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紧张的时候,她竟然还能闻到他身上冷冽似雪松一样的味道,和她想象中的阉人完全不同。
 布料摩擦的声音传来,是他掀开被子,躺在了外侧。
 姜恬直挺挺地看着床顶,后背却跟长了针一样,怎么都不舒服。
 对“洞房花烛”的恐惧,让她每次呼吸都像是有刀子刮过嗓子,一颗心直直地往下坠。
 终于,他动了。
 一片朦胧里,他朝她伸出了手,冰凉的指尖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肩头,又顺着她的领口,一点点向下。
 姜恬在心中默念:忍一忍,忍一忍,命要紧……
 手却在他马上要挑开衣襟的时候,猝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好冰,她的身体跟着心房,都抖了一下。
 “殿下?”谢归渊略带疑惑地问。
 姜恬整个世界都灰暗了,又好像是攥个“烫手山芋”,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幽暗狭窄的空间里,她能感受到他投过来的目光。
 她微微偏头,可以看到他眼中的凉意。也是这个目光,让她无比确定,他肯定没有相信自己之前的话!
 现在她一个处理不好,可能就会横尸当场了!
 在心里叫苦不迭,表面上还不能表现出来,只咽了咽口水,轻轻托着他的手放在了一旁。
 随后她坐起来,向下看着他,这样她会稍微有底气一点。
 “掌印大人,我有一事想同你商量。”她挤出一个示好的笑意。
 明明已经放开了他,寒凉却还是落在了她的指尖,一路穿过肌肤,顺着血液往心上蔓延。
 谢归渊武功高强,五感亦比常人出色。因此哪怕环境昏暗,他还是将她毫无血色的唇看得清清楚楚。
 他并未起身,颀长的身子舒展着,一副不做防备的模样。
 但只要姜恬有异动,他马上就能捏断她的喉咙。
 听了她的话,他浅浅勾唇:“殿下怎么又这样称呼咱家。”
 不等姜恬回话,又道:“想商量什么?”
 姜恬的心直突突,小小地喘了一下,殷切地看着他说:“就是……我是倾心于掌印没错,但父皇忽然的赐婚,让我措手不及……我之前与掌印并不熟识,对掌印的了解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现在咱们成了……”
 她本想说“夫妻”,想想不对,顿了顿道,“对食,我还没调整过来……”
 谢归渊漆黑如渊薮的眸子始终注视着她,静静听她说完,才浅笑道:“殿下是觉得太快了?”
 姜恬跪坐在床上,是个很乖巧的姿势,点头如捣蒜。
 “那殿下想如何?”他又把问题抛了回来。
 姜恬见到有转机,眼睛微微一亮,身子都往前倾了两寸。
 “咱们先从朋友做起怎么样?给彼此一点互相了解的时间。”
 谢归渊倏而笑出声来,姜恬看不透他,只是心中浮现了极为不好的预感。
 果然,他清瘦匀称的手掌撑在床上,坐起了身子。
 狭窄的空间顿时被他占去,无形的压迫感蔓延开来,与他对视,她的头皮跟被针扎一样。
 紧接着,他抬起了手,捏住了她的下巴,“砰”地将她抵在了角落!
 姜恬脑海中的弦骤然绷紧,口中不受控制地发出了一声惊呼。
 他这是要杀自己吗?
 她被迫抬起头,晃动的瞳孔里,是他阴柔漂亮,却森冷渗人的脸。
 “殿下这个提议也算合情合理,可是怎么办,”他的头低下来,唇瓣几乎是擦着她的耳畔在说,“咱家没有殿下那么好的耐心。”
 他明明说着最轻柔的话,手上的力道却在一点点收紧,分明是要掐死她!
 她害怕得鼻子泛酸,声线颤抖得厉害。
 谢归渊的手没松开,但也没有继续施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娇小的女子蜷缩着身体,瓷白的脸上未施粉黛,眼眶泛着粉色,楚楚可怜。
 怕哭出声,她死死咬着牙关,呼吸的节拍彻底乱掉。
 她没发现,她的手紧紧抓着的不是被子,而是他的中衣下摆。
 片刻后,谢归渊松开手,身子往后撤了撤。
 一动之下,姜恬终于发现她正抓着他,赶忙慌乱地松开了手。
 她犹如一条溺水的鱼,定定地盯着他,眼中满是防备。
 谢归渊缓缓一笑:“是咱家的不是,让殿下受惊了。”
 姜恬对他的阴晴不定无言以对。刚刚还要杀她,现在就这么云淡风轻。
 她紧抿着唇,没有贸然接话。
 “咱家只是疑惑,殿下这么怕咱家,怎么还口口声声心悦咱家呢?”他的目光扎了过来,如有实质一般,一寸寸划过她的眉眼,“莫不是在骗咱家?”
