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浅语等了两秒,看她没什么要再说的,就结束了通话。
他那边的电话也断了,林浅语按到他的号码上,又停下,退出界面,点开微信,直接打了视频过去,在她耐心快要告罄的时候,那边的人才接通,他的脸一闪而过了一下,镜头最后晃晃悠悠地对上了天花板。
林浅语眉心拢起,声音有些不耐,“你晃什么晃,把手机给我摆正,我要看你的脸。”
好一会儿,镜头才肯偏下来,陆骁拿着手机,正对上自己的脸。
左侧的颧骨明显肿了起来,青紫可见,这一拳给的应该用了十足十的力。
林浅语眼底泛冷,语气松散,“还行,没毁容。”
陆骁神色有些恹,“我还要靠我这张脸吃软饭,自然要护好。”
林浅语冷哼,“你要不故意激怒他们,能有这么一出?”
要说程深会不长脑子地冲动打人,她信,连程崇远一块儿都上了手,肯定是他说了什么把程崇远给彻底激怒了,现在两个人都进了派出所,照他受伤的程度,父子俩势必得关上个几天,等程崇远再出来,任他有通天的本领,也再扭转不了现在的局势了。
陆骁动一下身,牵到肋骨上的伤,他轻“嘶”了声,疼得气息都有些虚了,“您可真能冤枉人,被打的是我,您怎么还站到外人一边去了。”
林浅语对上他的眸子,目光浮动。
他半倚半靠在病床上,黑发凌乱地搭在额前,那处伤明晃晃地覆在冷白的皮肤上,黑沉沉的眉眼没了往常的锋锐,不经意地淌着招人疼的脆弱。
她语气软了些,“把衣服脱了。”
陆骁微怔。
林浅语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歧义,又冷声改口,“脱了衬衫。”
陆骁挑眉看她,明知故问,“做什么?”
林浅语语锋带刀,“你说做什么,看你的身子。”
陆骁嗓音低沉,“真要看?”
林浅语面无表情,“不然呢?”
他那边原本安静,突然传来些嘈杂,像是有人进了病房。
陆骁直起些身,把手机拿近,没再说话,敲了一行字过来,【还是算了,房间里又进了别的病人,我的身子只能给您一个人看】
林浅语蹙眉道,“是公司苛待你了?还是我这个当老板的是周扒皮?”
陆骁懒懒回,“倒不至于是周扒皮,您不扒皮,只扒衣服。”
最后一句,他怕被别人听到,刻意压低了声音,就像是贴着她的耳边低语。
他越是这样顾左右而言他地扯开话题,她心中的疑虑越多,林浅语直接道,“让护士把挡帘给你拉上,现在就脱。”
陆骁勾唇笑,“林总这么心急?”
林浅语盯着他,一言不发。
陆骁收敛起笑,认真看她,低声问,“担心我?”
林浅语唇角微动,想否认,看着他有些惨白的脸色,又什么都没说。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目光交汇。
她应该是刚刚睡醒,拥着被子慵懒地靠在床头,长发乌黑,蓬松散落,巴掌大的一张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乍看冷傲如霜,细看又清丽生魅。
陆骁眸光渐暗,他叩着手机的指尖顿住,刚要说什么,林浅语的门外传来敲门声。
傅静雅听着女儿的房间里有了动静才过来敲门的,她轻声问,“绾绾,醒了吗?”
林浅语扬声回,“醒了,妈妈,门没锁。”
傅静雅没有推门进来,隔着门道,“嘉树过来了。”
林浅语有些意外,“他怎么会过来?”
傅静雅回,“他过来看看修远,他说待会儿盈秋也会到。”
林浅语急着起身,“哦,好的,我马上就起。”
傅静雅又道,“不着急,你慢慢收拾。”
林浅语回傅静雅一声好,又看向屏幕里的人,快速地跟他交待着,“程崇远那边的事情你不用再管了,我会让周祈安那边安排律师跟进,我待会儿让人给你转到单间去,再给你安排一个陪护,你这两天就安心养伤,”她又想起什么,问道,“你是不是没跟芸姨说你住院的事情?”
