!
向妈妈推门而入。
向小园欲哭无泪,“妈,您怎么不叫我,这都几点了?”
向妈妈回,“你昨天晚上不是说你们今天上午休,下午再去公司?”
哦,对!向小园的大脑从宿醉中清醒过来,他们昨天年会结束得晚,今天统一休半天。
她劫后余生般地又躺回暖暖和和的被窝里,撒娇道,“那您干嘛要现在敲我的门,我还正困着呢。”
向妈妈走过来,一把掀开她的被子,“你不是说这都几点了,还睡什么睡,起来穿衣服吃早饭,昨晚喝得跟醉鬼一样,现在再不吃点东西,待会儿难受死你。”
向小园揪着被子还想再赖十分钟,向妈妈直接夺了她的被子,又面无表情地给她甩过一张银行卡,向小园瞅着银行卡有些懵,问她妈,“这是啥?”
向妈妈边叠着被子边回,“你昨晚给我的钱我给你存起来了,我和你爸还有你哥又都往里添了些,就当是最后一年给你的压岁钱了,你回头去挑一辆自己喜欢的代步车,省得每天上下班再挤地铁。”
向小园愣了好一会儿,尖叫一声,从床上蹦起来,搂上他们家皇太后的脖子,“妈妈,你们怎么这么好!!我爱死你们了。”
向妈妈不耐烦地扯开她的胳膊,“行了,别腻歪了,爱我们没用,你好好工作才是真,我还真没想到你这入职才一个多月,年终奖就能拿回这么多钱来。”
向小园嘿嘿笑两声,拿着银行卡放在嘴边使劲亲了亲,她也没想到,昨晚陆助给的大红包再加上她在现场抢到的现金红包,总共加起来有不老少钱呢。
她昨晚回来一股脑全给了她妈,本是想当她工作第一年孝敬爸妈的钱,没成想她都工作了还能有压岁钱。
向妈妈叠好被子,又给向小园顺了顺她那一脑袋炸毛,“原来只听说林氏的福利待遇有多好,没想到是真好,也不知道你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能进了这个公司,看来我平时给你烧的那些香都没白烧。”
向小园不服气,大言不惭道,“什么叫走了狗屎运,那是我们老板有眼光,您不知道,林总可喜欢我了,我们公司专门准备了小朋友的礼物,家里有小朋友的员工都可以去领,那可都是限量版的,有钱也买不到,我看到安若姐领回来的,羡慕得说了句这是我小时候做梦
都想收到的礼物,林总正好听到了,就让我报她的名儿,也去领了一份。”
向妈妈一巴掌拍上她的背,“让你领你还真去领了,你说你都上班了,怎么一点儿成熟劲儿也没有,你进的是公司,不是幼儿园,哪个老板会喜欢小孩子脾气的员工。”
向小园委屈,“我也没要,我领回来就摸了摸,照了张相,然后让安若姐带回去给诺诺玩儿了。”
她没敢说安若姐把自己抽到的一个奖品作为交换给了她,不然肯定又得挨她妈一巴掌,虽然她一直说不要,奈何抵不住安若姐力气大,最后硬塞到了她包里。
向妈妈又给她揉了揉背,“这还差不多,你待会儿给你们林总和陆助都发条信息。”
向小园又懵,“发什么?”
向妈妈回,“你拿了这么多奖金,不得跟他们说声谢谢,再表一下忠心说以后会更加努力好好工作,争取留给他们的印象再好一点,你好能顺利转正。”
向小园想反驳,又觉得她妈说得有道理,她也想顺利转正留在公司。
向妈妈还有一堆事儿要做,也不跟她再在这儿墨迹,只警告她,“发完信息就给快点儿起,待会儿我再过来,你还没起,我就揪你耳朵了。”
向小园躺回枕头上装死。
向妈妈走到门口,又停住脚,回身看她,“你那个小时候做梦都想收到的礼物长啥样,你发我照片我看一下。”
向小园睁开眼看她妈。
向妈妈道,“你小时候是家里没那个条件,现在总不能再让你留遗憾。”
向小园瞬间眼泪都要汪汪,她挣扎着下床,想抱住他们家皇太后高喊一声世上只有妈妈好。
向妈妈拒绝煽情,拿手指点她,“记得给你领导们发信息。”
向小园又瘫回床上,她昨晚都当面跟陆助表完忠心了,要不就只给林总发个信息好了。
她其实有些怵和老板套这种近乎,万一尺度把握不好,再招了老板的反感那岂不是过犹不及。
向小园的草稿删删减减改了七八遍,又放声朗诵了一遍,觉得没啥问题了,心一狠,眼睛一闭,把信息给发出去了,然后把手机压在枕头下,又把旁边的小熊玩偶给压到了枕头上,从床上蹿下来跑出了自己的卧室,一个小时之内她都不敢看自己的手机了。
林浅语一睁眼就知道自己又睡过了头,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全部的光线,屋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她看着模糊不清的天花板,慢慢地回着神。
他昨晚说要去一个地方,最终也没有去,她好像在回来的路上就睡了过去,连下车都没醒,迷迷糊糊中她还感觉到他给她卸了妆。
思绪又往前倒,想到在露台上的事情,林浅语眼神顿住,她昨晚喝的酒也不算多,但好像醉得特别快,连雪是甜的这种话都能说出来,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蛊惑。
林浅语不愿再想,她拥着被子倚到床头,拿过手机,先处理了些比较紧急的信息,划到向小园刚发来的一大长段话,她认真做了回复。
她还挺喜欢向小园的,性子虽然跳脱些,但人聪明,也机灵,做什么眼色都很快,假以时日,应该也能像安若和陈岩一样,独当一面。
林浅语想到什么,又往下划了些屏幕,目光落在向小园昨晚发来的那张照片上,静了半晌,她还是第一次从别人的视角看他们两个的关系。
她的指尖不自觉地抚上他低垂的眼睫,要说昨晚能蛊惑她的,大概也只有这双眼睛了,他要是想要认真看谁,总能给人一种专注的力量。
屏幕又进来条信息,他发来的,他今天要去淮城的工厂,应该一大早就走了,得到晚上才回来,林浅语刚要退出向小园的对话框,谢盈秋的语音电话就打了过来,林浅语没再管他的信息,直接接通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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