 开弓没有回头箭,姜恬咬死了不承认。
 “我没骗你。”
 谢归渊挑挑眉,靠在了床尾,似笑非笑地说:“殿下要如何证明?”
 姜恬本来就悬着的心,又往上提了提。
 想让大反派相信也太难了吧!
 不管怎么样,光靠嘴上说是不行的,她绞尽脑汁思索起来。
 谢归渊有句话说的不假,他的耐心有限,如今已经在告罄边缘。
 这宫中早在他的掌控之下,十七公主对他是什么态度,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他都了如指掌。
 今日进门前,他本以为会遭到一顿奚落谩骂,没想到她换了副面孔,倒是比之前顺眼有趣不少。
 可惜,到此为止了。他不觉得她能真的拿出什么让他信服的理由来。
 薄唇轻启,他正要唤人来将她带下去,姜恬忽然动了。
 她直直地看着他,什么都没说,手撑在床上,身体向前。
 两个人的距离骤然拉近,她的头一歪,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记。
 温热的唇如羽毛般柔软,带着她独有的馨香,哪怕是她退开,那香气也没有消散。
 一并留下的,还有让他格外陌生的触感。
 没有感觉到杀意,他身体便没有出于本能而防备,眼睛微微睁大,想说的话也全被堵在了喉咙。
 “咳,”姜恬退到最远,清咳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直视着他说,“这样可以吗?”
 谢归渊合上唇,黑色的瞳孔深邃得像是两道漩涡。
 姜恬努力证明着自己:“情难自禁,我没有骗你。”
 谢归渊看着她,久久不言。
 姜恬也努力和他对视着,心中直打鼓。
 要是他还不相信,自己总不能真的和他“洞房”吧?
 苍天啊,她到底是穿了个什么噩梦开局啊!
 好在就在她要绷不住的时候,谢归渊一掀床幔,起了身。
 站在地上,他转头淡淡道:“时辰不早,殿下歇息吧。”
 这是准备放过她?
 姜恬完全不敢问他要去做什么,更不可能挽留他,无声目送他离开。
 吓都要被吓死了,他走后,她一丁点睡意都没有。
 支棱着耳朵听了半天,没有人过来,她蹑手蹑脚地下床,搬了两把椅子把门给挡住了。
 之后躺回床上,翻来覆去,天快亮的时候,才闭上眼睛小睡了一会儿。
 这一觉并不踏实,醒时腰酸背痛。
 “叩叩叩”,有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一个女子担忧地问:“公主殿下,您起身了吗?”
 “春兰?”
 “是奴婢!掌印大人今早传了信去芙蕖宫,命奴婢来伺候您!”
 姜恬一听,从床上起身,走过去把椅子挪开,拉开门。
 春兰乃是原主的贴身宫女,今年十八岁,五官清秀,对原主忠心耿耿。
 一进门,春兰就红了眼睛,压低了声音说:“殿下,您受委屈了。”
 姜恬忙往门外看了一眼,做了个“嘘”的手势,“别说这样的话。”
 被谢归渊知道,她的死期就要到了。
 春兰也明白她的意思,红着眼睛闭上了嘴,心里依旧在为公主鸣不平。
 当今圣上子嗣很多,姜恬不受宠,但也还是金枝玉叶啊!怎么能给一个太监当对食呢!
 环顾四周,春兰问:“殿下,掌印大人昨天晚上……?”
 “他没在这边住。”
 春兰拍拍心口:“那就好。昨天您被带走的时候,奴婢真是担心死了。”
 知晓主子对谢归渊是个什么态度,春兰劝道:“您也别急,等过段时间圣上心情好了,您去求求,说不定他就能收回成命了。您这又不算是正经赐婚,也没有委身于……往后还是能嫁人的。”
 姜恬扯了扯嘴角,没搭这话。
 她小命都快保不住了,哪有心思想以后啊。
 “掌印让你过来是什么意思?”姜恬问。
 春兰摇摇头:“奴婢也不确定。殿下,您还没洗漱用膳吧?奴婢来伺候您。”
 “不用,我自己来,你帮我打点水来就好。”
 春兰虽疑惑,但还是恭敬道:“奴婢遵命。”
 等洗漱过,姜恬让春兰帮自己梳了个头。太长了,她根本就梳不好。
 谢归渊的住处没有铜镜,姜恬面对着窗户,问春兰:“我可以回芙蕖宫吗?”