陆骁冷冽的神色里已没了刚才招人疼的脆弱和萎靡,连声音都是冷的,答非所问,“他可真能蹿。”
林浅语一顿,她知道他说的是谁,她犹豫道,“我和嘉树……”
话只说了个开头,没能再说下去,她没想好从哪儿开始说起,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好时机。
陆骁等了半天也没等出她的下文,再听到她那声亲热的“嘉树”,他冷声笑,“林总是打算现在给我讲讲您和您前男友的交往细节吗?”
林浅语眉间一凛,笑着看他,“你要是想听的话,我可以讲给你听,你想听哪一段细节?”
陆骁眸子里淬出冰碴。
林浅语一句一顿,“牵手,接吻,还是上床?”
陆骁脸色比铁还青,他直接摁断了视频。
林浅语也冷着脸把手机甩到床上,他就不值得她半分心疼。
她不想再管他,掀开被子起身下床,简单收拾好,要开门出去,手拧上门把,又转身走回床边,从被子底下翻出手机。
手机屏幕正好亮起,进来条信息。
【受伤的我和没受伤的他同时掉进河里,你会先救谁】
林浅语眨了下眼睛, 第一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等她再看,他那边已经把信息给撤回了,看来他也知道他自己问的问题有多幼稚,林浅语回他语音,语气嘲弄,“你有脸发这种问题,为什么要撤?”
既然她都看到了,陆骁面不改色地回过信息接着问,【你会救谁?】
又紧跟着一条,【你好好想清楚后再回答,我不着急,我有的是时间等】
林浅语不会浪费一秒的时间想这种烂问题,【他会救你,他游泳技术很好,心眼也好,不会对你见死不救】
陆骁字字冒着寒气,【谁稀罕他救】
林浅语冷冰冰地回,【那你就等死吧】
陆骁道,【你的心可真狠,对我尤其狠】
林浅语坦然接受他的指控,【你刚知道】
手机安静下来,等她走出卧室,屏幕又亮起,【你还要不要看我的身子,我现在脱给你看】
林浅语回,【不看了,也没什么好看的】
他那边再没了消息。
林浅语边下楼边回复工作上的信息,看到坐在客厅的骆嘉树,她刚要弯下眼对他笑,手机又一连进来三条信息。
【绾绾】
【别对他笑得那么好看】
【你要是不想我今天就被气死的话】
林浅语回他,【那你现在就可以想想给自己的墓碑上写什么墓志铭了,你死了后我会让人给你刻上去的】
她发完信息,若无其事地摁灭屏幕,抬头看向骆嘉树,对他扬出更深的笑。
骆嘉树从谢盈秋那儿得知了林修远病情变化的情况,俩人一商量,就想着过来看看,他们是从不同的城市出发的,骆嘉树先到,谢盈秋落地得到中午了。
傅静雅有一段时间没见骆嘉树,和他聊得热闹,林浅语坐在一旁,手指轻叩着安静下来的手机,偶尔出声附和两句,有些心不在焉,又不太明显。
陆骁看到她回过来的信息,只觉得自己肋骨处更疼了,嗓子都怄出了咸苦的血腥味儿。
他盯着窗外雾茫茫的夜色,周遭的气压越来越低,他都能想到她现在对着那个骆嘉树笑的样子。
乌亮的眼眸浅浅半弯,嫣红的唇微微翘起,小小的唇珠也跟着动。
她很少对他这样笑,以前就少,现在更是没有过。
也不知道那个黄毛树有什么好的,陆骁冷着脸把手机扔到一边,拿过电脑继续工作,现在也只有工作能把他心底难抑的烦躁给压下去了。
隔壁床位刚住进来的是一位黑脸壮汉,也是伤到了肋骨,还断了只胳膊,壮汉名叫刘玉国,别看长得五大三粗,看起来又凶又狠,其实是个惧内的,自己媳妇儿大过天的那种。
夫妻俩进了病房,刘玉国的媳妇儿就围着他一直忙前忙后。
怕医院里的床被不舒服,特意从自家带来了被褥枕头给他换上,等全都收拾好,又拿出保温桶,保温桶一打开,五菜一汤,饭香味儿散满了整个房间,刘玉国媳妇儿先拿几张纸垫到刘玉国胸前的衣服上,然后坐到床头,一勺饭一筷子菜地喂他吃。
刘玉国头一回享受自己媳妇儿这种服务,简直要热泪盈眶,“老婆,你对我可真好。”
刘玉国媳妇儿翻他一眼,“废什么话,我是你老婆,你受伤了,我不对你好谁对你好,”她又挖起一勺子饭怼进壮汉嘴里,“再说,我上次生病住院,你不也这么伺候我来着。”
刘玉国悄悄碰了碰媳妇儿的手,“老婆,我以后会加倍对你好。”
刘玉国媳妇儿嫌他肉麻,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又看了眼隔壁床位一直都没出过声的人,她怕人家在睡觉,他们说话会吵到他。
这一看不要紧,眼睛就没能再收回来,那喂饭的勺子都差点怼到刘玉国的鼻子。
刘玉国不满了,“我说,你老公在这儿,你老扭头看他干什么?”