 春兰的手顿了顿,为难道:“应是不行的……”
 “一直都不能回去了?”
 救命啊,宫女和太监当对食,不想住一块都能不住呢,她堂堂一个公主,怎么就不行了?
 谢归渊在宫外还有宅子,若是他出宫,自己莫不是还得跟着?
 春兰马上解释:“不是,只是两天后才是回门的日子呢。”
 姜恬略一思索,明白了。在谢归渊眼皮子底下,她还是得安分些。
 “我母妃如何了?”她又问起原主的娘亲。
 “娘娘也一样担心您。”
 “一会儿派人给母妃捎个口信,报个平安。”
 “奴婢遵命。”
 不多时,早膳被送了过来,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比原主在芙蕖宫吃得都好。
 可惜姜恬忧愁她晦暗不明的前路,完全没有心思品尝美食,草草几口就撂下了筷子。
 春兰提议她出门走走,也被她拒绝了。
 颓废地躺回床上,姜恬迫使自己闭上眼睛。
 真希望一觉睡醒,她就能重新回到现代去。
 那里有她的家人,朋友,事业……最重要的是,不用面对阴晴不定的大反派。
 可惜,她躺了两天,这个愿望都没能完成。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谢归渊很忙,一直都没回这清平宫来。
 “殿下,按照规矩,今日咱们要回一趟芙蕖宫了。”一早,春兰就来通报。
 姜恬宅了两日,总算是露出点笑模样来。
 “好,东西都收拾好了吧?”
 “嗯嗯。”
 “那咱们走……”
 话还没说完,门外响起小太监的通传声:“掌印大人到!”
 姜恬的后背猛地一紧,笑意僵在脸上。
 门被推开,穿着一身暗红色内侍服的谢归渊走了进来。
 天光大亮,谢归渊的五官更加明晰。狭长的凤眼,高挺的鼻梁,颜色浅淡的薄唇……每一处都极为完美,让人感慨造物主的偏心。
 随着他的靠近,姜恬甚至能看清他的睫毛,浓密漆黑,微微上翘,像两片鸦羽。
 “谢归渊见过公主殿下。”他姿态从容,冲着姜恬拱手行礼。
 看似无害,却没人真的敢对他不敬。
 春兰惊恐地连头都不敢抬,颤着声音道:“拜见掌印大人。”
 姜恬表面上微笑着说:“掌印不必多礼。”心里暗暗叫苦,他怎么赶在这个节骨眼回来了啊。
 谢归渊站直身体,浅笑道:“今日是殿下回门的日子,咱家准备了些回门礼。”
 姜恬微微惊讶:“让掌印费心了。”
 “殿下客气。”谢归渊凝视着她,问道,“可否需要咱家随殿下一道回去?”
 姜恬那句“不用”差点脱口而出,猛地反应过来,谢归渊怕不是又在试探她!
 和他成为对食,别说是宫里,她在宫外肯定也沦为了笑柄。
 带他一块回芙蕖宫,那不是“丢人现眼”吗?
 可她若拒绝谢归渊,就代表“厌恶”他,想和他划清界限!那样就和她之前说的话相悖了!
 好险好险,差点忘了他这幅阴柔绝美的皮囊下,是阴森狠厉的灵魂了。
 用极短的时间想通,姜恬一副“惊喜”的样子,问:“真的可以吗?别耽搁了掌印的正事。”
 “圣上之下,殿下最重要。”他平静地陈述。
 放在以前,有这样一个大帅哥对她说这种话,她肯定小鹿乱撞。
 现在……哈哈,你还是别觉得我重要比较好。
 姜恬继续演下去:“那太好了,掌印随我回去吧。”
 谢归渊轻颔首,转身吩咐道:“即刻摆驾芙蕖宫。”
 “遵命!”宫女太监们呼啦啦跪了一地,比面对姜恬的时候恭敬了不知多少倍。
 芙蕖宫外,姜恬的娘亲池美人被贴身姑姑明月扶着,翘首往远处看,一脸的担忧。
 “姐姐这么紧张,好像掌印委屈了你女儿似的。”伴着刻薄的嘲讽,同住一宫的韩常在摇曳着步子走了过来。
 池美人转头,因为忌惮谢归渊,惊慌地说:“妹妹慎言!”