刘玉国媳妇儿再看一眼陆骁,理直气壮地小声回道,“好看呗,比那电影明星都还好看,我还是头一回见这么好看的男人,可不得抓住机会多看两眼。”
刘玉国也看向陆骁,刘玉国打小就长得比煤炭都黑,他平生最看不上这种脸又白,长得又格外好看的男人,他不屑地哼一声,也不压低声音,“长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连个媳妇儿都没讨上,受伤住院就他自己一个,还得加班工作,打工狗一个。”
陆骁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明亮的灯光打在他淡漠的侧脸上,更是把刘玉国媳妇儿给看呆了,她一巴掌打在刘玉国受伤的那只胳膊上,呵斥他,“闭嘴,吃你的饭。”
刘玉国被自己媳妇儿打得都疼出了冷汗,当下心里给陆骁狠狠地记了一笔,把他归到了勾引别人家媳妇儿的男狐狸精那一列,总之不是个好人,他要对他提防起来。
再后面,陆骁的耳朵就再没清净过。
刘玉国隔不上三分钟就得叫一声“老婆”,一会儿渴了,一会儿饿了,一会儿又身上痒,一会儿又胳膊疼,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老婆,就连他老婆都出去了,他也知道不消停,拿着手机发语音还在叫着老婆,关键还是冲着陆骁的方向叫。
陆骁所有的耐心在砸向他耳朵的一声又一声“老婆”中消耗殆尽,他慢慢停下敲键盘的手,掀眸看向壮汉,神色冷淡,却又有不动声色的威压。
刘玉国被他看得目光瑟缩了下,身上的嚣张也不由自主地收敛起了些,他又不想承认自己被一个小白脸不显山不露水的气势给压到,强撑着凶狠的一张脸看回去,“看什么?我叫我自己老婆碍到你了?羡慕的话你就赶紧也找一个。”
陆骁一言不发,视线又转回电脑屏幕上,半晌,淡淡开口,“我有老婆。”
刘玉国一愣,很快又回过神,从头到脚扫了陆骁一眼。
身上的衬衫沾上了脏都没换下来,这肯定是没人送换洗衣服过来,这都到晚饭点儿了,桌子上别说饭,连口热水都没有,手指上光秃秃的,戒指都没有一个。
想当初他和他媳妇儿一确定关系,他的手上立刻就被他媳妇儿给套上了一个戒指,他媳妇儿说这是归属的象征,他戴上了戒指,从此就是他媳妇儿一个人的了,哪怕是做了鬼也是。
刘玉国身上那种我有老婆他没有的优越感又瞬间提升了一大截,他“嘁”了一声,回道,“你要是有老婆,你都住院了,她能不管你。”
陆骁本来不打算再搭腔,但对方一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他推开电脑,语气再认真不过,“她在出差,所以没过来。”
刘玉国乐出了声,“你还给我装,就算在出差,连给你打一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从我进了病房,你手机都没响过吧,这都多长时间了。”
陆骁回,“她很忙,”他顿了下,又加一句,“她刚才已经打过了。”
刘玉国看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一时也分不清真假,但他不想输了他好不容易才建起来的阵仗,他又昂起下巴,“我跟你说,忙都是借口,我要是晚上没跟我老婆在一块儿,她半个小时就得给我打一通电话查我的岗,你老婆都不查你的岗吗?”
陆骁缓缓回道,“她信任我,对我很放心,而且我们两个男人一间病房,她有什么好查岗的。”
刘玉国脸一憋,被陆骁的话给问住了,他随口道,“你就拿这种话骗你自己吧,我看你老婆的心都没在你身上,她根本就不在乎你,你都伤成这样了,也不关心你,你说你白长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连自己老婆的心都拿不下。”
刘玉国没说出口的话是,我媳妇儿的心倒被你拿下了。他要找谁说理去,他都想哭。
陆骁没什么表情地拿回电脑,继续工作。
刘玉国看陆骁突然就不说话了,慢慢地琢磨出点儿什么味儿来,他有些得意地想该不会是被我说对了吧,他老婆不待见他,没准外面还有别人呢。
他刚要开口,偷觑到陆骁面无表情的脸色,
到嘴边的话又咕哝一下全都咽了回去,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就是有些怕这个小白脸,他只坐在那儿,话都不用说一句,就有那么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让人情不自禁地有些畏缩。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剩键盘敲击的声音。
刘玉国觉得空气里有些闷,他轻咳一声,披上外套,慢慢腾腾地溜达出病房去了,病房里有点吓人,他要去找自己媳妇儿。
不一会儿,病房里进来一行人,为首的一人恭敬走上前,对陆骁道,“陆助,林总安排我们过来给您转病房。”
陆骁有些意懒地扫他们一眼,没多说什么,只让他们留下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就让他们走了,他不需要换病房,也不需要陪护。
林浅语收到下面人的回复,说陆助不想转病房,也没留下陪护,她干脆也晾起了他,他又不是小朋友,他自己觉得他能应付,她也没必要强行安排给他。
后面几天,两个人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便再无联系,他倒是每天都有给她妈打电话,半点没透露自己受伤住院的事情,一通电话一打就是十几二十分钟,她都不知道他和她妈能有那么多话聊。
陆骁身上的伤一天比一天见好,但脸色却一天比一天沉,他每次和岳母通电话,她人就算在岳母旁边,也没有和他说上一个字的打算,更别提发信息打电话问一下他的恢复情况了,反正程崇远这个心腹大患也已经除掉了,他对她来说也没什么用处了,他是死是活她半点都不关心。
刘玉国这几天的院住得着实憋屈,主要是他病房里有一位活阎王,每天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就连打着吊针也还在工作,整天气压特别低,他媳妇儿要是不在,就他和那个活阎王单独在病房的时候,他连咳嗽都不敢大声,走路都提着脚,生怕弄出点儿声响。
他活了大半辈子,除了自己老娘和媳妇儿,还没在谁跟前这么捏着小心过,这也愈发印证了他心里的猜测。
好不容易等陆骁出去了,又赶上刘玉国的兄弟来看他,刘玉国可算松了一口气,忙着跟自己兄弟八卦,“我跟你说,隔壁那位,他老婆应该在外面有人了。”
刘玉国的兄弟一惊,“你怎么知道?”
刘玉国道,“他说他有老婆,可他都住院几天了,也就他两个男同事来过几趟,他老婆一次都没出现过,我都仔细观察过了,他老婆连一个电话都没给他打过,他还骗我说他老婆给他打过电话,我觉得他老婆压根都不管他死活,现在肯定忙着在外面和野男人快活呢。”
刘玉国的兄弟不信,“不会吧,他模样儿长得那么好。”
刘玉国急了,“长得好怎么了,男人不能光看脸,”他又压低些声音,“也有可能不行,所以他老婆才不待见他,要在外面偷人的,你不知道,我有的时候看他,都觉得他脑门上带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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