 韩常在讥笑道:“我又没说错,现在宫里上下谁不知道你女儿被圣上赐给掌印,竟然还守了三天空房啊。”
 池美人的脸陡然白了。她女儿堂堂金枝玉叶,竟然沦落到了被一个太监冷落的地步!
 偏偏他权势滔天,她连句怨言都不敢有!自己的女儿过的又是怎样的日子,她完全不敢想!
 “娘娘您看,”明月姑姑望着走过来的仪仗,提醒道,“好像是公主殿下回来了!”
 按照规矩,公主在宫内出行,可以坐步撵。
 受皇帝奢侈的排场影响,这些皇子公主的步撵也打造得极为气派,要用八个人来抬。
 姜恬的步撵距离这里尚有一段距离,四周的纱帘均已放下,只能看到里面有两人坐着,看不清面容。
 韩常在有热闹可看,没急着离开,一副关心池美人的样子,笑眯眯道:“依妹妹看,独守空房也不是什么坏事。在这皇宫里,除非是出宫无望的宫女,才愿意和太监对食,稍微有点盼头的,哪个不想归家嫁人?对了,姐姐就是宫女出身,应该更理解吧?”
 池美人的脸色更加难看,扶着她的明月姑姑同样愤愤不平。
 姜恬今年十六,池美人也不过三十三。
 她曾经的确只是个宫女,在宫中谨小慎微,结果因为样貌出众,被皇帝看上了。
 他就是这大晋朝的天,谁敢拒绝他。
 池美人进宫之前没读过书,见识不长,性子又闷。
 宫内花团锦簇,不过两三个月,皇上就彻底腻了她,再也没翻过她的牌子。
 她拼死拼活,生了三天三夜才生下姜恬,派人去通报皇帝后,连个下文都没得到。
 芙蕖宫还有一位主子,位份在她和韩常在之上,乃是贵人。她也生有一女,比姜恬小了一岁,名唤姜昭。
 皇上宠爱她和她的女儿,早早就给姜昭赐了封号“昭玉”,姜恬却还只是个不起眼的“十七公主”。
 若不是皇上心血来潮要给谢归渊找个对食,怕是都想不起来她。
 跟了谢归渊,受尽白眼和耻笑,池美人倒希望皇上一直冷落姜恬了。
 她心中浮现了对女儿浓浓的愧疚,还有深深的自责。说来说去都是她的错,若自己能多些本事,女儿也不至于受这种委屈。
 想着想着,她的眼睛又红了,强忍着才没掉下泪来。
 一旁的韩常在见状,嘴上的笑意更浓。
 宫里的女人太多太多,她们这些“老人”,连见皇上一面都难,更别提争宠了。
 皇宫中的狗都会看碟下菜,不受宠的妃嫔过得非常不好,自然满肚子的怨气。
 韩常在便是常年将这些不如意的地方,都发泄在池美人的身上,看她不舒坦,自己就舒坦了。
 “哎呦,我不过说了两句,姐姐怎么还要哭了。你和姜恬还真是母女,赐婚那日,姜恬也寻死觅活的。依我看,一会儿见到姜恬,你还是好好劝劝她,事已至此就认了吧,女人一辈子跟着谁不是跟呢,更何况谢掌印年纪轻轻,一表人才,还深受皇上器重呢。”
 “住口!”池美人忍无可忍,生气地说,“你说我们也就算了,连皇上也敢妄议!当心我去谢掌印那里告你一状!”
 韩常在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还去掌印那告状,你也知道你见不到皇上啊。怎么,掌印那么忙,你就能见到了?姜恬只是他的对食,你真当自己能母凭女贵啦?”
 池以莲满心憋屈,指着韩常在:“你!”
 韩常在挑衅地看着她,丝毫没把她放在眼里。
 “十七公主到!”步撵靠近,有声音尖细的小太监通传着。
 池以莲被气坏了,没仔细看说话的人,深呼吸两下,努力让自己的脸色别那么难看。
 还是明月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往旁边看。
 这一看不要紧,池美人眼睛骤然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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